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9.01 【万冰】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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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9-01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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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1 【万冰】七夕

七月流火，晚间已经生了丝丝凉意，虫儿的暑气被这凉意消去，吱哇吱哇叫得格外起劲。
一道天河像是缥缈的雾气划开夜空，再高高地漫过人间。
年轻的女孩子们唱着乞巧的古歌：“乞手巧，乞貌巧……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天皇皇，地皇皇，我请七姐姐下天堂……”
幻幽冰剑牵着万雪夜的手慢慢往前走，她们的掌心贴着，指上粗糙的茧摩擦在一起。
一个卖香囊荷包的小贩快步走上前：“大侠，和这位姑娘一起买对荷包吧，牛郎织女保佑，沾沾福气，两位必会姻缘美满。”
万雪夜早就习惯被认成男子了，并不介意，只问幻幽冰剑：“冰剑，你喜不喜欢？”
幻幽冰剑倒是直截了当，她一双漂亮的眉毛完全立了起来：“走开，牛郎织女一年只能见一次，自己都保佑不了还保佑我们，这是福泽还是诅咒？！”
小贩不料想碰了这么个大钉子，打个哈哈退开：“对不住，对不住，二位慢走。”
万雪夜捏捏她的手指：“冰剑，传说而已，不用认真。”
“传说我可以不认真，但是你不行。”幻幽冰剑将万雪夜的手握的更紧了些，“雪夜，我知道我不能拖累你，可我不想一年只和你见一面。”
万雪夜隔着面纱抚上她的侧脸：“冰剑，我答应过你，只要我回来，就会去找你。”
幻幽冰剑垂下眼睛：“雪夜，我等着你。”
一个体态微胖的白衣老人让个红衫少女扶着在她们身边走过去，似乎是听到了她们刚才的话，老人捋着胡子叹气：“年轻啊，一年只能见一次有什么好怕。”
少女急的一巴掌拍上老人的背：“爷爷，你又喝多了。”她对着她们福了个身，“对不住，我爷爷喝醉酒就乱说话，两位姐姐见谅。”
话是好话，可最多也只是让幻幽冰剑语气缓和了些：“尊祖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不会是喝多了。”
少女一时语塞，老人哈哈大笑：“小丫头，好灵的鼻子。”
幻幽冰剑出身还珠楼，五感较常人自然更为敏锐，万雪夜不想她暴露身份，上前道：“冒犯了，老人家请便。”
老人玩味地上下打量着她：“我孙女替我说话，你替她说话，你是她什么人，兄长，还是夫君？”
这下万雪夜被塞住了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兄长吗？自然不是的；可是夫君，又更不对。
她没能想好那个合适的词去定义她和幻幽冰剑的关系，现在若说是朋友……即使是搪塞之语，她也知道幻幽冰剑听到心里会有多疼。
幻幽冰剑和她十指交握，故意举起手给老人看：“情之所钟，心之所属，你要是看不惯，就把眼睛闭起来！”
老人笑得更开心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小丫头你不止鼻子灵，嘴还这么厉害。”
幻幽冰剑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喜怒：“主人对我说过，想要和别人吵赢，就不要被他的话带着走。”
万雪夜一只手被幻幽冰剑牢牢抓住，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按上幻幽冰剑的肩膀：“冰剑，不要吵了，我们走吧。”
老人伸了个懒腰：“我又不是来吵架的，小丫头你误会大了。”
“我也不想吵架，”幻幽冰剑直视着他，“我只想问你，你刚刚说一年只能见一次没什么可怕，是什么意思？”
老人一脸神在在：“有更可怕的，你想不想看看？”
万雪夜心下一沉，她单手将幻幽冰剑格在身后：“冰剑，回去了。”
幻幽冰剑也立即明白了万雪夜的意思，她在告诉她，眼前这个老头很危险。
她松开万雪夜的手，握紧了剑柄。她的冻气和万雪夜的冻气交织在一起，生生将夏日化作了数九寒天。
老人眯着眼睛：“有意思。”
少女无奈地摇头：“爷爷你又……”
她退开半步，老人袍袖一挥，天上的星月，街边的灯火，都在一瞬间暗了下去。
幻幽冰剑失声惊呼：“雪夜！”
没有人回应她，她身边的万雪夜早就不见了，剩她一个人走在一条从没见过的路上。
她只当那老头是修习了什么异术，暗自好笑，无非是想吓唬她罢了，还能弄出什么，猛禽异兽，还是妖魔鬼怪。
便是万劫不复，她也不怕。
她沿着路往前走，若说是那老头的异术，那么只要自己不怕眼前的幻象，就能走出去。
天上的月影缓缓地移动，她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红衣如血，披发遮面，看着她尖声狞笑：“你居然还活着，是不是杏花君救了你？！”
幻幽冰剑脸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很快稳住了心神，眼前只是那个老头的幻术，没什么好怕。
即便是真的茹琳在面前，她也无所谓了。
“是冥医，还有雪夜。”她反倒对着“茹琳”走过去，“你已经毁去了我的面容，现在除了杀我，你也没有办法给我更多的折磨了吧。”
“这是你要我杀你，怪不得我。”
幻幽冰剑手中剑刃已经出锋，扫向“茹琳”的金梭。
如果是幻术，那么击退她，就能打破所有的幻象。
“茹琳”身形更快，锋刃相撞带出的剑气扫起她的披发，露出她如鬼的半张面：“我受的苦，我要你十倍偿还。”
“那你就错了，”幻冰剑抵开金梭，两人身形交错。“我早就不在乎这张脸了，是你以为我还在乎。”
幻幽冰剑索性自己摘落了面纱，明晃晃亮出脸上所有的伤痕：“你呢？”
“茹琳”发出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在幻幽冰剑眼前化成一团烟雾消散。
幻幽冰剑刚刚松了口气，却意外地发现，虽然“茹琳”的影像消失，她四周的幻境仍在。
莫非，那幻术要给自己看的，并不是“茹琳”？
幻幽冰剑想着，“茹琳”的金梭竟然在她的身后爆出无数枚，雨点般席卷而来，刺入她的后背。
她的身体倒下去，意识却没有消散，反而逐渐凝聚漂浮，在半空俯瞰着倒在地上的“自己 ”。
幻幽冰剑这才意识到幻境的诡异之处——幻境依她的心魔而生，可她是还珠楼的杀手，血海中来，血海中去，又怎么会怕死？抑或是魂飞魄散。
现在，她确实有点怕，怕万雪夜见到她的“尸体”。
她只担心了一瞬，又放松了下去，如果她都能知道这只是拿来吓唬人的幻境，万雪夜又怎么会想不到。
她的“魂魄”向前飘去，风都被她甩在了身后。
幻幽冰剑记得，她曾经在梅香坞舞过一曲倩女离魂，故事中的女子便是魂魄离体，明月千里，山高水长，只为她心爱的人而去。
她抢在风的前边，路很远，最后，她终于看见了万雪夜。
万雪夜卸下了曤日，她的身边还陪着一个幻幽冰剑从没有见过的男子。
男子握着万雪夜的手：“雪夜，你真的要和我走？”
“是，我和你走。”
“那冰剑呢？”
“我会和冰剑说清楚，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不该喜欢上我。”
幻幽冰剑停在半空，她没有靠近，也再没有了靠近的力气。无论眼前是不是幻象，她见到的，都不是万雪夜了。
万雪夜最后选择的或许不是她，聆秋露也好，其他的什么人也好，可无论选了谁，她都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躯壳里，是别人。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万雪夜也这般被人夺舍，自己即使魂魄离体，也没有办法再见到她……
幻幽冰剑终于明白了老头的意思，比起这个，一年只能见一次真的算不得什么。
万雪夜对她说过，人有两张脸，一张看得见，一张看不见。原来，心魔也是。茹琳也好，真的和万雪夜生离死别也好，都是她想得到，看得见的，她真正恐惧的东西被隐藏的很深，她自己都不愿意去触碰。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和人亲昵的“万雪夜”，无边的黑暗里，她找不到那个答案——万雪夜真的被夺舍，她要去哪里找她？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她只能绝望地唤她一声：“雪夜，不要！！”
有个声音在应她，离得很远，并不那么清晰。
她说：“冰剑，我在。”
幻幽冰剑的身体坠落下去，再覆上温暖的新雪的气息，她能听见起伏的心跳，比她自己的跳得还要不安。
抱着她的人手臂也在抖，却还是尽量用很平稳的声音对她说：“冰剑，醒醒，我在这里。”
那是万雪夜，她熟悉的万雪夜。
幻幽冰剑睁开眼睛去看她：“雪夜？我是不是在做梦？”
万雪夜护她在胸口：“现在不是了。”
幻幽冰剑用力抓着万雪夜的衣服：“雪夜，我刚刚……”
万雪夜低头贴着她的头发：“没事了，冰剑，既然过去了，就忘了它吧。”
温热的吐息触及到她的皮肤，幻幽冰剑的心刚刚落下去，再次被狠狠撞了一下。
她看到的，是万雪夜被夺舍，万雪夜看到的，会是什么？
是聆秋露的死，还是？
幻幽冰剑知道那种绝望，明明万雪夜也经受了这些，却还担心着她。
她不敢问，只能伸手抱住万雪夜：“雪夜，你也是。”
万雪夜的背绷直了：“冰剑，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护着幻幽冰剑再去看那老人：“前辈，现在够了吧？”
老头真的拿出了只酒葫芦喝酒：“开个玩笑而已，你们还和我这老头子认真。”
“前辈的玩笑开的太大了，你让冰剑……”
幻幽冰剑蜷缩在她的怀里：“雪夜，你答应过我的，我不去想，你也别想。”
老头上前：“那就当我老头子给你们两个赔个不是。”
老头出手极快，在她们两人手上一人点了一下。他没有用内力，万雪夜和幻幽冰剑也没有防备，只看见一点微弱的红色光点没进手背，消失不见。
万雪夜一道冻气挥出：“你做了什么？”
老头喝了一大口酒：“能有什么，以后就知道啦，回见。”
少女扶着老头：“两位姐姐，告辞了。”
幻幽冰剑看着自己的手腕：“这不像是下毒，会不会又是什么邪术？”
“有邪术就有解法，冰剑，我们去找无心看看。”
幻幽冰剑握着她的手：“真好，雪夜，我能多见你一会儿。”
万雪夜一声轻叹：“傻子。”
半空中浮着两道透明的身影，看着她们越走越远。
老头还在喝酒，少女嗔怪：“你还是月老呢，就这么吓唬她们。”
“不是小红娘你好奇，拉着老头子我去看的嘛，”月老灌下一大口酒，“几百年也遇不到这么一对儿，新鲜，确实新鲜。”
红娘去抢酒葫芦：“别喝啦，那你也不能让一个落进幻境，再让另一个就这么看着，好人都让你逼疯。”
“我知道她们不会，酒还我。”月老拿回酒葫芦，“让她们正视一下自己的心魔，对她们也好。”
“她们很辛苦的。”
月老咕嘟灌下一大口酒：“我翻过姻缘簿子，以后就不苦啦。”
红娘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喝吧，看哪天你喝多了配错了姻缘人家怎么骂你。”
月老摇头晃脑：“小红娘，不可说，不可说。”
月亮就要落下去了，残余的月光拢在万雪夜和幻幽冰剑的身上。
“雪夜，无心要说我们没事，我们就回去看看红梅姐，也别让她担心。”
“好，我也想见义母了。”
“你说如果不是邪术，我们今晚遇到的是什么，疯子还是骗子？”
“疯子和骗子都不重要，”万雪夜理好幻幽冰剑被风吹乱的垂发，“他没能得手就好。”
“是！”幻幽冰剑看着她笑了，“雪夜，你还平平安安在这里就好。”
她在这里，她还是她，足够了。
万雪夜点头：“冰剑，我会好好的。”
“雪夜，我们这次去看红梅姐，给她带些什么？”
“我们自己选，我想义母都会喜欢的。”
“好，”幻幽冰剑用手遮在眉前向远处看了看，“雪夜，我们走。”
她们的身影穿过人群，渐渐消失。
在她们的小指上，绑着人眼看不见的红线，晶莹透明的，缠缠绕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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