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28 〔绮最〕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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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樓主發表於: 2023-10-28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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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8 〔绮最〕遇鬼

那个人出现的太过突然。
杨柳风轻红杏开，一霎清明雨。
春意正浓，寒衣褪尽，白衣公子随意披了件大氅倚栏而坐，手边放了一樽酒并两盏白瓷杯，瓷身晶莹轻薄，盏中琥珀酒轻荡，衬得拿杯的手仿若玉雕。
绮罗生兴致颇高，山中小院远离凡尘，春景怡人。
昨夜的细雨下的突然，淅淅沥沥了一晚，今早推窗却发现院中那株孤杏竟然开了花。绮罗生看着那花心中一动，竟直接拿了酒开始赏花。
剔透琥珀酒递到唇边，他也不急着饮，只慢慢欣赏不远处的杏花。杏花遭了一夜雨打，春雨自然不大，但也是凋零了一些，枝头那朵瓣上尚余晨露，很有一种美人泣泪的美感。
绮罗生垂眸慢悠悠饮了口酒，恰好此刻有阵风吹来，鬓边长发忽乱，让他不得不微微转头闭眼，将乱发撩至耳后。
再回眼时，杏花下正站了一人。
那人正仰面看花，银灰色的长发束成马尾垂在身后，红衣烈烈，面目脱俗，宛如姑射仙人降世。
绮罗生倒是未曾被他吓到，只是看着那人突然心中一痛，手上一抖，上好美酒直接撒了一身。但他也顾不得形容狼狈，只是匆忙起身，眼也不眨的看着那人。
杏树下赏花人听见动静，回身看向这边。
春日阳光璀璨，会聚成那人金色的瞳孔，映的身边美景霎时黯然失色，天地间似乎只能看到这一人。
红衣人倒是冷漠，只是瞥了一眼呆愣愣的白衣公子，蓦然消失不见，就像他出现的一样突然。
酒渍浸湿了衣衫，绮罗生伸手捂住胸口，寒潮尚未离去，他在这春风中觉察到一丝凉意。
怅然若失。
只是绮罗生也没想到才过了几日竟是又看到那人。
山后有一条江，绕山而过汇入汪洋。春江水暖，此江特产银龙正溯游而上，肉质颇为肥美。
银龙是一种鱼，鱼身细长，鳞片仿如银造，
又动作敏捷甚是难捉，故而被称作银龙。剥
鳞去皮，开膛破肚，放在被火烤的滚烫的鹅卵石上，刷上蜜，撒点盐，也不用其他香料，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鲜美异常。
绮罗生仗着自己一身好武艺，兴致勃勃的抓了一篓。
也不回小院，在江边直接搭火烤鱼，赏明月，饮美酒，颇为快哉。
所以在看到那红衣少年时竟呛了一口酒。
绮罗生一边咳嗽一边无奈苦笑，怎么自己每次见到他时都是这种狼狈样子。
江边忽起一层薄雾，雾气蔓延到身前，红衣少年踏雾行风，一派神人之姿。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绮罗生起身整好衣物向来人作揖:“在下绮罗生，前日孟浪惊扰仙人，还请仙人见谅。"
绮罗生家学渊博，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那些关于仙妖精怪的话本也没少看，这人来无影去无踪再加上这幅非人样貌，说不得便是个仙人。想起前几日杏花初开，此人翩然而至，莫不是个杏花仙?
绮罗生的胡思乱想红衣人一点不知，他只是看着这翩翩人间公子摇头说道:“我并非仙人，而是鬼。”
鬼?
绮罗生听后看向对方，这鬼清风朗月，流风回雪，哪里有话本中说的阴森之感?
绮罗生不由脱口而出:“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阴松柏。"
话音一落便知失言，尚来不及告罪，那鬼只一摆手，表示并不在意，然后目光看向……烤鱼。
绮罗生见此会心一笑，干脆伸手请人入座，笑道:“此地银龙堪称一绝，过江不食反而不美，绮罗生孤身一人，有酒有月，尚缺一友，不知小兄弟……”
“最光阴。”少年将目光从已经烤的酥脆的鱼上移开，盯着年轻公子说道:“你是绮罗生，我是最光阴，你请我吃鱼，我请你喝酒。"
若是别的倒也罢，偏偏这酒正是绮罗生心头
好，这少年虽白称为鬼，好，这少年虽自称为鬼，但双自澄澈，坦坦但双日澄澈坦护
荡荡。
绮罗生向来认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可看到这少年不知为何心中一软，许是色迷心窍，生不起任何防备之心。
听了此话，绮罗生干脆的把自己的酒放到一边，笑着说道:“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夜深露重，绮罗生长衫袍角被沾湿，湿漉漉的坠在脚边，让他不由皱了皱眉。
那自称鬼的红衣少年倒是一身清爽，身上衣袍沾水不湿，行动间莹莹月色反射其上，当称天衣无缝。
少年一摆袖，凭空出现一坛酒，随手又扔给绮罗生一个酒杯。
绮罗生伸手握住酒杯细细把玩，比起盛酒的容器更像一件文玩，色若皎月，轻薄如纸，入手寒凉，杯身上还雕了一朵盛放牡丹，花蕊一点赤红，似有一股绵绵情思。绮罗生手指在花上磨磋而过，本是玉上微瑕，却被人巧妙做成锦上添花，他越是把玩越是爱不释手。
最光阴见此，微微垂眸抿唇:“这是取自昆山寒潭中的白玉精，吾亲手雕成。”
昆山寒玉，绮罗生顿时眼神一亮，《奇物志》有载:“昆山有玉，月华凝聚，色若轻雪，性如寒冰，斟酒于玉中，百怪嗅而昏昏然也。”
“好玉，好雕工。”绮罗生赞叹道，“久闻昆山寒玉之名，想不到今日倒是有这个福气见识一番，小兄弟的刀功也是令人叹服。听闻寒玉细腻易碎，能在如此轻薄的软玉上雕出一朵牡丹，也是巧手能为。”
更别说这牡丹的巧妙构思，也是废了一番心思了。
绮罗生语罢，便见到最光阴金瞳熠熠生辉，虽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显然心情很好。
绮罗生不由暗笑，看来还是少年心态。
最光阴低头，垂下的长发遮住他的表情，他伸手拍来酒坛封泥，霎时酒香飘散而出，甜蜜蜜的味道一直散到林中深处。
尚未倒入这昆山寒玉杯中，绮罗生已经有熏熏然之感。
“好酒。”
“我向来是喝不了酒的，这是我友特意寻来秘方，用天真花蜜酿造的蜜酒，时至今日也有百年，我与你也算一见如故，据说喝过同一杯酒就算是朋友了，我，我陪你喝酒。”
似乎从未说过这么长的话，最光阴有点紧张，抬头看着白衣公子，伸手递过酒坛。
绮罗生听后愣了愣，总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劲，他看着一直盯着他的少年，少年面上一片淡然，若不是微微发抖的手倒也发现不了他的心绪。
绮罗生突然心中一软，双手将酒坛接过:“喝过同一杯酒就是朋友了，那绮罗生就是你最光阴的朋友。”
少年突然微笑，春风及面，心有所动。
尽管他与这自称鬼的少年只见过两次面，但一直都平稳的心却急如鼓点，跳的他忍不住面上发红。绮罗生微微别开头，借着倒酒的姿势掩盖自己的失态。
琥珀色的浓稠酒浆盛在白玉盏中，微微轻晃，好似月华流动，让人不由想到传闻中哺育万妖的帝流浆。绮罗生低头微嗅，甜蜜却不失清润的酒香实在让人垂涎欲滴，白玉盛美酒，一杯下肚让他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
藏了百年的美酒滋味醇厚，口感倒是意外的轻柔，甜蜜却不腻人，尤其是寒玉杯进一步调和了酒的温润，一饮忘凡尘。
美酒下肚，绮罗生倒是突然察觉方才最光阴话语中的不对劲了，同饮一杯酒?再亲密的友人也很少有如此行为吧，尤其是这样清丽脱俗的少年，莫不是被人哄骗了?
喝酒本身就有它独有的意味，友人推杯换盏交心置腹，夫妻合卺交杯患难与共，就是孤身一人一壶酒也能快意江湖忘却凡愁。
想到身边少年将饮了一半的酒杯交与他人共饮，情形实在暧昧，绮罗生只觉得心跳加速，脸上更热了。
似乎看到绮罗生脸上的红晕，最光阴奇怪的凑近问道:“这酒应该并不烈啊，就算是我也能喝上两三杯，你的脸怎么变红了?还是身体哪里不适?”
疑问的话语随着清淡的酒香传来，绮罗生只觉得身后出了一层细汗，身上热度让他忍不住拿出折扇扇风降温。
“没，咳，我是说火有点大，有点热了，没事，一会就好。”绮罗生干笑着打哈哈。
看着对方不加掩饰的关心，绮罗生突然觉得自己估计是多想了，这鬼大概是久离人间，很有可能是自己理解错了。
那堆火有点太旺了，烧的我心火也热了起来。
蜜酒滋味非凡，作为酒主的最光阴喝了两杯就说什么也不饮了，剩下的基本便宜了绮罗生。
他的酒量确实不好，两杯而已，霜雪般的脸上就好像抹了一层胭脂，看着绮罗生一杯杯将美酒饮入肚中，转头就专心致志吃着烤鱼。
酒壮人胆，最光阴脸颊鼓鼓嚼着鱼的样子有点过于可爱了，绮罗生忍不住戳了戳。
被戳的一脸懵懵的鬼回头茫然看着他，嘴角还沾着一点鱼肉，让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显然最光阴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犹豫的看了眼手中的鱼，将其塞入绮罗生手中，又拔了一串接着吃。
初见是清冷少年郎，现在看来原来是个涉世未深的懵懂小公子啊。
笑完后绮罗生又饮了一杯，看着身边的红衣鬼怪眼中有他未曾发觉的温柔。
清明雨后，我于山中遇鬼，一见钟情，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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