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7 3.27【双红】【玄同×挽风曲】返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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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樓主發表於: 2023-03-27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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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7 3.27【双红】【玄同×挽风曲】返魂

挽风曲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一片人声鼎沸，他的周围全是人。哭着的喊着的抢东西的，收拾东西的，每个人都在跑，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到处都是玉器瓷器家具桌椅被砸的叮当响的声音，乒乒乓乓叮叮当当，往日珠落玉盘的奢侈娇淫之声如今只让人感到嘲哳刺耳，远处传来枪声，砰砰砰，伴随着一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挽风曲心烦的要命，黑色的墙，绿色的瓦，翻着猩气的黑土地，在梦里一切都灰蒙蒙的，花草树人都在旋转，像被拖着往前走的人一样，他的视线飘忽不定只能聚焦于前方一块黑金的料子。

上面那只张牙舞爪的异兽双眼通红，四爪腾云驾雾，脚底踩着一只面目狰狞的长毛厉鬼

天旋地转挽风曲看到那只鬼活了，它的脸被拉长、变形、如同一张宣纸被人搓来揉去，最后定格成一张苍白憔悴的苦命相，那张脸看着看着就变成了他自己的样子，没等那只异兽一口咬掉自己的脖子，视线一转，挽风曲又看到看到自己被带进了一间小房子，被人踢倒膝盖跪在地上。有两个大汉扭着他的胳膊摁着他的头，让他动弹不得。

厉鬼的声音活了，又尖锐又刺耳，差点把挽风曲从沉沉的梦里惊醒

“主子，您快走吧！那群造反的奴才就要打进来了！这小子是早些年王爷给您物色的，如今他能为您死了，也是他的福分。”

死，谁要死？挽风曲迷迷糊糊的想，是我吗？梦里的自己又挣扎起来，刚动几下就被狠狠的抡了一巴掌，腥苦的味道从口鼻灌进嗓子里，那人又叫骂道:下贱的东西，还想跑，也不看看你是为谁去死，这是你的福分！”

这福分给你要不要啊？！站在上帝视角的挽风曲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下去揍那老太监一顿。奈何当时的自己太小，只有被摁在地上的份儿。

忽然一下子视角又变了。挽风曲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靴子，锦织云锻雕龙附凤。是不可多得的好缎子，只是如今这双靴子上布满了泥泞，金丝蹦的只剩几根，东珠也如风中残荷一般苟延残喘的依附在靴子的边沿，有几颗被烧的焦黑。

挽风曲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放开他”

“主子！”

“我说放开他！”

声音听着不过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孩，却带着着万人之上势不可挡的威严。若不是是这声音听着不那么疲惫幼稚，挽风曲甚至觉得自己如今正处在皇宫大内里。

身后的两个人松开了他。可他太累了，也太渴了，绵绵的无论怎样也起不来。有一双手扶起了他，那是一双白嫩的手，带着有钱人家的印章。和自己自小做苦力磨出来的手茧不一样，眼前这双手，只有十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掌心是光滑温暖的。

挽风曲觉得很安心，这种安心来得莫名其妙又让人无法抗拒。

梦境开始塌陷。挽风曲知道自己要醒了。他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人群的色彩开始褪去，耳边的喧嚣也越飘越远，描金雕红气势恢宏的房梁也渐渐模糊起来。挽风曲能感觉到现实中的自己四肢开始知觉。眼前的这双手也开始慢慢消散。

你是谁？你到底…………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努力的辨认着面前人的容貌，终于在光和暗交汇，梦境世界崩塌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哈！”挽风曲在在外屋的床上醒了过来。抬头看了看熟悉的顶梁，顶正乱糟糟的头发愣了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是睡在了家里。

不过？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挽风曲依稀记得昨天他们去庆功来着。红帮发展的越来越快，他们前几日从东瀛商会那里抢来一块儿上好的地，又正好赶上赮毕钵罗从港口回来，带来好消息，那一批军火生意终于尘埃落定，到了是红帮得了那一批从美国来的军火。

男人就没有不爱枪的。鬼方赤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高兴的。甚至还默许了他们请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班子来助兴。

挽风曲只记得前半场还听的好好的。大家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喝的好不痛快。连琴箕也少见的喝了几杯。

坏就坏在那后半场戏上。后半场忽然上了个青衣，模样身段都是绝佳的，唱功也好。隔着远远的水榭亭台。只看到风姿卓越的佳人与水面上飘着的桃花相辉映，连挽风曲这种不喜戏文的人也觉得这一幕着实是养眼。

只有鬼方赤命这个药吃多了的大老粗，不解风情，着实有病，好端端的砸了酒杯，掀了桌子。冲着湖中央的亭子跑了过去。把台上唱戏的吓得直往外跑。

鬼方赤命心急如焚，情急之下拿出枪就往天上打了几枪。可没想到人群一听到枪声更乱了，那台上穿红衣的戏子趁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之后就是噩梦一样的日子了，鬼方赤命不知是药吃多了还是没吃药。把红帮一半的人都给放出去找人，另一半儿的人除了走不开的，其余通通帮着建戏楼。

红帮核心成员只有挽风曲最闲，那几个人使唤起人来毫不手软。找人建楼一样也没落下他，挽风曲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陀螺，被人左一鞭右一鞭抽的转个不停。

好不容易把楼建成了，人在那儿也打探清楚了。挽风曲松了口气，当天晚上就跑到花楼喝酒去了，可巧儿，那天挽风曲坐的包间隔壁就是警局的人，挽风曲一边喝花酒，一边听警局的那帮废物讲如今世道是如何不好红帮是如何的嚣张警局的日子是如何的难混，挽风曲越听越乐，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依稀记得是有什么人背着自己走回来的。挽风曲不和众人同住，在城中有一套独楼小居，住所宽敞隐蔽，除了相熟的人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千玉屑最近忙着整理账目怕是没空出来寻自己。赮毕钵罗不在家，赯子虚澹和氐首烛梦轻易从不出街。鬼方赤命就更不用说了，难不成……自己居然让琴箕一个女人背了回来。

罪过罪过，挽风曲心中默念，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让琴箕一个女人大晚上背着个男人跑，没等他在心里反思自己的罪行，门口就进来个人。规规矩矩的西装马甲三件套，要不是千玉屑今日的发型与往日相比凌乱了不少，挽风曲差点儿就相信千玉屑是专程来找他的。

挽风曲嘴贱，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位万年滴水不漏的同事，好不容易看出点儿破绽来，挽风曲嘴比脑子动的快，脱口就来了一句

“呦！老千你这是走夜路遇到同行让人给截了呀，截的是财还是色呀？”

千玉屑脸色一僵，明显是让人戳住了痛点。

挽风曲好奇了，哪路神仙能让这老狐狸吃了亏着了道。

不过千玉屑那里是任人宰割的主儿，那副阴阳怪气成竹在握的气势立马就上来了

“赩翼啊~我瞧你这架势，昨晚是自己爬回来的？喝了那么多，怕是谁送你回来的都记不得了吧？”

“嗯？不是琴箕吗？”挽风曲一咕噜爬了起来。

“还琴箕呢，你哪来的脸觉得是琴箕送你回来的？”千玉屑慢条斯理的额前垂下的那一缕头发撸了上去。

“你还不知道？消息一大早就送到了红帮，城里大大小小各个赌坊可都开了局，就赌你风四爷现在是死是活呢。”

挽风曲这话听的云里雾里，下意识的怼回去:“那你压了那个，赢了输了。”

千玉屑瞥了他一眼“赢了，所以我来收货。”

挽风曲听不下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赌坊？什么消息？我平日里除了爱去花楼喝个酒，可什么都没干。老千你不要污蔑我。”

千玉屑瞧他那副样子不像是说谎的架势，问道:“你真当真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记起来什么？”

千玉屑脸色转了转，转了个话头。

“记不清也好。先回去吧，我是特意来叫你的。赤命有两个坏消息要宣布”

“不去，他宣布坏消息跟我有什么关系？”

“赤命说了谁去的晚，这两个坏消息都归他管。”

挽风曲一脸难以置信“不是吧老千？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爱我，居然愿意跟我同甘苦，共患难”

“是啊是啊”千玉屑漫不经心敷衍道“感动吗？晚上自己脱光了来我屋里？”

“别，我喜欢被动，老千，你要认清现实，咋俩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

说这话的时候，挽风曲已经换好衣服，并且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谁知千玉屑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既没有抬手打他，也没回怼过来。也就不紧不慢的往前渡了几步。这让挽风曲着实不适应。

没等他开口问，千玉屑主动凑了过来，往他身上周围嗅了嗅，挽风曲躲闪不及，被从头到尾嗅了个遍。没等他炸毛，千玉屑已然退身而去，意味深长的对他道“赩翼，你的身上何时多了纸钱的味道？”

纸钱，挽风曲愣住了，他低头往内里的衣服上一嗅。果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灰的味道。

“这……这……”挽风曲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一丝凉意顺着后背贴到了头皮上。不知道该讲什么。后背心里也莫名的冒出一丝不安来。

城中这几日一直在死人，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达官显贵也有平民百姓。这些死者唯一共有的联系，就是死的时候身上被塞满了纸钱。周围也燃烧着到处可见的纸钱。

而现在自己的身上有这种纸钱的味道。

“赩翼啊”老狐狸扶了扶镜框。“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几日注意着点儿，小心别让你那镜中人吸了元神，替了身去。

坊间传闻，这些死者之间还有一种共同的联系。那就是死之前，有人看到死者见到过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们管这种人叫镜中人。

天没亮的时候，寒春班的祖师祠堂子里悠悠地亮起了一盏灯。那豆大的烛火在幽幽的夜色里一晃一晃的像猫儿的眼睛似的忽明忽亮。

北边儿巷子里陈师傅的练功房里“哒哒”的传来一阵脚步声，从乌黑的阴影里走出来个人，原是陈师傅最小的徒弟小板凳，天不亮便起来给一众师兄弟们倒夜壶。

夏夜风凉，吹的人麻麻酥酥的，小板凳吹的一个激灵，连仅剩的那点儿困意也被吹的一干二净了。

再有半个时辰，便是班主喊他们一众小的起来练功的日子。不同于师傅和角儿们，他们这帮小的干的是最苦的活儿，得的却是最不讨巧儿的好。尤其是武生，都是真刀真枪，一棍一棒打出来的。

陈师傅的柳条是拿春日里最嫩的柳枝凑成一簇，浸了桐油泡出来的，别的不说，打人是最疼的，一抽一条血印子。

他朝那夜壶里呸的吐了一口老痰。骂道:“去你娘的没尾巴的兔子，生儿子没屁眼！让你爷爷我给你倒夜壶，你看你也配！”

他冲着夜壶骂了几口，越看夜壶越像是陈师傅光秃秃的脑门儿，小板凳消了气，往裤腰带上抹了把手，汗津津的就准备往回走。

冷不防的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猛的拽揪着小板凳的耳朵，往后那么一拧儿。陈师傅尖酸刻薄的声音就在头上刮了起来。

“好哇！让你干活儿你偷懒，让你练功你耍滑，让你往东你非往西，让你打狗你偏撵鸡。现在还敢骂我，我看你是不想在这里活了！不如我禀了班主送你出可好！。”

小板凳儿一听陈师傅的声音，顶脊梁骨走了真魂，吓得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手里的夜壶咕噜咕噜滚出去老远，腿软的直往下跪。嘴里哀嚎着:“师傅师傅，我的亲师傅！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肚里能撑船！您打我骂我，刮了我都成！您可千万不要让班主知道这回事啊！”让…让班主知道了我还怎么活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板凳哭的忘我，许是真想到了自己被赶出班门后饥寒交迫衣不裹体最后饿死街头的惨像，哭的越发凄厉。

拧他耳朵的人显然没想到这怂货这般能哭。余音绕梁，魔音灌耳，怕是要把全班的人都招起来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再吓他。恶狠狠的道:“没用的东西，一个陈师傅便把你吓成了这样。哭，再哭，再哭真把狼给招来了。”

声音清脆莞尔，一听便不是陈师傅那陈年老腔能发出的音，小板凳抬起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挤了挤眼水，眯着起眼睛一看，朦朦胧胧的看出一个与自己相仿大小的轮廓来。

再定睛一看，这不是张师傅手底下的小兰花嘛！小板凳逃过一劫，大难不死。说话的声音都还打着颤。指着小兰花，你你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小兰花便伸手打他，:“没用的东西，顶天的大男人胆儿这么小！一会儿来个鬼，不把你吓死。”

话音刚落，从凉风里隐隐约约送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方才祖师堂里隐隐约约的灯火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小兰花咽了口唾沫。往小板凳那里靠了靠。有点颤巍巍的说道:“不不会真有鬼吧。”

小板凳猛的站起来，搓了一把脸。:“人吓人，吓死人。方才你那么大的胆子，都敢扮成师傅来吓我。怎么这会儿子轮到你怂了？鬼来了才好，咱看看到底是谁没出息。”

小兰花到底是年龄小，听小板凳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好意思。往他那里凑了凑讨好似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小板凳不理他，去把夜壶拾起来，小兰花跟在他身后小声的问道:“你知不知道，咱这戏班子要发达了！”

小板凳这才抬眼瞥了他一下，“发达什么？就咱这戏班子，要人没人要货没货。连衣裳都是好几年前的，皇帝登基的龙袍里面都破了个洞，拿什么发达？怎么发达？”

小兰花把他扯了过来。四下望了望见没什么人，小声的对他讲:“咱这寒春班是没什么家底，可咱有那个呀。”他朝后院弄了弄嘴。“那还不算是个宝贝，那身段，那面貌，城里的四大名角儿，哪个比得过他？单就那双眼，连班主都不敢多瞅一眼。生怕把魂给勾去了。”

小板凳知道他说的是谁。赑风隼嘛，寒春班的招牌，出了名的角儿，以前说是给宫里唱戏的。民国以后，老王爷要召他回去。他瞅都不瞅一眼，封了箱子，要跟什么人走。不知为何后来没走成。再后来又不知为何留在了寒春班。

“知道，宫里的名角儿嘛，可那又怎样？”小板凳有些不服气。“人家一个月就唱三场戏，除此之外谁请都不去，上一次，城里警局的赵局长想捧他，那可是一千块的现大洋啊，真金白银的摆在面前。这位爷怎么说来着？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那什么风中？他倒是痛快了，也不想想那赵局长之后是怎么针对咱寒春班的？咱寒春班那个月差点儿没开锅。”

小兰子在他脸上拧了一把。“眼皮子浅的玩意儿一千块大洋就把你唬住了？你知不知道这次要来的人是谁？。”

“谁？”小板凳竖起了耳朵。

“红帮！”

嗬，一个惊雷耳边响，要说在这城里，提起黑道上的两大帮派红帮和青帮，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这红帮，自从老帮主死了改朝换代之后。新老大鬼方赤命是出了名的厉害，带着手下七个人一个月内血洗了大半个青帮，打的青帮老大抬不起头来，黑白两道都在议论什么时候鬼方赤命会出手把剩下的半个青帮给收入囊中。

“不对呀！”小板凳回过神儿来。“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事儿怎么这般清楚？”

小兰子得意的笑了出来。“我听我师傅说的，我师傅还说，别看咱后院这位平时看起来清高的跟神仙妃子似的，身上的功夫厉害着呢，隔着亭台楼阁，人山人海都能把红帮老大的魂儿给勾到他的床上”。

“而且呀，我听外面的人说，红包的老大半个月前就把城中最高的一块儿楼给买了下来，说是要给咱这位建一个戏台子。能在天上唱戏的那种。这人都还没过去呢，鹿台都建上了。你说咱后院这位是不是好本事？”

小板凳嬉笑着。“的确是好本事！”

两人正说着笑话，冷不防从旁边祖师堂里传来一声脆响。小兰子的脸瞬间就白了，小板凳也察觉出来了，隔墙有耳，有人正在里面偷听呢，不知听进去多少。

小兰子惨叫一声。“我的妈呀！我没脸见人了！”甩开小板凳的手就往回跑。

小板凳也吓得不轻，紧跟在小兰子的身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

两人回去后，皆是毫无睡意。把被子往头上一裹，盼着那屋里没人，只是过往的猫儿狗儿不小心碎着了东西。

在说着祖师堂里，赑风隼肚子里烧了一团火，那火转而又冻成了冰。冻在嗓子眼里，从嗓子里灌进去的风也冷的像冰渣子。刺的他嗓子疼，咳的他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赑风隼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抚在案台上，每喘一口气眼前都一阵阵的发黑，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可他那双眼睛却红的吓人，像从地狱走出来的厉鬼。下一秒就要从里面滴出血来顺着他那血红色的戏服一路流淌到地狱里去。

祖师堂里乱的一团糟，手边儿能扔的东西皆让他扔个稀巴烂，除了上头供着的排位，手里拿着的玉杯。赑风隼仍是气不过，猛的一扬手把那玉杯磕在案桌上磕了个稀巴烂，冰凉而尖锐的玉器刺进掌心，血一下子就滋了出来。

疼痛给了他呼吸的勇气，赑风隼这才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一口气儿。

“鬼方赤命！”四个字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恨意，手越收越紧，血腥味也越来越浓。赑风隼却跟感觉不到一样，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

恨不能把他拆筋剥骨，一口一口咬下他身上的肉来。

这人怎么敢！这人怎么敢！赑风隼一听到刚才门外那两个小徒说的话。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连两个名不见经传无足轻重小徒弟，都道是他赑风隼勾引了红帮的老大，说他媚骨天成，床上功夫了得，那这城里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他一生傲骨，从未做过以身伺人求财路等事，如今满城风雨传的沸沸扬扬。等将来到了地底下，怕是也无颜面见祖宗。

赑风隼自然是知道唱戏的这一行不受人待见，可正是如此才不能自己轻贱了自己，想当初清王朝灭，也不是没有达官贵人想要带他走。他自己呢？他瞎了眼蒙了心，挑了一个全天下最混账的东西。拿着鱼目当宝贝，把一颗滚烫的真心全送走在了冰凉的雪地里，临了还要被人踩上一脚。

“哼”赑风隼嗤笑一声，不过这颗鱼目到当真是颗珍珠，从一个武生到现在的红帮老大半个外滩尽入囊中。当初与自己在一起时，那人落魄潦倒无依无靠，离了自己，却是发达了，如今荣华富贵紫金蟒袍，兄弟手足一样不缺，想来是自己耽搁了他。

不过那又如何，他赑风隼也不是什么善茬，既然鬼方赤命找来了，那自己便也不会放过他。是赶尽杀绝也好，余情未了也罢。生也好，死也好，他总归是要拉他做个垫背的。

赑风隼盯着台上的排位，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尖刀来在自己的手上狠狠地划了一刀:“祖师爷在上！赑风隼得您庇佑于乱世苟活于此，如今那贼人就在眼前，他欺师灭祖恩将仇报，求祖师爷庇佑，让我能手刃这畜生，解我多年怨恨，历时，弟子也无颜再见世人，自当自弃于堂前！”

他立完毒誓心头那口火尤嫌不够旺。一想到很快要见到他万年的冤家，千古的仇人。赑风隼便又怕又恨，当日那人远走的背影还在历历在目，枪响的时候，自己甚至还能看到他头上微微晃动的翎羽。明日自己便要与他做个了断。这几年的情爱，越想越看越是个笑话。

赑风隼心里一团麻，反正明日便要离开庆春班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房里拿来酒。与祖师爷对酌，喝他个伶仃大醉。

醉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赑风隼喝的痛快，醉的舒心，却不知城里的成衣铺子里一大早便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铺子的老板从昨天晚上就在这里带着伙计们赶工。眼瞅着天就要亮了。那凤冠上的珍珠还有一半儿还尚未相好。

陈老板急得团团转，想训斥伙计们，让他们加快速度。却又不敢太过放肆，生怕惹恼了堂屋里坐的那位爷。

陈老板往堂屋里看了看，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人，一只手支着脑袋，看起来昏昏欲睡。要不是他的另一只手正抚在座椅边上嘘嘘地打着拍子。还真让人以为他等的不耐烦睡着了。

陈老板端着新茶走过去小声道，“四爷，累了吧？要不您先回去歇歇，这成衣凤冠一做好我就立马给您送过去？”

被称为四爷的人没抬头。手上的节拍却停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声音听着不大，甚至说的上是年轻。低低的的带着点儿睡意朦胧的慵懒。

“没，没呢，快了！快了！”

“呵”那人笑了一声，抬起头来，锋利的眉角一下子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冠冕如玉，鬓若刀裁，是张让人看了就忘不掉的脸。那双眼睛生的尤其好，波光流转暗影浮动，狭长的眸往上挑，看人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魅惑。

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快了？那你让我回去等什么？等着被鬼方赤命骂吗？”

陈老板吓得不轻，连连道歉“不敢不敢！小的错了，错了！小的哪里敢让您回去挨骂呢？谁不知道四爷您是红帮老大的手足兄弟心腹爱将左膀右臂贴…………”

“行了行了！”挽风曲越听越别扭，他本来就困得要死，从昨天晚上坐到现在，屁股都没挪一下。又因为接人这件事是自家老大安排下来的，想跑也跑不了。现在更是一肚子的火气。

“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扯皮，不如去问问鬼方赤命看他能不能换个时间娶媳妇儿！”

别耽误了他的正事。

警局新来一个警长，处处与红帮作对。他带人去镇场子，三回了连人面都没见上，只知道对方叫玄同，哪里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一概不知。就在昨儿个晚上，挽风曲刚从从花楼里出来，就听手下的人说，他手里的一家店让玄同以“扰乱社会信息，不正当非法经营“给封查了。

挽风曲简直想笑，一家烤鸭店还能扰乱社会信息了！他觉得这位新来的警长就是在欺负自己读书少。

不过好在他枪多。他就不信这位警长真是块儿铁板。不怕红帮也不怕枪子儿。

挽风曲一想到那个叫玄同的人被自己带着一帮手下用枪指着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的火就下去一半。

他眉眼一展，那股子阴厉就化成了眉角的张狂，少年郎鲜衣怒马叱咤九州的样子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来。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挽风曲一抬头点，店铺老板还站在他身边。“我先去接人，你把东西做好了给我送过来。你该知道往哪儿送吧。”

“知道知道”陈老板连连点头，城里谁不知道红帮老大为搏美人一笑在城中最好的地方盖了一座亭台楼阁，又命人准备了最贵的头面，金丝银线明珠宝石，只那凤冠正中镶的那颗夜明珠。就抵得上好几间自己这样的小店。这位梨园美人怕不是妲己再生褒姒第二，日后在这城里只怕是要翻了天。

挽风曲又叮嘱了几句，带着一群人一路敲锣打鼓嚣张至极的庆春班过去。

一路上挽风曲早已做好了强取豪夺的准备，那个叫赑风隼的戏子在怎么寄人篱下到底是个男人，哪个男人愿意这般明目张胆也要大摆的被人用红轿子娶回家去，鬼方赤命想折辱他，在他进门之前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明白往后是谁说了算。

可他自己又舍不得出面，怕他的小情人日后记恨上了他。于是便让挽风曲出马，骑着马抬着轿子在城中大小街巷串一遍。

好让轿子里面的人也知道谁为雄，谁为雌。

挽风曲觉得想出这个法子的千玉屑简直是个畜生，同意这个法子的鬼方赤命更是畜生都不如。

可转念一想，来执行这个法子的自己好像更不是个东西。

不对，自己只是个跑腿儿的，哪能算是为虎作伥呢？都是千玉屑的错！

挽风曲越发的觉得那只老狐狸应该被关进局子里接受接受新的教育。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想，不觉便来到了庆春班的门口。风四爷坐在马上也不下来，抬手对着庆春班的大门就是几枪。

里面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叫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不大一会儿，乌央央的一帮人就都涌了出来。

庆春班的班主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惨白的，哪里做得了赑风隼的主？万一后院的那位祖宗来个鱼死网破，自己这戏班子也不用后面站着的人虽手里拿着刀枪棍斧，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你们这里谁是当家的？”挽风曲坐在马背上懒洋洋的问。

“小，小的……小的就是，不知这位大人您您有何……”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挽风曲日了，指背后敲锣打鼓，披红带金的队伍

“自然是来迎亲的。”

“这儿……”班主犯了难，万一他这会儿开口答应了。赑风隼出来闹个鱼死网破，自己和身后这群人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挽风曲看班主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跟个大调色盘似的。

还没等他发狠威胁上几句。背后就传来四爷四爷的叫声。

回过头去一看，是自己店里的掌柜，那是家药店。表面上做的是进药卖药的生意，私底下却是个情报中转站。是挽风曲手底下一个底足轻重的产业。

他下马去低声问道。“什么事儿？”

掌柜的今日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分明是自己巴巴的跑来。如今却支吾着，一个字儿也不肯往外说。

挽风曲命人把戏班子团团围住，“有什么话快说，没看见这儿正是忙着正事儿吗？”

掌柜的心下发慌。支支吾吾的开口道“昨儿……昨天个晚上，爷命我们把前些年的旧账，连带着今年的新账一起送到书房，说是要看看账。这本没什么。可今天早晨爷走的时候，却把所有的账本都带上了。”

“小的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有点儿……爷今天不是要来迎亲吗？不如账本让小的先带回去？。”

挽风曲刚听完前半句。脑子里就翁了一声，心下一跳，自己昨晚上醉的一夜的酒，哪里来的去账房看账？。

他心下暗道不好，顾不得接亲的那套礼数。直接冲着庆春班的班门开了一枪。

“半柱香的时间！让你们琴缺先生自己做到轿子上来！”

好在赑风隼也算识相，不大一会儿就装扮妥当出来了。挽风曲验了货，确定这人是赑风隼无疑后，也懒得在大街小巷串一遍，抬着人就往回赶。

他一路心神不宁，没到店门口就出了事儿，一群警察堵在路上，为首的手里拎着一套账本，挽风曲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店里那套嘛！

之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扯皮的，打枪的。怕伤到身后轿子上的人，最后群体改成了斗殴。风四爷以一挑十，然后一回头发现轿夫全跑了。

最后挽风曲着实没辙，总不能让新人自己走过去。只好把人背着从小巷东躲西藏的把人送到了戏楼。

人一送到，挽风曲就想跑，走到门口守挨着门板的时候才猛的发现。不对啊！

赑风隼上轿的时候穿的是全装的婚服。婚服，金冠一样不差。那金冠高有一尺余。赑风隼个子不低，带上金冠能超挽风曲半个头。

可如今床上坐着的这人，大红盖头平平的顶在头上，这人根本不是赑风隼。

挽风曲猛的一回头，转手就去摸枪，这时才发现自己腿脚发软。口鼻之中竟是房间里沉香的味道。

床上的人站了起来。

“你发现了呀！”

声音低沉幽暗，哪里像唱戏的？挽风曲这才发现自己着了套，轿上的人怕是在刚才混乱的时候就已经被换了。

“你……你……”他看到面前人的盖头滑落下来，顶脊梁骨走了真魂，那竟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挽风曲觉得有人再亲自己，而且是很明目张胆的那种，先是试探着的在唇珠上辗转反侧，然后就开始放肆的往里走，有津津的水声在耳边响起。这具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他能够感觉到有东西滑进他的口腔里。缠着自己的那块软肉进进出出，扫过上颌，牙齿，最后霸道蛮力的咬住自己的上唇用力的吮吸起来。

草，挽风曲疼的一激灵，猛的就把眼睁开了。他脑子还混沌着，晕沉沉的。眼睛里看到的东西，还来不及处理一遍。

只看到一面镜子横在自己的上方。镜子里的自己正死死的盯着自己，挽风曲四肢都又沉又重，眼睛张张合合。突然想起来自己昏迷前，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镜中人。

头顶上的人笑了一声“想起来了。”

他挣扎着睁开眼，是鬼方赤命命人搭建的那座戏楼，里面的一间房被人布置成婚房的样子，大红的帐子、贴画、身下躺着大红的床单。

而他自己也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自己身上的人也是同样的衣服。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又穿着相同的衣服。给人一种照镜子的错觉。

“你，你到底是谁！”挽风曲气的手脚发颤，却怎么也动不了。

身上的人不搭话，只低下头来。烫人的鼻息喷在他的脖颈上。看他挣扎的厉害，那人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含糊不清的问到

“你如今怎么变得这般不听话？小时候倒是可爱多了”

“你TM的谁啊，还管老子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老子是你爹，快点把你爹放开！”

挽风曲气急败坏，他是男女不忌，可谁也不愿意被人强上

身上的人愣了一下，声音一下子冷了起来。“你还没想起来我是谁？”

“老子管你……啊！”

挽风曲猛地突出一声颤音，他像陷入情潮的雌鸟一样，高高的扬起脖颈，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发出春潮一样的呻吟声，他的衣服被人掀开，有一双手顺着精壮的腰线一路下行，在胯骨那里打了几个转，又滑到了大腿根，探进茂密的丛林，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搓揉起来。

挽风曲在体内汹涌的快感里哽出声来，低低的吐出一声呻吟来，舒爽的挺直了腰身。

这太羞耻了

身上的人加大了速度，勾，挑，碾，搓，挽风曲婉转低吟的呻吟声开始加大。

“嘘”身上的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门外“你听！”

挽风曲这才意识到门外人声鼎沸了。今晚是鬼方赤命娶亲的日子，各路人马都派了人来。

他把嗓子里的声音压下去，心里却在想着不知道那时候那帮人才能发现自己不见了。

“想起来了吗？”那人见他一脸隐忍不答话。因为他在想自己是谁。便好心提问道

哪成想剩下的人不领情，挽风曲没好气的回了句“没有！”

“……奥………”

有东西一下子撞了进去，挽风曲惊呼一身，随后就在狂风暴雨一般的顶撞里失了神

“......唔嗯....啊...啊哈.....”长久没碰的身体酥麻中带着疼痛，那人也不温柔，死命的往里压，巨物压过温热的内你，在嫩肉的挤压下又涨大了几分，挽风曲又痛又爽，紧闭着双唇，生怕外面的人听到。

恍惚中有什么东西套在了自己的手上。冰凉凉的像手镯。

那人碾着他的嘴唇，一遍又一遍的冲撞进去，鬼方赤命来不及享用的新床，就这样被他们弄得一团糟。白灼的液体在红色的床单上分外显眼。

又过了一会儿，挽风曲在快感里回过神来。那人亲了亲他的眼，在他耳边吐出两个字来

玄同？！自己的镜中人就是新来的警长玄同？！挽风曲又惊又气，心脏扑腾扑腾的跳，四肢挣扎的就要起来跟那人拼命。

玄同把他摁下去，给他把衣服整了整。

“你急什么，早晚有你找我的一天。”

给挽风曲整好衣服，他又拿出枪细细的擦了擦。

“你，你要干什么？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我可告诉你外面的可都是你们警局有仇的人。你要是杀了我，把他们招来，你也走不出去。”

“想什么呢”玄同在挽风曲鼻子上咬了一口，“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半儿。”

“什么？”

“把他们招来”

“砰”的一声，外面的人声突然间静了。紧接着无数的脚步声冲着这间房子奔来。

挽风曲眼睁睁的看着玄同从一旁的窗户上跳下去，临走前还向自己晃了晃手里银晃晃的东西。

挽风曲读懂了他的唇语

……来日方长

……这混账东西！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