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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pea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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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 【溫赤】往群山去（已完結）
1
溫皇和赤羽的東瀛愛情故事。偽原作向一發完，部分時間線和設定有改動。
.o5K X*
如果收到評論我會很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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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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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局
BOR$R}q
U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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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結界，眼前是一道白沙鋪就的小徑。庭園設得素雅，既無幽靜池水，也少草木裝飾，說是簡樸也不為過。前方隱約傳來談話聲，夜風拂動衣袍，一瓣緋櫻落在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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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燈籠早已亮起，頭頂是煙霞般的垂枝櫻；一方矮腳桌置於樹下，眾人聞聲側眸，道旁侍衛紛紛躬身，為來客辟開道路。上杉龍矢提壺引酒，清冽香氣頓時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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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先生來得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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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披風翻湧，來者鎏金發冠下一捧赤紅長發，整張臉薄而鋒利，火焰也黯然失色。
PC+S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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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諸君久等，失禮。”赤羽信之介在藺席前就坐，卻不急舉杯，緩緩道，“立花門主設下此會，真是要邀吾等一同賞櫻麽？”
{O).!
I $x<B7U
月亮被篩成細脆一線，靜靜打在對面少女繁艷的和服上。其實有這等思慮也全然理解——立花櫻從袖中摸出一卷地圖展開，此時對方二人眼中已明三分。經朧三郎之亂後，東瀛武道波瀾方息，各宗名流皆是百廢待興；即便四門派結盟，亦免不了重新劃定勢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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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瞞不過赤羽先生。”立花櫻語調和婉，將圖紙往前輕輕一推，“殘忍聯盟瓦解，其下原有人力地盤也需有所歸。今日一聚，一來放鬆心情，二來合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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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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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龍矢沈吟，一旁的赤羽長睫微動，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按以往規矩劃分便是，公平公正。上杉大人，妳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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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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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s93kh
對方卻稍低了低頭，將按於圖紙上的手指後退兩寸道:“血扇流如今人心散亂，舊部眾已去大半。櫻在此放棄五成，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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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聽得心水清，指腹扣上瓷杯:“妳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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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目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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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龍矢一怔，似是沒料想小姑娘說出這樣的話:“望月死後，百目忍族也因無首而潰散。妳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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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五成地盤，換其由血扇流統理兼併。兄長已去，吾知曉自己能為遠遠不及，卻不想浪費了他一生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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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立花櫻長長舒出一口氣，悄然將目光拋嚮遠方。涼風寂然無聲，和服袖上的花鳥粼粼而動，振翅欲飛。短暫的沈默，三人心思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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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心念一動，一種奇異的感覺自心底抽枝生芽，朦朦朧朧的癢。錶面上吃虧，細想卻非如此: 現下各流派皆在休養生息，若真加上此等戰力……不過與立花雷藏不同，櫻自來善名遠播，想來應無野心。良久，他啟唇答復:“無妨。交由立花門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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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少女開口，又補充道:“只是同時打理血扇流與東劍道已是不易，若有需求，可嚮西劍流或竹龍眾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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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外之音明顯。赤羽眼波流轉，上杉神色亦是相同。二人悄然對望一眼，心念通曉大半: 此番行事與立花櫻平日作風不甚相符，一者可能振興門派之心迫切，但若非底裏准備充分，這般舉措也很快捉襟見肘，略顯局促；二者便是背後有人相佐，出此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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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漸漸明晰，心底那股熟悉又令人不爽的感覺再次如潮翻湧。赤羽信之介站起身，一彎銀白弦月鉤在雲端，花影迷蒙，恍然若夢。摺扇輕輕扣在掌心，身後的立花櫻仍是跪坐，斟好酒後聽男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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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不走動，該再出門一趟——吾想一訪血扇流，不知立花門主可否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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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眨眼睛:“赤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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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的卻是一陣如霧的笑聲。垂枝櫻懸成一簾飛瀑，水下之人長身鶴立，負手細細踱著步子，神情隱沒在簌簌浮動的暗影下，一時心思弗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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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思慮很快便得以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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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血扇流的一刻，隔著重重細木紙隔扇，赤羽只覺心底躁動愈發明顯，至最後一層石階，更是如同豪雨珠花，黑暗裏無聲轟鳴。天色不早，深夜來訪本是不該，但唯獨此回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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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心中所想，自己倒似乎總在這個人身上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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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信之介嚮來自律到苛刻的地步，但此刻，一股蟄伏太久的感覺漣漪般層層漫開，很難不描繪起相見一瞬的情形……啊啊，說起來，自己該擺出何種姿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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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在扇骨上的指節泛起淡白，引路的少女留著三刀平姬發，默然垂首拉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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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室內散亂著昏黃的光輝，幕簾後滲出一灣瘦削慵懶的橫影，連帶兩旁屏風上的美人面也一時混沌起來。即便聽聞聲響，那人也只是稍稍側了側頭，似是恭候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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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心下冷笑，手腕一閃，摺扇立即飛旋而出，嚮著前方直直砍去。簾佈頓時被削去大半，藏匿其後之人卻不知何時轉至眼前，眉眼衣著盡是熟悉的模樣: 面上柔和如雲，眼底卻是鋒銳；笑意風輕雲淡，萬般惡念也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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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他聽到自己一字一音節地咬出這個名字，“東瀛竟能見到妳，吾該不該說，真是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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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往後微微仰著脖頸，任由鋒利摺扇抵在喉頭，話語間卻莞爾寬和:“欸——赤羽大人，久見了。難得相逢，何必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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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仟裏迢迢來到東瀛，卻未知會。妳說，吾該不該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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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對方臉上笑影更甚，羽扇也晃得輕快:“哎呀，赤羽大人一番心意，令人感動萬分。只是若要讓不知情的人聽去，可是要誤會妳我的關繫啊。深夜來訪，要留宿血扇流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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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眼神一冷，高聲笑起來，起手真氣迸發，顧盼間寒光四射，陣陣風聲。眼前之人神色從容，腳腕一轉一勾，同時一掌推出，彼此距離被迫拉開。一股異樣的感覺生出，來不及細思，便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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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可不是西劍流啊，軍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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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摺扇收回，他負手別過身去，“吾來，只為了確認。除此之外亦是提醒妳，此地亦非中原。留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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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扇發出重重一聲響，殘破的幕簾垂落下來，許久才重新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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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長長嘆一口氣，回到桌前為自己斟了一盞茶，已是微微透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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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重逢，有失禮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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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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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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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伊織回過身，廊前檐下繪有夕顏花的江戶風鈴發出叮地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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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點頭，隨後陷入沈默。樹葉在燦亮的日光下翻動起滾滾綠浪，濃深陰影覆在二人身前，搖曳出無數遙遠又沈重的記憶碎片。與神蠱溫皇有所交集是在西劍流進入中原的那一年，風起雲湧，暗裏狂流。他想起某個秋日薄暮，昏暗的還珠樓，自己曾在經脈盡斷的宿敵面前躬身放話，說恭候大駕。只是沒想到聚散匆匆，那人竟真踏上了這方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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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為何，此番際會，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赤羽一手輕輕叩著欄桿，回想著昨夜短暫的交手……是太久沒見過面的緣故嗎？雖然那面上的笑容依舊虛虛如隔鏡，卻多了幾分真假難辨，佛煙一般的輕與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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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昨夜之事如實轉述後，天宮伊織亦是若有所思。如何出手？目的為何？……一時間心緒微亂，對方落子何方也也難以揣摩。赤羽解釋道，已派人打探明確，溫皇初來東瀛時便被血扇流註意到，本欲擒之，想來是和立花門主，亦或重子做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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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處，那扇紅睫下霎時清明，摺扇在掌心重重一擊——是了，此人通曉醫術，定然是相助了修習著八雷禁絕的重子，又動用了那張死人也能說活的嘴，才讓一個陌生流派迅速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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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一口氣，囑咐道:“幾個月後，該是神田和衣川成親的日子吧？這期間，加強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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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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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傳來輕靈的腳步聲，停在轉角處輕喚流主。天宮伊織已然習慣，淡淡道:“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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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反應過來，想起前段時間對方提過的，從西劍流中挑了幾個頗有術法天賦的孩子，打算悉心栽培。彼時他尚在朱雀臺前處理書信公文，抽了片刻閑暇道，難得妳有心思，不知他們能否經得住考驗。伊織也笑，說什麽時候信之介也收幾個弟子，給吾參考為師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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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是從來沒想過的。太縹緲，也太茫然——他不確定自己的火焰能傳遞到何時，又會於何處熄滅。他甚至不確定會不會遇到這樣一個能接過這捧火的孩子，於是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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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內殿的路上，伊織問起百目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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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望月咲死後，又有新族長即位。不過此人似乎暫時也沒有什麽計劃，只聽聞在花街有所出沒，不知是真縱情，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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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一頓，她嚮身旁之人瞥去一眼，明了三分心思:“要派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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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應道:“神蠱溫皇只身來到東瀛，雖立身血扇流，卻不一定這麽快就能伸展開手腳。即便個性再懶惰，這種事上應該是會親力親為，而凡是由他提出，又經由他手之事，必要提防。所以這次，吾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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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默默點頭，懶惰倒是真的。絕頂劍客出招一瞬也能感知到平日疏懶慣，不知平日劍法都練到哪裏去了。但面上依然凝重端莊:“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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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戰場來到靡靡之地，夜宴拂開隱秘的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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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隱沒之時，華燈如魚，夏夜弦歌。滿目飄亂的紅與金，泡沫般的夢囈與笑語，以及夜，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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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信之介鮮少涉足這種所在。但甫一踏入，便有隱隱目光自四面八方打量過來，包括屋頂……他一面暗忖外形的偽裝應可瞞過這些下等忍者，一面速速掃視四周，直到身穿八重櫻和服的女子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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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味有些嗆了。他本想努力去扮久經花場的風流客，想盡可能地讓眼眸看上去柔和些，奈何才能有限，又怕被看出破綻，只好摺扇掩面別過頭，反而顯出幾分青澀單純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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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笑嘻嘻推著上樓，他卻莫名想起此行針對的另一名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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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若是溫皇，臉皮那麽厚，扮這種角色應是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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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房後第一件事先把身旁之人敲暈，隨後便迅速摸索起周遭環境來。重重和室後嗔笑哀泣，鈴聲細脆，華美靡亂，恍然遮去手裏刃在綢緞間摩挲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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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心下有數，只是一人之力深入此地，武力行事不是明智之舉，快速尋到首領方為上策。思緒閃動間，一陣窸窣腳步從身後傳來，他下意識移形換步，轉入附近未燃燈的和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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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踏入，心下便覺不妙——如水的黑暗中，赤羽驀然睜大雙眼，轉頭的瞬間便被輕輕捂住嘴。一個人影靜靜立在身後，食指抵在唇上，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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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qm1[G)
濃郁的陰影中有被壓抑住的血腥氣。他將目光穿到對方身後，穿和服的姑娘倚著矮桌頹然倒地，七竅見紅，想來也知道是何等殘毒手段。格窗外飄來幽幽夜風，繪有遠山與浪花的禦簾水波般浮動，薰香伏籠內所剩的殘灰隨之一動，最後一點橙紅的花也墜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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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一刃森森月光，總算看清了身後之人的臉。藍衫男子從後方錮著他，長發如蛇，無言地將細細的下顎抵過來，手指撫上下頜，作出一番極親密又曖昧的姿態，下一秒卻直接迅速將那張假面具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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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轉頭怒目，三指直取咽喉。尚差兩寸之時，門外傳來了極輕的腳步聲與談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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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人，輕盈無息，絕非平常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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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不欲打草驚蛇，一心只求探得最有效的情報。赤羽屏息凝神，這種任務自己在十三歲時便已經接過不知多少，只是聽得兩人越走越近，直往此間而來，放於腰間的手也不免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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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低沈氣息落在耳側: 不要著急啊，赤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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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那只該砍的手便一把掐上了自己腰側軟肉。赤羽一驚，待咬唇之時，那聲壓抑的低吟已然出口，即便身無武力也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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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陣腳步聲一齊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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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他怒極反笑，手肘重重往後一搗，直捶那人肋下，黑暗裏一陣悶哼。本以為這般動靜，對方必然要破門而入，連手上內力也都蓄勢待發，等來的卻是一陣莫名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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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一人爆出一句東瀛粗話，受不了一般帶著同伴雙雙離去。赤羽怔楞，又很快地反應過來自己依然被溫皇鎖在身前，雖無相擁，障子紙上的落影卻是重重相疊，一副纏綿旖旎姿態。偏偏這時罪魁禍首一副勤奮學生的樣子來問，不知是真迷惑還是假做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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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們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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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冷笑，確信自己在樓梯上所想為真，這張臉皮確實厚得可以，便也不再跟他迂回相鬥，扇柄一收，淩淩厲風如刀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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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神蠱溫皇，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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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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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舊夢
fCxF3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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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Miuv_EO !
拋卻中途插曲，總歸還算順利。潛伏的暗器流一族很快被揪出水面，在與其族長交涉環節，赤羽全程緊盯，直至一行人回轉血扇流，也算為立花門主做了順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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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對方是神蠱溫皇……對這個人，總是要留心三分，明槍暗箭裏拼一線生機。更何況他這番東瀛來訪，目的怎會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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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快到血扇流的領地時，赤羽才淡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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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NapK
“神蠱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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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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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應得自然，目光依然望著不知名的遠方。子夜弦月沈至雲後，那張臉在晦明不定的光線下便如劍光一般涼薄陰冷，只是唇角卻依然揚著，深淵內多出幾分致命的吸引。二人併肩而行，墨與藍的披風翻湧交叠成火光洪流，激蕩著寬宏大量的殺伐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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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吾仍看不透妳在想什麽。”赤羽穿過林間小道，枝影水紋般在一側面頰上漾開，“但不管妳此行目的為何，只希望妳記住——若是與如今的東瀛武道為敵，不是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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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笑嘆:“同樣的警告，昨夜便講過了。再者，吾這不是在幫忙嗎？赤羽大人這般懷疑，真是大傷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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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語調一高:“哦？原來妳竟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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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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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眉一挑，不可否認。溫皇搖頭，做出一副很是惋惜的樣子，說起幾年前他們在中原的離別。明明也看破了自己藏過去的沙蠱，卻還視而不見；明明也曾共局對酌，為何偏偏假寐不醒……赤羽輕咳一聲，提醒一句後面還跟著人。
DjT e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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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快速拉開距離，一抹詭艷的紅光自對方鎖骨前遊過，沒入脖頸後轉眼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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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JG]z'c+
幾乎錯覺般的一瞬，不待出言發問，眼前那道似有似無的笑意忽地冷了下來。溫皇信步往前，說，那就罷了。前方目的地已到，軍師大人還要相送，吾也沒意見。
Z0~ }'K
ib OXh U
赤羽難得沒與他嗆聲，墨紅摺扇握在掌心，靜靜轉身離去，也仍能感到那道視線正緊緊追隨。
W`PK9juu
R<!WW9IM
某個短暫的瞬間，思緒飄忽回到遙遠的彼方，縹緲峰上還珠樓。山霧如海的清晨自己曾只身來訪，卻只見到睡眼惺忪，長發蓬亂的樓主。他帶著一點微小又難得的惡劣故意湊上前，讓攜來的滿身風與露濕乎乎纏過去，不成想被輕輕扣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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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信之介。
A*h)p@3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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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濕冷的晨霧中，溫皇半闔著眼，叫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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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很涼，本想抽回，又被一股無名的沖動抑住。赤羽原本高昂的聲線一沈，等待下文。然而對方半晌沒有響動，竟是要再次入夢。他覺得好笑，但面上仍是平靜。山間彌漫著龐大又安寧的靜謐，仿佛一甲子那般漫長的間隙裏，他擡手撫上了眼前之人垂落的長發。
_e_]$G/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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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
omV.Qb'NS
]sjOn?YA+
+ {/zP{jH
山霧散去，眼前又是黃燭錦屏。一道曼麗的影流淌其上，濃墨碎綠的振袖下搭出一截雪白細腕。血扇流內，溫皇廣袖翻動，數根銀針飛落，紫白色的光芒流竄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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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水車薪，但也聊勝於無。本就是兇狠狂厲的招數，即便是絕世名醫，能做的做多也就是減緩痛苦，拖慢付出代價的過程罷了。溫皇反手再出一掌，內力加催，不想心血上湧，唇角竟溢下一線暗紅。
Y5 4*mn
)`rC"N)
察覺到異樣，正接受診治的幻姬重子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0nAeeVz|
kmW!0hm;e
“無事。”
2 597#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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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跳動，那張沈靜的面容也變得晦暗不明。隔著精巧美麗的屏風，一滴血被緩緩抹去。
k#% 19B
U hCd,
蠱術與銀針紛紛收回，今日的診治到此為止罷。溫皇說不清現在是什麽感覺，但總歸不是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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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yH E >C%
“對了，”在起身之後，溫皇望著窗外問道，“近來眾人為何議論紛紛？”
]dDyz[NuvD
Us Qv!Cwu^
“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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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子一怔，雖然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併不怎麽樣，以及現在也覺得非是善類，但總歸目前還算在可接受的範圍內，更何況也確實出手相助。聯想到近來眾人談論的話題，不難才想到答案。
c2"eq2'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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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妳說的是祭日吧。”女子語調淡淡，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民間的煙火祭，每年夏天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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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熱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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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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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睫，鼻翼兩側勾出蝶翼般的扇影。被帶進血扇流的第一年，在嚮立花大人懇求了不知多少次之後，才終於得到允許，以保護的名義陪伴小姐出遊。車馬如龍，繁華煙塵已然記得不甚清楚，但在陣陣轟鳴之下，偷偷許過的願望卻如水浮燈般，重新遊上心頭。花火熄去，一陣溫和又綿長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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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晃扇而去，昏黃燈光搖落，房屋內又重新寂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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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節日，苗疆亦或中原其實也有。只不過熱鬧都是旁人的，對於神蠱溫皇來說，盡是紛擾紅塵，最好是大門一關，俗世莫來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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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蝶年紀小，倒也耐得住寂寞。直到對局人神蠱峰相會，這人生才顯出那麽幾分趣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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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多得的好對手，總是讓人心生眷念。溫皇回到房間緩緩躺下，黑夜裏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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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還是有幾分認床……東瀛床榻過於矮窄，如何也算不得舒適。他心下嘆息，自己遠渡重洋已是不易，此時更思念起還珠樓內那張床。該說應早些帶來嗎？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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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闔上眼，開始沈入一些支離破碎又飄忽無蹤的夢。太晚了。從踏上這片土地的一刻，有些事便註定無法回頭——清醒也好，瘋魔也罷，終究還是親手開的局，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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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赤羽的印象多帶些濃麗的色彩。朱雀天火，當頭棒喝，死局裡殺出生路，為目的也甘心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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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情誼，該請伊一同去一遭煙火祭……不過以那人個性，怕是仍要留在殿前為西劍流鞠躬盡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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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不是應當呈上拜帖一封，以錶誠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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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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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梢動了一下，赤羽從下屬呈上的暗黃信紙前擡起頭，最後又瞥了一眼上面努力橫平豎直，湊到一起卻有些一言難盡的筆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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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他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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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伊織坐在一側:“哦？寫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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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隨手一抖，信紙如劍飛嚮對方桌案。伊織拾起一觀:“喔……溫皇竟還知道煙火祭。不過這算盤打得差了，不像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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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溫皇在場，想必要回一句“一嚮以誠待人”。赤羽將墨硯旁的筆懸在架上，淡淡回道:“是啊。這種節慶最該加強守備，吾自然不去。他若真想遊山玩水，我另派他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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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又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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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身形一頓，起身走至伊織身側，輕聲耳語一番。對方側眸，兩道細眉重重凝起:“這……妳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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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我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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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伊織望著他，依然是沈靜可靠的面容，眉宇間隱隱還尋得見幾分年少的影子。自認識眼前之人以來，似乎便是一步步往眾人靠山的方嚮行進著，春秋冬夏忙碌多，例行的休假也只有年尾那幾天。現今神田和霜已回歸西劍流，加上自己坐鎮，若是要去，應該也是無礙。她相信軍師有與之斡旋的能力，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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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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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字一頓地帶著警告意味鄭重開口，下一秒就要化成櫻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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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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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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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展露笑意。摺扇唰啦一收，颯然轉身，便往室外的大片天光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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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扇，金魚，煙火。濃郁的影，翻滾的浪，滑嚮尾聲的夏天。醉生夢死的虛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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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西劍流軍師已經許多年，上回參與這種活動應該還是少年時……而且還是跟總司、淚他們一起跑出來的。時隔境遷，能活下來都算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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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呈帖在先，到頭卻是姍姍來遲。身後熟悉的腳步聲傳來，赤羽毫不客氣地先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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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懸的燈籠下是無數大小不一的光點，夜風裏碰撞搖曳。神蠱溫皇立在他身後，藍影如霧，不急不慢走過來道歉，說軍師息怒，息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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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竟會得空出來，”毫不遮掩的訝異，“還以為會留在西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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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在意旁人眼光，與之一同四處漫步:“一盡現今地主之誼，二償以往招待之恩。流主自是准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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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傘飛旋，有女孩拽著母親的衣角走過。溫皇側眸一望，再回神便對上身旁人盯過來的目光。他無奈舉扇:“赤羽大人，有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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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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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走了幾步，赤羽沈聲道:“難得的祭典，吾也是近幾年頭一回出來……神蠱溫皇，放下算計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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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應聲而笑，眸光停留在他胸前被風吹散的一團白絨絨上。有小販抱著大束鮮亮晶瑩的蘋果糖走來，問兩位是否需要。赤羽靜靜看他，婉言相拒後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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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甜蜜，也太年輕了……大概，鳳蝶，霜那樣的年輕女子會中意這些。他們都已經過了那樣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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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惑之年棋逢對手，還能各懷心思併肩共遊。溫皇也逛得自在，停在金魚攤前問他，是要怎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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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撈金魚。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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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著來都來了的心態，一試也無妨。金魚曳尾，綺麗柔軟，側臉在粼粼水波前模糊成一片美麗瘦削的剪影。溫皇看著他嚮主人家要了紙網，寬大袖口被嚮後挽起，露出一截線條利落而有力的小臂。赤裸的皮膚與堆疊在一旁的繁重衣料對比過於惹眼，光影跳躍，燈海起伏，所有聲息隱去，世界只剩眼前最艷烈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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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竟生出仿若永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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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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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妳來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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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魚落入袋中，赤羽將紙網遞了過來。溫皇擡起頭:“那，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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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網入水的一瞬太容易破，又是第一次嘗試，難免生疏。赤羽站在旁邊，一邊講著一邊替他將快要落下去的衣袖往後挽去。兩人扭曲朦朧的倒影浸在水中，被網輕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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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歸不算太笨，試了幾次便成功。溫皇將金魚全數奉上，欠身道:“是赤羽大人教導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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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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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的夏日盛宴，遠方傳來如浪的歡呼與陣陣轟鳴。長街盡頭騰起簇簇煙火，河川灩灩，光輝不絕，也有人願意花上銀兩與親友泛舟湖上，喧嘩裏祈願。他們站在人潮後方，眼前是陣陣飛濺的紅與金，淒濛又璀璨。赤羽默然側眸，望見溫皇正負手而立，高攢的珠玉下長發飛動，豐神俊逸，風華殊勝。光影從他的臉上一一掠過，繁華的脆響下，某種命中註定的破裂正在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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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溫皇轉過頭來問:“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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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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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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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用摺扇半掩面，本不欲回答，又聽那人問道:“在這個時候許願，也是東瀛的習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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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追上前方正閉眸祈願的一家三口，他沈吟片刻:“嗯……也算不上習俗。只是近幾年東瀛動蕩不斷，大小流派混戰，民間用這種方式尋求安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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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拂過，身旁平靜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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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吾是不是也該獻上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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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時候講笑嗎？赤羽有些訝異，卻也未阻止，只默默看著對方收起羽扇，仿照他人的樣子閉上了雙眼。天幕下光點閃過，落到那扇纖長的眼睫下，一動，又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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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動手的好機會。他湊上前，神色未動半分，擡手將眼前一縷被吹到前方的發絲別到耳後，仿若親密無間的愛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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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殺嗎？殺吧。兩人的距離已經太近，甚至能感受得到平穩的呼吸。微涼的皮膚，脖頸下的血管，震耳欲聾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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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狂亂一霎，赤羽驚魂回神，生生扼住背後凝起火光的指尖。鈍而沈悶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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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擡開視線，因為距離太近，聲音也顯得無比清晰。陰雨般綿綿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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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想知道我許的什麽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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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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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喉頭一滯，身形也微微僵住。煙火還在繼續，陣勢卻已經不比方才，已經有人開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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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心願值得神蠱溫皇獻上誠心？究竟又有什麽，值得妳停下腳步，玩味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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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無形的浪潮自黑暗處卷來，無聲咬濕兩個人的裙裾衣袖，鋪天蓋地，世界只剩下彼此的身影，從極端處面對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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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翻湧間，一只手自然流暢地攬上了他的腰肢，引著往河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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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先一步挑了靠岸的船只，擡手撩開了艙前的黛色垂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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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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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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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炎夏酷暑逐漸隱去，藤葉藩籬外吹來帶有涼意的風絲。白瓷瓶內盛了清水，一枝水桔梗插在內中，很是素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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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戴藍巾的忍者退去，只剩了一紅一赭對坐的二色身影。上杉龍矢率先打破沈寂:“赤羽先生怎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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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四起，十八名流皆傳血扇流主一人獨掌三派，用意難測，來日集結合併東瀛武道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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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高明的招數。但，以殺止殺也絕非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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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沈吟道:“立花門主那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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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前日有人殺上東劍道，死傷皆有，想必是在處理此事。有重子小姐幫忙，應該……額，能應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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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主要的是，想來她也不願竹龍眾與西劍流再多加援助。赤羽心下已有大概，雖不能完全確定，卻也不妨礙暗罵幕後人手段下流，出手針對的先後選擇也明顯夾雜了私人恩怨，可見是心胸狹窄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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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他彎腰去拾放在一邊的摺扇，發絲垂落，“若是需要幫忙，血扇流自會發來消息。若真要防，重心應是西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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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馬上就是神田京一與衣川紫的婚禮。本想提早送上祝福，卻無意一瞥望見眼前人衣領下一片曖昧的緋紅。身為成年男子，對這種痕跡自是不陌生，但出現在西劍流軍師的身上就很讓人驚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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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對方視線，赤羽身形一僵，迅速挺直了腰背站起身:“時辰不早，屆時也還請竹龍眾幫手，讓婚禮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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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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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墨與紅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回廊盡頭，半晌，上杉龍矢才回過神，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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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入口，已經涼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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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西劍流之後，赤羽單獨找了兩位新人。大小會議開過很多，這樣的單獨談話算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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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殿前騰著一只展翅的火鳳，主人一步步從臺階走下，看了一眼齊齊躬身的神田與衣川，安排起近期的工作變動與休假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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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得來說就是這樣。”赤羽問，“還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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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眨了眨眼:“軍師，妳說溫皇去了血扇流，近期外面那些流派的傳言會不會也與他有關？總感覺，嗯……不安好心。如果有必要的話，婚禮可以從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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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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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川淡淡應和，婚事將近，本就豐潤嫵媚的面龐更顯嬌艷。雖然之前心中也有憧憬，但說到底也不是非轟轟烈烈不可——江湖兒女能走出花好月圓的結局已非易事，天地為鑒全然足夠，更何況他們還帶了眾人的祝福，何必再奢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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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瀛到中原，他們見過太多愛而不得，含恨離散的情人，最後不過粉身碎骨一滴淚。兩道細眉一蹙，她按了按心口補充道:“以西劍流安危為首，一切聽從軍師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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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既然如此，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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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身形漸漸模糊，大小不一的光暈中，聲響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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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選在紅葉落滿山際之時。請帖發得不多，除來援手的竹龍眾、血扇流與幫內親友，其余流派各出代錶性一人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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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衣艷酒，長風為證，是極歡暢的盛宴。山下設有術法結界，眾忍全數到位。來客如雲紛紛，皆嘆西劍流出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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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雜儀式悉數省去，倒也簡單明快。衣川紫身著白無垢，在如水的秋風中握緊了身旁之人的手，眸光流轉，正對上人潮中嚮自己投來淡淡笑意的雨音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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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旁邊是端莊華美的天宮伊織。兩人嚮流主行禮，在嚮眾人簡單問候之後卻遲遲不見軍師身影。衣川壓低聲音問出心中疑惑，得到的回答是仍在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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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小聲道:“說實話，我覺得軍師不像是來參加婚禮，更像是在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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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也是如此。巡視一圈確認無異常之後，赤羽心中反而焦慮更盛——總有隱隱的，要發生什麽的預感。心弦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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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緊，摺扇在掌心反復敲打，遠離人群之後心內更靜，秋風落葉，連那些祝福的喧嘩都如泡沫般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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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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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頭甫出之後心神恍然一動，緊接著是飛速的運轉。溫皇在自己身上種蠱是事實，只是未能取得血液，無法判定是哪一種。三途蠱的威力過於恐怖，但無論如何，若是真想攪亂東瀛，沒有比今日更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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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沒有問題，來客亦無偽裝。若是外界來攻，各方嚮都已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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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雙眸緊閉，耳邊是紅葉細微的脆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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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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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川淩淩，涼風穿水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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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順利，也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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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速速回轉山上，腦海中飛速閃過與溫皇相會的黑白碎片。昏黃屏風上橫臥的剪影。花街內腥氣靡靡。百目忍族帶回血扇流。金魚花火。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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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爆開一陣驚呼，山川嘩然，群鳥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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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急急穿林斬葉，身旁是聞聲奔來的下屬。人潮湧動，一名黑衣忍者圍睏其中，空氣中有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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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目忍族的衣著不算難認，也不似高手偽裝。赤羽眉心蹙起，確認死傷者非西劍流之人後，將目光放在那名忍者身上。有人罵了一句，率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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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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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刃銀針飛過，“鐺”一聲按下舉起的長刀。幻姬重子一雙美目顧盼生寒，紙傘飛旋，步步生殺予奪。十八名流見狀更惱，只當血扇流、東劍道與百目忍族沆瀣一氣，各門絕學紛出，黃沙飛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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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一時混亂，神田與衣川第一時間望嚮流主與軍師，得到眼神示意後雙雙奔入戰場。三刀出鞘，手腕飛轉，和服袖與白無垢在風中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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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結束。赤羽心沈如石，來參會的百目忍族雖數量不多，但併非只有一人。四方混戰，要再重新找出最先動手者，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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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厲鳳眸掃視全場，電光石火間已轉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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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鎖定目標的瞬間，爆呵聲同時出口:“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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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時已晚。不待鳳凰刃趕到，那名百目忍已身中一掌，噴出鮮血的同時毒氣蔓延，迅速攜入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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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三途蠱那樣的威力，卻也不容小覷。不及閃避者即時頹然倒地，七竅黑血湧流，哀鳴不絕。衣川紫長袖一揚，摸出提前分下去的解毒丸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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摺扇示意，眾人紛紛化光而退。赤羽回望一眼毒瘴楓林，心頭竄起無名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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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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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碎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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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主身體抱恙，諸位請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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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姬重子立在石階前，左右兩側矮杉蒼翠，一身墨綠和服瑩瑩如玉。十八名流聚於門前已將近半個時辰，如此下去不是辦法。奈何百目忍族歸屬是真，下毒也是真，但誰又知道竟是被提前種了蠱。她神色一冷，想起為自己療傷之人——其實早該往深處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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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爭議四起，左右不過疑心血扇流主居心叵測，更有甚者放聲揚言，此番東道主乃是西劍流，連同竹龍眾也脫不了幹繫，朧三郎之亂後四派結盟，說不定是早有預謀。其余派門立即跟上附和，提到西劍流以往罪孽深重，這回必要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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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子眸中如覆雨雲，正欲開口，卻聞眾人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來人未發一言，身後一捧墨色長紗淩淩翻湧，紅發高束成瀑。只一個眼神，四下再無人敢多言，左右如摩西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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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不必著急。血債血償一詞沈重非常，慎言啊。”赤羽信之介長身鶴立，利劍一般分開人潮，緩步走到重子身旁，“自酒吞童子之亂後，立花小姐重掌血扇流，又受東劍道少主所托，接管門派。據吾所知，在此之前，十八名流有難之時，多數受過她個人名義的援手——說得可對嗎，伊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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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到名的長者一楞，雙唇微張，半晌才應聲:“確、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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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厲然一瞥，繼續道:“那真是可惜了。立花小姐善名遠播，只因一朝不察，錯信於人，便要受十八名流聯聲討伐。若猜得不錯，下一步，貴幫主可是要借此名義登門踏戶，再亂東瀛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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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群俠嘩然。上一場劫難余波未消，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即便有心人想趁此崛起勢力，和平也是現下眾人不可否認的追求——哪怕只是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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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論聲中，有人問道:“既然如此，可問血扇流主錯信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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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秋風穿過葉叢，喧嘩作響。古池中楓樹的倒影泛著金黃，他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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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這一瞬被拉成沒有盡頭的，無限的某種物質。眾人愕然，看著他在簌簌長風裏發出莫測的笑聲，似哀似喜，又覺得冰涼。爛漫的秋野，四處充滿著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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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一切歸於寂靜時，赤羽深深舒出一口氣，俯視著蕓蕓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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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非是東瀛人，善用奇異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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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扇流也好，西劍流也罷。一定，會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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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的天空浮過絮狀雲絲，庭中燦亮非常，灼灼光影落在每個人臉上，一時無話。海水般湧來，亦如浪潮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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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所有人離開，赤羽側過頭，淡淡道:“神蠱溫皇可還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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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子點了點頭，說，被關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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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一陣輕笑，若非自願，竟還有人關得住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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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見見他吧。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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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幾個字不知說給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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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合的紙隔扇朦朦朧朧滲出一點月白的底色，昏亂的剪影散在藺席上，仿佛暗裏窺視著什麽一般。室內不似外面明亮，只有角落裏亮著一盞四方白紙燈，幽幽發著寂寞的光。直到樟子門被拉開，平躺在席上的男人也不曾動一下身子，兀自闔著眸，卻非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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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也不多言，就這麽立在門前看他，像是隔著重重深海，一片死般的黯淡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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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比之前所見的每一面都瘦削虛弱得多。細細想來，每一次相會時，都是一次虛弱過一次，仿佛下一秒便要振翅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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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預感在這方深淵般的靜默裏浮上心頭。赤羽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覺，一顆心跳得極快，底裏無數洶湧狂亂的感情吞沒過來，他喉頭一滯，死死扣上細木門框，指節泛出森森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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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曾在這樣曖昧的光線下歡好。還珠樓內要比這裏寬敞得多，床榻柔軟，紗幔翻飛，不知道怎樣點燃的開始。清晨露氣重，男人一身素白裏衣，發絲蓬卷，攜著一身疲憊的倦意搭住他的手問，不再多留片刻嗎？赤羽按下喉頭幹澀，用鳳凰刃挑起滾落在地的金冠之後便欲起身，又被一把拉回榻上聽聞耳邊濕沈的低語。窗外湧過一陣風聲，他沒能聽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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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倒轉，他靜靜審視著這具近在咫尺的身軀，心想，神蠱溫皇，我註定是要殺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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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認知在太早之前便有，因此也不算太驚訝。赤羽一只腳踏入室內，濃黑的影如夜晚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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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卸了頭頂大半珠釵，墨藍長發壓在身下蜿蜒成河，羽扇覆住雙眼。脖頸兩側的血管過於明顯，下顎也更為窄細。黑與紅的和服旁垂落的手動了動，最終沒有往前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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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赤羽輕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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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神蠱峰到還珠樓，本師很懷念與妳對局的日子……妳是吾出道以來，唯一可敬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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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妳的用意，吾會親手送妳一程。但不是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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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妳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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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赤羽轉身徑直離去。和室內重新歸於寂靜，堆砌在一旁的茶具上泛出清冷的光澤，最後一絲光輝也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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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遙遠的苗疆，一身丁香色的少女端坐鏡前，面上還帶有午睡方醒的惺忪。隔著重重樓閣也能聽得見機關轉動的聲響，伴著一陣模糊又親昵的呼喚。她心下了然，卻也不急不緩地打理著鬢前兩條細長發辮，叫門外那人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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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微不可察的細脆聲響，再擡頭時，眼前的銅鏡竟無端多了一痕斜斜的裂縫。鳳蝶一怔，愕然望著鏡中分裂的自己，驀地驚魂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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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有什麽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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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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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炎夏酷暑逐漸隱去，藤葉藩籬外吹來帶有涼意的風絲。白瓷瓶內盛了清水，一枝水桔梗插在內中，很是素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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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戴藍巾的忍者退去，只剩了一紅一赭對坐的二色身影。上杉龍矢率先打破沈寂:“赤羽先生怎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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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四起，十八名流皆傳血扇流主一人獨掌三派，用意難測，來日集結合併東瀛武道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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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高明的招數。但，以殺止殺也絕非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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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沈吟道:“立花門主那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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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前日有人殺上東劍道，死傷皆有，想必是在處理此事。有重子小姐幫忙，應該……額，能應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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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主要的是，想來她也不願竹龍眾與西劍流再多加援助。赤羽心下已有大概，雖不能完全確定，卻也不妨礙暗罵幕後人手段下流，出手針對的先後選擇也明顯夾雜了私人恩怨，可見是心胸狹窄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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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他彎腰去拾放在一邊的摺扇，發絲垂落，“若是需要幫忙，血扇流自會發來消息。若真要防，重心應是西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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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馬上就是神田京一與衣川紫的婚禮。本想提早送上祝福，卻無意一瞥望見眼前人衣領下一片曖昧的緋紅。身為成年男子，對這種痕跡自是不陌生，但出現在西劍流軍師的身上就很讓人驚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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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對方視線，赤羽身形一僵，迅速挺直了腰背站起身:“時辰不早，屆時也還請竹龍眾幫手，讓婚禮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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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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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墨與紅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回廊盡頭，半晌，上杉龍矢才回過神，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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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入口，已經涼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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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西劍流之後，赤羽單獨找了兩位新人。大小會議開過很多，這樣的單獨談話算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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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殿前騰著一只展翅的火鳳，主人一步步從臺階走下，看了一眼齊齊躬身的神田與衣川，安排起近期的工作變動與休假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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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得來說就是這樣。”赤羽問，“還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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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眨了眨眼:“軍師，妳說溫皇去了血扇流，近期外面那些流派的傳言會不會也與他有關？總感覺，嗯……不安好心。如果有必要的話，婚禮可以從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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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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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川淡淡應和，婚事將近，本就豐潤嫵媚的面龐更顯嬌艷。雖然之前心中也有憧憬，但說到底也不是非轟轟烈烈不可——江湖兒女能走出花好月圓的結局已非易事，天地為鑒全然足夠，更何況他們還帶了眾人的祝福，何必再奢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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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瀛到中原，他們見過太多愛而不得，含恨離散的情人，最後不過粉身碎骨一滴淚。兩道細眉一蹙，她按了按心口補充道:“以西劍流安危為首，一切聽從軍師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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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既然如此，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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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身形漸漸模糊，大小不一的光暈中，聲響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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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選在紅葉落滿山際之時。請帖發得不多，除來援手的竹龍眾、血扇流與幫內親友，其余流派各出代錶性一人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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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衣艷酒，長風為證，是極歡暢的盛宴。山下設有術法結界，眾忍全數到位。來客如雲紛紛，皆嘆西劍流出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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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雜儀式悉數省去，倒也簡單明快。衣川紫身著白無垢，在如水的秋風中握緊了身旁之人的手，眸光流轉，正對上人潮中嚮自己投來淡淡笑意的雨音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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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旁邊是端莊華美的天宮伊織。兩人嚮流主行禮，在嚮眾人簡單問候之後卻遲遲不見軍師身影。衣川壓低聲音問出心中疑惑，得到的回答是仍在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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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小聲道:“說實話，我覺得軍師不像是來參加婚禮，更像是在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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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也是如此。巡視一圈確認無異常之後，赤羽心中反而焦慮更盛——總有隱隱的，要發生什麽的預感。心弦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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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緊，摺扇在掌心反復敲打，遠離人群之後心內更靜，秋風落葉，連那些祝福的喧嘩都如泡沫般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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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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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頭甫出之後心神恍然一動，緊接著是飛速的運轉。溫皇在自己身上種蠱是事實，只是未能取得血液，無法判定是哪一種。三途蠱的威力過於恐怖，但無論如何，若是真想攪亂東瀛，沒有比今日更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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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沒有問題，來客亦無偽裝。若是外界來攻，各方嚮都已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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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雙眸緊閉，耳邊是紅葉細微的脆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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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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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川淩淩，涼風穿水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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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順利，也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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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速速回轉山上，腦海中飛速閃過與溫皇相會的黑白碎片。昏黃屏風上橫臥的剪影。花街內腥氣靡靡。百目忍族帶回血扇流。金魚花火。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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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爆開一陣驚呼，山川嘩然，群鳥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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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急急穿林斬葉，身旁是聞聲奔來的下屬。人潮湧動，一名黑衣忍者圍睏其中，空氣中有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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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目忍族的衣著不算難認，也不似高手偽裝。赤羽眉心蹙起，確認死傷者非西劍流之人後，將目光放在那名忍者身上。有人罵了一句，率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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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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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刃銀針飛過，“鐺”一聲按下舉起的長刀。幻姬重子一雙美目顧盼生寒，紙傘飛旋，步步生殺予奪。十八名流見狀更惱，只當血扇流、東劍道與百目忍族沆瀣一氣，各門絕學紛出，黃沙飛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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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一時混亂，神田與衣川第一時間望嚮流主與軍師，得到眼神示意後雙雙奔入戰場。三刀出鞘，手腕飛轉，和服袖與白無垢在風中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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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結束。赤羽心沈如石，來參會的百目忍族雖數量不多，但併非只有一人。四方混戰，要再重新找出最先動手者，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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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厲鳳眸掃視全場，電光石火間已轉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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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鎖定目標的瞬間，爆呵聲同時出口:“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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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時已晚。不待鳳凰刃趕到，那名百目忍已身中一掌，噴出鮮血的同時毒氣蔓延，迅速攜入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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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三途蠱那樣的威力，卻也不容小覷。不及閃避者即時頹然倒地，七竅黑血湧流，哀鳴不絕。衣川紫長袖一揚，摸出提前分下去的解毒丸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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摺扇示意，眾人紛紛化光而退。赤羽回望一眼毒瘴楓林，心頭竄起無名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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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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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碎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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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主身體抱恙，諸位請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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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姬重子立在石階前，左右兩側矮杉蒼翠，一身墨綠和服瑩瑩如玉。十八名流聚於門前已將近半個時辰，如此下去不是辦法。奈何百目忍族歸屬是真，下毒也是真，但誰又知道竟是被提前種了蠱。她神色一冷，想起為自己療傷之人——其實早該往深處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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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爭議四起，左右不過疑心血扇流主居心叵測，更有甚者放聲揚言，此番東道主乃是西劍流，連同竹龍眾也脫不了幹繫，朧三郎之亂後四派結盟，說不定是早有預謀。其余派門立即跟上附和，提到西劍流以往罪孽深重，這回必要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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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子眸中如覆雨雲，正欲開口，卻聞眾人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來人未發一言，身後一捧墨色長紗淩淩翻湧，紅發高束成瀑。只一個眼神，四下再無人敢多言，左右如摩西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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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不必著急。血債血償一詞沈重非常，慎言啊。”赤羽信之介長身鶴立，利劍一般分開人潮，緩步走到重子身旁，“自酒吞童子之亂後，立花小姐重掌血扇流，又受東劍道少主所托，接管門派。據吾所知，在此之前，十八名流有難之時，多數受過她個人名義的援手——說得可對嗎，伊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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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到名的長者一楞，雙唇微張，半晌才應聲:“確、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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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厲然一瞥，繼續道:“那真是可惜了。立花小姐善名遠播，只因一朝不察，錯信於人，便要受十八名流聯聲討伐。若猜得不錯，下一步，貴幫主可是要借此名義登門踏戶，再亂東瀛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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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群俠嘩然。上一場劫難余波未消，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即便有心人想趁此崛起勢力，和平也是現下眾人不可否認的追求——哪怕只是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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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論聲中，有人問道:“既然如此，可問血扇流主錯信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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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秋風穿過葉叢，喧嘩作響。古池中楓樹的倒影泛著金黃，他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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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這一瞬被拉成沒有盡頭的，無限的某種物質。眾人愕然，看著他在簌簌長風裏發出莫測的笑聲，似哀似喜，又覺得冰涼。爛漫的秋野，四處充滿著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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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一切歸於寂靜時，赤羽深深舒出一口氣，俯視著蕓蕓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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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非是東瀛人，善用奇異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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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扇流也好，西劍流也罷。一定，會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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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的天空浮過絮狀雲絲，庭中燦亮非常，灼灼光影落在每個人臉上，一時無話。海水般湧來，亦如浪潮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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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所有人離開，赤羽側過頭，淡淡道:“神蠱溫皇可還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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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子點了點頭，說，被關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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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一陣輕笑，若非自願，竟還有人關得住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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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見見他吧。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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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合的紙隔扇朦朦朧朧滲出一點月白的底色，昏亂的剪影散在藺席上，仿佛暗裏窺視著什麽一般。室內不似外面明亮，只有角落裏亮著一盞四方白紙燈，幽幽發著寂寞的光。直到樟子門被拉開，平躺在席上的男人也不曾動一下身子，兀自闔著眸，卻非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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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也不多言，就這麽立在門前看他，像是隔著重重深海，一片死般的黯淡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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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比之前所見的每一面都瘦削虛弱得多。細細想來，每一次相會時，都是一次虛弱過一次，仿佛下一秒便要振翅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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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預感在這方深淵般的靜默裏浮上心頭。赤羽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覺，一顆心跳得極快，底裏無數洶湧狂亂的感情吞沒過來，他喉頭一滯，死死扣上細木門框，指節泛出森森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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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曾在這樣曖昧的光線下歡好。還珠樓內要比這裏寬敞得多，床榻柔軟，紗幔翻飛，不知道怎樣點燃的開始。清晨露氣重，男人一身素白裏衣，發絲蓬卷，攜著一身疲憊的倦意搭住他的手問，不再多留片刻嗎？赤羽按下喉頭幹澀，用鳳凰刃挑起滾落在地的金冠之後便欲起身，又被一把拉回榻上聽聞耳邊濕沈的低語。窗外湧過一陣風聲，他沒能聽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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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認知在太早之前便有，因此也不算太驚訝。赤羽一只腳踏入室內，濃黑的影如夜晚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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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卸了頭頂大半珠釵，墨藍長發壓在身下蜿蜒成河，羽扇覆住雙眼。脖頸兩側的血管過於明顯，下顎也更為窄細。黑與紅的和服旁垂落的手動了動，最終沒有往前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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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蠱溫皇，妳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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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赤羽轉身徑直離去。和室內重新歸於寂靜，堆砌在一旁的茶具上泛出清冷的光澤，最後一絲光輝也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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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遙遠的苗疆，一身丁香色的少女端坐鏡前，面上還帶有午睡方醒的惺忪。隔著重重樓閣也能聽得見機關轉動的聲響，伴著一陣模糊又親昵的呼喚。她心下了然，卻也不急不緩地打理著鬢前兩條細長發辮，叫門外那人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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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微不可察的細脆聲響，再擡頭時，眼前的銅鏡竟無端多了一痕斜斜的裂縫。鳳蝶一怔，愕然望著鏡中分裂的自己，驀地驚魂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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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有什麽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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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結盟四派共誅神蠱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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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漩渦中心的人卻是風輕雲淡，負手立在一株杉樹旁，衣襟微動，似在等著什麽人。深林小徑落葉紛紛，盡頭處可隱隱窺見古剎樓臺的飛檐一角，暮秋的風已有銷骨寒意，四周飄漾著一片暗紅與深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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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紅葉踏碎的脆響。溫皇擡起雙眸，嚮赤衣人展開一線笑意:“妳來得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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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信之介笑不出來，只冷冷望著他:“為錶歉意，本師親手送妳。還珠樓，妳怕是回不去了……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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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切，都還要勞煩赤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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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煩得還少嗎？一句話心頭火起，赤羽怒目翻手，對方隨即側頭一避，一枚枯葉擦著發絲射過，直直釘在身後樹幹上。下一刻赤鴻飛羽破空而來，熱流震蕩，滿林嘩然。溫皇借勢起身，兩臂伸展，藍衣飄飛，斜斜掠上橫生枝幹，雙掌翻動間叢叢藍蝶逆火沖出，毒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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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心知此人功力，謹慎間亦不多讓，提氣翻身而起。二人真氣交沖，滿地殘葉飛卷，蕩開巨大的圓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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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試探，也落實了腦海中所想。赤羽心下一沈，開口道:“妳百般遊戲，就為如此結局？溫皇，妳若只求一死，又何必刻意激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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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atm/o^~,
“軍師大人何怒之有呢？”隔著不遠的距離，樹上二人隔空相望，“赤羽，妳怒從何來。”
u+Y\6~=+
\UPjf]&
他併非時常展露情緒之人，一嗔一笑也帶三分偽裝與五分試探。而今若要一探嗔心緣由，又有多少本人也不願見的秘密。
Gr*r=s
= bfJ^]R
涼風簌簌，溫皇的聲音也顯得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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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東瀛的半個月前，我勝了一場期待已久的劍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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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此番前來，只是尋求新的趣味。”赤羽周身紅光閃動，絕學再出，“嘗了天下第一劍的寂寞，便在蠱毒上再做文章，甚至不惜自己身上種蠱——但為妳心中所求而把身體弄成這幅樣子，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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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I8Us
不待回答，熾紅火光伴著厲風急急卷來。溫皇也未正手相迎，起身踮著枝頭往東南方嚮一路退去，速速抽身火海。戰寰南移來到空曠的古剎前，暮色深濃，杳杳鐘聲在風中響起。
)(bW#-
K'L^;z6
距離拉近便是掌擊腿攻。赤羽一掌既出，對方即時格擋，右腿一勾一絆。他心知大意不得，手肘往後重重一擊，聽得極輕微的悶哼，隨後頰側淩風勁掃，身後那層朱紅墻壁上赫然顯出氣動風雷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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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聲冷笑:“既已沒有生的眷戀，又何必與我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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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徐徐收掌，輕揚扇柄擋下來擊:“欸——畢竟，只有妳才能真正讓吾盡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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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輕佻，讓人不由得往別處聯想。但那對細長眼眸卻已然泯了最初的笑意，整張臉在禪寺的影下便顯得陰郁平靜。赤羽目色一凜，鳳凰刃化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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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出刀，妳還不出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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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嘆一口氣:“妳既知曉以我現今能為，早已無法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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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之人不聽半點解釋，雙手握刀飛旋而來。離心口只差三寸時卻見他手指箕張，直扣狹長刀背，欲封穴道。赤羽心轉神動，丹田真元猛提，蕩開層層鳳凰真氣，一人一刀逼得他直直退入寺中，光線霎時斂去大半。一尊巨大的暗金佛像端坐臺前，周圍遍佈蛛網灰塵，小小的白瓷瓶置於前方，蓮花垂頭，半截莖桿默然沈在清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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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傳來冰冷堅硬的觸感，已然避無可避。大半鋒芒沒入胸前，暗紅湧流。三指從鱗片般的刀背上滑落，赤羽半側身軀陷入麻痛，兩人一時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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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中的光線仿佛一掐即斷。溫皇擡起頭，輕輕咳了一聲，帶出更多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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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了心口三寸啊……赤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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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體內埋著替命蠱，我何必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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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皇大笑起來，無數細小的塵埃與光影一同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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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樣多輕巧的替命蠱……一次已耗去半生心血，再一次便要以壽元精血養之。宿主死去才得以完成的蠱，妳說，該不該留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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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蠱是為了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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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溫皇看了一眼胸前的長刀，“所以說，一切的收尾，還要勞煩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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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痛是假的。赤羽看著他垂眸喘著氣，心頭轟然一聲，逼近幾步額心相抵:“為自己佈下死局，也只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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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肩頭一縮，吃痛般蹙起雙眉，又被迫對上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有目的或無意義的交鋒，他總能將一潭水攪得渾濁，又拉上那雙手一同陷落。恨嗎？他暗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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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自己的人太多了，妳得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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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死前察覺到這般心念，也是可笑了。他是不怕痛的，但之後再生出苦，那才是真正讓人難過的事。只是不知眼前之人是否也是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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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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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一道暮色透過萬字形雕花窗框篩落進來，仿佛黯淡纖細的淚痕。空氣濃重潮濕起來，大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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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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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赤紅的眼睫一動，耳邊響起情人般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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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煙火祭，我許的願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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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逐漸沈落的聲音中，心內忽地翻江倒海起來。那些沈埋太久，洶湧狂亂的感情匯成瘋狂的暗流，在這沈默的對視中起伏。鳳凰刃往裏沒入一寸，他聽到微弱如燭火的後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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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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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吻了過去。一陣無言的心驚，插在胸前的長刃也發狠，連同五臟六腑絞個粉碎，唇舌內的血腥味纏繞開，說不清是哪裏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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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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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彼此熟知的界限前雙雙止步，大霧散去，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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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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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血從刀刃上滴落，宛如悲哀又無奈的嘆息。再然後，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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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赤羽信之介乘上渡往中原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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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凜冽，眼前是滿目絢爛的夕照，碧海波濤，長帆鼓動。故土在遙遠的後方漸漸縮成一枚小小的紅葉，悠悠逐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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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抱著一襲墨色披風踏上甲闆，走到船頭道:“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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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他手中摩挲的一方靛青錦盒上，本想開口問這是何物，又在瞥了一眼對方面色後識趣地換了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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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此行，是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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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還一樣東西，到還珠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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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瑰麗濃郁，寒風吹散男人一側長發，露出細長凜冽的眉眼。神田將披風給他披上，說在這裏站了這麽久，是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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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麽呢？夕波翻湧，水上的光暈太過溫柔長久。靜默的對峙，虛無的花火，一身藍衣的男人在小小的船篷內將下顎抵到他的肩頭，低喃起真假難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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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光朦朧，浪海明花。一陣微小的冷意襲來，赤羽斂定心神，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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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起風了，回船內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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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光明滅閃動，星星一般浮在海上，天地間只余渺渺一舟，曳出一尾瘦長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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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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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Y0. i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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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bizi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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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09-04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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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强的对决，都不会认输。喜欢的温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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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
發表於: 2022-09-04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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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最後發現，一樓說的東瀛戀愛故事真是我誤會了，少了點戀愛中的吃醋的酸、放閃的甜、思念的苦、更多的是辣不怕的重口。
6Vww;1 J
把自己往死裡玩的老溫，以為自己是直球對決，沒想到卻投出變化球的軍師；對於軍師來說，比起陪老溫玩戀愛遊戲，他對西劍流的責任感還是很重的，所以老溫布下這一局，讓軍師順勢離開東瀛嗎？又或是老溫真的活久嫌膩，如願死在鳳凰刀下，聰明人的愛情在我這凡人眼中看來真是有如霧裡看花，這是好的意思，作者寫出兩位智者的反覆試探，讓我猜了好久。
Rn#KfI:{
不知道有沒有會錯作者本意，但是謝謝作者寫出不一樣的溫赤。
V =)_yIS
又，4、5樓內容都是六、七章，重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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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pea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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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
發表於: 2022-09-05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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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8樓(非雁) 的帖子
感谢评论！从温的视角来说，在已�茞�恋的情况下求一死，这一过程便是值得做文章的一场游戏。而若真有一人是最好的托付选择，就是赤了，所以愿意千里迢迢来做死局。赤的角度来看的话温一举一动都很奇怪，但又并非推测不出来，一面生气这种逼命的游戏，一面为避免西剑流再卷入纷争，顺势而为。一开始就是双箭头，只是两个人都在最后一刀前才感悟到了自己的心意，趁熄灭前，或可一见。
lT4Hn;tnN
以及发文的时候网络不好，提交六、七章的时候多点了一下，不好意思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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