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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生,萍生,醒醒。” 8%7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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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世界里传来某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变成一种嗡嗡作响的巨大轰鸣,几乎要从耳内爆压而出,震得人头痛欲裂。 /H^bDUC :r
意识逐渐清醒,四肢躯干却不听使唤,仿佛有千钧重的断墙压在胸口。呼吸有出无进,心跳声乱如擂鼓,合着那人的唤喊,一记一记猛锤着他濒临涨裂的头壳,窒息的感觉自麻木的脚底席卷而上。 D'O[0?N"g
他惊恐地拼命转动颈部,试图睁开眼从梦魇中逃离。但除了渐渐缺氧昏迷的意识,浑身竟无一处可动,每次呼吸都几乎耗尽气力。死亡的预感如跗骨之蛆沿着脊椎爬入脑干,他陷入仿佛溺毙前没顶的恐惧之中。 hFa\x5I5
他想呼救,开始无意识地挣扎,用尽全力想伸手抓住那个唤他名字的人。 ~"EkX
“救救我,南宫……” Q8Usyc'3
发不出声音。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块铸铁般朝死水中坠落。 R|NmkqTK~(
在意识涣散前的一刻,忽然有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脊背,将他捞出了濒死的海域。随着有节律的拍抚,梦魇褪去,血液重新奔涌向四肢百骸,他大口地喘着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3S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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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_'9KBd!
仿佛指甲蹭刮金属般尖锐的耳鸣声夺取了他的听力,但在一片混沌中,他仍认出了这是南宫的声音。 lKIHBi
头疼得仿佛一把刀在内里翻搅。认萍生忍不住摸向自己的额头,触手却是厚厚的一层纱布。记忆有一瞬的断层,他试图坐起来,却被翻涌而上的呕吐感逼回了仰倒的姿态。 XrSqUD
南宫按住他的肩,“先别急着动,可能有轻微脑部震荡。” v}[KVwse
“发生了什么事?” u[2R>=
认萍生顶着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勉力打量起四周。但光线实在太过微弱,在无边的黑暗中,只有几个水母般漂浮的白色影子,恍若幽灵般隐约闪烁着。 XA9$n_|bw
“警告性轰炸。联军炸掉了塔楼的供电所。”南宫的语气非常稀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正趴在实验桌前小睡,来不及把你拉走,结果被落下来的吊灯砸中了头,所以昏迷了。” RWTv,pLK
说到这里他揽着认萍生的手却不易察觉地微微收紧。他换了个姿势扶住认萍生的头部,使他躺得更稳妥些。 #D//oL"u]
认萍生默默转动着眼珠,随着呼吸渐渐平复,记忆的碎片也被一一拾起。他想起自己仿佛做了个梦,最后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吵醒了。 aDza"Ln
梦的残相断续浮现,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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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有没有严重的头晕和恶心?” drtQEc>qT
南宫对他的每一丝动静都极其敏感,立刻低下头去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认萍生朝他虚弱地笑笑,摇了摇头,随后扶着他的肩晃晃悠悠地坐起了身。 "cJ5Fd:*
“还好。休息一下应该就行了。” >)N,V;j
说话间他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断电后的黑暗。他们依旧在茧之道的实验室里,爆炸的震动使得室内不固定的物件全都跌落在地,七零八落,满目狼藉。主电源被炸毁了,应急的发电机优先供应必要的实验设备,没有灯,只有各种仪器上微弱的电子光闪闪烁烁的,按设定频率的发出绿色的电子光。 aKCCFHq t!
偌大的空间中有九座高耸的圆柱型玻璃器皿,方才认萍生看到的白色荧光便来自于此。只是那里头并非什么水母,而是浸泡在液体中漂浮的婴儿。 %I Y-0\
“和联军的交涉失败了?”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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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萍生边问边摸索着去检查各项仪表数据,南宫见了,不免一笑。 aeUm,'Y$
“事到如今,你还有心思管这些。” ci3{k"
“外头的事管不了,只能管管眼前的事。如果生命维持系统因为轰炸出了问题,我们迄今为止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MzK&Jh
“差不多是付诸东流了。”南宫促笑了一声,对闻言转过头的认萍生道,“只剩4、7、9号还有生命体征。别的……” t4s}w$4
他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断电时间太久了,超过180秒,氧量供应不足,回天乏力。” ~sSB.g
认萍生听后怔忪了片刻,随后面无表情地继续转头看向表盘,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wV56LW
左右无事可做,南宫索性帮他一起调试仪器。他一边飞快地记录着输出的数据,一边接着认萍生方才的问题答,“没什么可交涉的了。联军不是来‘调查’的,他们手上已经有了确切的关于‘茧之道’和‘神醉’的信息,已经明确告知政府立刻停止一切研究活动,并交出所有相关资料。把我们封闭在这里只是为了牵制联军的武力制裁,政府方想趁十天这个期限拔除这个泄密的内鬼。” =t)eT0
认萍生显然对这些话题没什么兴致,只敷衍地点点头。他记录完玻璃皿中婴儿的死亡时间,随后仰头而视。瓶罐中水波幽蓝,洁白的婴儿尸体无意识地上下浮动,发出无辜而残忍的光芒。认萍生茫茫然望着,眼神放空,漆黑如一池深潭,而那团光便似坠落潭中的天真的月。 ` S85i*
南宫见状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浅色头发,温声道,“你啊,就是多愁善感。不必太难过,总算还有活下来的孩子。” ,st4K;-
认萍生笑笑,“说不上难过……只是看着他们,不由想到自己。我们现下同他们又有何分别呢。” YVW!u6W'[6
说着,他突然问,“几点了?” \UB<'~z6!
南宫看了看表,“10点23分。” 2~]c`/M3
认萍生不再说话。南宫明白他的心思,茧之道与神醉都是一级机密实验室,暴露后只有彻底销毁一途。资料和数据都会被炸毁,那参与实验的人呢? ol`]6"Sc
这是二人意料之中的事,他们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索性在玻璃缸前席地坐下。南宫查看了下他的绷带,低声问,“头还晕么?” gn(n</\/O
他这句话倒显得比方才谈论生死更为关切。认萍生摇摇头,于是再无话了。十日十夜的胶着,到了这最后时分,心内居然只有解脱和等待解脱的焦灼。 TS3 00F
沉默的黑暗让他又回想起方才做的梦。高耸的尖碑,冰冷的长明火,没有色彩的世界,没有退路的黑白道。在手表秒钟规律的滴答声中,眼前的世界旋转着,扭曲成黑洞般的漩涡。脑海中一切感觉都远去了。他仿佛又回到了公祭山巅的雪虐风饕之中,空茫茫的虚空世界里,响彻的,依旧是梦里的那句经文。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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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O~aS&g/sf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iv;;GW{2
南宫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认萍生的神思被一瞬间拽回,他讶然转头,正对上南宫温柔含笑的眼睛。 C5sV-UMR
“你说什么?” t]vX9vv+D
南宫道,“你突然念了《金刚经》里的两句,我便随口接了。” R!$j_H
认萍生低下头去,自嘲般笑笑,“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想起这句经……都多少年没有念过了。” g>f(5
“现下也没多少人读佛经了。”南宫不以为意,语气平常地说,“我祖父笃信佛教,自幼教我读。倒是你,出乎我的意料。” m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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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萍生略一笑,敷衍道,“也是儿时跟父母学的。一辈子没明白什么意思。” AH#e>kU^
南宫含笑望他,“一辈子才刚起头呢。尚不须在此时悟道。” r&ToUU 5
认萍生没有出声,只默默回望向他。低柔的呼吸声中,南宫逐渐收敛了笑意,只是将他的手握了一下,“别怕。” $<33E e:a
时间无情走着,转瞬之间,远处塔楼的钟声隐约响起。他们在心中默数到第11下,实验室的门在十天以后,第一次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