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30【魔赤】淬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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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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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樓主發表於: 2018-04-27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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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0【魔赤】淬火（下）

淬火（上）

你在这世上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谁？

苦境里有人在吹笛，清越弥散，像是无孔不入的空气。赤睛倚着弓形的长廊，听得不专心。魔王子在他上手处自娱自乐，月光投下晦暗的影，让那纯粹而不见光的存在从他脚下延伸，扩散为混沌的黑洞，一点点吸收尽光亮。

手指拨动一颗念珠，赤睛在心里无声计数。

到第几颗的时候，那个人会回过头来，对他说一声无聊。

“真无聊。”

魔王子侧过脸说道。

预测成真，赤睛将念珠满意地拨开去。魔王子的影同本人一样迷惑人心，无重量的阴影从他鞋履上攀爬，投射到膝间的白袍。魔王子撩开赤睛被风扰乱的碎发，指尖燃起妖异的火焰，他带着笑，动作难得轻柔，将燃烧着的焰色熄灭在赤睛脸颊。

“来找点乐子吧。”

赤睛并不怕火。

但魔王子的火焰是他不可避的灼伤。长久的、持久的、永久的炽烈高温，在他们年少时，甚至不能彼此靠近。

他会逃。

在意志尚不能完全掌控身体的懵懂时期，他选择逃离。从他降临在火宅佛狱，从他睁开双眼，第一次看到他的本体时，他便如坠炼狱般苦痛。赤睛时常回想那一刻，模糊记忆中撕心裂肺的剧痛是否真实，已随时间流逝不得而知。

现在的疼痛如此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到底是他已强大到足够抵御魔王子的功体，还是痛楚亦经不过漫长岁月的侵袭，他不由自主地逐渐习惯。

他的暴虐，他的残忍，他的喜怒无常，他的冷酷无情。

赤睛的手越过栏杆，隔着水面留有一段距离，松松悬着，臂膀挽起一汪银色的月光。念珠从他手腕上一圈一圈滑下去，轻轻触碰平静水面，荡起层叠涟漪。一滴水浮起，在指尖凝起细细的凉意。

似乎没法觉得不痛。

或者说，如果不痛，未免太小看魔王子的手段。他本是取乐多于取悦。赤睛被他咬着颈子，整块后背变作一口淬火的池。魔王子任性装点，他只负责将火焰点起，而赤晴负责用肉躯将他冷却。

伤口灼伤又愈合，反反复复，赤睛的后颈慢慢溢出一条鲜活的血线，时断时续。它从长廊的空处滴落下去，溶进同夜色一样深沉的水。

“痛么？”

凝渊蘸了一点他的血放在唇间吮吸，赤睛看到他菲薄双唇里忽然积聚起艳丽的血泉。那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仿佛他又一次被凝渊叼走肩上的血肉。魔龙体质坚韧，普通刀兵连他的皮都破不了。当然也绝不细嫩，口感上不会给凝渊带来任何美食的愉悦感。虽然他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凝渊撕咬着那团血肉，经络被利齿切断而后爆裂，鲜血喷涌出来，两人被溅得满头满脸。赤睛在自己的血雨里冷静地注视着他的本体，裸露的创口迅速愈合，光洁如初。显得凝渊手里的那块是路上捡的、别人不要的东西，不是赤睛身上的一部分。

这让凝渊以百倍的速度丧失掉兴趣，他随手抛弃已死的皮肉，在赤睛身上寻找其他活着的地方，比如那双眼，比如那颗心。

鲜活跳动的心。

他的指甲探出锐利的边，就着赤睛胸膛的边缘轻滑，大抵在估计心脏的方位。赤晴的手从栏杆外收回来，握住魔王子的手指，将他拉到安全的一边。他的眼睫被血凝住了，只看到一线光明，料想凝渊也是如此情状。赤睛摸索着凝渊的面容，用干净的掌心替他擦拭，凝固的血渍滑腻粘稠，顺着赤睛的手臂滑下去，腥甜一路蜿蜒。

“怀柔？”

魔王子轻声发笑，“你变得无聊了，是不是，赤晴？”

他将他的名字念得婉转又动听，尖利的指甲触上赤睛胸口，就着无遮挡的温热皮肤慢慢没入，直到第二个指节穿进去，他好像快摸到赤睛的心，那玩意儿奋力起搏，带着他的指尖一起振动，竭尽全力证明他主人此时还活着。

赤睛觉得凉，凝渊的手指燃着火点，然而在他聚集所有热血的器官里，依然是凉。痛感像是隔着纱，隐隐约约，甚至比不上凝渊在他颈侧的呼吸鲜明。伤口意图复原，凝渊却不肯收手，一节嶙峋的指钻进即将愈合的脏器，即愈即伤。

“无聊的人是你。”

他将凝渊的指抽出来，大团的血块即刻涌出，白衣上一片狼藉。赤睛半裸着身体，想找到一片完好的衣襟，但他实在低估了魔王子的破坏力。还没到重头戏，一切就已经不可收拾。

晚风吹皱水纹，四周安静非常，遥远的笛声不知是何时停下。魔王子漫不经心地左右张望，眉头微挑，因为少了一个施加恶意的对象而不快。不过没关系，他最好的乐子已经在眼前了。

凝渊的手从他衣衫下摆探进去，明明已是熟悉已极，仍免不了下意识的颤栗。他的身体时刻预备着承受凝渊施予的痛感，没有为什么，只有凝渊想不想做。赤睛闭了眼，放任自流，白皙的脸上血点错落，他的眼睫被凝渊冰冷的唇含住，卷满谎言的舌尖慢慢舔化了凝固的血液。

赤睛的手环在凝渊后背，丝毫不引人注目地继续拨了一颗念珠。

再数几颗，那个人会真正亲吻他.

这个问题悬而未决，凝渊的唇离他只一线之隔，偶尔能擦碰到彼此的呼吸。赤睛亲吻他，有如亲吻带刺的荆棘，没有半点好处，也得不到任何怜悯。或许他对于凝渊来说也是同样，否则以他的自我，怎可能不刺伤赤睛。

答案两人心知肚明。

赤睛的背硌在栏杆，力度在他身上刻下红色的痕迹。凝渊继续咬他，他一直很喜欢咬他，赤睛抿着下唇想道。他额上的汗铺开细细一层，秀美的姿容被彻底打湿。这种时候，他居然舍得分心，该说是凝渊太乏味，还是他自己太寡淡。

但快乐仍旧是无可隐藏且无法躲避。赤睛的小腿挂在凝渊肩上，脚踝上搭着白色的腰带，随着冲撞的力道紧张痉挛。他从不排斥与凝渊的肢体接触，即便是在他未长成的幼龙时期，哪怕每一次靠近都使他踏入火狱，他都对自己那位奇异的本体充满兴趣。

然后在凝渊逼近时逃离。

不可控的危险不是危险，那意味着毁灭。

[ 此帖被流景在2018-04-30 18: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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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1樓發表於: 2018-04-27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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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中）

赤睛在长久一段时间里都是孱弱的，收不回的龙尾拖在他身后，柔软的鳞片尚不坚硬，在日光下闪着粼粼水波般的色泽。因为太过显眼，将他的踪迹毫无保留的暴露，凝渊几乎不用费心去寻找他，只消瞥见那束光亮，声音便如梦魇紧密缠绕。

他说：“赤睛。”

“我看见你了。”

赤睛从奔跑里停下来，汗水凝在发梢，他在瞬间静默。然而心跳却聒噪不休，比魔王子的长篇大论更持久。

魔王子用靴子去踩他的尾巴，赤睛极快地闪避过去，他将龙尾收进白色的衣角，正面与魔王子相对。那时的凝渊已经有了现在的雏形，眉眼细锐锋利，唇边悬起似笑非笑的神情。谁也不知道在这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让倾注了举国期待的王子变为动荡佛狱的异数。

火宅佛狱不是什么好地方，植物增生的枝节扭曲纠缠，膨胀的树干里流淌着肮脏的汁液，而赤睛的衣衫在狼藉里一尘不染，洁白得发亮。那时他远没有想到会有被魔王子玩弄得面目全非的一天。

赤睛不怕他，凝渊在他看来是宁静的幽蓝。幼龙眼中蓝色的薄膜还未褪去，覆盖整个眼球，使他的面貌充满不谙世事的沉静和神秘。他透过那层蓝膜注视凝渊，隔着天然的防护，以为自己看到了全部真相。

但并不是。

凝渊走近他，肩上跃动着炽热的火星，赤睛眼看着自己的衣角被燎出焦黑的痕迹，如同跳入一炉沸水，越接近越是煎熬。

“赤睛，我抓到你了。”

于是他也就真的没有跑。

魔王子握住他的手腕，赤睛闻到空气里焦烈的气味，他像是带上了熔铁铸造的镣铐。魔王子更用了几分力道，笑得很开心。

“痛么？”

赤睛也握住他的手腕尝试拉开，魔王子当然不肯松手，他便作罢，运起功力抵御炽热的魔火。如果凝渊能够伤害他，他的火焰应会有同样的效力，本体不会永远占据上风，副体也不会永远沉默。

凝渊扬起唇，似乎是有话要说。

“嘘。”赤睛立刻阻止他。

“我对你的演讲没有兴趣。”

他不在乎凝渊所说的话是什么，世人形容为胡言乱语或妖言惑众。他只是觉得自己明白凝渊的心思，那就是他根本没有心思。如果每一个念头都在他脑海里转瞬即逝，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真正动了念的一霎。他是魔王子，他有那么多繁杂离奇的想法。

“嗯···你真大胆。”

凝渊带着笑凑上来，他将赤睛按倒在地，指缘掠过脆弱的眼球，从魔龙颤动的长睫下揭开蓝膜。

他抬指，揭开赤睛眼前所有色彩。

他永远是赤睛看到的第一个人。

赤睛有些新奇，又觉得没什么所谓，他仰躺在荒草丛生的旷野，凝视着魔王子。居高临下的本体纡尊降贵地弯腰，轻佻地摸了摸赤睛的脸，指甲在皮肤上擦出一条血线。他们生来如此亲密。赤睛温热的血滚过他的指尖，不知道有没有给他带来一些温度。

应该没有。

他的手指很冷。

赤睛从此不再离他左右。

他将这视为一种修行。在凝渊身边本该是疼痛的，但当他身处其间，反而将这痛楚忽略。赤睛观察凝渊，或许跟凝渊以他取乐是相同的性质，火宅的血在他们经脉里流淌，谁能比谁高贵。

只要魔王子仍是魔王子，他就永远是他最忠实的观众。他杀人也罢，作恶也罢，跟赤睛又有什么关系。善也好，恶也好，若是凝渊选择模糊规则的边界，作为观察者的副体便也随他一同万劫不复。

赤睛从不觉得勉强，无论凝渊如何对待他。

他的意识里没有过分这个词，这一点还是凝渊教会他的。魔王子一贯需索无度，在死水般的佛狱里兴风作浪。太息公翘了染着蔻丹的指，点在妩媚的颊边，她柔软地依偎在魔王子膝边。火宅佛狱的公是魔王子的女人，这不是什么新闻。赤睛坐在一边，等待的时间很无聊，他手边空空，没什么好消遣，便只是等。

“赤睛，作为一个观察者，你很不尽职。”

魔王子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他身上残留着太息公的香粉，馥郁至极。

“我不认为那有什么看的必要。”

难道他以为观察便是要照单全收？

自始至终，他在意的对象就只是魔王子而已。

晚上凝渊来找他，赤睛反抗起来，两人僵持不下。魔王子歪了头，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问赤睛说你为什么这么傻。他游刃有余地挣脱僵局，随手捏碎赤睛的腕骨，骨骼愈合时咔咔作响。赤睛面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有种不堪折损的精致感。

他那时还不太习惯。

凝渊的手指在他颈后划着圈，斟酌圈定哪一块领地。赤睛的血如同他胜利的标记，持续而缓慢地流出。他像是片无垠的深海，赤睛被他溺死在海底。

他抓着凌乱的被褥，试图从凝渊的桎梏下爬出。更深夜重，凝渊的恶意却没有尽头。他握住赤睛的脚踝，一点点向后拉扯。赤睛被他拉回黑暗里，便自觉松了手，两股战栗着，伤口造成得太快，血几乎不够流。

凝渊身上依然没有温度，赤睛也不是很温暖的类型。在他们之间炙热着的，只有凝渊指尖的火和赤睛体内的血。

然而在失血的晕眩过后，他获得了凝渊的拥抱。

魔王子在他耳边夸张地形容，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浮夸又虚伪的赞美诗。他赞美赤睛良好的忍耐，赞美他的眼睛，赞美他服帖紧致的包裹，也同样赞美他快速愈合的伤口。

赤睛说嘘。

他将纤长的指立在魔王子唇上，阻止演说家夸夸其谈的趋势。他用最后一丝清醒，环住凝渊的颈。就像在母体中一样，他们始终亲密无间。

凝渊安静下来，他撩起赤睛的一缕白发在指间玩弄，偶尔放出火星，烧灼发尾。赤睛倦极，只由他去，冰冰凉凉的发丝毫无芥蒂地铺在凝渊臂膀上，透出奇怪的信任。魔王子扫开他的长发，立刻觉出索然无味。

“赤睛？”

赤睛没回答，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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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8-04-30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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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下）

佛狱里下了雨。

贫瘠的土地拼命吸收雨水，佛狱的子民没时间嚎哭，他们匍匐在地，任酸涩的雨将他们浇湿。

这场雨来自咒世主的自我牺牲，如果魔王子没有那么强，以他为献祭，也许这场雨早几年就会降下。但凝渊就像个没有边界的黑洞，他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吞噬着鲜活的生命和炽热的感情，他把他人的生命力囫囵吞下，消化为蛾空邪火的无匹威力，将火宅燃为炼狱。

赤睛走进阴暗的大殿，咒世主撑着额斜靠王座，整个人枯瘦嶙峋，他无言地看向赤睛，目光穿透他，注视着他身上所残留的凝渊的印记。佛狱的王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的骷髅，仅凭着对佛狱子民的责任活下去。凝渊曾说他老得半截入土，就赤睛看来，他所言非虚。

咒世主叹气，手臂上仍汩汩流血。一场雨撑持不了不久，血总有流尽的一天。赤睛想起他自己因魔王子的消遣所造下的伤口，为一人喜乐做如此牺牲，是否浪费。

你怎么受得了凝渊。

咒世主问他。

赤睛呼吸平稳，神情淡淡，犹如苦境中的出世之人。事实就是如此，他从来游离于佛狱之外，他只是随魔王子的存在而存在。

咒世主将绘着阵法的卷轴交给他，赤睛仔细看了，在脑海中确认无误，便将卷轴在大殿里的烛中点燃。狱火幽幽，映在他冷漠瞳孔，闪现出无数炫目色彩，一时万般艳丽。

什么时候?

咒世主忽然沉默，他的声音哑在喉咙里。凝渊毕竟是他的孩子。

明天。

佛狱的王应永远冷静，永远理性，爱或不爱是最无必要考虑的东西。凝渊其实做得很好。但他做得太好了，他的宇宙里只有无尽的虚空，甚至没有他自己。

赤睛点头，他退出大殿，双脚不乱一步。

晚上凝渊少有地没有咬他，赤睛披衣起身清理，指尖抚过完好的后颈，那一块皮肉看似脆弱，实则坚硬。如果一条龙总伤在同一块鳞片，那里很快就会生出更厚的茧，那鳞片也会成为最坚不可摧的龙鳞。只是为什么每次凝渊都能轻而易举地咬开他，问题根本无解。就像追问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魔王子一样没有意义。

魔王子伸个懒腰，手指摩挲着赤睛光裸的后腰，在白皙的皮肤上激起细小的战栗。他的呼吸盘踞在赤睛耳后，冰冷黏腻，如同剧毒的蛇在吐信。

是明天吗?

我敬爱的父亲，我最心爱的赤睛···

还有公和侯。

赤睛接过他的话说开去。

凝渊发出一声感慨，气息长长，听不出什么情绪。

真无聊。

弄这么多人，还不如让你今天来偷袭。

赤睛握住他的手，心想你既然早就知道，偷袭又有什么用。

凝渊今天兴致不高，翻过身草草入眠。赤睛洗完脸，放下帘子回来，照旧帮他盖好被子。凝渊朝他这里靠过来，大概是有点热，赤睛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寒气。

两人都睡得很沉。

不过他们也没有辗转难眠过，没什么值得他们荒废安宁的夜。

第二天对峙的时候还是老样子，魔王子无往不利的那一套。赤睛听两方废话连篇，耐心快告罄，于是照着记忆起阵，直接将凝渊轰飞至墙壁。

众人惊诧看他，尤其是凯旋侯。

太息公掩唇轻笑，将话说给魔王子听。

你看，连赤睛都受不了你。

咒世主运起句芒，双刃交接处寒芒耀目，赤睛立在中央，在飞沙走石中几乎被震开。

凝渊卖弄起演技，太不认真，一派悠闲。他抽空对赤睛眨眼，示意他昨日就洞悉了一切发展。

封印即将完成，众人心照不宣地后退，谁也不知道魔王子隐藏了几分实力，集王公侯之力能否抵住他破釜沉舟的一击。

赤睛走过喧乱的烟尘，蛾空邪火冲破封印涌入他的心脏，绝对滚烫。后赴的阵法在他们身后合拢，隔绝两个世界。赤睛慢慢咳出一口血，他就知道昨天未给的会留到今天。

他会陪凝渊度过一段漫长的睡眠。

后来凯旋侯也问过他那个问题。他那时已被夺去声音，于是用指沾着血落笔。

你怎么受得了他。

不用指名道姓，魔王子就是异数本身。

狱中的侯狼狈不堪，而赤睛仍是清爽的白衣。这个问题这么明显，为什么还要问。

赤睛忽然有些明白魔王子那些做作的叹气。

王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赤睛说。

凯旋侯立时变得阴郁。

佛狱历代有无数的王，也许以后也会有无数的王。他为了忠于佛狱而忠于佛狱的新王，但他从来不曾忘，是谁杀死了咒世主。

你忠于什么。

我不忠于什么。

他只是跟随。

魔王子在火宅，他便在火宅；魔王子在苦境，他就在苦境。他选择跟随。

你为什么要来。

赤睛说，王是为了拯救佛狱子民。

凯旋侯本想再写些什么，但手指已颤抖得令字不成形。

你也是佛狱的子民。

赤睛希望他能逃。

毕竟他跟王问过同样的问题。

在苦境的时候赤睛偶尔会想到佛狱，他对那里的记忆除了魔王子之外都很淡。苦境的雨很清澈，没有酸苦的味道，不是那种耗光咒世主大半力量才三两滴降下的苦水。

佛狱的颓败根本不可避免。

赤睛接了些雨水在手里，浅浅的一滩倒映出他的眉眼，始终无波动的心绪并未浮起对过去的追忆。

凝渊在他身边沉睡，呼吸匀净。赤睛被一种奇异的迷乱击中，他放干掌心里的水，摸了摸凝渊弯曲的角。不知道这样他会不会有知觉，赤睛一直觉得，这是凝渊身上最无聊的部分，比他的心还要更无聊。

尤其是在下坠时，重力并着凝渊头上锐利的角，几乎将魔龙的羽翼撕出窟窿。赤睛扇动翅膀，在岩流翻滚的火山里保持平衡，热浪冲击着翅膀，他被烧灼得斑驳。

毫发无伤的凝渊对着剑之初和慕容情离开的方向大发议论，赤睛化回人形才看清自己伤得有多重，先前在战斗中消耗太多，烧伤愈合得缓慢。

他怎么受得了他。

赤睛又想起这个问题，或许王跟侯都是对的，是他自己忽视了这个问题。他从不在意魔王子行为背后的任何意义，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凝渊走到他面前，在他伤痕累累的腕上抚摸。

赤睛，你这样子真是难看。

赤睛却在想，之后呢。凝渊已经如他所想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他为什么要救他，他还要陪他吗。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霎，赤睛的世界只容得下一个魔王子，不用去管其他人未免不是一件节省心力的好事。

他因凝渊的存在而存在，当他为凝渊流血时，有没有一秒钟，凝渊因他而感觉到存在?

赤睛想，我变得无聊了。

他只需要跟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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