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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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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20-09-16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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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5 【雁苍】鸟(上官鸿信×苍越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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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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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昏迷数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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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协助榕姑娘照顾苗王的女官心中担忧,连手上收拾的动作都慢了,大约是对苗疆天将塌的彷徨。前苗王性格多疑残暴,身边的女官侍卫一批批的换走。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消失。如果床上躺着的是前苗王,她现在的心情还要再多一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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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姑娘煎药去,苗王身边只剩她。宫外巡逻士兵的沉重脚步声和盔甲的碰撞声给她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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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生的俊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气息近无。他的眉头紧皱,昏迷中也思虑不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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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想:到底是什么心思,能使经历风浪的苗王在昏迷中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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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总无常,在那场变故之前,苍越孤鸣大体认为自己是幸福的。祖王叔温和宽厚,偶尔的作弄反而让他放松;千雪王叔待他极好,总想让他从无尽的学习之中解脱。上树摸鸟,下河捉鱼,苍狼第一次吃到烤鱼是在某一年冬天,千雪孤鸣掉进钓鱼的冰窟窿,在上来时身上都是冰碴子,脸上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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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王叔见到他们这般狼狈,就是责怪。父王在大殿,祖王叔简单给他们收拾一番,就去应付询问千雪和苍狼去哪儿的颢穹。千雪给苍狼渡内力,念叨着千万不能感染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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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亲情如此美好,哪怕父亲的责骂苍越孤鸣仍只觉是自己做的不够。他坐在北竞王府的花园之中,父王和王叔已经站了起来,大口喝酒,祖王叔坐着轻咳。在场四人,却有五个位置。父王总忘不了母亲,他在母亲面前从不是苗疆的王,只是丈夫。苍狼也忘不了,母亲总藏在他记忆的最深处,面容美丽但冷淡苍白,眼神忧郁。她总凝望窗外虚空某一点,像被囚禁的金丝雀。鲜少像其他母亲一样拥抱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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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苍越孤鸣记得,在他六岁生日时,病弱的希妲难得带了温情,叫苍狼到她床边,抚摸苍狼的发顶,两双清澈的眼眸倒映彼此,希妲凝视长得像自己的孩子,悄声在他耳边道:“逃罢,以后一定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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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颢穹来探望,希妲又变回忧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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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权是一座无法挣逃的欲望囚笼,站在笼子外的人最终变成笼子本身,将雀鸟囚禁。苍狼以为母亲是雀,后来才发现,所有人都是可悲的鸟,脚上拴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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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苗王宫的王座之上,座下的风逍遥因铁骕求衣之“死”而崩溃,难以置信,瞳孔骤缩。他不禁歆羡,他的兵长……不,现在是军长,是一只牵线的风,风有了线就成了风筝,牵线的人在他身后。他示意铁骕求衣可以出场了,风逍遥看到身披斗篷的御兵韬,脸上的表情竟有破涕为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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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越孤鸣是王,因而当苗疆遇到危机时,他理当站出来。军师筹谋好一切,但他却犹存疑虑。铁骕求衣告诉他准备完全,但元邪皇太强大,一线危机即元邪皇及时赶到。他的疑虑并非来自对生命不能保障的惶恐,而是心愿未了的不安感。他想,逃不掉便逃不掉,母亲望了一生都没逃掉,而他只一眼就把自己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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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苗王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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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苗王宫是竞日孤鸣所留,准备齐全,无论是布置还是安全,更甚原址一筹。处处是回忆,处处是笑语所化的哀伤。他从密道出的王宫,站在附近的高山上,向北是锋海,往后即铁军卫驻扎了数十年的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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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铁军卫分散兵力充作王城守军,未免大材小用。而今前往万里边城赴死,又对不起他们。苍越孤鸣阖上双眸,不知该展现王者的悲悯,还是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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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风声喧嚣。“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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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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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平静,秋水暗藏温热,像藏了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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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鸿信负手在后,和苍狼望向相反的方向,目光遥遥,好像能穿透云层,看到虎视万里边城的魔军。苍越孤鸣有些奇怪的心思,他想,据书中记载,羽国人似人非人,身体轻盈,与人类多有不同。或许上官鸿信也是,他真能看到万里边城。若苍越孤鸣前往亲临边城赴局,站在此地的雁王亦能看到,届时无论生死,都被他放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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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很快就丢弃这个想法。羽皇封号皆有不同,他不知道上官鸿信为皇的称号,只知他退位为雁王。他封号雁,但不是雁,不会南来北往。他是束缚不了的鸟,不惧北峰风雪寒冷,不畏南水安逸慵懒。捉不住。偶尔抬头,能窥见踪迹。他总是莫测,无论行踪,还是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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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王颔首。以示对苍狼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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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越孤鸣沉默片刻,忽然道:“先生,孤王心悦与你。”他带挣扎和犹豫,但最终所有化作坚定,他缓慢道:“孤王心知,这份情感不容于世,但若先生愿意,孤王便能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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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想凝视雁的双眸。金色眼眸深邃平静,上官鸿信探入清澈的湖泊,短暂一瞬,他轻轻错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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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越孤鸣不曾放开王者自称,上官鸿信自然明了。他不会放下苗疆,但站在这里与他说话的,是苗王,是苍越孤鸣。是王者真心,更是一份愿与之共苦的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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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像苗北化不开的坚冰,忽然冷入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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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王。爱只要一方付出,另一方接受,便能得到幸福。但爱本身不需要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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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觉得不幸,放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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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迈开脚步,无声息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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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苍越孤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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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与我,毫无干系。与你,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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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王做噩梦了。女官将毛巾浸入温水中,拧干,擦拭苗王额角流淌的汗。苍越孤鸣皱着眉,双眸紧闭,邪火灼烧经络的痛苦都没让他如此失色,冷静自持经历磨难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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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曾悄悄问看护苗王的榕姑娘,到底战场是什么模样,到底王上碰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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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姑娘不答,她在苗王宫一直是沉默的,出去了才偶尔展露笑颜,但笑里夹杂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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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曾嘱咐她,让她注意榕姑娘的状态。她不懂这些,但一一应下。她也问过军师相同的问题。军师出现就披着头蓬,神神秘秘的样子。若不是她实在好奇,万万不愿问他。军师沉默思忖片刻,只沉声道:“战场是战争进行之地。战争由苗疆前路阻拦引起。王上是苗疆的守护者,我等追随王上守护苗疆,没有保护好王上,是我的失职。是我策划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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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斗篷扬起,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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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呆呆望着他离去,铁骕求衣面具下的唇紧抿,眉峰紧锁。记忆回到元邪皇重伤苍越孤鸣的那一瞬,强劲掌力厚重凶猛,元邪皇未动,便将苍越孤鸣击飞,恰好被上官鸿信接住。雁王搀扶苍狼起身,他攥紧狼王爪,强压内伤,与之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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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情况让他来不及多做思考。他甚至没有想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并肩。雁王微侧头,运使内力击在苍狼肩头,他隔空与公子开明对视一眼。公子开明呼喊木鸢,正巧接住苍狼,带着鬼飘伶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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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邪皇正想再追,断云石在他面前炸开,尘土飞扬,等烟散去,在场的人,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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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原地,微一抬眸,重伤的应龙师拄着拐就上前,恭敬对他讲述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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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失败的算计,只因元邪皇的出现,所有站在魔世……或者说元邪皇对立面的智者都在思考,他到底如何躲过外围耳目,忽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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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鸿信自然也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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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他思考到苍越孤鸣躺着的榻前,他只挑眉,却不觉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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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趴在桌上睡着了,清浅的呼吸声在上官鸿信耳中清晰又清明,他先给苍狼把脉,脉象微弱但稳定,苗王宫的人都尽心力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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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的卫兵每隔半柱香就路过房门。若不是苗疆天寒,敞门怕受伤的苗王伤上加病,上官鸿信怕是要躲藏才能掩人耳目。但届时,或许他不会躲藏,而是光明正大,甚至连来意都不用掩饰,自会有人用自己的眼睛扭曲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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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首凝视苍越孤鸣,思绪越发清晰,元邪皇所做的一切逐渐形成脉络,答案呼之欲出,最后一层隔膜即将打破之际,熟睡的女官自梦中惊醒,她揉了揉眼,隐约看到王上床前站着个人形的黑影,她并未惊慌大叫,揉了揉眼,那黑影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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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观察,油灯下王上的脸色好了很多,她把脉观察,心脉平复稳定,苗王的眉都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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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王上醒来,已又发生许多事。雁王代表墨家前来,与军师协议战略。她站在军师身后,怯怯地悄悄观察雁王,总觉得他身形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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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越孤鸣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好了很多,后花园气氛静谧,淡淡的香浮动。金池不在,但该有的不会少,终会有另一个人照顾满园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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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鸿信一如既往,信步闲庭走在后花园,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苗王身体未好,不宜久站,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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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比苍狼还像主人。雁王倒茶,碧绿茶水注入空杯,有梗沉浮其中。苍越孤鸣盯了片刻,望向雁王,忽然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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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让他逃,而他看见上官鸿信第一眼,他心中某个声音就告诉他:你逃不掉。但他就像母亲一样,是抓不住的鸟,鸟有翅膀,而他是狼,在地面追逐,但永远触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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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去母亲,也碰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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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依着铁骕求衣要求悄悄跟在二人后面,望着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军师,曾有一道身影站在苗王床前,静默凝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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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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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金主爸爸的约稿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是为定数,也是变数。大道无形,天道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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