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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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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 飘策杏默剑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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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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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04-07 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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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6 【剑蝶】流浪
0
全文一萬六千字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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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36雨上發文,沒有經驗。如果有何不妥之處,還請各位告訴我。例如角色死亡是否需要預警?如果沒有硬性要求,像這種可能劇透的預警我還想盡量避免。當然,如果出現血腥或18禁描寫會打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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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祝願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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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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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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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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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顯示的地址,是那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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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應該就在這個轉角……”風間始沒等車停穩直接從座位上跳下,沖了幾步又匆忙折回來拿藥。神田京一把車扔在輔道上,拔了鑰匙就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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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的狀態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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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其他人拉著,襯衫的袖子被胡亂卷到手肘處,可見小臂有一道劃傷,正往外汩汩滲著血。臟汙的血跡一路延伸到膝蓋,零星幾滴在白色帆布鞋上更顯得紮眼。頭發也被扯得亂糟糟的,就剩一雙眼睛還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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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始下意識喊著“哥哥”,急忙跑上去抱住劍無極。神田觀察了一圈,最後看向店內。蝴蝶們有些散落在桌臺,有些在偏離門口的位置,或是在高處搖搖晃晃。只是玻璃外殼被打開,沒有任何一個受損。碎了一地的玻璃折射著七彩的光,顯得如夢似幻。冷艷的色彩在初陽中鮮活異常,像是下一秒就能從這裏自由飛翔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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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做生意做得好好的,又他媽沖進來說要買。他媽買得起嗎?最好不是勞什子的動保,爺做的可都是正經生意!晦氣!呸,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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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一聽就炸,翻身上去打算再來三百回合,被他弟死死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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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經生意?哼!你放最高的不是三尾褐鳳蝶?你們放開我!那可是保護動物,你憑什麽放出來賣!我不是神經病,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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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引來越來越多的閑人,咂巴著嘴,各自對這場鬧劇評頭論足,嘰嘰喳喳一片。剛被拉開的店主聽到周圍人議論,急了眼,抄起路邊半麻袋砂石要掄過來。劍無極意識到危險,擔心會有人受傷,用力去推面前的風間始,楞是沒推開。還好被勸架的路人及時攔下了店主。砂石被扔到一旁的碎磚塊堆裏,發出悶悶的摩擦聲。劍無極站著怔了好一會兒,盯住那些垃圾松了氣,終於不再鬧騰,緊挨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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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嘟滴嘟滴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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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聲從街那頭傳來,警察們動作麻利,三下五除二直接將店長銬上。圍著拍照錄像的、嚼舌根的、嘴碎難聽的,一並套頭帶走。偏遠小鎮講究效率,不能太在意禮貌規矩。調解室的空調開得像瀑布一樣透心涼,三人進去俱是一抖。神田和風間始好說歹說,出示了病歷和證明,他們才同意只給警告。而那位店主就沒這種運氣,行政處罰還要上繳,權當給他們沖業績。一路折騰,直到賠償的細節都當著相關者的面敲定,有人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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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踩著夕陽從派出所出來,風間始安慰了幾句,疲憊的劍無極只是簡單應著。月亮緩慢地爬升,海風帶著些許涼意一浪高過一浪,三人就這樣默默地走回家。到晚飯時間,他們就在順路的湯粉店裏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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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始家裏有小朋友,需得回趟家。吃過飯,神田說要回去推車來,讓劍無極等他二十分鐘。劍無極站在便利店的搖搖車旁,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有小孩塞進去兩個硬幣,《致愛麗絲》帶著銹味跑調,引得劍無極好像想起了什麽,自己掏了鑰匙上樓,拿好東西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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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點了,便利店開始放《新聞聯播》當背景樂,劍無極也跟著發呆。他今天太累了,因此變成另一個人,或者說回到過去。而現在,他等著有人拉著他的手去什麽地方,他自己時常認不清楚,記憶是吃藥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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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說話可以不說,嘴巴閉上別灌了沙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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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小電驢逆著風,一顛一顛地載著兩人來到喧鬧的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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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生病時需要人遛,每個不下雨的夜晚,他們會和劍無極一起去海邊賣藝,或者說散心。他自己會記得調好吉他,上變調夾;會使撩到鳳蝶的單手點弦,記憶深刻如一劍無悔。短的時候四十幾分鐘,長則一個多小時。難得療效不錯,他們就對自己下了死命令,仿佛約定俗成的法規。執行到現在,居然真的持續了幾年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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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時,他不過隨便在沙灘邊找了根路燈常駐。夏夜的沙灘,喝點小酒,聽著音樂,與知己好友吹點牛皮,那舒服得呀!漸漸地,人們開始期待這位戴口罩的小哥。甚至有小女孩組成了小型粉絲團,不吵不鬧,自發舉著熒光棒默默支持。再後來,燒烤攤支起來了,鮮啤吧挪過來了,圍繞在他身邊的人逐漸多起來。一個孤獨的靈魂發著螢光,風雨飄搖,竟能成為這個偏僻沿海小鎮最早的網紅打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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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很珍惜這樣的好時光,好心態帶來好收益,良性循環。如此,他的情緒也得以安穩。狀態好時,他會打趣慕名而來的女孩子們,也會帶兩根棒棒糖,準備給坐在琴盒裏聽歌的小孩。日間步行街人來人往,夏季的海風似熱浪吹起少女們的防曬衣。但到夜間,在月光朦朧的映照下,沒有防曬衣的必要,柔軟軀體被滌綸細繩勾勒出引人遐想的弧度。啤酒花與麥芽的碰撞帶來迷幻似的盡興,年輕的人們都醉於眼前的風景。是海,閃著光的深藍綢緞,柔軟而溫暖,像白花花的胸脯,輕易便被燃起欲望。踢踏人字拖的少年們路過這裏,暗自欣羨這小子艷福不淺,摟過一旁的女生故意繞遠,調笑著走向另一邊人聲鼎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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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笑得光亮,空有一副顏色做軀殼。過往的欲望只停留在表面,感受不到任何溫度。他借著路燈昏暗的光看譜,孤獨藏在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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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被搭訕的不只劍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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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不勝其煩,就像今晚,這已經是同一撥人在兩小時內,第三次變著法兒要聯系方式。無奈戒指是之前取下的,他壓著火氣直接開口:“不好意思,有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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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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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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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蒙蒙的劍無極下意識握住斷弦的一端,鋼弦在空中劃出一道銳利弧線,像刀光。然後他一言不發地換弦、調音,勉強笑著和觀眾說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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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剛想湊上去,一輛停在步行街盡頭的黑色私家車突然起動,快速掉頭消失在黑夜裏。他知道那是誰,風間始與他提起過。雖然不常遇見他的出現,但在苗疆,仍有人認為自己對劍無極有照顧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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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上來是不是好事,但起碼劍無極不是孤獨的。不一會兒,風間始回來了,兩輛小電驢停在一起。他遞來果汁,塑膠杯外冒出細密的水珠,適合夏夜。觀眾席的兩人隨意晃著杯子,聽冰塊在裏面叮當作響,仰頭喝一大口,再嘆氣。兩人就這樣吹著海風,靠在木樁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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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剛走,苗疆那邊還有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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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次在醫院見過面之後,好像就只打過一次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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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容易,就算是萬濟醫會,也總有救不回來的人。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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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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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間始有些焦慮地咬吸管,半杯果汁半杯冰,他不習慣這樣的冷。正如後怕與驚恐,深刻地影響了他和劍無極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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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和劍無極剛吃完飯,在廚房收拾的時候,聽到他哥問他要不要吃鈣片。他還心想這是好事。等他把圍裙摘下,擦把手出去一看,劍無極腳邊亂七八糟一片,他去幫著撿才發現不對勁。劍無極在他頭頂嘟嘟囔囔地說,這鈣片怎麽讓人犯困?話還沒說完,人一頭栽下來,把後腦勺磕出個老大的腫塊,上救護車時床單被染得血紅,嚇得他眼淚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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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的身體之前被熬得很差,洗完胃被推到病房後,仍然十分虛弱。千雪孤鳴風風火火地進來,把他推出去後反手就把門鎖了。他雖然相信千雪孤鳴,但沒辦法兜住擔憂到滾燙的心,只能透過門上的可視窗緊盯著病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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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孤鳴沒穿白大褂但帶了工牌,護士看到不敢攔著。他憤怒地轉了幾圈,沒忍住重重地踹在床邊護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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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運氣不好,昨天我排班急診。要不是我,你八成就成功了,你想想,你有什麽資格成功?你憑什麽在這個地方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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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無力地咳了兩聲,隨便他說,就只點頭。聽到溫皇的名字,他還比出拇指:對、都對。千雪孤鳴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不知道為誰疼得心慌。他意識到普通的話根本激不起這個人的求生欲,他也從少年的眼裏看到了絕望的黑洞。他握緊拳頭,內心掙紮了幾下,強裝鎮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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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不回鳳蝶,所以你不準死。我們三個誰都不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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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兒,劍無極徹底蔫了,千不能萬不能提她的名字,劍無極肩膀一抽一抽地縮進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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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雖然還想說什麽,卻只站著看了一會兒,臨了,收回懸在肩膀的手,只是把點滴的流速調得慢了些。在他心裏,為了避免互相言語廝殺,這樣離開已算是落荒而逃。千雪孤鳴走出房門,面色復雜地要留下電話,風間始沒認真記,快步回到病房裏,隔著被子緊緊抱住他哥,淚水潤濕了包著頭的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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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乎是風間始最無助的一天,他不知道怎麽救劍無極,甚至不知道劍無極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他最怕有一天他不在身邊,這個人就像塑料袋一樣,輕易地被風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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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時間過去這麽久,不會在此時天翻地覆。卻未承想痛苦被思念滋養,早已成為心上廢土裏詭幻的唯一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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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聽到這兒,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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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會多幫著點,別太擔心。你可不能累壞了,家裏還有人要照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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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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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會好許多,風間始漸漸放松下來:“她也快上小學了,要看看照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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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抱著刀的樣子和劍無極小時候一模一樣啊!可以啊,很可愛,咳,孩子很可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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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突然狂起來,霎時,他們都被沙子迷住眼,很難睜開看清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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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的傘也被風無情地吹走,他跟著擡起頭看,有什麽東西懸在半空被撕裂。在風雨裏,傘骨翻折的聲音震得他猛然一顫,像是風箏斷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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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通了什麽,慌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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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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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濟醫會 住院部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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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好奇地看著周圍。活力十足、不斷探索這個世界。再過四個月,他們即將與父輩一起踏上尋鄉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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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從一個維度向另一個維度的行進中不迷失方向,它們借助了天文標記,太陽和星辰。它們對磁場的運用就像使用了指南針。在飛越1800英裏後,它們將會到達極寒之地——西伯利亞。鳥兒們一路向北,沒有什麽能阻擋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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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飛這麽遠會不會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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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它們的毛很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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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時候,它們遨遊在雲層之上,穿越在皚皚白雪的壯闊山峰間。寒風冷冽,它們躲在巖石後抱成一個大圓互相取暖,不斷抖散落雪。待耀日洋洋灑灑金黃一片,又飛向青山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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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暫歇在馱了好幾捆幹草的牛車上,啄啄草桿,曬曬太陽。滑翔去追梯田裏的小魚,撲騰幾下,嫩綠的稻田裏激起一連串的水花,清涼而靈動。向前,波瀾壯闊的湖面映照出遼遠無際的天與雲,天地間有一個它,水裏有一個它,它歪著頭好奇地看了會兒,一個猛子紮下去,撞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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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世界各地的候鳥們,終於在北極會合,旋即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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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率先坐直:“好像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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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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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號床的鳳蝶,預約的TTM檢查時間到了,準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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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暫停,回來再看啊。請進!蝶蝶我來幫你拿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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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進來和他們打了招呼,將遮光的窗簾拉起。冬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窗沿的粉色玫瑰上,星星點點地落在木地板上。隔壁小學響起跑操鈴聲,穿得圓球似的小學生們排成隊,嘰嘰喳喳地跑下教學樓。
H1,;Xrm
劍無極在擺弄輪椅,護士幫著將鳳蝶攙扶起來。她註意到新的手套,詢問激素軟膏是否有效。鳳蝶看了一眼還在忙活的劍無極,苦笑著搖頭。護士隱約猜到什麽,安慰了兩句。為了轉移話題,她和鳳蝶一起看向投影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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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徙的鳥》。上一次看它還是語文老師布置的任務呢,八百字的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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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記得,小時候看不懂,家裏的老師一點兒一點兒地講,結果把他自己也帶進去了。你有看過《他曾是一座海上枯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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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候讀過,當時很火的嘛,原來作者的角度是候鳥啊。被困在城裏的白色海鳥,可是明明城中什麽都沒有……他是被自己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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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枯城的存在,本身就是他最大的興趣。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啦,還是有點其他東西的,比如說各種奇奇怪怪的蟲子,還有蝴蝶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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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舍友,臨床心理的,也有提過這個,說作者可能,執念過深什麽的,他現在在還珠樓還好嗎?我就只是八卦一下啦。畢竟副院長三天兩頭地往這兒跑,你一定是還珠樓的重要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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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厭惡酆都月,不願話題繼續。他開口道:“好奇心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他現在也算罪……得償所願,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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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環輕輕套在鳳蝶的小臂上,十分註意沒有碰到手腕上。那裏足有半指長的裂口,誰看誰心酸,更何況是劍無極。他舍不得鳳蝶再用力,伸出手想將人抱到輪椅上。但鳳蝶是何等人物,直接往他肚子上送了一個香香拳頭,自己走到門口的輪椅上坐下,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劍無極趕緊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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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能理解主人為什麽更喜歡躺椅而不是輪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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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變態溫皇人品太差總是坐壞嗎?如果是蝶蝶的話那就是輪椅的問題,下次墊個靠枕會舒服一些。”
(Ck|RojC
“劍無極,這可是教科書級別的雙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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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按下電梯到一樓。醫院人滿為患。才下一層,來看望的人們烏泱泱地湧進來。牛奶、水果籃和點滴袋全擠一塊兒去了,大有早高峰地鐵換乘站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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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溫皇就很合適,非常合適。餵餵,小心一點兒。”劍無極在她身後俯下身,像一只大鳥張開雙臂用羽翼護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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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溫熱氣息,鳳蝶稍稍往他懷裏靠,小心地把手從輪椅扶手上收回身前。
8_MR7'C1hi
“嗯,也不是不行,橫豎你倆半斤八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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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f5Ld"|%9
待被推出電梯後,她撈過他的手背親了親,仍然覺得不夠。鳳蝶示意讓劍無極停下,他繞到前面輕聲問了句什麽。鳳蝶沒聽,她站起來,慢慢地摟住他的脖頸親上他的唇。就在醫技樓大堂,人來人往的大堂。劍無極紅著臉看她沒事人似的坐回去。一路上聽到周圍零零散散地有人鼓掌,他假裝淡定,繼續推著鳳蝶向前走,直到跨過“祝君健康”的紅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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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剛剛提醒我,手環最好還是一直戴著,安全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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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難受,本來手上都是口子了。手足綜合征她也知道,安心啦,我進去咯?”鳳蝶把手套脫下塞給他,他用掌心輕輕蹭了蹭鳳蝶熱乎乎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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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在這兒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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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GJ/g
耗時不長,做完檢查的鳳蝶看上去輕松許多,點菜想喝燉湯。劍無極不放心外賣,提出請假兩個小時回家燉了帶過來,鳳蝶大筆一揮欣然允準。劍無極心情也好起來,把鳳蝶送回單人病房,按下視頻播放鍵卻被鳳蝶又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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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回來再一起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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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一定快點回來,蝶蝶你休息吧。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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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厚重的關門聲落下,房間徹底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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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把手套輕輕拉下,艱難地給自己塗藥。在脫下棉質襪子時,額頭上已能看到些微汗珠。她先是咬牙把傷口滲出的鮮血處理幹凈,再用沾上軟膏的棉簽塗抹。搞定這些後,她擡眸看了一眼暫停的頁面。不過是隨便選的鳥類紀錄片,鏡頭卻恰好往人心裏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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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坐擁天空的自由,卻也受制於此。遼闊的大洋上,任何浮物都能讓疲憊的鳥兒休息,除此之外,一路無法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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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有些落寞地撇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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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自己推到窗邊坐了一會兒,孩子們朗讀的聲音已飄得太遠,她將註意力轉到那束粉色玫瑰上。枝幹被淡紫色的絲帶環繞圈住,系上一個優雅松散的蝴蝶結,淺淺淡淡地將香氣散開。她湊上前去聞,溫柔地撫上花朵。絲綢般的觸感,閃著金屬光澤,溫柔而脆弱,讓她想起家裏掛在高處的足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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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在床邊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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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藥味擋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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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墻壁空落落的,她認定把她的提琴擺在這裏會很合適。陽光會覆蓋在深沈的木色上,替她輕輕蓋上夢想的羽毛被。或許可以讓劍無極再把琴帶過來,別讓弦生銹了。哎呀,她又想起劍無極了,明明人剛剛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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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使人愁悶,不妥不妥,得找點事兒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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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Y<n2
“我記得帶過來了……在這裏。”鳳蝶從櫃子裏翻出一本舊書,拍了拍灰,純粹當作消磨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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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復古印刷的封面,一輪彎月如鉤在前,滿盤月輝清朗在底。首頁有酆都月手寫的書名,翻開每一頁,基本都有酆都月的筆記。紙張有些泛黃,她沒有用心保存,但臨行前還是找個空隙塞了進來,大約是想起這人著實會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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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書剛出版,鳳蝶本不在意,不料回家上他的課,被正兒八經地擺在桌子上。鳳蝶真想知道這人的臉皮是什麽做的,嘲笑他哪有人教語文是用自己寫的散文詩。他搖搖頭回道:“那不然我就沒什麽能教給你的。”就算是褒義吧。但當她漫不經心地讀到一半時,驚恐地發現酆都月的意圖似乎是想教她怎麽談戀愛。這可著實嚇到了她,還以為是自己偷偷從山下買的話本被發現了。
Q}~of}h/
他們還在還珠樓時,常需要采辦,鳳蝶又是金貴且唯一的姑娘,她若有興趣,溫皇便隨她。長長見識是好事,鳳蝶的許多新鮮便是由此展開。她雖面冷嘴利,到底是個心態平和的,尊重萬事皆有因,不會特別排斥爆款熱銷的言情小說,對了,用酆都月的老派形容就是——話本。
*R.Q!Lv+
酆都月雖是她半個文學啟蒙老師,但從來不給她推薦書單。孩子放到書店裏自己去選,選好了他也不多看一眼刷卡了事,她樂得不用解釋。如此說來,他更像是個管家範例,不問不提,說幹啥就幹啥,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差就差在一頭撞在神蠱溫皇的燈塔上,頭殼撞壞飛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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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我看完了,結局是什麽?”鳳蝶剛練完舞,連同書和軟鞋一同扔在副駕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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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結局?系好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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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右腳和左腳的鎖鏈,到底是通向哪裏?又是什麽讓他終生無法離開枯城?我用藍色圓珠筆圈出你所有的伏筆了,就這個沒交代清楚。”鳳蝶散開練舞盤起的長發,嘴裏叼著多余的淡紫色發圈,熟練地紮起利落的高馬尾,“故事的結尾,主角費盡心機進入城市中心的燈塔,去尋找右腳鎖鏈通往的深處。其他人我無所謂,但你寫東西一定會有清楚的完結,所以我漏掉了什麽細節嗎?”
zXQo pQ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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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月通過後視鏡與鳳蝶對視:“你可以先說說你的猜測。”
`JyTS~v$
“鎖鏈的終點是左腳。但你不會寫這種顯而易見的東西,更不會因為這個原因甘心困守。”
K^bzZa+a
她玩味地看著司機的臉色,抓住那個挑眉的動作繼續道:“還是說,你的燈塔輕飄飄地挪了位置,大咧咧地讓你發現自己被困在自己的圈內,更讓你意識到——你是希望被燈塔鎖住的?”
uBI?nv,
(3`Q`o;
氣氛驟然降至冰點,酆都月意味深長地睨了她一眼,沒接她的刀,然後用中指打下左轉向燈,像是要專心開車的模樣。
5;5;bBo~
“坐穩。”
Hzs]\%"
左側車道有一輛黑色轎車疾速追上來,向右打方向試圖將他們逼往輔道。酆都月猛地踩了一腳剎車,緊接著連掛兩檔從時速五十提到一百三,繞過後面尾隨的黑車,用一個漂亮的後輪抱死漂移,揚長而去。
Qhb].V{utV
待到安全地帶,酆都月透過後視鏡去看鳳蝶,小姑娘抱頭瞪著他,眼角被磕出一點兒生理淚水。
|[n-H;0
“你應該聽話,系好安全帶。”
R4G$!6Ld
“對,我應該聽話把書給主人也看看。”
!>T.*8
“你都看得出來,樓主想必已是心如明鏡。他什麽都沒說,只說明這還不夠。”
Mp*")N,
“瘋魔,你真是瘋魔了,你怎麽會起這麽文藝的名字啊,怎麽能起這樣的名字呢?”
t6&6kl
“很簡單,因為死亡與月都是世間難得的永恒。”
_y&m4Vuu
} 5i0R
鳳蝶跨到副駕上,第一時間系上安全帶,再從前排儲物空間裏找到活血化瘀的藥:“生與死都是永恒的,太陽與月亮也是永恒的,那你怎麽不叫日天堂?”
ALS\}_8
酆都月楞了一下,偏過頭忍笑:“咳咳,相比起生存與太陽,死亡與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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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接近神蠱溫皇,而且永恒。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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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月點點頭:“我確實沒什麽能教給你的了,雖然場合不對,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希望和安心的重要性。以及,如果有機會,我祝願你能談一場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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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樣的單戀嗎?還是殺了我比較痛快。平時沈默寡言,今日怎麽啰啰唆唆的高呼愛與美,你真是怪。”鳳蝶把藥收起來,還是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他絕對是故意的。她翻過身賭氣似的說要睡覺,酆都月便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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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他應當是預感到了他們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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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的事倒看得挺清,怎麽把自己繞成個亂麻?”十年後再見時,作為殺手僅剩的溫柔也被副樓主自己折磨殆盡。一頭欲望沈淪,一頭偏執不甘,當真左腳纏住右腳,恨他圈地自牢,更恨這牢沒有神蠱溫皇親手上的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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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確實說中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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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這些年,她深刻明白這些不太一樣,很不一樣。她指尖翻覆的不再是還珠樓的藏書,也不是她自己在山下隨意挑來的話本。她不再作為一個看客,而是作為現實的一種真實存在。文學需要愛,酆都月需要她懂,但她得愛才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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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開始有心事,洗棉質衣物擰幹時,會有水滴灑在裙邊。她倒的茶,也能耐心地等茶葉在熱水裏滾燙沈浮。想劍無極的時候,時間一下子過得很慢;見到他的時候,又覺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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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你喜歡一個人是因為他幹凈,有時候是因為他溫柔。鳳蝶想,她會喜歡上劍無極,被溫皇稱為空空如也的腦子也許功不可沒。不可限量的未來和潛力,讓他此時溫柔多端的心緒顯得沒那麽聰明,但很可愛。情緒的東西太多,像一團亂麻。他自己理不清,便找了把剪刀把心剪得滿是傷口,還把那些話說出口去傷害其他人,刀子嘴名副其實。笨笨的,想要守護和前進的心又很柔軟。他苦惱著實力時,流著淚害怕時,讓人覺得有什麽破土而出,像是誰的人生又演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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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擁有的那些特質,比如朝氣,或比如抱著劍時的傲嬌氣。他大大咧咧地跑過來摟著人,說真心話時還小心翼翼地偷偷看她,這些她在還珠樓裏都沒見過。真心真意,原來的神蠱溫皇幾乎沒有,也是酆都月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次的東西。像道德與情感,在溫皇面前只能算作舞臺上的幹冰,襯托縹緲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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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就在一旁看著那些藏在靜水下的暗流。戲一部一部演,她一幕一幕跟。劍術彎刀,系上舞鞋,她只需作為仙子,輕飄飄地振翅,日夜環繞一座海上枯城。在主人身後,擔憂與恐懼不是她該有的情緒。相應的,好奇通常也得不到什麽好結果,過於通透的生死,讓感情作為人生的基礎顯得可有可無。在這樣不大適合成長的環境裏,鳳蝶硬是自己琢磨出了一點兒溫柔模樣。正的反的並沒學到多少。大概心裏有的情義,知道是演出來的,更覺得話本裏寫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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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愛上的時候,拖磨了時間,或是被時間保護著,並沒有多少溫存。戀愛的感覺得以高高懸掛,停留在月色遙遠的幻華,白白的,螢光似的。少女才明白,相思不會因為忙碌而減少,反而見縫插針,開始在平原似的心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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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本確實寫得不行,愛的感知太精彩,連帶著生存的意義、理想,和稚嫩的責任,還得自己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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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集只開口念了幾句她的嗓子便啞了,相聚的時光穿梭得太快,總在悲傷時才想起這些美好離酆都月已太遠,甚至離她自己也太遠。如今雖能理解不饒人的思念,卻被胸腔中的利刺釘住無法繼續。於是她合上書,放任這種清晰坦蕩的高傲彌漫。也許俗氣話本裏也有寫得不錯的地方,當男女主角不得不分離時,當代替了人生的故事即將結束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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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陰陽相隔,不妨礙一份飄揚而自由的愛。自由沒有方向,更不是居無定所的流浪,而是心有歸處、心之所系、心心念念。總而言之,應當是心在哪兒,愛便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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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知道她永遠不會孤獨,但尚且無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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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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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極少出門,也極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所以對在飛機上睡著,且夢到十幾年前這種事沒什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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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還是劇團的幕後老板。團裏有百裏瀟湘和酆都月作為招牌,他照顧鳳蝶自然也向著這個方向。養育一位殺手與培養一位管家其實沒什麽區別,答應鳳蝶選擇芭蕾更是出於三途蠱的考慮。每日打底訓練六個小時的芭蕾,其次是文學與音樂。可她太瘦、拔高得太快,腿部力量差了一截,超過六個節拍的意大利轉能給自己轉得劍意四起,真正意義上出乎了溫皇的預料。若要繼續便是堂吉訶德,但再往後,她需要更多、更適合的方向發展,無法作為音樂盒裏只能旋轉的木偶。而這種根本上的變化讓溫皇短暫地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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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鳳蝶首演謝幕時,他沈浸在喝彩歡呼中,卻並沒有立刻站起來鼓掌。這當然無礙其他觀眾的瘋狂,人們爭著擁到臺前,企圖能更近、更多地看到這位骨形特別的舞者。神蠱溫皇無視那些別有好意的贊美,快步回到幕後,遠遠看見在卸妝的鳳蝶朝他招手,又等不及似的運功閃到他面前。她仰著頭,調皮地攤開手笑得很開心,像是在驕傲地說“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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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太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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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的好蝴蝶。”指揮棒在臺下劃出同樣優美的弧線,他輕輕地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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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裙忽上忽下地飄揚旋轉,計劃按部就班地進行,他手裏纏繞著巫族的因,愉悅地等待深紫的果。一場在天允山的會演,能讓他在最佳觀賞地點拿捏人心天意。稍加運用,絢爛花火便是致命炸藥,反復琢磨時機,他等著那一刻。中原、苗疆、東瀛和魔世,一件一件地應驗。若有一事不算完美,也許是他的蝴蝶身邊,多出了抱著吉他的少年。一個險些使數十年積累報廢、總是起肖的廢物。卻也是能讓鳳蝶為他求情、心甘情願等他回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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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見到主人起就是雲外縹緲的位置。眾人所謂的至高山頂對於主人而言,不過是隨處可見的風景。但對劍無極來說,他眼中到處是需要攀登的頂峰,主人怎麽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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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躍在一片模糊的背景裏,溫皇在記憶中擡眸。鳳蝶穿著便服,正將熱水緩緩倒入茶壺。她皺著眉頭,似在不滿溫皇之前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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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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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心中一凜,表面依然穩如泰山地端著熱水,一滴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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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低頭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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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早些休息,明日便該去天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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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坐起身,看著鳳蝶的背影端起茶杯,順著黏稠的夜風吹了吹茶湯的熱氣。他笑了一聲,眸色微沈。他當時想,何必真的去考慮這個問題?隨意她愛著誰,過了明日,他都不過是……虛幻縹緲的一座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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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流顛簸猛地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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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飄渺醒來有些發熱,頸椎突突地疼。此刻的他只想用劍氣削掉飛機右前方的引擎,想看看少了四分之一的空中女王怎麽在黑夜中燃燒招搖絢爛,廢渣與碎片尖叫著墜落。這一覺睡得不舒服,夢得不痛快,該歸因於他和千雪接連熬夜兩個星期。更或許不僅這一覺,半個多月的噩夢癥結都在這兒。任飄渺閉著眼翻出小冰箱裏的冰凍礦泉水,握著手裏,積郁始終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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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認為這屬於天意弄人,點明一個顯而易見的原因不難,他只是在思考如何對千雪說。這是當初兩個人的決定,理所應當由他們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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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的化療見效不佳,再這樣下去,急性肝衰竭只是一個星期的問題。在這之前,漫長而痛苦的腦病,還有微乎其微的移植成功率,沒有必要。他相信他的蝴蝶有怎樣的覺悟,也猜到一旁的劍無極會怎樣哭哭啼啼地說別拋棄他。這才是讓他頭痛的問題,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有些理解劍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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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與鳳蝶最大的區別,便在於鳳蝶,才是那個願意去了解劍無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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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即將在芬蘭赫爾辛基國際機場降落,請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帶。待飛機安全停機後,中轉的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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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溫熱的水瓶丟掉,在落地後給千雪孤鳴發了幾條短信,隨後關機,淡漠地消失在洶湧人潮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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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癌癥是一個概率問題,對毒的抗性是她與生俱來的debuff,那麽他要做的,是在死亡來到之前,用舉世無雙的銳利,為她撕破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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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他的好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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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麽呢,這麽入神?”千雪手上揣著白色的小塑料袋,從門口探出頭來,毛球團子晃晃蕩蕩地垂到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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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你、你怎麽來了?是手術時間確定了嗎?”鳳蝶有些慌張地拍了拍微紅臉頰,轉過身要拉椅子到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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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孤鳴趕緊擺擺手,把藥放在床頭:“好好歇著,照顧自己才最要緊。對了,劍無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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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家帶飯,是主人要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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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呢,溫仔等明天。手術的話定在後天。”千雪孤鳴坐下來撈過她的手,作勢要檢查,“嗯,有好好擦藥還是會發作慢一點兒,要註意水的溫度,來讓我看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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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沒來得及把襪子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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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不用啦義父,我有好好塗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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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孤鳴早就瞄見床尾帶著血跡的布條,無奈嘆道:“唉,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說了多少次不能用力,讓劍無極推你去就好,別再折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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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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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也沒其他辦法,看鳳蝶呼吸仍是困難,心疼地忍不住摸摸她的頭:“這都幾點了,劍無極還不來,他真的有在好好照顧你嗎?要是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直接說,我給你出氣!要不我先叫食堂送點粥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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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挺好的。我不餓,一會兒他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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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就開始為他說話,以後老父親們可怎麽辦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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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打趣我了,義父才不會沒人陪呢。對了,正好有件事想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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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先是猶豫,雖然已經在心中預演過上百次,到此時竟又開始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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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地將信封從床頭櫃抽屜底部的暗層裏取出。似是有些不舍,在手裏摩挲了一會兒才遞給他。千雪笑著接過,紙張很柔軟,但他感覺卻像是握住一層薄如蟬翼的冰,寒意順著臂膀直沖心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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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想開口問,突然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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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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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挪到離千雪更近些的地方,輕聲道:“我太了解主人,他離開一定是沒有把握。義父,這裏面只有一張紙,一句話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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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下意識地想把信封扔下,但看到鳳蝶蒼白的臉頰,又於心不忍,讓它浮在指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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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神蠱溫皇的?還是劍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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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給義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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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抽搭下鼻子,聞言直接將信封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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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我而言現在就是看它的最好時刻,你不要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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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裏面是一些其他的話,適合刻在墓碑上的話,幸虧不是。信的內容確實很簡單,只是一句話,用來反駁一個觀點。這不會是千雪孤鳴的觀點,從前到現在都不會是他的。他更沒有立場去反駁這個觀點,狼也曾獨守孤城靠恨著回憶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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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釋重負地嘆氣,將鳳蝶抱在懷裏,有幾滴淚落在發絲間:“你總是在擔心他們,太辛苦了。”懷中人搖搖頭。但他繼續道,“對不起,我不會幫這個忙,你不需要去考慮這個問題。你們上次是因為這個吵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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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吵架,但確實與這個有關。我喜歡他,自然希望他好好活著。我希望你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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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放開人坐回床邊,還是聽到了不願聽到的話。他托著臉,手肘立在膝蓋上,小指尖正好抵著黑眼圈。他很疲憊地閉上眼:“別說這些沒用的,你應該相信的是我們。我們不可能會放棄,只要不放棄就永遠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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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總會走到這一步的。於是鳳蝶不得不開口紮他:“可是你來,不是想和我說這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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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小鳳蝶。我想看到你活力滿滿,你得相信自己,也要相信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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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著急:“不需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死亡率不是假的,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化療、介入,每天吃這麽多藥都沒有好轉。其他人會死,我憑什麽不會死?這只是需要被接受的理由和現實,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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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激動,你先冷靜下來,看心率都高了。沒有為什麽,救人都這樣。小鳳蝶,我當然有私心,可是私心也不能救你。我已經很努力地在逼迫自己冷靜了……不能再說了,我要回去開會,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等做完手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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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忙起身,扯出笑來與鳳蝶告別。少女明顯還想和他聊,在看懂他的眼神後,也壓下心裏的話,回了一個真誠的笑容。千雪看到幾乎要奪門而出,然後他聽到一句真心地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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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你會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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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望,在對視中交換僅剩的、如金子般珍貴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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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你我從來沒後悔過,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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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又安靜下來,鳳蝶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她苦笑,她想問的明明是:此刻不聽她準備的話,未來會不會後悔?千雪孤鳴卻歪打正著,滿足了她所有的疑問。她相信神蠱溫皇也是這樣想的,於是她準備的那些話已是無用,他們之間像親人,太了解,一定知道她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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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她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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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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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下劍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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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擦掉眼淚點開視頻,繼續播放上午的紀錄片。她得比劍無極更早知道,她將會比劍無極更早看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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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們的歸鄉旅途艱難險阻,難有安心之刻。躲過同類的自相殘殺,在猛禽爪下死裏逃生。剛從商人看似安全的牢籠中逃脫,便驚慌失措地被劃入射程範圍。最可悲的,莫過於鳥兒躲過這一切,好不容易找到城市短暫休憩,卻累死在化工廠暗黃色的石油殘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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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友懸在半空中哀嚎,救不了它,只能轉幾個圈,捎上它的靈魂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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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在目送它們歸於天空後,忽然轉到拍攝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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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耗費半生精力感受傷痛,用畢生所學豪賭一場夢想的生死。就這樣,日夜不停,提心吊膽。即便如此,仍願去追逐一場盛大而殘酷的遷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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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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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外氣氛凝重,似有無數烏雲擠壓在這點兒空間裏,閃電卻等不來驚雷,讓人把心吊到嗓子眼苦苦得不到結果。蒼越孤鳴和憶無心勉強還能在椅子上坐得住,劍無極整個人已經開始恐慌起來,牙齒都在些微打戰。前面幾次手術雖然也緊張,但完全沒有像現在這樣,他突然有種很不對勁的感覺,好像走到這一步是每個人都在騙他,都在騙他還有更好的未來。他身邊有光亮,卻什麽都看不清。他不斷告訴自己應該相信狼主,相信鳳蝶和修儒,相信那個變態但無所不能的溫皇。他直覺精準,唯獨不敢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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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苦地想起不該想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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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是覺得不配。有幸被光芒籠罩、溫暖後,靠著她的喜愛增加信心直到荒唐。所以即便與朋友談笑,在酒杯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時,太習慣地提起她。大多數時候,明知不是她,偏偏都是她。劍無極想看點什麽轉移視線,但那面墻白得發慌,什麽都沒有。所以他的淚水奔湧而出不是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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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困於勇者鬥惡龍的遊戲,他以為溫皇手上有根線,套著鳳蝶,像只風箏。到如今,他才希望可以作為一只風箏,或許只要活著,或者仍在手中,那些痛苦即便重來,也能堪堪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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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只是一只蝴蝶,再漂亮,再堅韌,也只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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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太熟悉生命,有生便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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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劍無極忽然起身,大家都緊張地看著他。當他在窗邊停下時,蒼越孤鳴繞到他身後悄悄舉起手,做好打暈他的預前動作,但劍無極只是挺在窗前,雙眼癡癡地看著遠處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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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嗎,好像有什麽東西落在海裏了?”他偏過頭去問身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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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越孤鳴確定地搖搖頭:“沒有。沒有東西落在海裏,你坐下來休息一下,太緊張,一會兒怎麽見鳳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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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裏明明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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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海鳥?”憶無心安慰道。劍無極悲傷地收回眼神,沈默地坐回原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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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十一個小時,大家都開始有些不安,這與預計的時間相差太多,可裏面幾乎是大半個萬濟醫會,他們還能向誰祈禱呢?所以也只能苦苦等著,轉而祈禱命運不要再捉弄他們,祈禱所有人都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祈禱奇跡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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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將手從側面切口伸到第23塊椎骨處,摸到了CT上那個新出現的模糊腫塊。在修儒看來,他應該重新取樣本,等切片結果出來再考慮對策。但他像是已經失去了耐心,執意要現在就將它切除。盡管他們的意見有分歧,但修儒相當尊重家屬的意見,按照開會的順序頂上休息的榕桂菲。手術室內沒起爭執,或者說爭執的精力早已在無數次預演中消磨殆盡。修儒冷靜自持地操控無影金梭,專註地切割,將這個軀體與不該出現的東西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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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腦電波監測儀旁有一臺完全沒見過的器械,是昨晚神蠱溫皇從機場趕回來的最終目的。修儒在過渡室裏摘下口罩,認出了它右側蝕刻的鳳蝶紋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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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機子太過高科技,讓修儒竟有種被時代拋棄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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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人的靈魂意識困在一臺機器裏太過殘忍,無論如何,他很高興最終沒有選擇這個瘋狂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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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手術室裏的其他人一樣,他這大半個月也未曾好好休息過,從鳳蝶去芬蘭療養開始,他每周都在認真分析傳回來最新報告。這匆忙的一年多,鳳蝶的身體卻從未有過起色,肝已是死亡前最後的制動。藥神的藥只能延緩註定的急性衰竭,它會一點點崩塌碎落,像是一臺失控墜入海裏的飛機,無論人們如何尖叫嘶吼,如何拼盡全力,都是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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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儒想留給善良的人好的東西。他站定,全心道一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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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他第一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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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上去關心的朋友將人套在中間,他表情淡漠地從人群中擠出來,直直走到劍無極跟前輕輕抱了抱他,沒有哭也沒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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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裏明明有情感,卻表現不了喜怒哀樂,像是被什麽生生壓住,只剩下純粹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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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麽也沒說,劍無極垂著眼也沒有問,他就這樣離開了。或許他們之間交流了什麽訊息,因為劍無極完全冷靜下來,乖乖地坐在那裏等,並未理會其他人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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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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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內,千雪孤鳴仍在奮力搶救,氣氛像針紮一樣刺痛所有人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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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汗,15號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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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需要調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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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孤鳴下意識地開口:“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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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太冷,她感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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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麻醉時間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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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這邊把創面縫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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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擴散得到處都是。”溫皇停頓了一下,用盡量柔和的語氣道,“她熬不過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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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孤鳴狠狠瞪他一眼:”這是人說的話嗎?你對得起身上的白大褂和手裏的刀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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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孤鳴,你現在是病人的醫生還是鳳蝶的義父?”溫皇的聲音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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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救人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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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告訴我,從你理智、冷靜、專業的角度明明白白地告訴這位病人的家屬,她到底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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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許久,千雪孤鳴沒答話。一旁的麻醉師又累又怕,不敢做任何多余動作。溫皇十分耐心地等待縫合完畢,示意其他人出去,自己動手給鳳蝶推了4ml的腎上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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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激素喚醒鳳蝶最後的時間,他和千雪溫柔地握上鳳蝶過於冰冷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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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手看著疼,而且太冰,讓兩人不約而同地產生錯覺,一種他們認定是錯覺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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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手術室裏沒有其他人,溫皇才慢慢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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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藏東西的方法和小時候一樣。那封信你沒帶走,我昨晚去看她時便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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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盯著顯示儀,心率在緩慢升高,激素起效的速度有些慢。千雪此時才發現,站了十幾個小時,自己完全擡不起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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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應該看出來,她在偷偷罵你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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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字是劍無極專屬,我沒那麽不堪。鳳蝶真的很了解我們。‘只要心還有歸處,便不算流浪。’很浪漫,但通過你來引導劍無極只是目的之一。她讓你先入為主,以為劍無極才是認為自己在流浪的那一個,但其實,她看透了脆弱與悲傷的本質,在安慰我們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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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人們有一天可以走出以自我為中心建立的地域,但永遠無法逃出共情帶來的悲傷,足以撕裂數萬次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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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是孤身一人的鳳蝶,這個觀點狠狠折磨著每一個愛她、又活著的人。可死亡不是終點,更不是能陪在她身邊的通行證。她對我們的要求太高了,不愧是我的好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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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即便你一會兒出了手術室,對著劍無極來個任飄渺大套餐也算是仁慈了。她分明算計的是你,八成是覺得你欠她的。”他停頓了一下,“可真情何曾論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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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蹉跎多年,為了那點可笑的自尊平白消磨大好時光,最大的債主才該付出最慘痛的代價。你在擔心什麽?三途蠱、相思蠱,再加上重傷多次嗎?我們雖是從巫族救了她,一步步埋下因,身處混沌此界,終是要承擔如今的苦果。狼主,你會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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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我比較後悔自己。多好的孩子跟了你,苦也當作甜,風裏來雨裏去,整天提心吊膽地不是擔心你就是擔心傻小子,早早愁出了病。和……都是我沒有照顧好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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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孤獨便不是流浪,她只是完全地自由了。她長大了,長出翅膀要飛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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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只覺得溫皇形容的悲傷像壓在他胸腔上多年的湖泊,很疼很重,壓得眼皮很酸,但是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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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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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把劍無極叫進來,這幾分鐘裏,鳳蝶會希望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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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仿佛在和自己較勁:“鳳蝶一定會希望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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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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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嗎?看來手術還是……奇怪,我怎麽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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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呢?我沒有被推回病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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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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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還有話想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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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的意識再一次被拖入旋渦,她看不清東西,卻能感知到自己站了起來,而能站得很穩當,甚至應該是穿著舞鞋站起來的。有聲音從外面鉆進腦子裏,似有把錐子,指間有觸電般的感覺,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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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東西。有很多人在,苗疆、中原和東瀛,姚明月、黑白郎君和……他在哪兒?她頭疼欲裂,不得不蹲下來喘氣,那把錐子越鑿越深,像是要將她釘在舞臺地板上一樣,然後有一人穿過她的身體,以虛影形態向前踏著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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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天允山嗎……
Y<)9T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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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她便有預感,同一瀕死之刻,她竟也是這樣思念著劍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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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過去的自己仰著頭,沈醉在光影間旋轉。足尖輕點,一圈圈漣漪,一如心海波蕩。周圍燈光徹底暗下來,一束光追著她,用一點虛影描繪難解情緒。像外人猜測不出她的冷面熱心,幾幕剪影,只需為全身天賜的骨形歡呼喝彩。她的表情不多,高冷地作為一位仙子在黑暗的海裏尋找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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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考慮過酆都月異樣眼神的含義,也揣測過心機溫皇無緣無故願意接受她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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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願意去了解劍無極的,她從不否認,即便有一天她和劍無極會被生死逼去平行對立地飛翔。如今卻只能賭被套上環的候鳥能躲過所有苦難,像是不被允許的自私決定,她追尋不到,也無緣得償所願。所以思念才會被壓成沈重的石頭,化不開又走不遠,更在此刻被猜出的絕望推至頂點,如一點燭火,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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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念可以乘著月光,隨著時間,帶著潮汐浪潮由東到西,由南到北,一點點漫延開來,跨越這遙遠的海,送到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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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臂比以往排練表現力更強,眼中有刀似的,執著在指尖的舞臺燈,用盡力氣直到指尖顫抖,松動一瞬,眼底泛起濕潤的氣。她輕笑一聲,按照劇情毫無顧忌地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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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冰升起,她該墜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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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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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若遊絲,費力攢了一口勁兒才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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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捧起你的臉親親你,可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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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聽到後,用袖口把眼淚狠狠擦掉,低下頭湊到鳳蝶跟前。她很艱難、很認真地在脖頸印下一吻,好像這便是她最後能留給劍無極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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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的燈開始在她眼前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無數個光點被時間連成一條線,再形成一個圈。她看著這個光環逐漸擴大,擴住只有他們兩人的手術室,擴充了發生無數奇跡的整個樓層,飛躍到萬濟醫會、還珠樓、神蠱峰,再到苗疆、羽國、佛國,到她沒來得及的桃園渡口、三月同天,一直到幻夢裏,到明月中。她於無限高遠的時代中,看清這個環托著九界的光環,它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遠、越來越大。整整一個環,困住了全世界有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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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故事,有些無緣延續戛然而止,有些尚差一分蕩氣回腸。她還未來得及在裏面找到深藍色的身影,一陣颶風便將她瞬間沖去別處,尚不及反應便被年輪撞落在一只大鳥溫暖輕盈的羽毛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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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害怕,所以她抱住熟悉的脖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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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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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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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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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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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後勁,柔軟而綿長。像是用思念織成一條長長的綁帶,他們各執一端系在脖頸與腳踝。隔著遙遠的星河,訴說著兩種緩慢的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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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極所設想的那些未來,都成了掛在天上的星星。離得太遠,只余點點光亮,沒有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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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走後,一年有一個春、一個夏、一個秋、一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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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後,每一年都是一個春、一個夏、一個秋、一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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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小夏帶來的桃子仍然溫暖,散發著誘人的氣息,很香,很濃,在空中織成一張網,用心將他的心困在這裏。然而春秋已不再有什麽含義,現實只是穩定存在著,時間也只是淡漠地飛馳,兩者處於裂縫中短暫的平行,卻並無摔倒再起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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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往後從此刻開始,像這些話一樣失去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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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03 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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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蝶真的很适合容祖儿的《连续剧》啊啊啊谁懂……我的小情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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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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