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28 【默欲】逝者如渡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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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leen84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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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6-29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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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8 【默欲】逝者如渡渡

*參考申賦漁《逝者如渡渡》一書*

西方有一句諺語叫做：「逝者如渡渡。」(As dead as a dodo.)
比喻失去的一切，將不再回來。

01
第一次平和的、不帶火藥味的對話，是在這張渡渡鳥的畫前。

那時默蒼離不知獨立在畫前多長時間，幽暗的房內也只有這幅畫，陳舊又散著擾人的霉味。欲星移原先只是想找個地方靜靜，撞見了人就想轉身離開又有些無禮，於是便留下跟著看了許久。

只是看著，也摸不著頭緒。開口問好像又打壞了這個寧靜的空間。
好尷尬。

「聽說是以前羽國的九算帶來的，他死之後，這幅畫就留在尚賢宮。」

結果默蒼離先行破題。欲星移忽然有些緊張，懷疑默蒼離是不是會讀心術。

睨向默蒼離，眼神低垂，看不出情緒。接著又開口：「有人說，這幅畫是唯一能證明那名羽國九算身分之物。也有人說，這是那名九算希望，往後墨者看到這幅畫，能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

默蒼離看向自己，又仿佛不是在看現在的欲星移，眼神黑洞般的，吸進了他屏息的呼吸。

現在的他，想不起來那句話是什麼。

02
默蒼離死後，九算有過一陣子的合作。

想想挺可笑的，本來就互相猜忌的同事怎麼會因為共同討厭的人死了就開始合作無間。

對欲星移而言，他沒有像玄之玄那樣亟欲獲得權力的慾望，站在老七身後，只是因為想站得遠些，看看事態的發展，也看看那個被前鉅子選中的人，僧帽下的表情究竟是什麼？

會後不歡而散（雖然嚴格說來，只有一個人不快樂），欲星移盯著俏如來離去的方向，有塊模糊的影子，笨拙又模糊的拖曳──像他腦海深處一種走不快、又被以傻呼呼的名字命名的鳥。

03
俏如來來過一次尚賢宮，結果可以說是天翻地覆，物理的那種。

欲星移回來要找個兩腳能同時好好站立的地方都很難，他一邊心裡唾棄凰后在訊息裡短短回覆的「整理過了」，一邊好不容易把雜物清空。
好不容易來到自己房間，打了幾個噴嚏後，欲星移終於重新插上電腦的電源。
太久了，他很少回來，即便回來也難得在尚賢宮癱坐，閉目養神一陣，醒來時就瞥到瞄到一個空白碟片，覆滿灰塵，孤拎拎的放在主機上。

現在哪還有幾台電腦附光碟機的，欲星移這台也沒有。

可他想不起這片光碟什麼時候在的。欲星移原打算放著不管，可放在那越久，就越在意。想丟進垃圾桶，又遲遲難以動作。

最後又找遍整尚賢宮，才在老大書房裡看到一台能用的光碟機。

說不定是那隻白白軟軟的新鉅子隨手送的禮物，他想起兩天前被已讀不回的訊息裡，老七氣沖沖的 @All，質問俏如來說的那封信上究竟留下什麼不利的訊息，誰知道。

不過，如果真的是他留的訊息，現在打開看看也很合理吧。
邊念叨著好忙啊邊慢悠悠的置入光碟，聽小小的外接光碟機裡高速旋轉的聲音，欲星移的思緒也被隨之帶離。

那個人逝去應該有一年了吧，欲星移一直沒有默蒼離已經不在的實感。偶爾還能會在手機裡滑到熱門搜尋有他的名字，同事閒聊的話題離不開他，就連那張他坐過的椅子──真神奇，在被炸的一團亂的尚賢宮依然堅實不摧。

就連現在，欲星移都很難不去想，默蒼離在的那時候，他們的關係究竟是如何。
有不緊張過嗎？還是曾經有過合作的契機？欲星移想起那幅畫，現在不知道被移到哪去了，那幅畫前的廊道曾經是他們平和並肩的地方。
刺眼的電腦螢幕上出現了一個不曾見過的logo，一個遊戲。
圖案是一隻渡渡鳥。

塵封的回憶驀然湧上，忽然心跳的節奏跟著快了起來，腦海清楚浮現默蒼離的臉、動作、和他的聲音，爭執的熱度、悸動、還有鼓譟的心跳──跟著主機風扇一起吹動出聲響。
可是，他走了。
隨著風扇聲音漸弱，不曾想過的距離感油然而生。

點擊enter開始程式，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闖關遊戲，主角只要想辦法保護渡渡鳥和其他珍貴物種不被獵人殺害就好，左右不過20分鐘就能破關。如果把其他結局一次性解完應該花不到一小時。走到Bad Ending也會提示重來，真是良心。

──
感謝您！由於生態保育成功，島上的渡渡鳥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

這種旨在教育環境保育的遊戲，會是誰放的......還放到自己的房裡？
欲星移仰躺回椅上思考，想起那幅畫、和至今仍是內亂的羽國，不禁感到諷刺。
Happy Ending最後渡渡鳥們和人們一起舞動，花草樹木都在隨風搖曳歌唱。
走錯路也能隨時回頭的世界、曾視為仇敵的人們下一刻都能握手言和，只存在在這裡嗎？

遐思著遊戲才會出現的平行宇宙，欲星移將滑標移向右上角準備結束遊戲，螢幕上突然跳出視窗。
——
🦤：「細細思考。」
——

手一顫，滑鼠差點掉下桌面。還沒想到這是什麼意思，第二個視窗又隨之出現。

——
🦤：「看不懂這個結局的話，你也不配進入尚賢宮了。」
——

欲星移臉色發白、肌肉也跟著硬了起來。電腦雜訊中似有不清楚的人聲，還沒解析出這些視窗文字的源頭是什麼，下一個視窗又接著出現。

——
🦤：「你記得世界上最後一隻渡渡鳥怎麼死的嗎。」
——

欲星移終於想起當時和默蒼離的對話。

「犧牲掉的每一個人，和這些滅絕的生物，絕大部分就這樣淹沒在時光的黑暗中，永遠不再醒來。」

04
渡渡鳥滅絕很久了嗎？
很久，你自己算一下。
有哪個物種因此受到影響？
不是有手機嗎，你自己查吧。
希望不是魚，嗯，渡渡鳥吃魚嗎？不過這麼大隻笨重的的鳥恐怕很難追上動作靈敏的魚吧。

默蒼離沒說話，連看欲星移一眼都懶了。
欲星移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畫上。畫本身是宮廷畫風，他在海境也見過類似的油畫，鍍金的邊框斑駁，畫緣還有一些霉斑。畫風不算精緻，甚至能看到些許粗糙的混色，難以分辨是髒污還是顏料，總之，無法從畫風確知這幅畫是什麼時候隨著那名羽國的九算來到尚賢宮。

羽國長年戰亂，那名九算逃離家園都帶著這幅畫，還放在尚賢宮。
他所思所想的，會是什麼？
成為九算後他很少去思考不選擇犧牲後的各種可能，因為那些不會發生。
不過，如果時光倒流，他是不是會選擇留在羽國？直面戰火的無情？
鉅子想的又會是什麼？看向他，似乎等著回應。還是其實不答，也是一種通過考驗的技巧？

兩人中間只空了一個人的空間，卻像間隔一個星系。

想欣賞你可以帶回你房間。默蒼離說，感覺在下逐客令。
欲星移搖頭說不用了。搞不好渡渡鳥吃魚，放房間我怕會做惡夢。

哈。欲星移一愣，轉頭，他看見默蒼離笑了。
冷血動物竟然會笑，不，這是什麼想法？太荒謬了，結果自己也跟著笑了，帶著尷尬和不知所措的情緒。
惟此一次的情境，拉近兩個星系的距離，只是欲星移偶爾想起，仍會難為情臉上燥熱。

05
——
🦤：你已經選過了。
——
🦤：愚蠢。
——
🦤：真的蠢。
——
🦤：用頭腦想，不是用手。
——
🦤：人腦的成熟年齡究竟是幾歲？
——
🦤：在被滅絕之前，先因為你笨而窒息而亡。
——
不知道被渡渡鳥罵第幾次，滑鼠和鍵盤按鍵不停因為焦躁的人用力點按發出哀鳴，欲星移第五次想把光碟機砸爛、第六次想格式化整份光碟，最後還是作罷，灰溜溜的關上電腦螢幕，單方面停戰。

被一個遊戲、一個疑似被鉅子竄改過的遊戲，困了不知多久。手機閃現的訊息不斷，卻一則都沒回（尤其是玄之玄的）。
還是把光碟轉送給其他人？像以前收到詛咒信那樣，遐想著莫名其妙的idea，欲星移起身準備離開房門找些吃的時候，膝蓋發出一些骨骼聲音，腰背都痠得很，他才意識自己已經被這詭異的遊戲困在房裡超過12小時。

「喔，你在啊。」凰后慵懶的靠在沙發上，仔細盯著自己剛塗好的指甲。聽欲星移沒應，又看他皺眉扶牆又喘氣，笑說：「你走兩步就低喘的的動作簡直像剛才在房裡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欲星移感覺被狠狠刺激到，尤其剛遭逢疑似前任鉅子的精神虐待之後。但修養使然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只能重重的摔門表達抗議，無視門外諷刺的笑聲。

06
接下來幾天欲星移就像和渡渡鳥槓上一樣，無時不刻和他鬥嘴。
他先是把被竄改過的遊戲程式改到手機上，結果渡渡鳥就像嘴賤的siri一樣，無情的穿透現代智慧型手機，時不時在欲星移諮詢時送上刻薄的嘲諷。
就算氣得關掉通知，沒多久，又因為該死的好奇心重新開啟，然後靜音、再開，重複循環loop。
像手機成癮症的失敗青年。他想著，結果又一次點開渡渡鳥，手滑要按掉前，渡渡鳥又嘲諷他手眼不協調。
欲星移甚至真的在想自己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竟然在一個虛擬圖像上懷念被鉅子舌攻擊的那些日子。

07
後來，欲星移在黑水城意外得知冥醫離世的消息。

欲星移並沒有見過冥醫，只透過線報知道他是少數能長時間待在默蒼離身邊的人，和之後深受藥毒之苦的事。
離開前經過埋葬著他的樹下，有前些天放置的腐敗花束和紙灰。沒有碑文，沒有遺物，寧靜的彷彿能夠忘卻生前他遭受的苦難。

欲星移想起渡渡鳥的故事，和遊戲裡的Bad Ending：

──卡爾瓦利亞樹的種子外包裹著一層堅硬的外殼，無法自己衝破，必須被渡渡鳥吃下去排出體外，種子外殼被磨薄了，才能發芽、生長。──
──渡渡鳥死了，它就不能新生。──
──世界上最後一隻渡渡鳥應聲倒下，目睹悲劇的卡爾瓦利亞樹不再有種子發芽，像是要為渡渡鳥殉情，人類對此

毫無感知。──

到很多年後的現在，欲星移才知道渡渡鳥不吃魚。渡渡鳥的故鄉現在水下活動產業興盛，許多人特地飛到那裡賞鯨，導致魚群因為人為的侵擾而消失。
欲星移意識到一股難言的落寞。在不同時空──你我仍然是毫無關聯。

低頭致意後欲星移緩步離開。走到金雷村口前，拿起手機，突然想問渡渡鳥一件事，
一件怎麼想都不合理的事。

「科學家曾逼迫和渡渡鳥習性相近的火雞吞下樹的種子，希望復甦樹種。如果今天有人逼冥醫的徒弟走一條和他一模一樣的路，是不是有可能再造究一名和冥醫那樣的醫者？」
——
🦤：徒勞無功。
——

欲星移深深嘆氣，雖然是明知的事實。
今天又是被渡渡鳥啄傷的一天。

07
你有什麼權力，決定誰生誰死？
沒有，任何人不會有，但即使如此仍必須──
那你此時放棄的這些人又是因為什麼原因？
......我們有這個能力，就能阻止更糟糕的事態發生。

他一直記得那個陰暗無光的房間，畫中渡渡鳥黝黑的眼像瞪著兩人。
欲星移如坐針氈，仍直視著默蒼離的側顏，渴望從他的眼神中獲得認同。

沒有我，只有你。

世上這麼多的物種，一者滅絕必定牽引另一方，你憑什麼什麼能力阻止？
因為你是海境貴族，因為你是國政之重。
所以就有權力這麼做，就能力挽狂瀾，這麼想的你──憑什麼？

談判失敗，欲星移往光的方向離去，沒有回頭，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對話。

08
處理金雷村的事情那幾天，欲星移沒怎麼盯著手機看。
腦海裡不斷想起最後一次和默蒼離的對話，實在沒有精神在聽鳥罵他。

這段和默蒼離爭執最激烈的對話，他曾刻意拋諸腦後，最近佔據著他所有思緒。
每見一次一步禪空，話音刻在腦海中傷痕就深一分。

從海境的立場還是金雷村的立場，他都沒有理由要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
儘管知道前因後果，儘管沒有人有錯。仍舊難以釋懷。

有無數的事情待辦，在通知量爆炸影響得遲鈍的手機，欲星移還是先點了那個渡渡鳥logo。

平常銳利又快速的吐槽在此時讀取極慢，連頓頓小小的圖像成形都需要漫長的時間，欲星移像等待著遙遠星球發射回來的訊號，在這個過程中，漸漸死去。
這次，它只讀出了這段話：

——
🦤：你想從已死的動物身上得到什麼答案。
——
他早就知道答案，卻遲到這時才願意接受。

沉默許久，這次他長按圖像，手指滑向刪除，在按下「確定全數刪除檔案」之前
，螢幕先被落下的眼淚糊去。

這是天意嗎，鉅子。
這次沒有人回答得了他。

日正當頭，陽光正盛，穿透葉片縫隙灑落在欲星移的身上，和那天分別後的天空別無二致，和煦的令人心碎。
抬頭遙望，太陽依舊遠遠的掛在那，看人周而復始地做很多愚蠢又殘酷的抉擇，再感到懊悔，直到這顆星球上只留下孤獨的物種，才幡然悔悟。

直視眩光太久的眼皮終於酸澀落幕，耳邊聽到風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曠古鳥鳴，睜眼時連日的疲勞帶來暈眩，恍惚中彷彿那隻與他朝夕相伴的渡渡鳥站在眼旁。

欲星移蹲到和他平視的角度，看他一如往常的、冷冷的不知看向何方，不理不睬。欲星移苦笑出聲。
滅絕於世上的動物，消失於海中的魚，如何才能再相會。

我們等到世界末日再見吧。欲星移說。
眨眼，身旁空無一物，只餘腦中空懸的聲音，輕輕應和。
風止，無聲。

[ 此帖被colleen84530在2024-06-30 23:22重新編輯 ]

噗浪@sam_0531，推@ocean_deep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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