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19 【丹阳侯中心】一次别离（更新至下篇，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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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舟釣月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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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5-19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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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9 【丹阳侯中心】一次别离（更新至下篇，未完）

本文是all丹阳侯，有颢丹、丹晴，以及我拉的月丹月（丹阳侯&无情葬月）
现代paro，出场人物很多，注意避雷

（上）

  丹阳侯坐在餐厅里，港式餐厅的装修风格，有一种新奇又古老的味道，头上排了一圈水管，隐隐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真的有东西在里头流淌一般，丹阳侯和这三排并列的水管中间隔了一层铁网，是那种可以让人踩在上面的，他对这种铁网很熟悉了，工厂的外头安了一个金属梯子，上面铺了层这样的铁网，网孔很小，总觉得一个不注意就要踩空，梯子直通员工宿舍，他们回去的时间不确定，有的人早有的人晚，踩在上头发出的声音也不一样，听久了甚至能辨认出回来的人是谁。
  员工宿舍，这个词用的好，丹阳侯继续盯着那层铁网。工厂的主人是一个叫默苍离的黑社会大佬，不过丹阳侯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叫黓龙君，黓龙君手下有一些产业——什么产业都有，住在宿舍里的人也是鱼龙混杂。丹阳侯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讨厌他，有时候还直呼上司（他们都这么叫）的旧名，俏如来皱皱眉头，也不说话，上官鸿信听见了则会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有时候丹阳侯会觉得自己像流窜在阴暗无光的角落里的老鼠，老鼠的攀爬能力很强，丹阳侯曾经见过一只和猫差不多大的老鼠，垂直着从他面前一路爬到天花板，当然是踩着铁网孔中的缝隙，摇晃着肥硕的身躯，啪嗒啪嗒几声，转眼就在钢管缝隙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一样，自从他开始给黓龙君做事情，他就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老鼠，黑社会的老大带着自己两个弟子出席上流的酒会，他就蹲在外头，一刻也不敢放松。
  其实他原本是做法务工作的。
  无情葬月手指间夹了烟，看见他的时候脸上颇有些惊异，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黓龙君给他放了个假，他抱着一堆文件进了名叫尚贤宫的会所里，这会所也是他的产业，天地之大皆为笼牢，所谓的放假就是在黓龙君眼皮底下有限制地瞎晃，丹阳侯感到焦躁，他不喜欢这样的约束，但是没办法。
  尚贤宫，他之前坐车里的时候经过了几次，但是没进来过，这会所外面看着是毫无品味的欧洲建筑元素胡乱堆砌，还显得异常老旧，但是丹阳侯知道，这地方非常能赚钱，现在是杏花君在管理。
  只是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故人，丹阳侯狐疑的目光在无情葬月身上打量了一翻，他记忆中依稀记得岳万丘家的是个儿子，无情葬月把烟叼在嘴里，穿了手套的手掖了掖他几乎开到腰上的裙子，上下牙齿挪动，烟也跟着摇晃，紧接着一阵白烟从他鼻子里喷了出来。
  “你很惊讶？”声音倒是阳刚味十足，无情葬月眼皮上画了深深的眼线，看起来十分憔悴，但他眼睛里闪着光，对于丹阳侯异样的目光也是毫不在意：“都是同事，就不要见怪了吧。”
  丹阳侯琢磨了半天才琢磨清楚他口中的同事是什么意思，嘴里低低地骂了一声，原来黓龙君从道域带来的人不止他一个。无情葬月站了一阵，手突然控制不住地在抖，烟也掉在地上，杏花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头来，手里还捏着一瓶东西，二话不说将他扶到沙发上，然后把瓶子塞进他的鼻孔里，那玩意长得像鼻炎喷剂，但谁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丹阳侯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等无情葬月缓过神来，才慢悠悠地问他：“你原来吸毒吗？”
  无情葬月低沉地哼了一声：“精神方面的病，靠药维持着，和吸毒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捏了捏鼻梁，才将头往丹阳侯这边转了转，见他怀里抱着一个涨股股的公文包，里面装满了纸业，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乍一看那公文包是装不下这么多东西的，无情葬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突然笑了：“原来你就是‘清道夫’。”
  清道夫就是给他们这组织擦屁股那群人的代称，丹阳侯是名牌大学法律专业毕业，专攻刑法，黓龙君做的事情不干不净，他负责给他解决一些法律层面的问题。
  丹阳侯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低头看手上的文件，每一份都被他贴好了不同颜色的纸条，记上备注，他记得被黓龙君“放假”之前，看的是一份贴了黄色标签的文件，他在一沓纸片里翻出来，看了没几眼，突然对无情葬月说：“给我根烟。”
  今天是周一，尚贤宫惯例放假，无情葬月不上班，但是还是穿得和平常一样，他骨架小，身上没肉，远看就和女人似的，丹阳侯以前见过他，跟在他爸身后，那时候已经留着齐刘海了，安安静静的一个男孩，看谁都是一副害羞内敛的样子，后来丹阳侯才知道他其实是玉千城的亲生儿子。
  入了黑社会这一行就不问出身，丹阳侯本想问他怎么沦落至此，但还记得道上的规矩，硬生生忍着没说，反倒是无情葬月抽出一个烟盒，抖了几下以后，在开了口的地方弹出一根烟来，丹阳侯捏着烟嘴，啪一声，无情葬月手上的打火机已经打着了，火舌在他面前摇曳着，丹阳侯下意识把脸凑上去，点燃的烟草升起第一缕青烟时，无情葬月的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不是很孤傲么，怎么做了默苍离的手下——职业习惯，介意就不用说了。”
  终究还是问了，丹阳侯腮帮子微微鼓起，一团烟雾在他喉咙里烧起来，他张开唇缝，一排白烟从里面散佚出来，像是水坝开了闸，丹阳侯对这个道域的老乡突然生出了一丝亲近。
  “我要报仇。”他说，声音沙哑，喉咙好像被大火灼烧过。
  “好巧。”无情葬月还保持着那神秘的笑容：“我也是。”

  不知是因为觉得冒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丹阳侯仅仅半日的休假结束之后，他都没有说出一字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无情葬月的反而听了不少，直到杏花君拉上电闸，叫无情葬月把衣服换了，他才堪堪结束自己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我的前半生”。
  等他们在电梯前等到了一身男装的无情葬月，丹阳侯把烟掐灭在垃圾桶上，对无情葬月道：“我现在相信你有这方面的问题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第五根烟，大大超出了平日的剂量，坐在车上时丹阳侯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杏花拐了个弯，在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注意身体啊，抽烟对肺不好。”
  丹阳侯一边咳嗽一边和他抬杠：“干黑社会对命更不好。”

  他看着头顶的排水管出了神，服务员在旁边催促他：“先生，您需要点单吗？”
  丹阳侯连忙低头，手在厚厚的菜单上猛翻，他来的不止一次了，这店东西说不上多好吃，价格倒是毫不含糊，丹阳侯喜欢这里一款东南亚风味的汤面，酸中带辣，还有椰奶的香味，他在喇沙面那栏选了一个，又要了一杯冷的丝袜奶茶。
  港式奶茶的茶味重，喝下去不是甜的，丹阳侯喜欢这味道，他闲的无聊，在餐厅里四处看了看，绿的马赛克贴片，墙上的金属挂牌上写了“多谢曬”（多谢了），好像有那么一点香港的感觉。
  丹阳侯从大学开始一直呆在南方，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和这里融为一体，但他的灵魂还在道域，有时候他会想着回去，但他还没有报仇，回不去，也没有理由回去。
  后来无情葬月搬到他隔壁住，丹阳侯躺在床上的时候，听见他随意而疲惫的脚步声，无情葬月有时候穿平底鞋，有时候穿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不一样，但丹阳侯总是能辨认出来。
  后来他又发了几次病，丹阳侯才知道无情葬月其实有癫痫，但癫痫只是其中的一项毛病，就算是如此，他也咬着牙活下来了，丹阳侯比他年长许多，心却不如他坚定。
  因为无情葬月一次也没有提起过故乡。

  服务员一手托着一个装满了冰块的碗，一手拿着打好的单子，往丹阳侯面前放，今晚的喇沙汤底没有了，丹阳侯求而不得，只好又翻开了那本菜单，不情不愿地改了猪扒配出前一丁，竟然要28块钱一碗，丹阳侯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花28块钱买份泡面，这玩意他自己动手成本绝对不会超过十块钱。
  但是他还是点了，服务员这才把奶茶放在他面前，深深的茶色，循环利用的塑料杯上扣一顶一次性杯盖，整杯奶茶插在冰块中间。吸管外面裹着纸质包装，丹阳侯本想就撕开一点点口子，却不小心整面撕了开来，变成两半，他把吸管插进杯子里，低头深深吸了一口奶茶。
  苦比甜多，舌根处一点奶香萦绕。
  在等上菜的过程中，丹阳侯低着头看手机，他还有一点文艺的性格，喜欢看电影，今天看的是伊朗电影，叫做《一次别离》。
  因为疫情的缘故，年前到四月底，都没有什么人外出进行娱乐活动，无情葬月在家赋闲，每天没事就在阳台上念他写的莫名其妙的诗，丹阳侯在一次午睡时被吵醒，朦胧间听见他一唱三叹似的朗诵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诗：“我又想起了，多情的花，无情的雪，当风停止追逐，月只能无言。”
  丹阳侯拉开窗户，冲旁边大喊了一声，无情葬月整个人都坐在阳台栏杆上，那栏杆年久失修，几乎摇摇欲坠，丹阳侯差点被他吓得没魂，冷静下来后又喊了一声：“干什么呢！”
  无情葬月穿了一件红色衬衫，一条上面破了不少洞的牛仔裤，两腿在空中荡，看见丹阳侯，问了他一句：“我就是突然想到，你读法律的话，在哪里毕业的？”
  丹阳侯报了他大学的名字，无情葬月脸上闪过一丝兴奋，随即消失不见，他低声说：“那你便是雪的师兄了。”
  丹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雪是谁。玲珑雪霏是在他快毕业的那年才考进来的，成绩特别好，一开学就被通报授予奖学金，最高金额的那种，她出名不仅是因为学习好长得漂亮，还因为身边有个中文系的男生，像护花使者一样围着她，简直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他们年纪毕竟相差得比较大，来往甚少，反而是如晴，因为都报了瑜伽课的缘故，和玲珑雪霏很熟悉，但印象也只到这里了，彼时丹阳侯已经遭逢了他这一生最大的意外，全部的心力都扑到了别的事情上，就连如晴也没怎么联系。
  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丹阳侯随意地应了一声，又回屋睡觉去了，他账户上的工资不少，但还是窝在员工宿舍里，也没想着到别的地方去住，一方面是因为丹阳侯在这些方面并不讲究，另一方面是不安全。
  除了不安全以外，还有个原因，他没有告诉给任何人，就连黓龙君也不知道，上官鸿信曾经想套话，就连俏如来也问过，都被他生硬地问候了回去。
  这就是道上之人破坏道上规矩的其中一件小事了。丹阳侯不喜欢黓龙君的这两个弟子，存在交易的是黓龙君和他自己，不是俏如来或者上官鸿信之间的某一个人。

  有几个客人在桌子边转了一圈，又问服务员有没有空位，因为疫情的原因，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隔得很开，丹阳侯一个人坐了四个人的桌子，放在以前一定会被询问是否能拼桌，但在现下，大家宁愿另寻他处，也不愿意将就，倒是便宜了他。丹阳侯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他的身份特殊，被人记住脸那是要命的，而他的性格本身，也是不善于同人亲近的那种类型。
  曾经有段时间他和别人亲近，最后都因为一些缘故而分道扬镳，或者是他单方面逃离。
  丹阳看了一阵子电影，飘着热气的方便面来了，隔着向上飘逸的水汽，这时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人站到他的面前，似乎想确认一下身份似的，微微弯下腰。
  “丹阳？”
  丹阳侯觉得浑身都冻结了。

  师兄比他高两个年级，丹阳侯刚念大一的时候，他是大三，正好分配做他们班的副班主任，一大群刚入学的女孩被这个英俊帅气的学长迷得要晕了过去，私底下给他个绰号叫“仙男”，确实很仙。
  颢天玄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服务员刚好经过，他指指丹阳侯，又指指自己，隔着一个口罩还能听见他声音温和似水，说他们俩是朋友，叫服务员小姐多上一副碗筷。
  丹阳侯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抬头。
  “丹阳。”颢天玄宿好似叹息般叫着他的名字，这样的声音丹阳侯在大学里听过多次了，毕业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越发少，丹阳侯在心里一数，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两年。
  “丹阳，为什么一直把头低着。”颢天玄宿手腕上的手表在桌面上轻轻磕了一下。
  丹阳侯咬咬牙，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他：“因为我心中有愧。”
  颢天玄宿的头发又白了不少，年轻的脸和灰白的头发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他的气质出众，人们见到他，都以为那一头白发是染的，丹阳侯却知道，其实他在大学时期就有了少白头的征兆。
  熟悉又陌生，这是现在的丹阳侯给颢天玄宿的感觉，没等丹阳侯挪开视线，颢天玄宿问道：“丹阳又是因为什么而觉得有愧呢？我听说你现在……”
  丹阳侯打断他：“师兄，有些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穿着白色衬衫，领口往一边的肩膀斜去，两条腿在桌子底下晃，颢天玄宿紧张地从门外头探进来一个脑袋，班里开始骚动，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人抬起头，脸上全是被迫从梦里醒来的不耐烦，这是颢天玄宿对丹阳侯的第一印象。
  “那——”颢天玄宿让自己尽量放松，对着台下一群青春洋溢的面庞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副班主任了，我叫颢天玄宿，今年大三，是你们的直系学长。”
  台下议论声不停，更多的是对他本身的讨论，有人直接问道：“颢天学长，能加个QQ吗！”
  颢天玄宿笑道：“我在你们那个班群里，头像是蜻蜓的就是我……”
  一群人忙低下头在班群里找一个头像是蜻蜓的人，颢天玄宿轻轻地拍拍桌子：“先听我说完事情。”
  “学长说吧，我们在听呢。”
  颢天玄宿拿他们没办法，只好在黑板上把军训期间要做的东西一一罗列出来，等之后给他们拍照用。
  他在台上啰啰嗦嗦讲了半天，把注意事项掰碎了来回讲，什么时候有入学考，考什么，到哪里领课本，丹阳侯听了一阵，觉得这些事情在班群里说就是了，何必专门挑出一节课来讲，于是他又倒下睡了，谁知闭上眼没多久，就感觉有人在推他，暴躁地起身，便看见颢天学长站在自己面前，一根沾了白色粉笔灰的食指贴在桌面上，他笑意盈盈，脸又凑得近，每根睫毛都看得分明，丹阳侯一下子愣住。
  “我们在自我介绍，和同学们分享一下你的名字还有从哪里来吧？”颢天玄宿说道。
  “啊……”丹阳侯如梦方醒：“我叫丹阳侯，老家是道域。”
  “嗯，原来是老乡哦。”颢天玄宿走上台：“丹阳侯，我记住了。”

  其实他叫丹阳的时间比较多，一开始丹阳侯不适应，因为“丹阳”是家里人叫的，他的家里人只有父亲和小妹。
  那天颢天玄宿走了以后，一翻手机，有十多条请求加为好友的，他又在班群里翻，找到丹阳侯的号，发现他的账号一片空白，除了时间长以外，相册、动态里一片空白，什么痕迹都没有，他朝他发出好友申请。
  那头居然是秒过。
  “丹阳侯。”
  “老乡，你好啊。”颢天玄宿还发了个黄豆表情。

  颢天玄宿视线在他面前的冰块上打转，杯子摆放的地方留下了一圈水渍，他同丹阳侯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话，话不投机半句多，丹阳侯的筷子在面汤里搅来搅去，好像那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
  “你还写诗吗？”颢天玄宿突然问。
  丹阳侯含糊地应了一声，写，颢天玄宿刚想问他写了什么，突然想起这不是在大学的时候，不是在诗社里的时候，这样问未免太唐突。
  诗歌是一种很私人的东西，尤其是内容朦胧的诗，有时候就连写诗的人也说不准确其中的意境，拿来同别人分享，就像把心敞开给别人看一样。
  但是丹阳侯的心已经封闭许久了，颢天玄宿再清楚不过。

  丹阳侯眼看着颢天玄宿点的东西盛上来，动作得体地把东西吃了，这期间他们俩谁也没有说话，丹阳侯好几次想开口，但是又没有说话。
  苍苍还好吗？师兄这几年怎么样？这种话好像也不适合黑社会说，一开嘴提起过去就是要逼命的，中途有很多机会，丹阳侯可以直接起身去埋单，然后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颢天玄宿吃饭很讲礼仪，但是吃得飞快，丹阳侯还没纠结完，他就已经开始擦嘴了，这一点倒是和以前一样，他们俩无所事事地对望着，一秒，两秒，他们同时站了起来，冲到收银台去，颢天玄宿快了一步。
  “默契啊。”他感叹道，丹阳侯觉得自己脸都涨得通红，他脾气暴躁，对着颢天玄宿好像是重拳落在棉花上，满肚子气没处撒，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不在他面前生气，曾经，绯绛丹心说，是师兄把你给驯服了。
  驯服这个词用得很微妙，他们学校男女比例失调，阳盛阴衰，同性恋也搞得明晃晃，丹阳侯是又纯又铁的一个直男，上大学之前从来没想过大千世界会有这么多花样，偏偏绯绛丹心老拿这件事调侃他，叫他尴尬不已。
  “师兄他只是——”
  南溟广虚过来凑热闹：“只是对你青眼有加，你难道没觉得他是个基……”
  “你闭嘴！”
  丹阳侯觉得脸上的面子挂不住，把枕头往他脸上猛砸，南溟广虚不甘示弱，奋起反抗，不怕事大的绯绛丹心过来凑热闹，这天下午他们三个人在宿舍里打了一架。
男生打架，锅碗瓢盆到处乱砸，宿管一通电话叫来了副班主任，颢天玄宿忙着社团的事情，突然被传唤，骑着自行车马不停蹄地来了，一开门便看见三个鼻青脸肿的男生坐了一排。
  “阿姨，这是？”
  宿管举起不锈钢杯喝着水：“你自个问吧。”
  颢天玄宿视线在他们仨身上扫过：“怎么回事？”
  丹阳侯心里郁闷：“他们说——”
  但是他说不出那些内容，另外两个人便是笃定他说不出来，才敢肆意妄为。丹阳侯脸由红转青，愣是什么细节也没有吐出来。
  颢天玄宿心下了然，转头对宿管说：“阿姨，这件事我来私下和他们协调，拜托你不要告诉辅导员。”
  宿管见这小伙子干净斯文又讲礼貌，口头上叮嘱了几声就让他把人给领了出去。出去以后，颢天玄宿瞪了另外两人一眼，挥挥手叫他们快走，留下丹阳侯一个人。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他们说师兄你是……”丹阳侯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什么？”颢天玄宿声音里好像压抑着什么东西。
  “是……”丹阳侯尴尬，扭头就跑，一口气冲到宿舍外头，颢天玄宿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他已经明白丹阳侯要说的东西，但是他就是想听丹阳侯说出来。
  谁知丹阳侯突然站定，转过身来，颢天玄宿一个没刹住，差点撞他身上。
“我就不要说了吧。”丹阳侯直直地望着他，甚至腾出一只手来似是要扶，其实是将他向后推：“师兄。”
  不能越界。颢天玄宿的理性把他按在原地，他向后退了一步，带有不甘的。
  “我懂了。”颢天玄宿说。

  丹阳侯看着颢天玄宿把付款码调出来，前置镜头对着脸扫了一下，心里突发奇想，绯绛丹心说得对，他早已将我驯服。

  他们还并肩走了一段路，丹阳侯住的地方在这附近，他唯恐自己身份暴露，要找借口推脱，但是借口很烂：“时候不早了，师兄快回去休息吧。”
  谁知颢天玄宿笑了，他问：“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呢？或许，我是来找你的？”
  丹阳侯一时无言，他愣了半天，才道：“师兄莫拿我开玩笑了。”
  颢天玄宿点点头，似乎没有继续的意思，他看了一眼丹阳侯，然后转身离去：“丹阳才是，应该注意休息。”
  丹阳侯突然心头一紧，那边颢天玄宿已经转过身去，两手揣在裤兜里走远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终于确定颢天玄宿已经消失在他没法再追上来的距离，他才转了个方向，飞快地跑了起来。
  路灯的光是黄的，把地面也照得溢出金光，丹阳侯的影子像拉面一样，由短变长，再由长变短，听说人掉进了黑洞之中，也会被这样拉得无限长，丹阳侯想，那得有多痛啊，幸好影子没有痛觉，在地上的光影交错了不知道多少回以后，丹阳侯终于踩上了那架脆弱的铁网梯子，一溜烟地钻进了宿舍。
  无情葬月正靠在门板上，还在念他的破诗，一个丹阳侯不是很熟悉的同事正贴着他，手往他裤子里伸，无情葬月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对这“非礼”毫无反应，丹阳侯突然火起，一脚往那人身上踹去，只听一声闷响，那人倒在地上，又连滚带爬地遁逃了。
  无情葬月的眼睛张开一丝缝隙：“你赶走了我的听众，丹阳侯。”
  丹阳侯顿时火冒三丈，他一把抓起无情葬月的衣领，将他摁在门板上，咚一声响，无情葬月却还是一声不吭，丹阳侯怒其不争，质问他道：“听众听众，好歹你也是出自道域名门，你爸要是看到你现在被人当作婊子，千人压万人骑，难道不会心痛吗？”
  无情葬月淡淡地说：“你是觉得婊子没尊严，还是觉得自己比婊子高贵了？”
“神经病！”丹阳侯骂了一声。
  “我有病，难道你没有？”无情葬月果真如名字讲的一般，无情，冷漠：“想想你的心结，难道你不是已经病入膏肓？”
  丹阳侯转身就进了自己屋，把门摔得震天响，无情葬月过了一阵也回了自己的房，过了一会儿，听见他低沉地嗓音又在读诗，丹阳侯已经没有精力和他吵了，洗完澡以后，整个人脱力似的倒在床上，那若有若无的诗朗诵好像喃喃自语，听久了反而叫人觉得虔诚，丹阳侯估摸着他们两人的屋内陈设应该是床头贴着床头，中间一层不隔音的墙，无情葬月就算是喃喃自语也清晰无比，他本来打算睡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今天晚上颢天玄宿问他的问题：“你还写诗吗？”
  好像被电流穿过身体，丹阳侯猛地张开眼，穿了拖鞋就到隔壁去敲无情葬月的门，里面安静了，丹阳侯继续敲：“开门，你写的诗太烂了！让专业的来教你！”
  屋内的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听见里头有窸窸窣窣摩擦布料的声音，咔嚓一声，门打开了，无情葬月露出一只眼睛。
  丹阳侯道：“我大学的时候在诗社里写诗还拿过奖，总有资格教你吧？”

  “丹阳侯！入社就要写诗哦！这是规矩！”有人推搡着丹阳侯往社团活动室里去，丹阳侯晕头转向，一时间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颢天玄宿就坐在最里面，被一大群人围着，见他来了，开始给周围人介绍：“这是丹阳侯，是我的师弟。”他话锋一转：“水平可不差。”
  众人听了忙起哄：“新人，快现做一首！”
  丹阳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颢天玄宿又道：“丹阳有点紧张，那我来给他定个主题，丹阳，就以‘星辰’为主题现场想一首，一句也可以，如何？”
  丹阳侯虽然平日里古板又固执，内里却是个文艺青年，他认真啃过不少研究古诗词的大部头，对诗歌格律也是略通一二，颢天玄宿给他定好范围和要求，他知题目虽名为星辰，实则说的是星宗故里，二人在人海中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写好了吗？”
  “写好了。”
  “我先给丹阳看看。”
  “社长偏心师弟哦。”
  “……哈。”
  “怎么样。”
  颢天玄宿把纸翻了一个面，让众人看，短暂沉默之后，丹阳侯耳边响起连绵不绝的夸赞声，说法学院果然人才辈出，说颢天玄宿的师弟果然也是人中龙凤，丹阳侯何曾受到过如此多的褒奖，连谢谢二字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这时，有人道：“这同社长进来时写的那首，不就很有异曲同工之处？”
  在场的众人想必也是看过颢天玄宿写的诗的，都连连点头，更有人把一本册子翻出来，翻开一面来叫丹阳侯看，丹阳侯低头一瞧，边缘发黄的纸页中间刻有飘逸洒脱的蓝色笔迹：
  “银涛波冷，掌中紫微云阵卷。星海沉沉，颢天无际一人还。”
  颢天玄宿解释道：“虽然格律不同，但是内容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处，其实我作这首诗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星辰。”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插了一句：“看来是缘分了。”
  丹阳侯满脸羞赧。

  如果有机会，颢天玄宿一定要告诉丹阳侯，你那天转身就跑的时候，脚下的影子像万花筒似的打着转，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站在丹阳侯刚好能看见人影，但是看不清动作的距离，停了下来，做了真正目送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颢天玄宿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丹阳侯刚刚加入他的诗社时，写的那首入团诗：“开天沌使辟元神，幻海犹存一梦身。道岸巍峨归太易，玄黄飘渺共飞辰。”
  那时候颢天玄宿心想，这真是太丹阳了，但是他刚刚认识丹阳还不到一年，没办法说清楚“丹阳侯”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如今过去十数年，意味着颢天玄宿认识丹阳侯也过去了十数年，从前电视上有句广告“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但是这十年里又参杂了很多水分，丹阳侯有很长一段时间并不在他的身边，他为别人所有，又有很长一段时间音信全无，好像人间蒸发。颢天玄宿在漫长的时间中做那个等待的人，他的城府在从事法律行业的经验中被磨练得更加深沉，一并深沉的还有他的耐心，如晴有时候说：“师兄，我觉得你盯着一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能将他吃下去。”
  “是吗？”颢天玄宿后知后觉：“但我很少长时间盯着一个人。”

  天雨如晴是知道的，她见过那样的目光，不是落在她的身上，而是汇聚在丹阳侯的身上，那里面流淌着赤裸裸的欲望，像岩浆又像不化的冰河，她只是站在丹阳侯身边，就已经觉得窒息，丹阳侯难道真的对此毫无察觉吗？如晴有时候会这样想。
  但她心有不甘，丹阳侯从来不是谁的所有物，要得到就靠抢的，颢天玄宿声名远扬，做律师的最看中名誉，而他是男人。
  如晴是后起之秀，法学院里最有前途的学生之一，她想到法院工作，老师也说她能“肃静人心”，彼时颢天玄宿已经本科毕业，又在本校继续攻读硕士，丹阳侯大四那年，他刚好取得了法学的硕士学位。
  按照原先的计划，丹阳侯也是要读研的，法学院的风流人物只剩下他们二人，有一瞬间，如晴觉得自己能伸手抓住一些什么，但是什么也抓不住，她尚且年轻，却突然尝试到了错过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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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孤舟釣月痕在2020-06-19 18: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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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舟釣月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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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05-21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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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21 【丹阳侯中心】一次别离（中）

（中）

    丹阳侯户口登记是在道域星宗区，该区商业氛围好，有钱人多，丹阳侯的家在星宗和学宗之间，那是一条狭长的“锈带”，没落的重工业产区就位于这个地方，他的家庭由父母和小妹组成，大家相互缠绕，变成一个死结，时间就从这死结之间流淌。
  丹阳侯读书用功，成绩好，在一所民办中学里拿奖学金，当初他为了这笔奖学金放弃了修真院高中，当地最好的高中，免去学杂费以外，还能领奖学金，第一名是五千块钱。
  学校投资他是正确的，三年以后他不负众望考上了重点大学的法学院，成为了建校以来考得最好的学生。

  丹阳侯在陌生的地方醒过来时，发现身边躺了个人，一头长发铺开来，有一些掉进睡衣里，无情葬月一双湿润的眼睛眯起来，打个哈欠，早上好，丹阳侯，不知这片港湾是否有温暖到你？
  丹阳侯连忙滚下床，无情葬月坐在床上哈哈哈大笑，他笑起来的声音像个正常人，丹阳侯一脸惊恐地瞪着他，无情葬月笑够了，又仰面倒回枕头里。
  “放心，虽然我身体里五毒俱全，但是没有性病。”他微微动了动肩膀：“而且我没对你做什么，不信的话去医院做个检测。”
  丹阳侯摸索着起身，坐到床尾，无情葬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在尚贤宫的时候，杏花君会照看他，时不时递一些药，稳定状况，无情葬月喝多了，趴在洗手台边吐，杏花君给他拍着背：“我就说这活不好干吧。”
  无情葬月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镜子上逗留了一阵，确认过那憔悴的人是自己后，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那不然，我还能干什么？”他用手擦了擦嘴。

  这话丹阳侯也说过一次，被逼到绝路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丹阳侯还记得茶几上摆着一套造型诡异的茶具，像农村用来磨面的磨子，黓龙君把热水从上面灌进去，黄色的茶汤从底下流出来，汇到一个玻璃公道杯里，那茶真烂，丹阳侯还是虚情假意地赞美了几句，黓龙君能感觉到他的敷衍，叫他有话直说。
  “我没有办法了。”他说。
  黓龙君波澜不惊，把他面前的茶盏注满，耐心地听他说完。丹阳侯紧紧把握着他难得的耐心，说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那段时间道域城市中心急速扩张，三环四环马不停蹄地修，路修到尾声时，四环的边缘刚好压上了丹阳侯家所在的那块“锈带”，丹阳侯放学的时候会看见有个穿得十分体面的男人，身边跟了另外一些也很体面的人，站在村尾的马路边看“风景”。
  他推着车，车上坐着他的小妹，小妹刚上高一，她打量着这些奇怪的外来者，问丹阳侯：“哥，他们在看什么？”
  丹阳侯目光所至之处是夹在两栋写字楼之间的晚霞，火红的云霞，中间还混着橙黄色的云，丹阳侯平日里常听村里的人聊天，多多少少记下一些东西，他回答道：“看路吧。”
  大人们其实说，这个村子估计是要拆迁的，拆迁费，根据那些西装笔挺的“公务员”们说，每家能分到一百多万，不要钱的可以要房，这是关乎每个家庭的大事，这块土地上生活过好几代人，以前种大米，后来建起工厂，搞纺织，土地被污染严重，再也种不出什么，但就是这么块接近荒芜的土地，一夜之间变得价值连城，好像一粒粒在河水中反复淘洗的不是沙砾，而是黄金，村民的眼里燃烧着希望的火种，每一个暮色降临之后的夜晚，丹阳侯似乎都能听见挨家挨户门前巷尾传来的敲击计算器的声音。
  他的父亲不和他说这些，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他去学习，丹阳侯不多问，他高考在即，如果能考上理想的学校，就是一举改变命运的机会，他甚至觉得这开启成功之门的钥匙已经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但是不能松懈，稍有不慎，那钥匙就要被别人抢走。
  小妹站在门外，常常欲言又止，丹阳侯发现她最近成绩下降了，问她怎么一回事，小妹说，可能是刚上高一还不习惯，学的东西比以前难了，她还要适应，丹阳侯就抽空给她辅导，他平时沉默寡言，教起书来是滔滔不绝，小妹笑了笑，说，哥哥还是别做律师，改行做老师得了，你手下必定是高徒辈出。
  丹阳侯皱了皱眉，小妹连忙伸手给他把眉头捋平了，那我走了，谢谢哥。

  黓龙君舌头好像没知觉一样，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泡的茶有多难顶，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我记得了，你们没有拿到拆迁费。”
  黓龙君对玉千城这个人的印象极为深刻，他早年在官场沉浮，混到一定资历以后果断下海，从剑宗一家建筑公司的主管步步升上董事，因为早年做官，玉千城比人资出身的其他高管更加懂得和政府部门沟通，给公司拿到了不少基建项目。
  四环的项目就是他谈下来的。黓龙君记得当年琅函天在这件事上参和了一脚，没想到参和出了人命，甚至要劳烦他亲自去往道域一趟。
  结果是，玉千城出车祸死了，补偿给居民的拆迁费来源从此失去了下落。赔偿金这一项，按理说是城市规划局负责，问题在于玉千城谈合作的时候，把这一项作为谈判优势给换了过来，变成由他们公司出，巨大的好处之下，城市规划局才把这个项目给了玉千城。
  但是玉千城所在的公司却否认了这件事，说那合同上并没有说明这一点，拒绝赔付拆迁费，有些村民甚至已经搬走了，也都赶回来，村长组织着一部分人到区政府办公楼外示威，一部分人到工地上拉横幅，每天有一群人聚集在村口，衣服撩到腋下夹着，露出圆滚的肚子，站姿随意地抽着烟，一边抽一边大声讨论，内容无非就是钱钱钱，我的钱怎么追回来。
  丹阳侯的视线被挂在电线杆上的红色横幅挡住了，他看不见晚霞，只看见黄色加粗的字体，写着“官商勾结！欺压百姓！还我家园！”
  就算没有这张巨大的横幅，丹阳侯也无暇去看晚霞了。他心里想着母亲的病情，余光一扫瞧见路旁胡乱堆积了座小山似的灰色碎石，底下还码着有一人高的砖墙。
  父亲蹲在屋外头抽烟，生怕烟味让屋内的人觉得不适，他刚迈进屋内，就听见父亲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丹阳，你知道那些砖为什么摆在那里也没有人去偷吗？
  丹阳回头。
四月份的时候，红板砖每块四毛二，现在每块三毛七，全搬走也卖不了多少钱。他的声音随着烟雾四下散开，朦胧但不是诗歌，是小市井人的嘶吼，丹阳，他说，人命真贱啊。

  他后来在汇报的时候拿这件事举例子，一人高的砖墙分十三层，加起来大约是一千块出头，后来砖价又往下跌了不少，从三毛七变到了两毛七，丹阳侯给他们算完以后说，一个成年男子一晚上偷走一千多块砖，能转手卖掉赚的钱甚至不够他去嫖娼。
  台下的学生哄堂大笑。
  丹阳侯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声音。

“你的前奏足够长了，是打算什么时候才切入正题？”黓龙君双手合十，搭在腹部，他坐起来很优雅，丹阳侯却知道他出身低微，靠智慧才坐上如今这位置，走投无路的人向他求援，拿出自己剩下的价值同他交换，无情葬月要报仇，他从此做了黓龙君羽翼下的三教九流，丹阳侯也要报仇，他的知识就是他的武器。
  “你会需要清道夫的。”丹阳侯看着窗外西沉的太阳，说道：“就当是个投资，我帮你解决法务上的问题，你帮我杀一个人。”
  “哦，是谁呢。”黓龙君问。
  “不知道。”丹阳侯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那件事很出名，你一定有所耳闻。”

  颢天玄宿坐在沙发上，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窗帘拉开了一个缝隙，一道方形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亮醒。
  “苍苍醒了？”颢天玄宿道，苍苍一手挡住眼睛，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转了身继续睡，颢天玄宿起身替他拉上窗帘，外头的光太亮了，亮得他根本睡不着觉，手动掖上那一点窗帘，苍苍突然发问，那声音不大不小：“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丹阳舅舅？”
  “原来苍苍醒着。”颢天玄宿道：“你想舅舅了吗？”
  孩子的眼珠子在黑暗中闪着光：“想。”
  颢天玄宿道：“我也是，所以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苍苍嗯了一声，然后小声说：“苍苍睡不着。”
  颢天玄宿坐到床边，摸了摸苍苍的头，苍苍说：“我想听故事。”
  颢天玄宿问：“苍苍想听什么故事？”
  苍苍说：“苍苍想听小朋友是怎么来的故事。”
  颢天玄宿眼睛暗了暗，声音依然温柔：“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改天让丹阳舅舅亲自告诉你，好不好？”
  正说着，苍苍已经陷入了睡梦中，嘴里还喃喃着“好”
  颢天玄宿确认他睡着了，才慢慢起身，一把拉开了落地窗，又飞快地关上，外头的风呼啸着，把他的头发吹散，这时候有人给他打电话，陌生的号码，响了三声就挂断，他给对方回拨，那头立刻接听，颢天玄宿的五官被城市里纷繁复杂的霓虹灯切割出无数个方块，他的声音也像那五光十色的灯一样捉摸不透。
  “俏如来。”
  那头的人应了一声，又说了很长一段话，颢天玄宿间或应答，一来一往之间已过去一个多小时。
  “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颢天玄宿以一句话作为今夜的终点。
  “俏如来铭记于心。”

  和俏如来谈判无异于一次精神上的撕扯，颢天玄宿只知道黓龙君的能为，没想到他收的弟子也是一样的了不得。
  颢天玄宿就这样在夜风里和俏如来打了一个小时太极，到最后他身心俱疲，回到屋内坐下，拇指揉摁太阳穴，想把紧绷的神经放松，突然想起床上还躺着熟睡的苍苍，一瞬间他心神荡漾，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

  天雨如晴左右手各拿了一张邀请函，上头写着她的生日，她一张给丹阳侯，一张给颢天玄宿，眨眨眼，知道你们都是道域人，我寒假过生日，师兄们可愿意赏脸？
  丹阳侯把邀请函塞进书包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颢天玄宿则说：“不一定有空，我正在一家公司实习，有时间我就去。”
  天雨如晴对这个结果满意，等她走了以后，颢天玄宿才打趣似的说：“如晴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丹阳侯已经翻开书继续看了，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侧过头询问了一声：“嗯？”
  “没什么。”颢天玄宿看他认真复习：“丹阳也到了要考证的时候。”
  丹阳侯还是低着头：“没证那还能叫做律师吗？”
  颢天玄宿现在是研二，已经和实习公司谈妥了合同，一毕业就能转正，他见丹阳侯急着找工作，多嘴问了一句：“我记得早前你是有考研的打算的。”
  丹阳侯手里的笔一停。
  “算了当我没——”
  “我需要钱。”
  丹阳侯哈了一声，那笑分明苦涩万分。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就连丹阳侯也不能例外，更何况难道他的不是一文钱而是一百万。
  “我们家拆迁赔偿还没拿到，妈妈的病也，欠了不少债务，因为这件事，小妹不念书了，我上次回家才知道，他们都瞒着我，而且小妹还——”
  丹阳侯握笔的手颤抖，连带着他的声音也一同颤抖：“都是因为我没用，没法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帮上忙。”

  无情葬月今晚穿了条白色裙子，脚上一双白色皮鞋，踩着那脆弱的铁网楼梯往上走，走到顶才看见丹阳侯扶着栏杆吹风。
  “哟，在这干什么呢。”无情葬月问。
  丹阳侯转过身，看见他这装扮，眼神有些飘忽，随即又镇定下来：“能干什么，装逼呗。”
  “放屁吧。”无情葬月说：“快点进来，我看你最近咳得挺厉害，万一感冒了，老板可不管你是普通伤风还是肺炎，立刻让你收拾行李回老家。”
  “嘿，那必然是不可能的，他还指望着我给他擦屁股呢。”丹阳侯被他的话逗笑了，但还是跟着进了宿舍。
  无情葬月拧开房间门，突然冲丹阳侯道：“进来坐会儿呗。”
  这场景其实很怪，有点像那些下三滥都市情感小说的开头，《知音》封面的标题又大又辣眼，“黑暗中的呐喊，背井离乡二十年，男人的辛酸谁人知”，无情葬月扮演空虚寂寞的妇女，丹阳侯扮演别有用心的邻居，他脑海警钟大作，这可不妙，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进了无情葬月的屋子。

  紧接着就像掉入了一个迷幻的世界，丹阳侯晕头转向之间，只看见无情葬月在他身上骑，用屁眼强奸他的鸡吧，丹阳侯干躺在床上，啥力也没出，抬头望着无情葬月一身大汗淋漓，腰肢动得跟水蛇起舞，一边动一边喘气，润滑剂糊在两人接壤的地方，随着套弄起伏而拉出了丝，好像两个泥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丹阳侯被他夹到高潮迭起，好几次差点背过气去，意乱情迷之间想到了他的小妹。
  罪过，罪过啊。完事之后，无情葬月把他的阴茎拔出来，精液全部兜在避孕套里，无情葬月把避孕套拔出来，末端打个结，还在丹阳侯面前晃了晃：“你这射得也太多了。”
  丹阳侯哼哼唧唧，好像他才是被干的那个，无情葬月扔完套子就爬上床睡觉，和丹阳侯的腿缠在一起，丹阳侯才发现他们俩其实差不多高。
  “在想什么。”把灯关上以后，无情葬月问。
  丹阳侯神游太虚，但还是老实答了：“在想我小妹。”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有点变态。”
  “不是。”丹阳侯辩解道：“因为那个，白裙子。”
  他突然想起无情葬月也是道域人，只是出自剑宗，但是当年的事情太出名，他觉得无情葬月也略有耳闻，于是问道：“你知道幻海谋杀案吗？”
  无情葬月本来已经闭上眼，听见他的话以后立刻睁开：“听过，花最八卦了，啥都知道，好像是一个男人杀了他老婆还有老婆的爸……”
  丹阳侯没纠结他说的花是谁：“不是老婆，他们甚至没结婚。”
  “可能是吧，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无情葬月又把眼睛闭上了。
  丹阳侯说：“因为死的就是我小妹和我爸。”
  无情葬月第二次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丹阳侯的眼，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几乎能化成实体的悲戚。
  “为什么要说这个？”他问了相同的问题。
  “因为你和我说了风花雪月的故事，这个算是我还你的。”丹阳侯说，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睡吧。”
  说着他真的开始睡了，无情葬月看着他的脸有一会儿，突然说：“我听说那男的跑了。”
  “是啊。”丹阳侯迷迷糊糊地说：“可不就要拜托无所不能的黓龙君，把他挫骨扬灰吗？”

  事后，根据警方的说法，丹阳侯的小妹被刺了一刀以后，强忍着背上的伤口，在路边打了一辆的士，的士司机本来不想载她，她猛拍车窗玻璃哀求：“师傅，求你了，我快生了，就当是救一条命吧。”
  的士司机动了恻隐之心，一边超速把她送到医院一边打120，医生拉开车门的时候，她坐的那块地方已经被血和羊水浸透了。
  给她做剖腹产的时候她已经接近断气，等医生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小心抱出来时，同时伴随着尖锐的心脏骤停提示声，丹阳侯红着眼赶到医院时，迎接他的只有尸体，和躺在保温箱里的婴儿。
  这就是苍苍了。
  如果，如果有一天，苍苍突然问起，丹阳舅舅，我是怎么来的？
  丹阳侯一定茫然地看着天，然后现场编一个毫无水平的故事：医院会给定期献血的人送礼物，献得最多的人，医院会送他一个小朋友，那年苍苍的妈妈是献血最多的人，所以医院送了苍苍给她做奖励。
  苍苍又会问，那妈妈呢？
  丹阳侯哀叹一声，她都把全身的血献出来了，人自然就没了，所以苍苍就被丹阳舅舅抱回家啦。

  但是丹阳侯没有家了，他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忙着法考，忙着毕业论文答辩，还忙着找工作，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找工作的理由，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臂弯里的苍苍适时地哭起来，他手忙脚乱地给他泡奶粉，婴儿的哭泣声将他从飘渺的虚妄里拉回到现实，掐灭他寻死的念头。
  是苍苍拯救了舅舅啊！
  有时候他趴在婴儿床边，用手指戳着苍苍的脸颊，对婴儿苍苍说一些有的没的话，苍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喜欢这个一脸苦大仇深的男人，所以他冲他笑。
  颢天玄宿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丹阳侯给他打了电话，他话还没讲一半，颢天玄宿急切地问他：“你在哪里？”
  丹阳侯张嘴半天不知怎么回答，然后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在地狱里。”
  “你在哪里！”
  丹阳侯这才告诉他自己的地址。

  颢天玄宿顺着狭窄的楼道走上来，迎面撞上一个打着花里胡哨耳钉的人，那人倒是很意外这里能出现这么体面的人，连打听都带着几分严肃和认真，把要问的问完以后，才知道这人来找丹阳侯。
  “真是奇怪，一个男人带着孩子，从星宗区搬到了刀宗区。”说完啧啧几声，下楼买菜去了。
  颢天玄宿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幽深的走廊，从另一边照过来的阳光，颢天玄宿缓慢走到尽头，一轮红日在刀宗区最高那栋楼的避雷针上跌落。丹阳，颢天玄宿手刚扶上门把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丹阳侯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给他开门，颢天玄宿往里头一看，屋里简洁到几乎没有东西，其中最多的是婴儿用品，丹阳侯的书散乱地铺在桌面上，一旁摞着开了包装的婴儿尿布。
  颢天玄宿就站在这门外，灰白的头发上披了一层金黄色的光，他像浸泡在落日余晖中的圣人，带着福音，来传颂，来布道，来给丹阳侯一个解脱。
  “丹阳……”颢天玄宿想进去。
  “师兄。”丹阳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如守城池：“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他语气软下来，像是再卑微不过的乞求：“师兄能帮我照顾一下苍苍吗。”

  小妹，丹阳侯有时候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她的样貌，甚至一些生活中的细节，从他记事开始，小妹在他生命里如影随形。无情葬月手指忍不住摸向桌子上的烟，丹阳侯将他的手拉了回来，好吧，无情葬月放弃了，他问，难道父母不才是真正如影随形的，我是指，毕竟你还没出生之前就已经在娘胎里了。
  丹阳侯摇头。
  “但她从出生开始就认识我，而我不认识在出生之前的我的父母。”
  有点拗口，无情葬月发出了一声嗤笑，这笑声让丹阳侯想起了上官鸿信，他之所以会到黓龙君这里工作，实际上是拜上官鸿信所赐，上官鸿信也是个体面的人，体面到让住在一楼的千金少吹了个口哨，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怎么这里来了这么多人模狗样的家伙？啊，帅哥？
  上官鸿信瞥了他一眼：“你确实是很有狗样。”
  千金少指了指上面那层楼：“我想，你也是来找丹阳侯的。”
  “也？”上官鸿信仰起脖子，西装领子将脖颈勒住，墙上除了牛皮藓小广告和剥落的马赛克贴片以外，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上官鸿信若有所思：“是的，是的，我来找丹阳侯。”
  情报里说，丹阳侯在出事之后带走了他的小外甥，但是上官鸿信环视屋内一圈，也没有发现婴儿的痕迹，他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丹阳侯，我想，之前来的人带走了什么东西。
  丹阳侯让他坐，上官鸿信好像嫌弃似的，双手背在身后，俯视他，丹阳侯被他看得浑身不爽，但是他告诉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毕竟是机不可失，但到底是什么机会呢？丹阳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上官鸿信慢悠悠地说：“给策天凤办事，他能帮你复仇。”
  “那么，代价呢？”丹阳侯问。
  “嗯——”上官鸿信摸了摸下巴，他其实比丹阳侯还年轻一些，如果一个人过分年轻，表现出的样子却像是活了大半辈子，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丹阳侯立刻明白同这样的人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用说了，只要能复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上官鸿信对他的上道感觉惊讶，笑声从他的喉咙里一段一段蹦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好像有人在磨刀，头盖骨就是他的磨刀石。
  “师尊会很高兴的。”

  上官鸿信给千金少塞了一百块钱，千金少受宠若惊。
  “哇，帅哥，无缘无故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虽然我本人是生得很英俊没错，但鸡有鸡规鸭有鸭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做这种事情恐怕是不太好……”
  上官鸿信大吼一声：“叫你去给丹阳侯收拾东西！”
  千金少把钱揣进兜里，一溜烟就跑了。他说话不靠谱，腿脚倒麻利，将丹阳侯要用的东西全都打包好了，丹阳侯其实在这里也住了没多久，刚好是一个暑假，当初房租签了三个月，上官鸿信走之前将三个月结清了，千金少乐得不行，巴不得丹阳侯赶紧走人，他也知道这是个麻烦。
  但他自己家里也有孩子，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诶，你的那个小孩，是让白头发的男人给抱走了吗？”
  丹阳侯说：“是啊。”
  千金少一肚子好奇，但没继续问下去了。

  有些话，没法当如晴的面讲，丹阳侯给她发了个短信，说生日会不去了，如晴听说他家里出了事，一定要和他打上一通电话，要听听他的声音，丹阳侯连挂三次她的电话，第四次发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接了。
  如晴站在河堤边，这地方叫枫叶渡，以秋天的红枫出名，但是大冬天的没有枫叶，只有光秃秃的树干，河水结了层冰，如晴换上溜冰鞋，小步走上冰面，一边滑一边想着丹阳侯，她打了他好几次电话都不听，冰刀在冰面上划出一个圈，她不死心，又打了一次，这一回居然接通了，如晴一走神，差点在冰面上摔飞出去，丹阳侯粗重的声音响起，问她有什么事情要做？
  “知道你家出事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咱们可以一起商量啊。”如晴稳住身体，稍微弯下腰，让自己重心向下沉。
  丹阳侯却说：“我已经有安排了。”
  “那你的小外甥怎么办呢？”如晴深吸了一口气。
  丹阳侯沉默了一阵，说道：“我把他暂时托付给师兄了。”
  天雨如晴提高声说：“师兄也不一定有办法，你，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呀！”
  丹阳侯不知是笑了还是叹气，总之是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就这样吧。远心，我不能拖累你。”

-TBC

頂端

孤舟釣月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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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2樓發表於: 2020-06-19 18: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6.19 【丹阳侯中心】一次别离（更新至下篇，未完结）

（下的上）
  五月数过之后，就是六月，六月夏天就到了。丹阳侯翻着日历，南方其实早就热起来了，他口里含着牙刷，站在洗漱台前喷泡沫星子玩，隔壁房的无情葬月不知道又在干什么，屋里发出一声重物倒塌的巨响，丹阳侯把泡沫吐了，呼出一口气。
  “又在干嘛？”丹阳侯一把推开房门，发现无情葬月正摔个底朝天，钟面碎成八百瓣，他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丹阳侯觉得他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
  无情葬月一开口就是没吃药的样子：“我又想起了那无情的月色，那个夜晚也和今夜一般肃杀，它杀了你也杀了我。”
  丹阳侯先把碎玻璃给收拾干净，完了用脚踢了踢无情葬月：“大白天呢就在这里梦，快起来！”
  无情葬月这才慢悠悠地撑起身体，然后爬到床上去，他的房间里除了书桌前面的椅子，也就只有床能坐了，而且椅子上还堆满了他的裙子裤子。
  丹阳侯一下子无言，抱着手臂在屋内走上一圈以后，突然说道：“这样，你晚上跟我出去吃饭去！”
  无情葬月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然后拉上被子打算继续睡，还伸出一只手往窗帘那边指了指：“不去，麻烦拉一下，谢谢。”
  丹阳侯知道生气无用，他觉得自己像无情葬月的老妈子，管天管地管空气，拉窗帘这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屋子都黑了下来，他絮絮叨叨：“你说你一大清早的，脑子也不清醒，就踩着柜子挂这个钟，又不是没挂上去就看不到时间了，你这儿又没个梯子，这种事叫别人来做不就好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他知道无情葬月每天必睡回笼觉，第二觉睡醒了整个人才正常。
  无情葬月翻了个身：“你最近怎么这么闲，都开始教训起我来了。”
  丹阳侯一屁股坐在他窗边，床身剧烈一弹，差点把无情葬月给弹起来：“诶哟！坐别处不行吗？”
  丹阳侯看着他被衣服“淹没”到看不出形状来的椅子：“坐椅子，那你的衣服不就遭殃了。”
  无情葬月不想和他废话，他将被子往上扯了扯，丹阳侯往上缩了一条腿，挠挠头，似乎在想些什么：“我师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这边找我了。”
  “那挺好啊。”无情葬月卧在黑暗中，声音听不出情绪：“有个人来找不就挺好的。”
  丹阳侯眼里情绪复杂：“但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是很对——你知道俏如来最近回云州去了吗？”
  “他回云州干嘛？”
  丹阳侯随口一说：“不知道，可能找家里人了吧？黓龙君这俩徒弟一个比一个奇怪，我听说上官鸿信那边也有动作。”
  无情葬月闷声道：“难道老板的位置要换人了？”他咕哝一声：“这不行，默苍离死了谁来给我杀掉琅函天呢。”
  丹阳侯后来了解了一下无情葬月身上发生的事情，原来玉千城出车祸而死，是琅函天设计的圈套，他心里有些酸，想到了家里没有追回来的拆迁赔偿，那间接导致他的家庭在日后分崩离析，如果没有琅函天，玉千城就不会死，他们家就能拿到这笔钱，还清给母亲治病欠下的债，小妹也不用辍学，也不会为了生活而交到坏的男朋友，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连苍苍也没有机会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说到苍苍，他又想起了师兄，想起了师妹，他对这两人只有亏欠，如晴那里是情债，他选择做一个恶人，师兄那里，剪不断理还乱，他叫人家照顾着苍苍，已是欠着人情在先，后来又平白毁了颢天玄宿的前途，到最后，为了一己私心，远走高飞，连道歉也没有留下。
  “师兄说，他一切都是自愿的。”天雨如晴站在一米远的地方，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同他说话，丹阳侯已经把口罩摘下来，双手揣兜，两人围着广场中心的花圃一圈一圈地走，相顾无言。
  丹阳侯觉得气氛尴尬，一抬眼，看见广场旁边有个甜品店，是那种女孩儿喜欢的ins风装修，这么多年没见，他也不确定如晴会不会喜欢这样的风格，但还是开口道：“要不咱们到那里坐一坐吧。”
  疫情严重，进店要测体温，登记手机号，丹阳侯填了自己的日常手机号，不是公司内部通用的那个，如晴扫了一眼，飞快地记了下来，然后也把自己的手机号填了上去。
  不知是口罩戴太久了闷的，还是见到如晴心里紧张，丹阳侯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弯下腰时，动作迟缓，好像那椅子是用带刺的藤条做的，一不留心就要把他给扎出血来。
  他看如晴坐在他斜对面的座位上，有些生分，这里面包含的东西有很多，丹阳侯心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勉强挤出个不甚好看的笑容，对如晴道：“你现在还是在法院工作吧。”
  如晴点头：“干了也快二十年了。”
  她一毕业就出去应聘，颢天玄宿原本是想写推荐信，让她到自己的事务所工作，他刚刚成了合伙人，在事务所里也说得上话，如晴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一是还记得在大学里两人明里暗里对丹阳侯的“争夺”，二是觉得他任由丹阳侯人间蒸发，没有挽留，多少有些怨怼，她已经失败了，没成想师兄也做不到，她还在学校的时候，本就觉得自己低了颢天玄宿一个头，叫她再在颢天玄宿的庇护下，迈出踏入社会的第一步，仿佛嗟来之食，她不愿意。
  颢天玄宿又和她说过几次，天雨如晴都拒绝了，后来也没有再提起，如晴换了事务所工作，积累经验的同时考法官的执照，终于在毕业后两年去了星宗当地的法院工作。
  颢天玄宿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再在律师圈里出名时，可不是因为什么好的事情，原来他一直有暗地里帮丹阳侯查那件事，那个男人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丹阳侯的小妹身边，还掉了一部分债务，又和他的家人居住在一起，杀人之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似的，颢天玄宿觉得这件事有猫腻，丹阳侯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还没来得及调查，就被突然出现的上官鸿信给截胡了，直言这件事只有黑社会，或者说黓龙君才能解决，他早就听说过黓龙君在道域混的时候干下的事情，对他的能为自然是坚信不移的。但那日丹阳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告诉颢天玄宿，上官鸿信也不允许他告诉，没料到后来颢天玄宿为了他亲自去趟了浑水。
  他入职一年以后，黓龙君突然进了他的办公室，丹阳侯的办公室和黓龙君那间中间还隔了一个房间，是杏花君的，但是他主管夜总会，这办公室也就常年空置，黓龙君偶尔会到里面午睡。
  “丹阳侯。”黓龙君好像知道了什么趣闻一般，一边说，一边看他的手机，连头也不抬。
  “有什么事情？”丹阳侯盯着电脑屏幕的时候老是在皱眉，他也不抬头，手上的动作不停。
  “你师兄被事务所扫地出门了，猜猜看是为什么。”黓龙君看着他，丹阳侯猛地抬头，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黓龙君继续说：“因为你，他还打算继续给你查，我猜，对面的人和我们这儿是差不多的性质，只可惜颢天玄宿清清白白的一个素人，招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他沉吟道：“嗯——我觉得他也很适合做黑社会，不如把他吸收进来。”
  丹阳侯突然站起来，手往桌面猛地一拍，声音像充满了愤怒的困兽：“黓龙君，休想把他牵扯进来，你明知，你明知这是你我之间的约定。”
  黓龙君声音冰冷：“我们的约定，可没包括阻止一个愣头青去犯错误。”
  有时候回想起来，都会觉得黓龙君这一招太狠，他仅靠玩弄唇舌，就增加了丹阳侯对颢天玄宿的愧疚，逼着他无法回头，只能在他的手底做事，不被过去做牵绊的人往往是最锐利的武器，偶尔丹阳侯和上官鸿信在茶水间里见着了，上官鸿信还会揶揄他：“怎么样，就没想过回去找你那靠谱的师兄？”
  丹阳侯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插，火星就灭了：“不想了，不会再想了，免得徒增烦恼。”

  提起颢天玄宿，丹阳侯一走神，如晴便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清楚道域的状况，但是从未回去，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们，非要她自己亲自找上门来，才能见到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丹阳侯，她的消息渠道多，隐隐约约知道丹阳侯现在是在给谁工作，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天雨如晴并不清楚，她只觉得再这么继续下去，丹阳侯迟早要把命赔进这黑道上搅不清的是非恩怨之中，她想劝他明哲保身。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丹阳侯本来想点烟，但是又放下了，拇指和食指夹着打火机转圈：“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呢，有个念想在也是好的。”
  如晴旁敲侧击：“这样太危险了，道域这几年的治安好多了，你可以……”
  丹阳侯望着窗外，走过一对情侣，女孩看起来很年轻，就像他的妹妹死去的年纪一般，人生刚开始的年华，又脆弱得像手里的蜻蜓，一捏就碎了，化成灰了，人死了不也火化了？从那么大的肉身变成小小的一盒，连五岁的孩子也抱得动，但生命的诞生确实伴随着无数人殷切的呼喊，母亲疼痛的哀嚎，是那么嘈杂那么热闹，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着自己的到来，怎么死就能轻飘飘地没了呢？安安静静，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像卧在客厅一角的父亲的尸体，连道别也没有，就此戛然而止。
  丹阳侯道：“道域不好，尽是些伤心的回忆，回去了也没地方落脚。”
  和她说话的时候丹阳侯一直看着别的地方，好像不愿意看见她的眼睛，如晴悲哀地想，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一抹过去的幽灵，这幽灵来自道域，不远万里还要纠缠，现在又要他回到那充斥着悲伤和痛苦的过去。
  如晴张张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连蛋糕都没吃，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丹阳侯，丹阳侯嘬了一口奶茶，甜了吧唧的糖水顺着喉咙往深不见底的肠胃里欢呼奔去，丹阳侯见如晴眼里噙着泪水，有些慌乱，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笨拙地招呼着如晴：“远心，你怎么还戴着口罩啊，这蛋糕味道不错，你——”
  天雨如晴侧头用指节抹了一把眼泪，这时她又庆幸脸上遮盖着口罩了，呼出来的是潮湿的气体，吸进去的是咸味的眼泪，如果没有这个口罩，恐怕丹阳侯连头也不敢抬起，但他现在还与自己四目相对——如晴只恨这双眼睛不能表达她所有的情绪。师兄不一样了，但是还是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如晴把口罩又往上捏了捏，金属的鼻撑架起一道沟通的桥梁，实际上，再也回不到那所谓正常的过去了。
  如晴苦笑道：“就不摘了吧，这样正好，师兄。”

  丹阳侯心想，她一定不知道她有一双多么善于表达的眼睛，他强迫自己感受着那双眼睛传达出来的强烈的悲伤，丹阳侯没有办法对此回应一丝一毫，就好像他不能向颢天玄宿倾诉活得多么痛苦，这痛苦只能告诉无情葬月，因为他是如此的感同身受。
  于是这个夜晚，丹阳侯伏在无情葬月的身上，汗珠从他鼻尖坠落，滴到无情葬月的眼睛里，他伸手去抹，长而浓的睫毛像雨刮似的刮，眉头都因此皱起，丹阳侯笑了，他伸出大拇指，在无情葬月的下眼睑滑过。
  外头有人在放歌，声音估计有八十分贝，一层层渗透薄薄的墙体，落入这屋内，丹阳侯听见了歌词，“灯熄灭了，月亮是寂寞的眼。”，他觉得和无情葬月相称极了，丹阳侯知道，在还没唤无情葬月之前，眼前这人叫岳飞凕，但岳飞凕已经随着过往埋葬了，只有身体与这枯萎的灵魂常伴，月一样被吞噬在晨露之中。
  等不到明天的还有丹阳侯自己。

  他披了外套出去，走廊上有人冲他露出揶揄的笑，好笑嘲讽他怎么和无情葬月这样的人搭上伙，丹阳侯比了个中指：“怎么，羡慕我有姘头但是你只能对着镜子撸吗？也不看看自己那个狗样。”
  那人只能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丹阳侯头也不回，只听背后传来骂声：“黓龙君真的不行了，连自己的马仔都管不住。”
  丹阳侯心里道，我他妈才不是黓龙君的马仔。但这种话以前是听不见的，他隐隐觉得最近公司内部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于是他问那人：“你又是谁的人？上官鸿信还是俏如来？”

  出乎丹阳侯的意料，这种不适时宜的嚣张，竟然来自俏如来的手底，以往都是上官鸿信的手下这么拽，再一问，丹阳侯更惊奇了，尚同会的人口气居然变得这么大了，难道公司真的变天了？
  带着疑问，他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没有去本部，而是拐了道去尚贤宫，他得找杏花君问个清楚。
  结果在停车场，他就被上官鸿信拦住了。
  上官鸿信一只手摁住电梯门，他那件金贵的西装外套不见了，能让他这么不顾仪态的情况很少见，上一次是黓龙君因为一些事情失踪了一个月，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开门见山。”上官鸿信一开口，丹阳侯怀疑他昨晚抽掉了一整包烟：“如果你不站我这边，那你只能死。”
  “开玩笑。”丹阳侯手指停在关门键上：“松手，否则把你夹成肉酱。”
  “你明知道这不可能。”上官鸿信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师尊答应要帮你报仇，但是你想过没有，这种事我也可以。”
  丹阳侯觉得这句话另有玄机，他眉头慢慢皱起：“怎么回事？”
  上官鸿信笑了，他的笑容疲倦但是得意，然后他也跟着进了电梯，电梯内没有安装摄像头，或者说，没有安装能被肉眼看见的摄像头，这意味着他们今天见过面的事情不会有别人知道，这让丹阳侯意识到，上官鸿信很可能已经掌控了尚贤宫，为了和什么人对抗——还能是谁呢，丹阳侯转念一想，黓龙君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除非——
  电梯门开了，老旧的陈设散发出一股霉味，像夜总会这样全封闭的地方，如果不能长期开放通风，这里的家具很快都会坏掉没用，作为墨家集团旗下最重要的产业之一，这里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更可况杏花君还在，丹阳侯刚迈出电梯门就发现不对，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上官鸿信又笑了：“你猜得没错。”他的声音冷地好像一块冰。
  “他死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黓龙君，丹阳侯震惊之余还有愤怒，黓龙君死了！多稀罕啊！那他的复仇怎么办？上官鸿信伸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别这么看我，刚刚不是说了，师尊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替你做到。”
  丹阳侯强忍着怒火：“你和俏如来联手了，现在又反目了？”
  上官鸿信耸耸肩：“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他妈的！”丹阳侯破口大骂。
  “而俏如来。”上官鸿信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你觉得他会帮你吗？哦，你可以尝试一下，毕竟他是如此的‘怜悯’啊。”
  丹阳侯的怒火消退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为之的冷漠：“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余地了。”
  他又问：“无情葬月呢？”
  上官鸿信道：“你不用担心他。”

  前段时日俏如来回云州，本想找他的二弟戮世摩罗，谁知道戮世摩罗不在云州，而是去了修罗国度，俏如来没办法，只能去找雪山银燕，他道：“大哥不想逼你，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雪山银燕的电话被剑无极一把抢了过去，他道：“靠，俏如来，你杀了默苍离？”
  俏如来声音苦涩：“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雪山银燕想说话，被剑无极一个手势叫停了，剑无极道：“现在你那师兄肯定打算和你好好商量一下了。”
  “是，所以我要帮手。”
  剑无极道：“只有我们是不够的，要不要向别处要些人，黑水城？东瀛？”
  俏如来捏紧了眉头，摇了摇头，又意识到那边的人看不到，忙道：“不，不用，我有别的外援。”

  而这时，这个所谓的外援正坐在酒店房间里，面前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在玩扫雷。
  颢天玄宿和俏如来达成了交易，他会帮俏如来彻查上官鸿信的业务，最好让他退无可退，他在法律界很出名，俏如来相信颢天玄宿的能力，做这么多，为的也只是把丹阳侯从里面捞出来。
  “丹阳侯在我们公司涉及的太深，和他有关的事情也很多，这恐怕……”俏如来面露难色。
  “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颢天玄宿道。
  不知怎么的，俏如来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先生愿意为了师弟付出这般，着实令俏如来羡慕不已。”
  颢天玄宿瞥了他一眼：“因为丹阳从来是个坦率又正直的人，虽然他偶尔也很固执。”
  俏如来哑然失笑：“这倒成我的不是了。”他又想起先前在戮世摩罗那里碰壁的滋味。
  “小空，你当真不愿帮我？”
  电话那头吵得很，戮世摩罗轻佻的声音爬过来：“大哥呀，我不过是将心比心，将你先前的冷漠尽数奉还。”

  修罗国度不插手他们黑社会内部的派系斗争，但做头的担心被俏如来坑过来帮忙的小弟，终究是放不下，悄悄派了妖神将来看着，别的可以不顾，雪山银燕不能有事。
  网中人一头个性得有些夸张的红色头发令俏如来有些难以言喻，但他还记着修罗国度的人不是爱在脸上搞些人体艺术，就是往身上什么地方穿环，染发反倒成了最朴素的彰显个性的方式。
  朴素的网中人骑着不朴素的摩托车，开起来排气缸嗡嗡直叫，他还特意到机场去接俏如来，两人一同从云州回到中原，网中人扶着扶手，俏如来坐在后头，风把他的白发吹起，俏如来说：“网中人，有个叫丹阳侯的人你也帮忙看一下。”
  网中人听不清，俏如来又喊了一次，实际上，网中人连丹阳侯是谁都不知道，要怪就怪俏如来态度太好，比戮世摩罗好多了，或许这两兄弟的处境应该换一下，戮世摩罗来应付上官鸿信，俏如来领导修罗国度，倒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妙招。
  “但我可不听命于你。”网中人道。

  上官鸿信打算等俏如来从云州一回来就动手，这几天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大批管制枪械，可能是他老家羽国。就连丹阳侯也得了一把，他平日里摸得最多的就是鼠标，其次是黓龙君的围棋，白子都被他摸出一层包浆来，和枪的触感到底是不同的。
  丹阳侯想，这一扳机扣下去，得溅出多少血花来？以前黓龙君靠棋局就能解决的事情，哪里轮得到这种东西上场，上官鸿信，上官鸿信，他比他师尊还是差了太多。
  但这已经不是可以比较选择的时候，因为俏如来的人马很快就要回来，很可能就在这里，在每一层办公楼之间，枪林弹雨闪避不能。
  上官鸿信是非要这栋办公楼不可，俏如来呢，想要默苍离最宝贵的一个硬盘，硬盘还有个名字，叫“墨狂”，他们时常称自己为墨家人，而这个硬盘里放着的东西一旦公布于世上，他们都得完蛋。
  “师兄啊，师尊可没说咱们之间谁输谁赢，想要墨狂全凭本事。”俏如来站在楼下往上望，给上官鸿信打电话。
  “师弟，允许你我公平竞争，墨狂现在就在师尊的办公室里，想要拿就尽管来。”上官鸿信给他施压，俏如来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他还想再拖延一阵，也是因为白天，黑社会不敢光明正大地搞事情。
  上官鸿信站在阳台上冷笑。

  丹阳侯腰间插了一把枪，穿着很不合时宜的外套，为的是挡住这玩意，好在商场里空调开得极低，没人觉得他这身很异样，丹阳侯将手揣到衣兜里，左手隔了层布料在摩擦着枪的金属外壳，他对枪械不是很了解，不知道这是什么型号的，但是禁枪的观念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这坚硬冰冷的金属质地始终提醒着丹阳侯，现在是非常时期。
  上官鸿信在阳台上从日中站到黄昏，这地上的万物在太阳西沉之后都蠢蠢欲动，上官鸿信却知道还没到时间，他回头，看见丹阳侯一脸严肃地坐在办公室里，柔软的沙发都裹不住他僵硬的身躯。
  “你这样是要怎么办事情？”上官鸿信问，丹阳侯看了他一眼，眼里充斥着混乱和烦躁：“好像是我非要来给你做事情似的。”
  上官鸿信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下午六点二十，他没有回答丹阳侯的问题，反而是问他：“你不觉得有些饿了吗？”
  这是另一种暗示，丹阳侯知道他有别的安排了，这几天他总是在和别的什么人通电话，丹阳侯隐隐约约听见是女人的声音，她有着和上官鸿信一样的口音，也许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凰后，丹阳侯心下有了猜测，凰后和上官鸿信联手要对付俏如来了，这有些出人意料，因为黓龙君还在的时候，凰后很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就连丹阳侯也没有直接和她说过话，这样的人，上官鸿信是如何将她争取过来的呢？丹阳侯指指门，想要离开办公室，上官鸿信摆摆手，叫他自便：“八点之前要回来。”
  说完他又举起了手机，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这有点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感觉，丹阳侯看着路灯上吊着的一抹红日，心里想着，凰后或许有意照拂这同样来自羽国的年轻人，丹阳侯却在中原孤身一人，曾经有人等，但是丹阳侯离开了他们。
  他是没法承受那样殷切眼神的，摇了摇头，不论是师兄还是师妹，都是昔日的一抹影，描绘出过去，却照不见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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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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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3樓發表於: 2022-01-05 17: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个故事翻去复来的看，从嗷3找过来，没想到仍然是停在这里！
丹阳中心真的特别好吃，没想到太太拉的月丹月这么美味！陪酒妹和清道夫，两个都是倔强破碎不珍惜自己的狠人，知道彼此一点过往，互相介入不深，正因为不那么亲密才能短暂的相互取暖，缅怀过去又不用想未来……狼狈的浪漫。比起官配(？)揉在一起化合出的火花简直要让我像个二踢脚一样撒欢！
如晴真是骗走了我全部的柔情和唏嘘！
蹲在这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期待您的后续！
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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