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7 【簫中劍X朱聞蒼日X簫中劍】東邪西毒（短篇1L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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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10-07 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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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 【簫中劍X朱聞蒼日X簫中劍】東邪西毒（短篇1L完）

簫中劍喜靜，所以他不喜歡夜店，但他其實又很適合夜店：此處最受歡迎的就是長得帥又有錢的公子哥。簫中劍紮起頭發，頂著視線從挨挨擠擠的人群中間騰挪過去，尋找自己預定的桌，眼看還有兩步就到了，他忽然從背後被人大力抱住，頓時難以行動。背後的人大叫：老婆。
簫中劍低頭看看，一只手摟著他的腰，一只手抱著他的胸，手上擼著半截白襯衫袖子，手指長，關節粗，使勁抓著他的黑色桑蠶絲襯衣，抓得都皺成了一團。手的主人說：老婆，嗚嗚嗚。
場子裏現在不合時宜地放著誰是大英雄。這歌本來挺好，但不太適合加上夜店式remix，現在只營造出一種又土又吵的氛圍，簫中劍本來就心煩，越聽越想找個人揍一頓。他忍不住瞪了一眼DJ。DJ是他幹弟弟，這孩子常年戴著蓋住雙眼的兜帽，只要他不想，就根本看不見包括簫中劍在內的任何人，還在沉穩冷靜地打碟，擴音器裏放：男兒有多少真的是英雄！摟著簫中劍的男人哭哭啼啼地說：你別走啊，老婆。我愛你，老婆。
簫中劍和氣地打算把他的手掰開，三秒鐘以後大聲叫道：保安！他的叫聲完全被大英雄覆蓋，保安連影子也不見。簫中劍不客氣了，拿出早年打架鬥毆的架勢，一使勁把背後的人掙脫還推出半米遠，那人撞在許多男女身上，但夜店裏都是只顧自己的人，大家罵幾句就把他推了回來。簫中劍帶著火氣回頭看他，一愣：朱聞蒼日？
朱聞蒼日撞回簫中劍身上，又抓住他的手：老婆。
簫中劍沒有成為過他老婆的記憶，但朱聞蒼日似乎有別的看法，雙手攥得緊緊，動情道：老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們結婚吧。
簫中劍又感覺到了他人生裏一種常有的現象：進退無路。他有點不想無情地把認識的人隨手甩開，但不甩又似乎承認自己是他的老婆，於是眉頭深鎖、滿臉凝重地掛著朱聞蒼日來到自己訂好的那張桌子，叫了瓶自己喝慣的酒。服務生才把酒端上來，朱聞蒼日就對著瓶子開始吹。這可是沒經過調和的純傑克丹尼，簫中劍繼續沉默地看著他，在心裏評估他是真瘋還是裝瘋。
朱聞蒼日灌下去半瓶後，臉色潮紅，精神多了，繼續表白：老婆，咱倆領了證，我就把工作辭了，咱們一塊去旅居，再生兩個孩子，一起滿世界轉。孩子不用上學，你教他們念書，我教他們體育。這長大以後都是國際化人才！等咱們老了，讓孩子們自由飛翔，咱倆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埋了。浪不浪漫？
簫中劍才在臉上露出一絲不解，朱聞蒼日立刻又泫然欲泣：你不喜歡？
簫中劍斟酌地認真思考，勸慰說：我覺得還行，但不知道你老婆的想法。
朱聞蒼日大悲，扒著簫中劍要給他也喝兩口，簫中劍在猶豫和糾結中陪他喝了兩杯。可惜他酒量太好，兩杯下去沒有一點感覺，如果他也喝醉，可能兩個醉鬼會更有話聊。現在只能繼續看朱聞蒼日絮絮叨叨地對不在現場的他老婆表白，母胎單身的簫中劍難以共情，邊聽邊盤算認不認識什麼人可以搖來幫忙。他又往DJ的方向看了一眼。月漩渦依然蓋頭蓋臉，播完誰是大英雄，又放起了鐵血丹心，看來今天是和射雕英雄傳過不去了。簫中劍看到朱聞蒼日的眼神亮晶晶的好像越發起勁，心生不好的預感，覺得人到頭來還是得靠自己，抓起朱聞蒼日的手，說：這裏吵，我們走吧。
朱聞蒼日說：不好。
簫中劍瞪他。朱聞蒼日哭哭啼啼：老婆，你又想騙我，把我甩開，我說什麼也不會再離開你！
簫中劍沉著臉掏出點現金壓在酒下麵，算是結賬加上小費，也不在乎他在店裏只待了三十分鐘喝了大概10ml的酒就花了八百塊錢，拉起朱聞蒼日的胳膊，拖著他往外走。
朱聞蒼日嘴上說不好，其實醉得腿軟，一拉就跟著走了，簫中劍暗暗後悔沒有早點採取暴力措施。走出夜店才看清，他頭髮沒好好梳，襯衫皺皺巴巴，沒拿包，褲子口袋看起來也很空。簫中劍琢磨了一下，拉著他來到了自己家，不知真傻還是裝傻的朱聞蒼日依舊配合。簫中劍特意租的離這間夜店很近的公寓，只有三十平米通透的一居室，一眼就能看透；朱聞蒼日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不說話了，進屋以後傻站著，只管發呆一樣看著簫中劍，臉色不太好。簫中劍半秒之內做出判斷，把朱聞蒼日丟進洗手間，關上門，果然過不多時，就傳來醉鬼嘔吐的聲音。
簫中劍每五分鐘就去洗手間查看，幾次之後見朱聞蒼日吐得差不多，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簫中劍一頓驗屍，確認只是睡著了。地面依然乾淨，看來他沒有吐到馬桶以外的地方去，顯得很有素質。簫中劍從小就愛乾淨，每天早晨要全屋掃除，自認為洗手間的地不比床髒，於是給朱聞蒼日蓋了塊毯子，心安理得地回到了自己佔據全屋的一米八大床上。
這晚上簫中劍沒睡好，夢到朱聞蒼日在他面前非要鬧自殺。簫中劍在夢裏清晰地想道：和他不熟，不用管他；身體還是很誠實地竭力阻止，結果被朱聞蒼日抓著胳膊一起跳了樓。跳完了樓還沒醒來，接著夢見跳樓後全身散架一樣的疼，卻只能平躺著一動也動不了，四周不斷有人走過，沒有人在意他。本應一起跳的朱聞蒼日不見了，只有簫中劍一個人被鬼壓床，路人的對話還在傳入耳中，十分難受，簫中劍想要大叫，當然也叫不出來，他連眼皮都睜不開。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過了多久，簫中劍才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渾身出了許多的汗。一旁還在傳來很輕的對話聲，仔細一聽好像是粵語。簫中劍翻身起來，把垂到臉上的長髮擼到腦後，往聲音的方向看，看見紅棕色頭髮的背影坐在洗手間門口的地上，裹著那塊毯子，蜷得挺小。簫中劍下床赤著腳接近他。朱聞蒼日早於簫中劍抵達便回過頭，笑著說：早，蕭兄。
昨晚睡前拉上的窗簾縫隙裏只投出一絲絲光線，屋裏還是黑漆漆的，只有朱聞蒼日的臉被螢幕照亮，眼珠上反射著兩個小小的方形光點。簫中劍看著他抱著的平板電腦，上面是昏黃的電影畫面，已經點了暫停。平板的螢幕上裂了一條細細的縫，正好割開屏幕上張國榮飾演的歐陽鋒的臉，簫中劍說：早，這不是我的平板嗎。你怎麼知道我的密碼？
朱聞蒼日陽光地說：因為我很懂蕭兄。昨天真是給你添麻煩了，今天我請你吃飯吧。
簫中劍說：你記得昨天怎麼回事嗎。
朱聞蒼日說：我只記得喝到斷片，醒來就在這裏，看起來是你的家，而且居然還活著。多謝你沒把我扔在大馬路上。
簫中劍不置可否，伸出手，拉他從地上起來：順手而已，不用請我了，你還是趕緊去找你老婆吧。朱聞蒼日聞言眨了眨眼，又搖了搖頭。給我個面子嘛。他一面說，一面順勢又坐在了簫中劍的床上，把包在身上的毯子剝了下來，露出那件皺得更厲害了的白襯衣。
簫中劍沉默地看著朱聞蒼日，沉默裏帶著迷惑。朱聞蒼日好像終於恍然大悟，遲到地自我介紹道：啊，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朱聞蒼日啊。
簫中劍冷著臉說：不記得，我記性很差。
朱聞蒼日頓了一下，眯起眼睛，笑道：那太好了，你一定沒什麼煩惱。
簫中劍也微笑了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也喝了酒，那次兩人都喝了一些，是簫中劍醉得比較快，拉著鄰座的朱聞蒼日念叨：你知道嗎？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東西都忘掉，以後每一天，都有個新的開始。這是電影的臺詞，就來自朱聞蒼日正在看的這部東邪西毒。在公共場所背電影臺詞的行為十分智障，對朱聞蒼日卻成了莫大的吸引，兩人相見恨晚掏心掏肺地喝了半宿，結果除了名字以外什麼資訊都沒交換。朱聞蒼日見他笑了，便把他的平板丟到一邊，滿意地說：一定要請，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借用你的浴室。
他不僅借用了浴室，還借用了毛巾、充電器、熨斗和一條沒開封的新內褲，顯然他慧眼識出簫中劍不是愛計較的人。在朱聞蒼日用浴室的時候，簫中劍想起昨晚自個也沒來得及洗澡。他們睡得晚本來起得就晚，等倆人收拾清楚，拉開窗簾一看，太陽已經開始西斜。又花了十來分鐘走到朱聞蒼日的珍藏，還是個在室外的大排檔，朱聞蒼日滿意地說：夕陽西下，風景正好。
簫中劍只覺得很暗，因為店家的燈還沒開，這個點哪有人來吃大排檔的。朱聞蒼日十分不以為意，邀功地說：這裏的九宮格十分正宗。你能吃辣嗎？簫中劍在他對面坐下，回答：能。等火鍋上來，朱聞蒼日才發現簫中劍豈止是能，吃起辣鍋完全面不改色，只是嘴唇變得些微發紅，黃昏中顯得面相很不一樣，觀察了一會，詢問：合你的胃口嗎？
簫中劍說：挺好。但為什麼說是你的珍藏？
朱聞蒼日得意道：在北方找到這麼正宗的重慶火鍋可不容易，我不隨便帶人來。
簫中劍冷笑了一下，說：你可真有意思，你我第一次見面不就在這裏嗎？我自己也經常來，怎麼一下子就成了你的珍藏了？
朱聞蒼日說，啊是這裏嗎，我忘了。
簫中劍說，你的忘性比我還大。
朱聞蒼日依然很得意的樣子，說是啊，所以我也沒有煩惱。
簫中劍又冷笑一聲。朱聞蒼日頓了一頓，慢慢捏著喝空了的啤酒罐，接著說，我最喜歡的電影就是東邪西毒，你喜歡的那句臺詞，也是我最喜歡的臺詞。這電影從小看了不知多少遍。我不敢說我真的看懂了，每一次看我都覺得看出了新的東西，就今天在你家，我就忽然又有了新的感想。但我是真的喜歡看，一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我就看。
簫中劍心想這些話我們認識那天你就說過一遍。但他說出的話是：看來你昨天不高興。這其實也是句廢話，高興的人哪會喝醉了酒抱著別人哭。
朱聞蒼日說：昨天發生了一些事。
簫中劍問：和你的老婆有關？
朱聞蒼日驚道：你怎麼知道？
簫中劍說：你真的不記得？
朱聞蒼日一臉誠實，簫中劍便粗略地描述說：你喝醉後一直在哭喊，讓你老婆不要離開你。
朱聞蒼日又驚道：我老婆也在嗎？
簫中劍說：不記得，因為我也需要今天是一個新的開始。
朱聞蒼日眨了眨眼，接著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說：噢。
簫中劍轉移話題：你們吵架了？
朱聞蒼日說：沒有吵。他一邊拿出手機給簫中劍看螢幕。簫中劍看見聯絡人名字是My Darling，聊天記錄則是一螢幕許多條發出去沒有回應的語音，朱聞蒼日解說：吵架也得有來有往對不對。簫中劍說啊。朱聞蒼日這會沒喝醉，沒臉再哭哭啼啼，儘量淡然地說：我們只是鬧掰了。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常常鬧分手，後來都會和好的。
簫中劍端詳了一會朱聞蒼日故作鎮定的臉，說：那你抱著我哭有什麼用。說著他拿過朱聞蒼日的手機，按下了免提的語音通話。大排檔終於開了燈，桌前一下子亮起來，朱聞蒼日張了張口，並沒阻止。簫中劍眼睛盯著朱聞蒼日，聽到電話被接通。說話的卻大概不是朱聞蒼日的老婆，是個男的，而且還是個相當年輕的男的：您好。說完就不再言語，等待對方的回答。簫中劍也沒回答，過了好一會，才說：月漩渦，是你嗎？
月漩渦說：二哥？簫中劍？
簫中劍立刻掛斷，把手機往朱聞蒼日的方向一推，琢磨了好一陣子。
朱聞蒼日反而勸慰起他來：他叫你二哥，是你弟弟嗎？你放心，我老婆不喜歡太年輕的，你弟弟絕對沒勾搭有夫之婦。可能是……對，工作原因，我老婆是個領導。你弟弟是幹哪一行的？
簫中劍抬頭看他：我弟弟現在混黑道。
朱聞蒼日說：哈哈。那就對了。
簫中劍說：我一直在找他。他加入了本地最大的犯罪組織。
簫中劍拍案而起，朱聞蒼日飛速起身連連後退，退到三張桌子後才開始語無倫次地說：你先坐下，你聽我說，我老婆是，我不是！管事的是我弟弟，不是我，我是良民。真的，我老婆也不是我的老婆，是我弟弟的老婆。
簫中劍緩緩坐下，給他把椅子擺好：你慢慢說。
朱聞蒼日靠近坐下，呼了一口氣。他說道：其實我們只鬧過一次分手，那次之後她就和我弟弟結婚了。
簫中劍問：那你說的後來都會和好是？
朱聞蒼日說：現在我們是好朋友，關係還是很好的。
簫中劍還要再說，朱聞蒼日搶道：你弟弟呢？
簫中劍閉上了嘴，好半天也沒說話。朱聞蒼日試探地說：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不過我和我弟弟還說得上話，也許能給你幫幫忙。
簫中劍搖頭，低聲說：不是不方便，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朱聞蒼日和他碰啤酒罐，二人沉默地喝了一輪。朱聞蒼日看起來酒量確實不怎麼樣，眼神已經開始有些渙散，簫中劍想到他昨天才宿醉，制止說：我吃好了，咱們走吧。我送你回去。
朱聞蒼日說：我還沒吃飽。他說完，叫服務員加了兩盤肉，誇誇地往辣鍋裏下。
簫中劍是真的吃飽了，於是喝著酒看朱聞蒼日吃菜，他又喝了三杯，朱聞蒼日又吃了兩盤，忽然說：你酒量真不錯。
簫中劍說：我心情不錯的時候，酒量通常都不錯。
朱聞蒼日問：原來你現在心情好，有什麼好事嗎？說來讓我也開心開心。簫中劍搖搖頭，又問：你究竟怎麼知道我平板電腦的密碼？
朱聞蒼日笑著說：那天你打開手機的時候我不小心看見，就記住了。0901，像個日子，很好記。
簫中劍那天是真的喝多了，並不記得有沒有在他面前打開過手機，但決定就此相信他的話。他又抿了一口酒，接著說：那是我弟弟的生日。朱聞蒼日聽了點了點頭。簫中劍繼續說下去：明天我要去做一件事，具體情況不方便和你說。如果我沒回來，請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弟弟。
朱聞蒼日拎著筷子琢磨了一會，問：這就是讓你心情不錯的事情？
簫中劍點頭。
朱聞蒼日又琢磨了一會，說，這樣啊，我在離開家的時候，心情也很不錯。
簫中劍喝著酒在聽。朱聞蒼日繼續往嘴裏塞吃的，咀嚼的間隙說：然後我離家沒多久，她就和我弟弟結了婚。簡直就是電影裏的劇情，我覺得我真是不應該喜歡東邪西毒，我要是喜歡的是東成西就多好？
簫中劍聳了聳肩。朱聞蒼日說：你是不是想說，我不應該把自己遇到的事當成是電影的錯？
簫中劍笑道：我是想說，你要是活成搞笑片可能更加夠嗆。
朱聞蒼日還要再說，簫中劍忽然又不笑了，問：那電影裏有一種酒，叫醉生夢死。據我所知，這也是一種毒品的名字。
朱聞蒼日只好承認：對，這是我弟弟他們在賣的藥。如果我也願意和他們一起賣，現在我的老婆就真的是我老婆了。
簫中劍說：昨天他們在酒吧做交易。
朱聞蒼日說：我知道，我就是去找我……我弟弟的老婆的。
簫中劍說：哦。
朱聞蒼日說：嗯。
簫中劍說：走吧。再喝下去，我擔心你重演昨晚的場面。
結果還是重演了。等朱聞蒼日從斷片中醒來，已經一個人躺在簫中劍的床上，窗外天光大亮，簫中劍已經出門。朱聞蒼日發了一會呆，結束對撒嬌心態的反省，從被子裏摸出簫中劍的平板，百無聊賴地又開始看電影，越看越覺得冷。這時候已經入秋，夜裏的氣溫已經很低，簫中劍的床上只放了一條薄被，這樣的被子朱聞蒼日只會在夏天蓋。他回憶起簫中劍在屋裏一直赤著腳，在心裏不住地感歎：年輕人真是火力很足。其實他不知道簫中劍的年齡，只是看起來覺得很年輕，況且月漩渦不大，他哥哥大概也大不到哪里去。朱聞蒼日自己也還是穿著那件穿了兩天的襯衫，同一件衣服穿兩天已經大大違反了他的原則，他琢磨了一下，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件衣服脫下來，去找件簫中劍的衣服白嫖。
襯衫離身的時候，從後腰裏掉出一個小包，銀鍠朱武回過頭，看著那個小小的塑膠袋躺在地上。顯然他已經把這包貨的存在忘記了。他從地上撿起小包，隔著透明的袋子看裏面的白色粉末。這個賣相無論給誰看，都會第一時間想起很不妙的東西。很巧的是他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只顯示出一段號碼。銀鍠朱武認得這個號碼。他臉上露出厭煩的神色，用另一只手按下免提。
伏嬰師在對面，溫潤如玉地說：大哥早安，東西還在您那裏呢，您看什麼時候……
銀鍠朱武粗聲說：我賣了。
伏嬰師說：哈哈，大哥真會開玩笑，我們的貨誰敢私下亂買呢？
銀鍠朱武說：哈哈，你很出息啊，還敢質疑我。
伏嬰師說：哈哈，不敢的，大哥說賣掉了，當然是賣掉了。
朱聞蒼日說：知道就好。掛掉電話以後越想越憋屈，電影也看不下去了，跑去打開簫中劍的衣櫃。裏面衣服很少，厚外套一共只有三件，可見這人是真的不怕冷，最顯眼的是一件冬天的皮毛一體外套，領口袖口和帽子上全是貉子毛，朱聞蒼日心裏估算了一下，覺得這衣服就很值得惦記。其他的衣服看起來檔次也差不多。朱聞蒼日看了一圈，偷了簫中劍一套十分樸素的衣褲換上——其實除了那件囂張的皮毛外套以外，簫中劍的衣品不看材質只看外觀的話，都可以用樸素形容。他穿走簫中劍的內褲的時候就發現了，現在更加確認，雖然二人的相貌和氣質大不相同，身材卻似乎相差無幾，簫中劍的衣服都剛好合身，實在是大大地方便。
朱聞蒼日把那包貨重新塞到腰間，下了樓開始遛彎。這附近都是酒吧和開到深夜的商店。朱聞蒼日走了才五分鐘，又經過了前天簫中劍把他撿回去的那家夜店，從門口朝裏看了看。這家店也是他們組織的產業。朱聞蒼日想起簫中劍的弟弟，在心裏悄悄地揣測他住在這裏的原因，這地方的房租不便宜。他今天不敢進去了，畢竟貨還在他身上，繞著街道溜達半天，除了簫中劍的家裏還是無處可去。
簫中劍才走進樓道，就看見朱聞蒼日一副死相蹲在家門口，看起來還有點莫名不和諧的熟悉感，仔細一看原來穿的是自己的衣服。簫中劍問：你在這幹什麼？朱聞蒼日抬起頭，爽朗地一笑：我出門散步，沒帶鑰匙。簫中劍把門打開，朱聞蒼日鑽進屋裏，又趴到了床上。
簫中劍盯著他看了一會。朱聞蒼日回頭看他，見他的眼神頗為疲憊。簫中劍說：你別這樣了，我們出去走走吧。朱聞蒼日說，我剛出去走了。簫中劍說，不是下樓走，是去別的地方走走。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朱聞蒼日閉著眼睛想了一會，說想去那種沙漠，就是電影裏的那種。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
簫中劍說，我也沒去過，那應該去哪？電影好像是在寧夏拍的。
朱聞蒼日就打開手機訂票，訂了第二天一早出發的車票，傍晚到銀川。簫中劍問為什麼那麼急，朱聞蒼日說：後天之後的票都沒有了啊。簫中劍說：為什麼？朱聞蒼日說，因為過幾天是黃金周，你不知道嗎？
簫中劍沉默了，看來是從沒上過班，根本沒有黃金周的概念。他過了一會，才問：那酒店有嗎？
朱聞蒼日也沉默了，看來也沒真正體會過黃金周的恐怖。他們盤在床上抱著手機搜，兩位二世祖誰也不比誰強，半天終於搞明白可以在沙漠裏宿營，車票是朱聞蒼日買的，簫中劍就隨手訂了一套帳篷，其實訂得貴了，他也不在意。簫中劍問：你不回家拿點行李嗎？朱聞蒼日打了個哈哈，並不回答，簫中劍自行腦補：他家大概是他弟弟和他弟弟的老婆的家，於是不再問了，心想缺的東西大不了現場買就是。至於他們被迫在銀川當地買了很貴又似乎再也用不上第二次的全套防曬裝備就是後話了。
朱聞蒼日上火車的時候，穿的還是簫中劍的衣服。他本來承諾以後洗完還回來，簫中劍說：你穿著挺好的，我沒穿過幾次，送給你吧。朱聞蒼日在火車上一直琢磨這話的意思，總覺得聽起來像是他在嫌棄自己，直到下車才得出結論，八成是簫中劍真的覺得他穿著挺好。看簫中劍這副樣子，不像是喜歡拐彎抹角的面相，恐怕還因為說話直得罪過一大堆人，真的嫌棄應該會直接說的。到站後就直奔騰格裏沙漠，抵達時已經入暮，一下仿佛冷了十幾度，朱聞蒼日這才有了實感，一天的功夫他們已經遠在千裏之外，離他的家族、離簫中劍的弟弟，離很多熟悉的東西都很遠很遠了。在這裏熟悉的人只有簫中劍，但他們總共相處也不過兩三天而已。
距離紮營地點還需要走一段路，晚上有點風，夜空很黑。朱聞蒼日起初很冷，但看到穿得差不多的簫中劍神情自若，便沒出聲。簫中劍問他是不是冷了，他也不承認，難以解釋出於什麼樣的心理。走了一段時間，身上稍微暖和了些，他抬起頭，看見遠處商業區朦朧的光暈，仿佛海市蜃樓。朱聞蒼日覺得那景色模糊得過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蒙了一層簫中劍銀白色的長髮，發絲隨著風時而飄到他的面前，於是伸出手，撥了撥那些長髮。簫中劍側過頭看一眼，悄悄離遠了些。
現在那發絲時常從朱聞蒼日的頸間掠過，惹人發癢，朱聞蒼日怕他離得更遠，便沒有再把頭發撥開。雖然體感漫長，但他們走到紮營地點也不過花了二十分鐘，還餘下很多體力組裝帳篷。這裏一字排開幾個攤位：帳篷出租，餐館，旅店，便利店，失物招領，每個攤子上面都蒙著一層沙塵。
簫中劍蠻喜歡幹體力活，雖是大家族的公子，從小就喜歡自己一個人悶頭組裝傢俱，現在找回了兒時的樂趣，不亦樂乎地做得比朱聞蒼日快許多。他弄完自己的部分，一抬頭就看見朱聞蒼日沒在做正事，而是在刨地。簫中劍很不解這些黃沙有什麼好刨，稍微湊近一些，只見朱聞蒼日把什麼東西丟了下去，然後飛快地再次用黃沙掩埋起來。簫中劍看他掩蓋完罪證，直到看不出痕跡，才開口：不要亂丟垃圾。
朱聞蒼日也不驚訝，好像發覺他在偷看了，只是嘿嘿一笑：倒也不是垃圾。
那是什麼？
這嘛，是我的隱私。
簫中劍不說話，把帳篷的一只腳挪過來，架在他掩埋隱私的地面上。
帳篷搭好之後，朱聞蒼日自告奮勇地去買來了夜宵，打開一看除了泡面就是啤酒。簫中劍說，你還要喝啊。朱聞蒼日問，你昨天去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險？是不是沒做成？你是不是回去以後還要去做？是不是有可能回不來？我們這酒喝一次少一次了。
簫中劍坐在一邊，用叉子戳著泡面，看也不看那些酒：不用喝酒，說起話來更清楚些。
朱聞蒼日又把啤酒都塞回了塑膠袋裏，和他坐成一排吃泡面。按照朱聞蒼日的想像，沙漠應該和電影中一樣廣大而寂寥，然而此處不僅是沙漠，還是旅遊景點，更是黃金周的旅遊景點。雖不至於人滿為患，但往出走幾十米就是別人的帳篷，人聲嘈雜，燈火通明。好的是夜空很美，很黑、很清，星星不多，每一顆都很亮。朱聞蒼日剛想說簫兄你看，就看見簫中劍拿起手機對著天拍了個照片，哢嚓。
簫中劍注意到朱聞蒼日的視線，解釋：留個紀念。
朱聞蒼日湊過去看了看，分明動人的夜空，在手機螢幕上只是一片死板的黑色，上邊有兩個白點代表星星。簫中劍狼狽地說：我不擅長拍照。朱聞蒼日大笑起來：我看你也像是，可惜我也一樣，沒法幫你。
風還是很冷。簫中劍把吃完的泡面裝進垃圾袋，起身問：進去帳篷裏吧。
朱聞蒼日說：急什麼？再坐一會兒。
簫中劍又坐下了。朱聞蒼日也拿起手機拍了一張。我也做個紀念吧，不要回頭再忘記了。他自語。簫中劍問，這也會忘嗎？
為了免除煩惱啊，簫兄，這還是你教我的。
那是電影教你的。簫中劍反駁後，又低聲說，我怎麼教你？我自己也做不到。
哈哈，所以你總把那句臺詞掛在嘴上嗎？
你別管我了。我看你不喝酒的時候倒是忘得很快。
朱聞蒼日笑道，是啊，起初我是刻意不想，後來好像真的做到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地不會留下記憶。除了喝醉以後。明明忘掉了，喝醉之後又會想起來。我總覺得，酒後的我和現在的我並不是同一個人，你說，哪個是真的我呢？
簫中劍閉起眼，吐出一口很輕的氣：都是。
氣溫又降下五度後，即使簫中劍也抵抗不住，兩人回了帳篷。帳篷很小，鋪上床後就沒別的空間了，雖說沒什麼保暖設施，但至少擋風。朱聞蒼日看著簫中劍坐在床鋪上撥弄手機，把剛才拍下來的夜空發給名為月漩渦的聯繫人，便說你們關係真好啊。簫中劍說他沒回。沉默許久後，簫中劍又重複了一句：他沒回。
朱聞蒼日想了想，也把自己拍的照片發給了什麼人，不多時就回復了。簫中劍湊過去看，回復得相當熱情：你去哪里玩了？在哪里？一個人去的嗎？我現在就去買票！朱聞蒼日笑了一下，沒有回復，給簫中劍解釋說：我妹妹。
簫中劍說：哦。
朱聞蒼日這才發覺自己的行為多少有點過分，但簫中劍看起來並沒有不忿，如前所述，如果他不滿了，想必會直說的。朱聞蒼日腦子裏忽然想起一句話：還以為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不會有忌爐心的，因為他太驕傲了。仔細回憶，想起這是歐陽鋒形容黃藥師。朱聞蒼日一邊想，一邊忽然脫口而出：如果你有個妹妹，我一定會去追求她。
簫中劍知道這又是電影的臺詞，還是老實地回答說：我只有弟弟。
朱聞蒼日說：我有個妹妹。
簫中劍說：你剛才說過了。不過我沒有很想認識你的妹妹。
朱聞蒼日依然閉著眼，把手機丟在腳邊，說，那就去他的吧。帳篷外還在傳來人聲，看來還有許多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在活動。還好簫中劍雖然年輕，卻不像他們那樣吵鬧，朱聞蒼日想。他忽然想問問簫中劍究竟多大，開口卻說：睡覺吧，好累。
簫中劍依言躺下，只蓋了一件外套。朱聞蒼日湊近了些，想分點被子給他，簫中劍說：你蓋著吧，我熱。朱聞蒼日就把手從被子裏伸出，握著簫中劍的手，那手和外面的空氣一樣涼。簫中劍又解釋了一句：我體溫偏低，所以不怕冷。
朱聞蒼日說：真的啊。說著又把手往上伸，摸到簫中劍胸口，果然這裏的皮膚要暖和一些。簫中劍說，騙你這個做什麼。朱聞蒼日心想，越靠近心臟的地方就越熱。
帳篷裏面沒有點燈，有光線和人聲一起從縫隙裏擠進來，眼前又黑暗又光明，剛好能辨認出眼前的是什麼東西，又看不真切。朱聞蒼日看不出簫中劍是否已經閉上了眼，於是又靠近了些。還是看不出，但簫中劍沒有說什麼，不知有沒有注意到自己在被觀察。朱聞蒼日又靠近了一些，些許汗水的味道傳了過來。如果很容易覺得熱，大概是會經常出汗的。再靠近一些，鼻尖幾乎要碰到了，簫中劍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接下來朱聞蒼日就發現，簫中劍的嘴唇並不涼，甚至有些發燙。舌頭呢？舌頭也一樣燙，而且舌面有清甜的味道。朱聞蒼日搞不懂這是什麼現象。他又探究了一會，得不到結論，可能是因為大腦裏的氧氣不太夠了，這時候簫中劍輕輕推了推他，朱聞蒼日只得遺憾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簫中劍也喘了兩口氣，才說：你抽煙啊。
朱聞蒼日說：戒了，有味道嗎？
簫中劍說：很苦。
朱聞蒼日把頭往回縮了縮：嗯，前天剛戒的。
然後沉默了一陣子，夜逐漸深了，外面的燈光和人聲都逐漸變淺，帳篷裏變得更黑。簫中劍在已經幾乎看不清朱聞蒼日人到底在哪的時候，開口問：你睡了嗎？
沒有回答。簫中劍把朱聞蒼日的手放被子裏，也閉上了眼。
租借的帳篷要在第二天十一點前歸還，簫中劍十點四十八分才睡醒，一睜眼就看見朱聞蒼日側躺在一邊，把全部被子團成團抱著，閉著眼臉上還掛著詭異的微笑，十分含笑而終，嚇得趕緊再做驗屍，然後使勁把他搖醒。支起帳篷很慢，拆卸帳篷只花了十幾分鐘，然而還是超了時，朱聞蒼日慷慨地付了五十塊錢的延長費用。今天還有一整片的沙漠可以遊覽。
在白天，沙漠中的天空是在城市裏無緣見到的那種藍，沙子也黃，黃得只能用黃這個字來形容。還有人，半夜只聞其聲吵鬧的人這會都冒了出來，所以沙漠裏撒滿了人，好像被後期貼上去一樣鮮豔無比。朱聞蒼日用餘光瞟到自己的發絲，也覺得比平時看起來更紅，心裏很不滿意；再看看簫中劍，簫中劍的黑白配色沒有受到影響，除了頭髮白得更刺眼沒什麼其他問題，朱聞蒼日這才安心了。
風依然很大，吹得人神魂顛倒。在看過如簫中劍一樣白色的雲和如朱聞蒼日一樣鮮紅的湖水後，便逆著風踏上歸程。對朱聞蒼日擅自定下的返程車票，簫中劍並沒有提出異議，他必須趕在明晚之前回去。朱聞蒼日當然知道原因，簫中劍還沒有放棄在一推再推的交易行動裏挽回他的弟弟，下一次就在明晚。
經過一夜的搖晃，簫中劍與朱聞蒼日短暫的黃金周宣告結束。下了火車，朱聞蒼日就把在銀川買的一大包戶外衣物都拎了過來，說要回趟家。簫中劍自然沒有不放他回去的道理，何況他內心也覺得朱聞蒼日是該回家了，真要哭還是抱著他喜歡的女人本人哭比較好。送走朱聞蒼日，簫中劍重新回到自己狹窄的一居室。他猜想朱聞蒼日把衣物都拿走，是因為覺得簫中劍的住所太小，這的確幫了大忙，簫中劍是不喜歡雜物的堆積。
現在才是中午。趕得上今晚的安排，朱聞蒼日理當也是為此而回的家。簫中劍一邊和警方做最後的聯繫確認，一邊將旅途中穿的衣服換下來清洗。他注意到朱聞蒼日最初穿的那件白襯衫還丟在自己的床上，這也是件相當考究的衣服，是簫中劍也買過的牌子，很是不便宜，被朱聞蒼日毫不珍惜地穿得全皺了，胡亂地團成一團。簫中劍把它和自己的同樣檔次的衣服一起塞進了洗衣機。
然後簫中劍就躺在床上，讓自己陷入睡眠。簫中劍有一項特技，無論心裏有多少事，只要確實需要休息，就能如同機器一樣入睡。但在養足精神醒來時，念頭像閃電一樣飛快地鋪滿整個腦海。朱聞蒼日擅長遺忘。接著又像閃電一樣立刻退去了。
但我不喜歡忘記。簫中劍做下背道而馳的決定。
五個小時之後，朱聞蒼日才終於得以走出自己的家門，坐上車開向醫院。也不是什麼正經醫院，是那種所謂的黑醫，藏在拐彎抹角的巷子裏，一共兩個病房。朱聞蒼日在其中一間的角落，第一次仔細看到月漩渦長什麼樣，是張顯得年輕的娃娃臉，甚至讓人懷疑是否成年，但那副執拗的表情簡直是從簫中劍臉上搬下來的。伏嬰師站在朱聞蒼日旁邊，解說道：警方似乎要保他，受傷不重，休養一禮拜就足夠。其他弟兄就沒這麼幸運了，我們損失了將近一半的人手。
朱聞蒼日看著月漩渦，說嗯。月漩渦看起來神志確實很清楚，安靜地抬起眼睛看朱聞蒼日，眼神讓朱聞蒼日暗暗地嚇了一跳。
伏嬰師又說：大哥，現在正是缺人的時候。
朱聞蒼日皺著眉說：那你還不去幫忙，在這纏著我做什麼？
伏嬰師說：有九禍夫人在，輪不到我啊，哈哈。
朱聞蒼日不理他，低頭問月漩渦：你是不是有個哥哥？
月漩渦漆黑的眼珠一瞬也不瞬，啞著嗓子：沒有。
朱聞蒼日看出他還有話沒說完，就這麼站著僵了一會，月漩渦才垂下眼睛，繼續說：他不願意離開我，只能由我來離開他。我今天已經和他說開，總之以後，我沒有什麼哥哥。
朱聞蒼日心想，不愧是兄弟，真是像。他當然沒有說出來，俯身拍了拍月漩渦的肩頭。
走到醫院外面，朱聞蒼日重新做回車裏，對駕駛座說話：多謝你，我沒別的事了，回去吧。
伏嬰師沒回頭，從後視鏡看他：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今天的損失太重了，還是得您把您那裏的那包貨拿回來。
朱聞蒼日說：我扔了。
伏嬰師說：大哥，何必給我難堪呢。如果貨還在市里，我們肯定找得到，我知道您出了趟遠門，但是坐火車去的，那東西根本就過不了安檢，您不可能把它帶去外地扔了的。
朱聞蒼日氣結，說反正不在我這裏了。伏嬰師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舉在車窗前，朱聞蒼日一看，熟悉得很，還是那個小塑膠袋，還是那些白色的粉末。醉生夢死。伏嬰師對著故作鎮定的朱聞蒼日說道，今晚從警方帶的外援那搶過來的。
朱聞蒼日嗯了一聲，打開車門就往外走。伏嬰師在後面喊他：大哥，我在這等您散完心。朱聞蒼日心想等你的頭！頭也不回，等他好不容易走到簫中劍租的房子，剛才的怒氣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並且開始後悔為什麼不和簫中劍交換一個聯繫方式？那就不必走過來了。伏嬰師也是不懂事，算計老闆的時候那麼精明，現在居然不懂得開車送他過來。他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有一說一，伏嬰師已經仁至義盡。
朱聞蒼日平復了一下心情，去敲簫中劍的門，手碰到門上才發現是虛掩的。朱聞蒼日心裏有了幾分準備，開門打開電燈一看，果然人不在。小小的房間一眼望到頭，床上的薄被不在，衣櫃開著，裏面空空蕩蕩，一件白色的襯衫已經洗好，孤獨地晾在窗臺上隨風飄動，好像什麼人在搖晃白旗投降，朱聞蒼日認出這是他的襯衫。
朱聞蒼日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糾結了許久，讓幫派裏的人查簫中劍的去處當然方便，但他實在不想這麼做。如果簫中劍此時在，就會根據自己豐富的裏外不是人的經驗提出一些建議。等朱聞蒼日終於決定從月漩渦那裏下手，在心裏演練了許久說法，拉下臉去問伏嬰師月漩渦現在怎麼樣；伏嬰師又那麼歎了口氣，說，走了。就在昨天，被他哥哥抓走了。
朱聞蒼日愣了好久，問：不是說他沒什麼哥哥嗎？
伏嬰師意味深長道：畢竟是親人，分不開的。
朱聞蒼日說哦。
伏嬰師又說：這不是只有我這麼認為，您的妹妹也是。挽月小姐不知從哪聽說了變故，千里迢迢地要來找您，剛下火車，我讓人去接了，還有半個小時到家。
朱聞蒼日說好。
他回到房間，立刻抓起那包至今沒再打開過的戶外裝備就跑，到了火車站才想起買票。好在現在不是黃金周了，車票好買得多。等他又到了騰格裏沙漠，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只是分明沒過幾天，比上次來的時候卻冷了不少，沙漠裏的人也少得多了，終於有了點電影裏空曠的樣子。朱聞蒼日放慢了腳步慢慢地走，覺得風景還是很不錯的，早知道不應該和簫中劍在黃金周來。
由於他出於防騷擾的目的關掉了手機，無法使用定位，著實走了好一陣子，才抵達上次露營的地點。朱聞蒼日一眼就看見失物招領的照片裏有個熟悉的東西，那是一枚鑲嵌著九顆大鑽石的婚戒，非常漂亮，九顆對應的是九禍的名字，從挑選石頭到設計款式都是朱聞蒼日親自操刀的。現在看來多少有點好笑，朱聞蒼日想，還有，這麼快就被挖出來，埋得看來太淺。
黃金周剛剛結束，沙漠裏的遊客就已經驟減，何況現在是中午，附近只孤零零地支著一個帳篷，由於影子太短，顯得很格格不入。朱聞蒼日看著那頂帳篷，一時拿不定主意，是繼續走還是也留下租一個。站在正午的沙漠裏，毒辣的陽光讓深秋變得如同盛夏，他突兀地想起某種滾燙的觸感。
在朱聞蒼日提起腳步的同時，帳篷的門被掀開了，露出一雙冷綠色的眼睛，在這片飽和度過高的沙漠裏，那綠色綠得只能用綠這個字來形容。朱聞蒼日叫出了眼睛主人的名字。簫中劍對著他頷首，然後走了出來。簫中劍說：你終於回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 此帖被linhardt在2023-10-07 12:0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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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07 【簫中劍X朱聞蒼日X簫中劍】東邪西毒（短篇1L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