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AU,武生龙x军官剑 %w0V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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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立秋,雨反而重起来,且总下在夜里,每一场都带来新的凉意。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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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时地上太泞,练不了功。剑子开了半扇窗户,窗外看不见翻跟头折把势的人影,只有吊着嗓子的铿锵唱段从后院传出,冲破又细又密的雨雾。天空阴沉,泛出暗淡的灰红,他扣起领口的最后一粒扣子,三月未穿这军中装束,铜镜中的面容都快变得陌生起来。 |x ~<Dc>0*
“剑子,汝明天便走么?” z/IZ ;K_e
一把清朗儒音撞进房门,剑子不必回头,便知来的是龙家班的班主疏楼龙宿。他抖了抖伞上水珠,伞柄靠在屋檐下,清清爽爽向自己走来。 a|s64+
“嗯,明天该走了,慕少艾——”剑子吞掉后半句话,“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我数着日子,一天都不会少。” M^$liS.D
“难得有句中听的话从汝嘴里说出来。”龙宿一撩长衫下摆,随意在剑子旁边坐了,伸手去捏他左侧肩胛,不出意外地见他皱起两道长眉。“怎样,还痛么?” k.dQ;v}
“痛倒好说,不过皮肉之伤。” >FRJvZ6
“汝这话,似有深意。” 0k7kmDW
“哈,我是心痛啊,明明已经活蹦乱跳,好友你还是这样放心不下。” 6IQkP9P(
“说得好听,汝要是当真活蹦乱跳,又怎会逞这口舌之快?” B&Igm<72x
剑子说不过他,便也不再争执。他将龙宿的手从自己肩上拂下,自胸前口袋掏出一个锦囊放在他掌心,又把龙宿手指一根根认真蜷起。缎面柔滑,龙宿掂了掂,内中之物体积不大,却很有分量,像某种金属。 xr<.r4
“这是什么?” >dTJ
“墨引。”剑子说,“机缘巧合,就让我遇上了。本来是想风风光光地给你带过来,谁知道造化弄人……你留着吧,欠你太多,剑子会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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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眸光渐冷:“汝要是还想来龙家班,就别把欠字挂在嘴边。” H|K}m,g
剑子苦笑道:“我自然想来,可是龙宿,我有哪一次是正正当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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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要是正正当当地来,吾说不定还不习惯。”龙宿把剑子拉近,二人额头相抵,气息相连,眼中都是对方影子。龙宿说:“剑子,吾教汝勾脸吧——汝下次再想混进后台,得瞒得过吾才行。” ?g5u#Q>!
他目光炽烈,剑子闭上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他们分明只见了两次,却已结下过命的交情。生逢乱世,人似浮萍,与其为不可知的明日惶惶然,不妨紧紧抓住每一个确定的瞬间。 fjh0Z i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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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家班声名远扬,莫说在龙城,就算换个别处,一样对龙家班的戏赞不绝口。疏楼龙宿初入行学小生,两年后改专武生,十四岁初次唱主角,一出《长坂坡》教台下人都记住了他扮的赵子龙。 &d8z`amP
剑子自小在营中长大,跟过几个将军,直至亲自带兵,眼见了各方将领割据倾轧,争名逐利,极少有人是为了真正的天下太平。他本与圣踪、谈无欲连纵,立誓为盟,未料圣踪半路倒戈,围堵反杀,若无冷水心豁命相保,几难逃出生天。 ;{P"~(S%
那时龙宿还不在龙城。龙家班浩浩荡荡出外演戏,琉璃仙境素贤人家的儿子满月,流水席摆了七天,戏台子也唱了七天。谈无欲与素还真不知有什么过节,虽给剑子指了路,自己却死也不肯过去。剑子悄没生息翻进院墙,与后台打了个照面。 S/XkxGZ2
落单的小配角正换行头,剑子不得已将人控制住,照着勾了花脸穿了硬靠,混到台上滥竽充数。 h"-}BjL
之前部队走南闯北,将军好听戏,剑子多少学了一点,囫囵台步走过场,圣踪和素还真愣是都没认出来。龙家班演到《挑滑车》,龙宿在场上飞腾挪转,唱念做打俱佳,好一派飒爽英姿。气口又极稳,唱到“哪怕他万马千军,怒一怒平川踏扫”,台下已是叫好连连。龙宿眼神顺着枪尖落在剑子身上,眉眼一凛,接下来那段上小楼便凭空多了三分煞气。 "V:24\vO
剑子心知他已识破,反而坦然。圣踪没坐多久又匆匆离去,剑子没琢磨明白是要同样悄没声息溜走,还是索性与素还真相认,就被龙宿堵在后台。 ZMVQo-=
“这就想走,汝当真打得好算盘。” H:DTvv8e{
龙家班的班主还是高宠装束,脸谱未净,更显横眉立目。剑子自知理亏,赶在龙宿彻底发飙之前把事情解释了个一五一十。 I9 R\)3"
“圣踪果然不是善类,枉素还真还信过他。”龙宿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iiZ
“不过圣踪这层外衣做得漂亮,要扳倒他,还需从长计议。” &>Ko}?w
“这倒好说,只是汝嘛——”龙宿拖长声音,“今晚龙家班从琉璃仙境打道回府,汝不妨与吾一道,权当掩护。” MDo4{7
“这就免了吧……” >;;tX3(
“耶,吾还没说完,汝伤吾的人,抢吾的靠,吾不计较,只让汝跟着打旗烧饭,算作还债,剑子将军意下如何?” #78P_{#!
默言歆小声说了句“剑子先生并未伤吾”,换来龙宿一记眼刀。 xTJ-v/t3<
剑子只当没看见:“既然龙班主这样说了,那剑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2M dxw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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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后,剑子从三岔口去寻傲笑红尘,才与龙家班分道扬镳。 eqL~h1^Co
他不似传统兵痞脾气大架子大,又不似自家班主管教严厉,明明是个带过兵的,干起打杂的活计却毫无怨言,带着一肚子故事,还不时抛出些冷笑话,整个龙家班的人渐渐与他熟络起来,也都愿意叫他一声剑子先生。 4G%!t`?q
和剑子走得最近的反而是班主龙宿,起初是防备多于关心,盯得久了,不顺眼之处习惯起来,倒显出这人的好。夜间歇脚大家各自练嗓,剑子就在一旁听,他自己说是听不出好坏,但偶尔龙宿讲戏时插几句,龙宿便知他心里有数。有一回唱到华容道,小徒弟觉得不妥,眼神总往龙宿身上飘,他二人都不介意。虎落平阳、龙落浅滩不过一种境遇,胜得起更败得起才是大将风范。龙宿慢慢放下戒心,有时剑子烧饭,他也乐意在旁边看着,聊上几句。 <Rl:=(]i~
“听你功底,不是一开始就唱这行当的。” @"`{gdB$
“这也听得出么?”龙宿奇道,“吾幼时病过一场,或许受那次影响,师父去世时曾说,没有墨引,吾顶多只能再唱五年。” 3>`CZ]ip}
“那是什么?” ?QnVWu2K
“吾亦不知……许是金石矿物一类,这些年吾领班出演,也是为了找它。有人讲此物出自凉山,能采墨引者或许已经于世不存。吾只想能多唱一日都好,再不济,班子里还有别人,到时做个甩手掌柜,吟风弄月,也是快事。” {c3u!}mW
“这种梦还是别做的好。”剑子毫不留情吐槽,“现在能容下一张戏台已是万幸,至于吟风弄月,怕不是奢望过头。” `y26OYo
“……汝愈不信,吾愈要做到。” iuX82z`
“说不定等我找到墨引,你这宏愿都未必达成。”剑子一时好胜心切,“龙宿,以此为赌,你敢不敢?” B~0L'8WzW
“这有何不敢。”龙宿与他击掌为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剑子,汝还是先好好活着要紧。” XQ{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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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墨引在他手上,剑子也在他手上;赌约与友情之外,仍有另种别样情愫悄然滋生,不欲计较,也无法计较。疏楼龙宿指腹拂过好友面庞,那双眼睛清明一如既往,好像一眼就能看透,又好像永远都无法读懂。 n>w/T"
“剑子啊,再见汝,恍如隔世……” C(7Y5\"P
呢喃话语之间,油彩一早调好,龙宿一笔落下,浓重颜色遮住面目。剑子眼睫轻颤,心随笔动,伪装本身便是答案。他想说点什么的,但龙宿的笔尖很快扫过他唇角,刷子茸茸的,于是很快放弃,唯有静默兀自流淌。剑子不敢动,用余光去寻铜镜,龙宿只对他左半边脸下手,他看到的右半边仍属于原本的剑子仙迹。 2g6G\F
剑子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确已许久未见,世间事变得太快,琉璃仙境易主为慕少艾、素还真不知所踪、北辰胤败亡、北辰元凰与魔界暗通款曲、羽人非獍与燕归人各起炉灶、圣踪兵败身亡、星宿海分崩离析、蝴蝶君携家眷出海、剑子仙迹退守豁然之境,也不过争先恐后挤在一两年内发生。龙城的人来了又走,龙家班好似被所有人都忘记,亏得龙宿身怀绝技,不论来的是谁,龙家班的戏都能唱得下去。 jQKlJi2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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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次见面狼狈许多:大队人马演出归来,龙宿收拾停当刚要睡下,后院的门震天价响起来。他披了件外套出去应,血腥味顺着门缝直往里钻。慕少艾背着剑子站在门口,龙宿与他素未谋面,幸而一早听过药师大名。慕少艾言明来意,放下病患,交代过护理要点便又匆匆上路。 e%v<nGN.-
后来龙宿才知道,那天豁然之境打了一天一夜,剑子为掩护旁人撤退独对元祸天荒、赦生童子与别见狂华三元大将,混战中左臂中枪,伤势危重。练峨眉救得了人却不能根治枪伤,辗转几处,还是回到慕少艾手里。药师固然妙手回春,但心中挂念挚友羽人非獍,急着赶过数个战场奔赴水晶湖,带了剑子一起上路。途径龙城,剑子勉强打起精神,说他有东西要交给龙家班的班主。慕少艾莫名想多,又不知剑子所言何物,索性将他整个人都给了龙宿。 *hHy>(*
“药师,你这样,值得么?”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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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又哪里值得了?”慕少艾嘴上不饶人,“价值这东西,换了别人,换了情景,就谁都讲不出对错了……你说的龙家班在哪里,剑子?剑子?唉,怎又昏去了,真是麻烦。” ">n38:?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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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在龙宿房里醒过来,入眼全是陌生情景。想动又动弹不得,左肩伤处疼得厉害,完全任人宰割。 :\*<EIk(
打翻的胭脂香粉和助眠的铜香炉掩掉血气,疏楼龙宿坐回床上,正要拿被子把剑子裹住,意外对上一双茫然的眼睛。 +G !N@O
“是……是你?” wXc"Car)
“正是,好一个冤家路窄。”龙宿说,“慕少艾把汝扔在这里,吾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idC4yH42
剑子闭目不语。慕少艾不知走了多久,外面嘈杂声近,他下意识挣动身体,却被龙宿一把按回床上。 FA.h?yfr
“让我走。” cm8-L[>E
“走?汝现在这个样子,能走去哪里?”龙宿冷哼一声,“还不如老老实实窝在龙家班。” ::y+|V/
“会连累你的。”剑子道,“龙家班……可不止你一人。” b"ypS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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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放心,吾既决定,便不会有事,只要汝好好配合。” b[^=GF>e
剑子茫茫然看着他,紫色床帏之间,这人金瞳狡黠,端得耀眼,教他不得不丢盔卸甲。便只好长叹一声,随他去了。 {QTrH-C
龙宿给他擦去额间冒上来的细汗:“汝别动,吾不碰汝伤处。” Ty"OJ
剑子只管闭了眼,隐隐感觉龙宿跨过他身子,小心翼翼绕过伤臂,埋首至右侧颈间。这姿势令剑子不安,曲腿抵住龙宿小腹,口中唤了一声他的名。 Fr}e-a
龙宿笑起来:“汝倒是很无师自通。” +$#YW5wy
头脑再迷蒙,剑子也明白过来龙宿意欲为何。梨园规矩只教唱戏做人,其余多半不论,尤其情之一事,常常放纵,怎么都是对的。龙家班班主台上戏演得好,台下看客也做了千百回,只要不影响班子生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此时做来熟稔得很。 %"Y7 b2pPa
剑子却急出一头白毛汗,连道:“这……不妥吧……” ~HwY?[}!m
“有何不妥?汝打也打得,败也败得,这会倒不行了?”龙宿只觉好笑,故意离他更近,“汝再乱讲,休怪吾不客气。” {(7D=\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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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祸天荒闯进来时,纱帐旖旎,屋内铜炉燃香,熏熏然使人沉醉。床上一双人影自一个绵长的吻中分开,龙班主从锦被中支起身子,眼色有些阴沉。他身下那人别过头去,耳尖透红,胸口起伏,呼吸急促。龙宿捞了件短褂披上,翻身下床,挑眉笑道:“元祸将军,别来无恙?” yJaQcGxE"
元祸天荒苦追别见狂华不得,见人鱼水承欢,心中怒意更盛,甚至未踏进门槛,径直拂袖而去,全然不知身后有人长出一口气,紧绷神经总算松弛下来。 6?/$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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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之后,剑子便在龙家班住下。 a2dlz@)J
龙家班仍四处走穴,龙宿安排凤儿照料,自己倒不常露面。剑子一日好过一日,若天气晴好,也出外听戏。时事纷乱,剧目便多唱乱世,什么汉津口、定军山、空城计。龙宿在时,剑子心血来潮,会从兵器架上拿柄剑来,与他走上几十个回合,出一身薄汗,松动筋骨。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当夜紧急避险般的荒唐举动,只是以百日为限,避免旧伤复发。但慕少艾替羽人非獍赴死的消息传来,龙宿便心知剑子不会再等太久了:他们之间,分离是一种必然。 +e0]Y8J{
每次龙宿前来,剑子都想着该把墨引给他,但又每次都犹疑不定,一拖再拖,直到分别前夜。赌约输赢已是其次,似乎有它在手,自己便有了去寻龙宿的理由,一旦真正交付,就意味着各自天涯。如今房中灯火幢幢,龙宿反而是不带妆的,剑子隔着半面油彩与他四目相对,倒显得自己是从古早的梦中遥遥走来。 u"K-mr#$[o
——似乎只有此时此刻,可以半梦半醒、半真半幻,任何人任何事都能纵情追得。 ;SzOa7
龙宿起身关了门窗,房间闭锁,更显屋内闷热。剑子低头松领口,解到第二粒扣子,龙宿的手便自身后覆上来了。动作在胸口处僵持一阵,起初只是指尖勾缠,很快变成两个人相互勾缠着落到榻上,三下五除二把彼此下半身脱了个干净,上身却还完完整整。 AW8"@
像急于证明什么似的,几乎没有充分准备,龙宿没头没脑就撞进来,剑子被他填满时有种疼痛的欢愉。一次远远不够,龙宿把剑子箍在自己双臂之间,俯身压住他大肆顶撞,既是为了方便动作,也是为了避免伤人。剑子低声喘着,叫声断断续续,随着龙宿进进出出仰头迎合。半边床投下阴影,油彩描画的眼像一滴泪。 `0rEV_$
“龙宿。” }b+tD3+
结束时两人都疲累,龙宿打了热水来擦洗,剑子勾住他手臂,声音软糯许多。 R|T_9/#)
“嗯?” ,w|f*L$
“有了墨引,你们还会经常离开龙城么?” J9oGwP
“应该不会了。”龙宿凑上来,顺势躺在剑子身侧,“汝也知道的,现在龙城之外并不好走。” R>"E Xq
“这样便好。”剑子并没有松开他的意思,“过了这个坎节,我再回龙城,还是能找到你。” %Ke:%##Y
“能,一定能。”龙宿心中欢喜,轻轻吻他眉间,“吾会一直在。” =|n NC
回应他的是剑子绵长平稳的呼吸。龙宿扫灭灯火,窗外的雨渐渐停下,而在枕席方寸之间,梦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