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霹靂－Ｈ】04.23《雙月－雨打西樓＆殘卻東風》33F ［冰心橫世態＆忌子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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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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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02-17 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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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Ｈ】04.23《雙月－雨打西樓＆殘卻東風》33F ［冰心橫世態＆忌子蘭］

管理提醒︰本帖被玲貓從創意布布移動到本區(2016-07-02)

雙月

水月。
是虛幻的倒影，卻教人無法自己的迷惑。
看不清。

即使知道所追求的是一個無法掌握的夢，即使眼前的一切只是構築起來的假象，已經沉迷，回頭不了。

他們用同樣的癡追求一個人，不分上下的執念，糾纏難解的恨，卻誰也沒有指責對方的權利。

是慕少艾，還是認萍生？
是吞佛童子，還是一劍封禪？

是或不是，已經沒有人有心思去想。
一個是天上的月，一個是掌心裡倒映的月。哪一個是本體？哪一個是轉瞬被抹煞的倒影？

心之所繫，便是真實。

＊＊＊
一個軀體內，兩條全然相異的靈魂。同樣深重的情，該如何選擇？
如果是你，你會如何選擇？
別急著回答。
因為沒有一同走過，便沒有決定的權利。

雨打西樓
殘卻東風

請你一同站在鏡前，看這個映鏡而生的故事。

[ 此貼被冰心橫世態在2007-04-23 15:1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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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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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2)

1樓發表於: 2006-02-17 04: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雨打西樓】冰心橫世態

雨打西樓

－淚眼問花，花曾語？
只把亂紅飛過…
春已去。

一、西窗夢

夜雲漫生，三更雨打空階，聲聲入耳。
輾轉數周，仍是無法入睡，赦生索性披衣坐起。
右肩上的傷痕，燒灼的疼痛。蹙眉扯開衣襟，雪色的肩上，益發明顯的掌印，透著深色的嫣紅，像是要淌出血似的。
是劍客…卻有這般的掌勁，看來劍客的身份，果然與鬼知所料相去不遠。
隨意的一攏衣袍，跨下床榻，腳下的青石，寒氣如煙，絲絲鑽透他的肌膚，直往背脊上浮動，將睡意逐得更遠，思緒卻更趨紛亂。
暗提真氣驅寒，卻扯動了肩上的傷勢，咬緊唇沒讓痛楚逸出聲響，不想再回床上苦惱，他索性轉過身往一旁連接著浴池的通道而走。
又逢雨夜，觸景最是傷人。

＊
很久不曾到赦生所住的地方來找赦生，自從赦生受封為守路先鋒後，赦生道像成了赦生的家似的，連吞佛都幾要一度忘了赦生並不住在赦生道。
化去朱厭，將守在門前打著盹的守衛叫醒。
雖說赦生不需要保護，但是盡責是本份。
低訓了幾句，見守衛已嚇得臉色青白，諒想他也不敢再有貪懶之心，不等通報，吞佛便跨過門檻自行步入。

有幾年沒有來了？
邊走邊看著四周一色沉灰的擺飾，石砌的通道，數步一座的燈臺上燃著照明的火燄，將壁上浮雕而出的魔界異獸與爭戰場景，投射到石道上，即使是透入黑暗中的陰影，也彷彿可以見到魔獸猙獰的面貌。
住在這樣的地方…
吞佛一步步往前走，不曾注意眉峰微鎖，一直走到通道的盡處，只見兩名守衛正持著長槍守在青銅大門前。
揮手示意他們無須通報，撩起衣擺，登上刻意挑高的石階，而後大步走入赦生的寢殿。

＊
沉靜，是此地唯一的氣息。
赦生不在房內。
意識到的念頭，讓吞佛轉身欲走，不意瞥見放下的床帳後似是隱隱可見一幅畫像。
因為赦生從來不是風雅之人，所以吞佛難得好奇的不顧禮儀，上前掀開了床帳。

入眼的圖，稱不上是名家的手筆。畫中只有一名男子，正持著一盞紅燭，一手拿著一把剪子，挑起燈芯，身子微背向看畫的人，但是畫中的人卻沒有看向紅燭，反而看向觀畫的人，並且微微的笑著。

畫旁提了首詩，由畫上娟秀的字跡，與整幅圖的筆勁，看來畫此圖的人應是一名女子。既是閨房之作，畫中之人必是女子的夫君。

不過…赦生為何看中這一幅圖？

思索著赦生掛此幅圖的用意，正想凝神細看畫上的題詩，卻聽得一聲低問。

「你在做什麼？」
聞言旋身看向已走入房內的赦生，但見赦生只著素白單衣，長髮仍滴著水，應是沐浴方罷。
「沒事可做？」

沒有聽到回答，赦生力持冷靜，不讓自己的情緒流露半分，語氣平淡的問了句，並向前扯下床帳，覆住床帳後的畫。
「鬼知說你受傷了…」
「無礙。」
打斷吞佛的話，赦生轉過頭，面向一旁的石牆，「你離開吧。」
「急著送客，有事未做？」

不理會吞佛帶著探視的注視，赦生逕自坐上床，持起布巾努力的擦著自己的長髮，迴避一直以來，總是輕易穿透他的心思的眼神。

自兩人相識開始，每每面對吞佛，赦生常覺得自己像是赤身裸體的站在鏡前，不管是他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全都無法遮蔽的被照了出來，但是他卻看不透吞佛，只有永遠的理智與無從探知的冷靜，像是冷冰冰的鏡，只映出照鏡人的悲哀。

「看來是吾多事，那吾告辭了。多保重。」
什麼？
轉過頭看向話說完，竟真的轉身走出的吞佛。赦生先是微微一愣，一肚子的惱火瞬間漫上，沒有細想，已起身追出房門。

＊
在石道上停下步伐，前方的吞佛聞聲已停步，赦生站在吞佛背後數步，話已衝到了唇邊，卻怎樣也開不了口。
正在僵持不下間，肩上的痛楚，隨著心緒的紊亂，再度燒灼了起來。赦生緊咬著唇忍住不吭半聲，卻止不住痛楚的漫延。極度的痛楚讓赦生陷入猶如飄浮在空中的暈眩，眼前的景像由染上的淡黃急速轉黑，支撐的力氣被痛楚磨盡，赦生無法自己的軟倒，卻被一把攙起。

無法表示自己的想法，只能任憑吞佛架起他，往房內急步而走，下一刻赦生已倒回床榻之上。冷汗與極度的痛楚牽引的作嘔感，讓他渾身冷得像是被數千萬根的冰針戳刺似的，他咬牙忍住縮起身子的衝動，用盡全身的力氣握緊了雙拳，卻再度被用力扶起，而後被緊緊摟住。

「放…」
努力開闔著痛得發麻的唇，赦生想推開緊抱著他的吞佛，卻壓根使不上半點力氣。
「鬼醫隨後就到。你的魔氣耗損過度，靜心斂氣。」

用力扳開赦生深陷入掌心的長指，握住赦生發冷的手，任赦生用盡全身的力氣緊抓著他，吞佛不受影響的冷著臉，若無其事的指揮已被宮奴喚來的鬼醫為赦生診脈。
待鬼醫診治過後，接過宮奴遞上的藥湯，而後揮手斥退他人。
「赦生，喝藥。」

將瓷碗湊進赦生的唇畔，輕摩挲著赦生咬得幾要滲出血絲的唇，卻見略作調息後的赦生勉強撐著床榻坐直身子，握住瓷碗，「吾自己會喝，不用你…」
話未說完，赦生已被牢牢吻住，而後是直灌入口的藥湯，嗆紅了赦生的雙頰。
待吞佛一離開他的唇，他立刻啟口想說，卻又被再度吻住。

在措手不及間被餵了數口藥，赦生惱火的蹙眉，嚥下藥湯，眼見瓷碗已空，正想再開口，卻又再度被吻住。
一拳用力的搥上正緊扣著他的後腦勺吻著他的吞佛，但見吞佛絲毫不為所動，只是不容他拒絕的吻著他。雖是強探入他的唇中，卻是帶著誘惑的挑逗，太過想念的氣息與多年來已只留夢中的溫柔，迷惑了他的神智，掙扎片刻，他終於還是無法自己的沉淪。

不同於吻得神智迷濛的赦生，緊盯著懷中人的金眸始終維持著波瀾不興的平淡，眼看赦生放軟身子的同時，吞佛忽地用力扯下赦生的衣袍，露出肩上的傷。

檢視著明顯的傷痕，吞佛思忖了片刻，離開赦生的唇，扶著他坐直身子，背過身，「掌勁的氣流影響你體內真氣的運行，吾運功助你逼出…」
話未說完，赦生忽然轉過身用力將他推下床，在他思索間，重重往床上一躺，拉起棉被覆住身子，閉上雙眼。

「赦生…」
盯著閉上眼躺在床上的赦生，吞佛低喚了句，卻見赦生只是一個翻身面向牆，擺明了不想理他。
「你生氣了？」
「沒有。」

坐上床沿，俯身看向赦生，只見赦生緊抿絳唇，握在被緣的手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知道赦生在使性子，吞佛使出難得的耐性，再說了次，「你的傷勢不能不處理。」
「不用。」
「既然你這麼不想見到吾，那吾也不好強你所難。吾讓鬼知找他來照顧你…」
「你！」
氣結的睜開眼，與正盯著他的吞佛對看。

雖是無法知曉吞佛的心思，但是兩人相處多年，赦生至少看得出吞佛情緒的改變。
讓吞佛眸底隱隱的笑意惹得一惱，知道自己又中了他的算計，赦生雖是氣惱，但是還是開了口，「你來此做什麼？」
「探視受傷卻不肯就醫的同袍。」
「看到了，可以走了。」
不客氣的下逐客令，卻見吞佛自顧自的說道：「這麼久沒到此地，你的喜好還是一樣不變。只是這樣的擺設，未免太過沉悶。」
「你有心事？」

沒有回答赦生的疑問，吞佛只是趁赦生分心之際，扶著他坐起身，「魔君現在正需要人手，多保重自己，別讓他笑話。」
握住吞佛伸出的手，赦生轉過身直盯著他，「你想出結果了？」
「本就沒有的事，何需要想？」
「你在逃避。」
「魔界事多，為了魔界，別讓鬼知他們操心。」按住赦生的手，吞佛索性藉掌渡氣，趁說話的同時將自己的魔氣導入赦生的身子。
「你又轉移話題。」直截了當的指陳。
「吾是為了探視受傷的同袍而來。」

不想多談的拒絕。難道這已是他所能夠靠近吞佛的極限？

盯著正握著他的手的吞佛，赦生沉默了片刻，雖是想問，終於還是沒有再開口。

過去，他一直以為，當自己年歲增長後，就能明白吞佛究竟在想些什麼，就能再靠近吞佛一些。
但是，隨著年歲越長，他卻發現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甚至，他有時候連吞佛的情緒改變也幾要察覺不出。

是吞佛根本沒有情感？還是隱藏得太好？
他相信是後者。

至少…吞佛仍是來探視他，若是全然沒有在意，又怎會前來？

在赦生思考之間，吞佛已凝神斂氣，而後收回自己的手，站起身，「你體內窒塞的氣流，吾已助你灌通，接下來只要再服幾帖鬼醫的藥，就無礙了。」
抬頭看著站在床畔的吞佛，心知吞佛已要離開，赦生心下不由得一急。幾日來壓抑在腹中的話千頭萬緒的湧上，一時尋不到開頭的那端，更不知該如何說出自己的感受。

「你…」
微挑眉，「嗯？」
「何時回到前線？魔界傳說裡的戰神。」
話方出口，沒有惡意，卻無法自抑的憤懣幾乎是張弓射出。極度懊悔卻找不到臺階下，讓他一時臉色微僵，絳唇咬得死緊，幾要磨得滲出血來。

「前線有他，暫時無須吾。更何況他也不想見到吾吧。吾不打擾了。」
微彎唇打趣的低語，吞佛沒再停留，轉過身大步往門外而走。

一直到吞佛離開之後，懊惱卻無計可施，赦生索性放軟身子，重重往床上一躺，閉上雙眼，用力吐了口氣，卻無法將心底的鬱悶之氣吐出。

雨勢漸漸轉小，石階上的雨響，一聲較一聲更弱，沒有風雨狂驟時的力勁，若斷若續的與更漏同響。赦生被雨聲擾得心煩意亂，在床上翻覆了整夜，直至天色濛亮之時，才迷糊的睡去。

＊＊＊＊＊＊＊＊＊＊＊＊＊
第二章迷途預告
「你與他的牽扯，已太久遠。吞佛他根本就不記得你們之間的那一夜…」
沉聲打斷螣邪郎的話，「別再說了！」
被直接刺中心事，失去冷靜的語調，全是掩不住的狼狽。
背過身子，赦生低下頭，平復自己失控的情緒，「吾與他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小鬼！」
揚聲大喊，未及阻止，赦生已瞬間消失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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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02-17 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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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看到雙月了＼（︿︿）／
總覺得看文前預告的部分，會讓人有悲劇的感覺^^b

小赦還是為不了解吞佛所苦啊…
吞佛老是若即若離，態度曖昧不名的，實在不懂他這種表現到底是什麼意思？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這樣的灰色地帶真是讓人不舒服Ｔ＿Ｔ
愛上吞哥是一件自虐的事Ｑ＿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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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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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2)

3樓發表於: 2006-02-21 0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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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漪^^
關於雙月的結局
請容冰心先賣個關子(太早公佈就不好玩了)
文裡吞佛之所以對赦生若即若離的曖昧
必須等待後文才能接曉他的想法
而愛上這樣的吞佛的小赦
如妳所言
確實是一種自虐的行為
不過...愛情本就沒啥道理
明知不可為
偏偏還是無法自己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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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子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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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6-02-21 08: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殘卻東風】　［BY　忌子蘭］

　　雙月。

　　兩相對應，卻找不到狀似的邊。

　　有人說，一輪明月，可以映照出真實的人心，但相對的，他也能讓人看清世間的醜惡。

　　一段蝕入人心的牽絆，可以成就愛恨交織的仇怨。愛能夠是兩面刃，伴隨恨意與傷痛。

　　是誰？

　　將落入這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深陷而無法自拔。

　　是他南宮神翳？還是那羽人非獍？

　　無法依循著王者之途，或者忘卻曾經，再度展翅飛揚。真能嗎？

　　也許是他螣邪郎？亦或是那身為魔界先鋒的赦生童子？

　　能否拋卻過往的成見，忘卻那自認不堪的血緣？真的能嗎？

　　若一切開端都是錯誤的，那最終他們該如何取捨？

　　是否回歸原本，或否將錯就錯，且在所有的問號之後，無奈之下，唯有端看人心，將最後的抉擇擺至何處……

　　明月依舊盈照，人心卻已不古。

－－－－－－－－－－－－－－－－－－

　　序／浮風萍生
　

　　聲聲慢，似夜風低吟，調兒輕，若塵雪漫步。

　　孤燈下，落梅剪影，洋灑一片紅暈之上，而琴音依舊。

　　直到雪泥濺起，又乍然飄落，亭外景色已變；原本平心靜氣的輕曲節奏，已然在不經意之間，似有若無地換了調子。

　　彈曲的人似是發現了，只見他眉峰更蹙，恍若不解地換了首江映月。雖是曲調依舊，然而完全不屬這曲的沉重鬱悶之意，卻是再怎麼也無法消去了。

　　月光映著他一身白色長衫，披肩又結辮的深色黑髮，彷彿地處遙立的孤亭之中，正在等著什麼人。

　　或者，等著那人主動開口。

　　琴聲始終不住清唱，待到良久之後，已是尾聲……

　　「既然來了，為何不出聲？」拉琴的手終是停下，白衣人忽然打破沉默，開口問向亭外的來客。

　　在雪白階梯的下方，褐衣人席地而坐，倚著背，露出淡笑：「因為琴聲更甚談話。」

　　白衣人收起了隨身胡琴，由上而下地望著那人，問道：「今日離開，你何時再回來？」

　　那人並沒有馬上回答，就像沉浸在自己的視線般，讓黑夜白雪佔據著所有，好似過了許久，才緩緩起身，走至白衣人所在的亭中，他道：「等到一切都結束後，我就會回來。」

　　那人身穿著褐色衣裳，還有一頭可以與雪相稱的白髮，渾身上下透著古味，似乎一陣清風，都能將他一席的化外之氣，渲染個四周淋漓。

　　聽著這種毫無確實性的回答，白衣人緩緩地抬起頭，看向他這位朋友，彷彿望著遙遠夜空，沒有止盡，卻僅在不知不覺間，他已聽聞自己低沉的聲音，不似以往般地說道：「你……要活著回來。」

　　「唉唉唉，羽仔，你這樣是篤定我會死了？」那人拿起煙管放在嘴邊，一聽到羽人這麼個說法，煙還沒悠哉地抽，就忍不住要嗆口了。

　　雖是如此問法，但羽人依舊正經地回答：「我相信你。」縱然打從心裡信任，但有時候該說的話也還是要說的。

　　「既然相信，就等著吧！」他拍拍羽人的肩，猶如感染一身的自信，「你知道，這裡是一向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不管是何時何地，或者遇上什麼事情，他總是這麼秉持著。

　　看著那人說的一臉信誓旦旦，羽人沒有點頭或是搖頭。

　　他是默認，但默認之後，他卻覺得不安，因為從一開始，他便不贊同這項深入敵營的計策，就算那人總是展現著不同他人的光采自信，說著勸服自己的話語。

　　他原是一個不曾輕易妥協的人，卻總在看見那人的笑臉之後，放棄自己許多堅持。

　　「那你呢？」那人一個轉頭，好奇地問向羽人。
　　「與你裡應外合。」

　　這是忠烈王仔細想了三天三夜後，才認真地親口告訴他的。

　　「好個裡應外合，笏政的意思是，傷腦筋的我來，而你只需必要時的出力就好？」那人有些忿忿不平，但說起話來的神情依舊是帶著笑意，嘴裡不斷地吐著輕煙。

　　「也可以這麼解釋。」羽人緩緩轉身，對著那人一副有意無意的模樣，沉聲問道：「這不是你一開始的決定？」

　　這話聽起來，有些不滿，還帶著那麼點意氣……

　　「是……」下意識地抓起頭，羽人才一句就讓他被堵的說不出話，看來他這多年老友的誠實美德依然貫徹中，倒令他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臨走前，還要受你一氣。」

　　假意地歎了口氣，或許他就是生來豁達，反而忘了什麼時候該介意，或者為了什麼而在意。

　　「慕少艾若會因為這個而生氣，就不是慕少艾了。」若非如此，他又豈能這麼容易的和人憑心論交？

　　而他與他，一向都是坦言以對。

　　「呼呼，你這話倒是說的理所當然，看來我不接受也不行了。」看著羽人一身披雪的人，他佯裝無奈地附和道。最終，再看了看這無所事事的人後，他轉身亭外。

　　「慕……」知道道別已成，羽人望著那人背影，出聲一喚。

　　然而離去的身影卻沒有因此而停下。

　　「從明天起，我便不是慕少艾了。」慕少艾仰望著亭外孤燈殘影，悠悠地道。這次，他終於體會到世上另一片不屬他的天空，而他也將不顧一切的踏入，「所以羽仔，阿九託你照顧了。」

　　除了阿九之外，還有什麼是他放心不下的？

　　雖然沒有聽到羽人的回應，但慕少艾知道，他的這項請求，已有了著落。

　　慕少艾笑了笑，羽仔果然不會讓他失望。那麼他，還須擔憂什麼？

　　『八月初四，是南宮教主修煉蠱仙之術，功體最弱之時，也是你一舉反叛之日，錯過此時，要想傾覆黑派，難矣。』

　　『所以你的時間有限，不論成敗，那日一到，勢必要脫離南宮。』

　　「呼呼，這麼為我設想周到嗎？」回想笏政的千叮嚀萬囑咐，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辦事能力是在何時被打了折扣，竟讓人如此的放心不下。

　　『認萍生，浮雲任萍生，一葉逍遙仙，平生何處去？笑談風塵間。』

　　那時的他，聽到笏政所言之後，對他拋下此句即興之思，便瀟灑的離開了，但總在事後回想起來，他才發現不管是少艾亦或是萍生，都是這麼的嚮往浮生遊夢、如風如雲，以及那散入骨子裡的自由心性啊！

　　「少年無端愛風流，老來閒賦萬事休，還是原味較適合我。」這句話，他已告訴自己了無數次。

　　他是風流成性，泰然灑脫，更有一身隨心所欲的自信，與談笑風生的氣度與原則。然而，他也可以不是。

　　不是他忘卻了原本的自己，或者放棄了他一向眷戀的美好時光，或是捨棄了慕少艾；而是世態的另外一面，武林的殘酷紛爭，需要的不是這個名字。

　　所以他必然該行這條路。

　　步上血雨腥風之後的他，會成什麼樣子？
　　就連他自己也無法保證。

　　「也許明日開始，將要變天了。」
　　因為他的天，將不再是那樣的碧藍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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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2)

5樓發表於: 2006-02-22 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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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迷途

魔界最近沸沸騰騰的傳著一個消息。

從來以無情為名，以冷血與殘忍無道的手段名震苦境的首席魔將吞佛童子，竟學著已逝的天荒道主養起了花。
而且他所養的是一朵雙手環抱仍難以圈抱住的黑色蓮花。

蓮花裡，聽說是不久前才為了赦道的開啟，而被吞佛童子親手送往黃泉的魔胎，劍雪無名。

所有的人都在仰頸觀望，究竟吞佛童子是盤算著些什麼？

因為太多人是空白的時間佔去大部分的生命，為了填補心底的空虛，就睜著雙眼睛，湊著鼻子，四處聽聽嗅嗅，逮著了別人的私事，便當做是茶餘飯後的大事，反覆宣談。
於是一件芝麻的小事，也被渲染成滔天之事；東家的王老漢裡出牆的妻，眾所鄙棄的倒像是出牆的是自個兒房裡的；只是擦身而過的兩人多看了對方一眼，也就有了眉來眼去的暗傳。

當然，這事免不了是一定得傳到赦生童子的耳裡去的，就算赦生童子從來對八卦沒有半點興趣，但是身為八卦裡的主角即使不清楚八卦事件的本身，一定會有異常熱心的路人去前往告知。

一場可以預知的風雨，就在魔界裡有心人士的無聊牽線裡，悄然凝結。

＊＊＊
四處找不到人，索性往魔殿後尋來。大步走進魔殿後的廂房，抬手拍去幾許落在毛裘上的雨珠，撩開染上濕氣而垂在臉頰旁的酒紅色長髮，瞇起銳眸往室內望去，只見赦生正倚著矮桌小憩，一旁放著個爐子，爐上正燒著水。

「小鬼。」
聞聲抬頭看向在自己身畔坐下的螣邪郎，赦生坐直身子，向一旁微挪了些。

「近日怎麼不見吞佛，他到哪裡去了？」
「自請後調。」簡單的回答，表明了不想多談的意思。

執起爐上的茶壺，抓起桌上的陶盆注滿熱水，而後將桌下的酒拿出，倒近白色的陶瓶，放至陶盆中溫著，「嘖！在魔界風風雨雨的這個關頭自請後調，真不懂他在打什麼主意。」
不理會螣邪郎話裡的暗示，赦生只是拿起一旁的毛裘披上肩頭，站起身。

「坐下。」

寒著臉低頭看了眼拿著酒甕的螣邪郎，赦生抿緊唇，拿起狼煙就要步出，卻被螣邪郎握住了手。
「本大爺才剛到你就走，是什麼意思？」
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赦生別過頭，「想喝酒，找別人。」
「我們兄弟多久沒有同飲了，只是飲一杯，讓你這樣不痛快嗎？」
轉頭看向已放下酒甕的螣邪郎，赦生彎身拿起桌上的陶瓶，仰首一飲而盡，而後將陶瓶往桌上一放，轉身就往門口大步而走。
「都這麼多年了，你還在意那年的事？」

停下腳步，赦生沒有回過頭。

「吞佛自那年之後，對你的態度根本沒有改變。他真的有將你放在心底？不過去了苦境走一趟，連人都帶回魔界了…」
打斷螣邪郎的話，赦生回過頭看向螣邪郎，沉聲問道：「你找吾，就只是為了說這件事？」

盯著赦生已微顯惱色的臉，螣邪郎索性開門見山的說出想說的話，「你與他的牽扯，已太久遠。吞佛他根本就不記得你們之間的那一夜…」
沉聲打斷螣邪郎的話，「別再說了！」
被直接刺中心事，失去冷靜的語調，全是掩不住的狼狽。
背過身子，赦生低下頭，平復自己失控的情緒，「吾與他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小鬼！」
揚聲大喊，未及阻止，赦生已瞬間消失當場。

＊＊＊
在蘆花叢間坐下，赦生疲憊的撫著自己的肩頭，應是已痊癒的傷處似又隱隱作痛。

他也想不明白，究竟他與吞佛，算是什麼關係？

自那年的一夜之後，吞佛待他依舊像是對待一個傻師弟，只在偶爾，為了某些目的，吞佛才會做出比較逾越的舉止，卻也止於吻他。
他一直拚盡全力追著吞佛跑，只為了想永遠站在吞佛的身畔，卻始終不明白吞佛是怎樣看待他？
吞佛去了苦境一趟後，百年的分隔，讓他越是不懂吞佛，總覺得兩人之間的鴻溝，不斷的拉長。

他在被封印的時候，反反覆覆只記掛著在苦境的吞佛，卻沒想到…吞佛竟在苦境成了另一人，並且有了另一個關係匪淺的人。這百年的分隔，他終究是追不上吞佛了嗎？

閉上眼，腦子裡盤旋的全是近日在魔界裡盛傳的流言，滿腹的疑問與不安，讓他直想衝到第二層魔界去找吞佛，奈何身有任務無法擅離職守，而吞佛…也不曾再來找過他，像是兩人根本沒有瓜葛似的。

是否…一切真如兄長所言，吞佛根本早已忘了當年的那一夜。又或者…從頭至尾，都是他自己在一廂情願，吞佛根本只是覺得好玩才陪他玩玩而已？

心情煩悶，再加上隱隱作痛的肩頭，讓赦生頓覺疲憊不已，索性放軟身子往背後的狼獸一躺，未消片刻已沉沉入夢。

＊＊＊
在蘆花叢的另一端守了許久，久久不見赦生有任何動作，螣邪郎終於大步走上前，只見赦生正倚著狼獸，沉沉入睡。

聽見腳步聲讓狼獸警戒的抬起頭，瞥見來者後又再度安靜的趴下。

在赦生的身畔蹲下，盯著赦生在睡夢中卻依舊蹙著秀眉的臉，螣邪郎暗嘆了口氣。
「笨蛋小鬼…」

當年，赦生被眾人追著跑時，他豁盡全力的趕走所有對赦生心懷不軌的人，卻怎樣也沒有想到看似無情無慾的吞佛，竟也對赦生有了興趣，更沒想到一向表現的對赦生頗為照顧的吞佛，卻在那一夜之後，只留下若即若離的曖昧給赦生。
如果當年他能堅持到底，赦生也就不會與吞佛有了那一夜的交集，更不會自此為了吞佛而暗自傷神百年。

輕撫上赦生的眉際，凝視著沉睡中少了平日倔強的眼神與拒絕靠近的冷淡，只留下令人心動的清豔，在眉間輕撫的手，緩緩撫上如林檎花的臉頰，而後撫上透著脂紅的絳唇，指下傳來的溫熱與柔軟，透著無聲無息的誘惑。

睡夢中覺得唇上突然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赦生蹙起秀眉，輕嚀了聲，直覺的揮手欲打去騷擾睡夢的來源。
被赦生一掌重重打中臉，螣邪郎猶如大夢初醒般的嚇回神，卻猛然驚覺自己正吻著赦生的唇，令螣邪郎倉惶的站起身。

這…
瞟了眼仍陷在睡夢中的赦生，螣邪郎心緒亂成一片，慌亂的別過身。

他在做什麼…竟然輕薄自己的小弟！

不敢再多留片刻，揚手一催咒印，瞬間消失當場。

＊＊＊
稟告過第一層魔界的戰況，並聽取魔界轉移陣地的工作進度後，吞佛便離開了中央魔城。
自魔城中歸來，看了眼被自己移來種在小院臨時命人挖掘的水塘裡的黑蓮，吞佛沒有投予太多的注意，走過小院，步入書房中，繼續處理未完的工作。
才低頭寫了幾個字，只聽得房外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納悶的起身走出察看，只見黑蓮不知何時已綻開，片片絨布似的花瓣滿佈小水塘，臉盆大的蓮蓬上，深綠色的長髮像是在腐敗的枯木中新生出的綠芽，蔓延在蓮蓬與花瓣之上，覆在趴睡在蓮瓣之間的人身上。

見吞佛出現，原本圍繞在小水塘畔看熱鬧的宮人瞬間一哄而散。

走上前，彎身扶起趴在蓮瓣上的人，卻沒想到一收手臂，竟整個人被他一把提起。

沒有重量？

微挑眉看向被自己攔腰抱起，仍在沉睡的人，吞佛沉默了片刻，轉身走向一旁的廂房。

將人往床上一放，而後喚來宮人替劍雪梳洗，並穿上衣袍。

待宮人離開後，吞佛獨自在床畔坐下。
盯著床上仍在睡著的人，腦海中響起的是那日與師尊的對話。

為何吾會為了落葉而分神？

若是你想明白，就必須弄清楚影響你的源頭。

師尊不正面回答的回答，讓他又前往九滫蓮峰，將黑蓮帶回。

他清楚的記得當初劍雪追著他要一劍封禪時悲憤與執著交雜的神容，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讓劍雪甘願以命為賭，執著的追著他不放？

看著仍在熟睡中的劍雪，吞佛低頭輕撫上劍雪眉間的燄印，沒有察覺到自身瞬間變化的容顏，以著異於平日的嗓音，低聲輕喃。

「吾等著汝為吾解答。」

＊＊＊＊＊＊＊＊＊＊＊＊＊
第三章寄生預告
讓魔界裡的傳聞弄得心神不定，眼看魔界與中原正道的對決在即，掙扎了數日，赦生還是決定在出戰前，前往第二層找吞佛，即使只是見吞佛一面也好。
方步進吞佛的居處，見吞佛正站在廊外的樹下。
數月未見，讓赦生心頭一顫，未來得及出聲，不意瞥見屋內走出的人，竟環抱住吞佛，仰首吻上吞佛的唇！
盯著眼前的一幕，赦生只能瞠大雙眼，半晌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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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子蘭

掉入深坑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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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

6樓發表於: 2006-02-23 19: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殘卻東風】　　篇一／王者無情？

…………是真無情，還是不能有情？

－－

　　武林烽火，連綿不斷，而且已從西南戰區移至中原要地，原本幾乎讓人遺忘的黑派，竟然只在短短的數月間，就令戰火四處延燒，波及無數派門。

　　那是他們辛苦建立的基石，賣力追逐的成就，如今卻讓一把火，燃燒殆盡。

　　而後，江湖上只要一言及黑派，無不是聞風喪膽，痛恨非常。

　　但始終無人知曉的是，黑派這個名詞只是以為首之人所號召聚集而成的異端份子，偏行邪道暗謀之事，而真正的幕後黑手則是立於黑派之後，潛藏已久的翳流。

　　此刻，正是他們一舉崛起的時機。

　　血花片片飛舞，交錯著刀光劍影，模糊的視線成了瀕臨死亡前的最後一絲留念，隨後便墜入黑暗。

　　淒厲瘋狂的哀鳴，聽在逃散的人群耳裡，像是千斤重的大石，壓迫著他們就要喘不過氣；然而這般慘不忍睹的遍野哀鴻，而今上演在另一群人的眼裡，卻彷彿視猶未見。

　　血跡阻斷的另一頭，站立著一名身穿紫衣的人，手上裸露的凌厲爪子，更有腥紅不住地流淌而下，彰顯此人的瘋癲狂妄之態。

　　在他的身後，一名老者示意著身旁下屬，開始掃蕩眼前凌亂之下，還存有生存意念的人。

　　『生命力強的人，更能適應藥物的不適應性，長老可懂本座的意思嗎？』

　　回想起那人說的冷言冷語，甚至一副命令自己的惱人語氣，老者不禁哼了一聲。

　　回望翳流眾兵留下的傑作，屍橫遍野，以及殘破不堪的倒塌房舍，老者忘卻方才不快，不自覺地揚起笑意，漸漸地笑出聲來：「哈……耀吾翳流，威風四方。」

　　縱然心有不滿，但此時居高臨下的驕傲亦在。

　　「瘋魔，你不該浪費這麼多時間在這些人身上。」身後突然有人來到，正對著適才開葷的紫衣人說道。

　　如此輕易便解決的烏合之眾，又豈能稱得上教主所需之人？
　　這般的多此一舉，無疑是在耗費不必要的氣力與時間。

　　瘋魔一聽，不滿地道：「哼！享受殺人的快感有何不好？」這是他僅所在乎的。

　　一旁的老者忽然開口問道：「姬小雙，是教主派你前來？」

　　特意選在這種時期，更前所未有的派出身邊的親信到戰前觀視，難道又是那人的建言？老是無事賴在教主身旁的傢伙……

　　「小雙見過缺長老，長老貴為教中長者，怎可親臨戰場？因此教主命屬下前來，請長老尊駕返回天之界限。」姬小雙恭敬地道。

　　缺老一聽，早已垮了一張臉，他不悅地問：「哦？南宮神翳想打什麼主意？」

　　姬小雙低著頭，繼續道：「請恕屬下不知，教主已知此戰大獲全勝，長老此時也不必再留前線，以防他人趁機大作文章，流於讒言。」

　　此話已說的明白，若無心翳流權勢，又豈會刻意遠離南宮教主勢力所及的天界範圍？

　　「哼，本長老會回去，轉告他，不須他費心。」一個擺手，他便踏步離去，留下身為四聖的兩人。

　　喧囂塵煙，再度幻化為「清靜」。

──

　　翳神閣之外，在姬小雙敘述完後，也已是靜待了許久，但房中仍然寂靜無聲，沒有絲毫回應。

　　「教主，屬下已回稟完畢。」

　　姬小雙默默地抬起頭，卻發現房門毫無動靜，當他思考後再要開口之際，門卻不知已在何時打開，且站了一人。

　　「是先生。」望見一身褐衣流蘇的人，姬小雙鬆了口氣，問道：「教主他？」問了問，又伸伸脖子看了看房中。

　　褐衣人手拿瓷瓶，交付給姬小雙後，才一臉暗示地道：「唉唉唉，這是眾人的解藥，時限一月，交你處理了。」

　　自他點頭加入翳流之後，算上這次，已不知多給了幾罐瓷瓶。為何就沒有人可以行行好，捨身行義，也為自己向南宮多求幾顆解藥。

　　「屬下明白。」姬小雙將東西收入暗袋後，語氣依舊，仍自居下屬。

　　褐衣人揮了揮手，示意不可，轉而道：「其餘的，就靜觀其變，他自有盤算。」

　　這個擁有主控權的「他」，明顯地就是指南宮神翳。

　　不管對方明不明白，傳話完畢，只待姬小雙離去後，他才返回房內。一步進房，便又是那雙冷冽銳利的目光，以及總是倚在一旁華椅之上的神態自若，彷彿一切機關算盡之姿。

　　他毫不避諱地抬眼看去，只是淡淡一笑，就已聽見南宮率先說道：「缺老雖然表露的態度不敬，但他卻非是意圖反叛之人。」

　　說出這話，正是要身旁之人也同樣開口附和。

　　不料，褐衣人卻道：「呼呼，若是可以，我寧可只做傳話的小廝，不需思考這些複雜的鉤心鬥角。」

　　原以為南宮教主神通廣大，勢力能夠直攬黑派，卻不曾想過，翳流本身尚有野心份子混雜其中而無法一舉剷除，堪為統治者心中的一大隱憂。

　　所以此番，南宮神翳早已是有所準備。

　　「本座並不需要一個只會傳話的小廝。」南宮冷冷地道，對於眼前人的自嘲態度，完全以一記冷漠給予否決。

　　「那你該請一個全能的打雜工，而不是像我這般的清閒書生。」

　　指著自己一臉清秀，一身潔淨，白髮蒼蒼，談吐非凡，詼諧有趣，哪裡像是使著陰險狡詐、又善用權謀之人？

　　南宮倒是笑了，笑得極為正經八百。「瞞者瞞不識，你並不是普通的書生。」

　　有南宮教主的一言否定，還有誰敢強說自己是？

　　他抱拳作揖：「多謝青睞，認某的確不是，至少我還是個流浪藝人。」

　　曾以山水為歸處，浮雲如吾；或以詩書為談吐，琴曲為輔。

　　「哦？那麼以你的藝術天份來看，接下來……」說到重點之處，南宮反而表現出他一向盈而不顯的威嚴。

　　話說一半，便是要認萍生接續回答。

　　「自是請君入甕，心急的人，思慮不周，行事必定是破綻連連，但目前時機還未到。」認萍生瞥向南宮，只見他面上似是已有眉目般，神色稍異即逝。

　　「本座明白。」沒有多久，南宮續道：「在笏政行動未明前，還不是肅清教內異己的時候。」冒然行動只會引得外界伺機而作，反倒使翳流陷入了前進不得，後退困難之窘境。

　　況且忠烈王笏政之事，相關的並非只有他一人。想著，南宮看向認萍生面上那道顯眼的刺青後，便似有所思般不再發話。

　　迎著一雙不明所以的視線，認萍生有些不自在地道：「教主果真英明，一點即通。」

　　雖然如此說道，但臉上那道早已痊癒的傷口，卻似乎正在隱約地發疼，彷彿就要鑽入皮下的細微刺痛，正不斷地在提醒自己什麼。

　　他忽然沉默了，不解地看向南宮。

　　「還記得你我的賭約嗎？」對上他的目光，南宮淡淡地問。

　　「記得。」事關生死，他豈敢不記？

　　「明日前來，我會先解你身上的蠱毒，否則一旦發作，你將是生不如死。」這種錐心刺骨的痛，恐怕無人可以抵擋、敢以硬撐。

　　「呼呼，要解也只是一部份而已吧？」如同暫緩毒素蔓延一般，藉以達到控制人心的效果。

　　聞言，南宮露出了淺笑道：「你說呢？賭局尚未結束，笏政也還未死。」

　　以認萍生之忠誠，他可襄助他換得永遠的寧靜，但條件是這段期間內，蠱王之威將長伴在他的體內，直到這局結束。

　　而相對的他，也必須助自己剷除教中異己。

　　賭的是他南宮神翳的能力，考驗的是他認萍生的誠意，而真正的挑戰，則是他們兩人之間猜不出的最終輸贏。

　　認萍生忽然疑問地道：「教主不信我的忠誠？」

　　「你可是不信本座的能力？」他卻反問。

　　這次倒換認萍生笑了，且笑得更是洋溢：「不，反正就是一條命，讓教主湊著玩倒也無妨。」明知實際上不可能是，但在此刻看來，生命就真好像籌碼一般，一旦這局輸了，他還有下次。

　　聽著如此玩笑話，南宮瞧向身前的他，遲疑了半刻，才道：「是嗎？若是……」若是什麼？話才說了一半，突然間的一陣心血上衝，卻令一向堅毅非常的他一時再也說不出話來。

　　「若是什麼？」好奇南宮的停頓，認萍生再一次追問。

　　不料南宮卻道：「你可以離開了。」一句送客，人已背過了身，意義十分明顯。

　　望著南宮稍縱即逝的臉色，他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有些發愣地問：「你的臉？」僅僅一瞬間的轉變，他發現了眼前正是背著一張蒼白無血色的面容。

　　「出去！否則你不用等到蠱毒發作，我就會先殺了你。」不願讓認萍生看出個端倪，南宮語氣極冷，且透著他一教之主的不世威嚴，平時言語總是冷靜無波，看不出一點情緒與思維，在此時卻是嚴厲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南宮教主個性反覆，時冷時殘，似癲又似狂，極難應付。』
　　腦海逐漸浮現某人的話，這個他早已領教。

　　『尤其在他神功將近完成的這段期間內，你絕對可以見識到他的手段。』
　　殘……是嗎？

　　以殘殺他人的生命為助力，甚至……

　　彷彿領會了什麼一般，認萍生不再多言，起身告辭：「那認某告辭，明晚我會準時前來。」

　　房門再度關上，在認萍生離去之後，南宮始終沒有轉過身。

──

　　拿出自己一向貫用的煙管，襯著自己一身的褐衣，在黑夜詭譎的氣氛下，不論隱於四周的無形壓力有多大，他仍可以逕自享受著煙霧薰陶之樂，暫且離開這所謂的是非之地。

　　不知不覺的，自他佯裝潛入至今，已過了將近三個月，若不是南宮的神色提醒了自己，他或許還在淡忘那最初的一月。

　　望向天邊黯淡微邈的光芒，他喃喃地道：「一段時間就會產生的蠱毒自侵嗎？」南宮的反應無疑是這麼的告訴他。

　　『八月初四，是南宮教主修煉蠱仙之術，功體最弱之時，也是你一舉反叛之日。』
　　到那時之前，他依舊在等待，必須等待。

　　「半年之內，你真能改變什麼嗎？」放下手中煙管，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對誰說？

　　當初，他的自信滿滿，又是對誰的保證？

　　在黎明到來的前一刻，他已漫步走至翳流外圍，避開了夜晚重重的守衛。

　　他踏入林間，試圖尋求一絲寧靜。驀然，曙光輝映，恍如瞬間揭開的蒼茫黑幕，他依稀見到那雙似曾相識的羽翼。漸漸地，如白羽舞動，如展翅翱翔，認萍生終於發現，那是他許久未見的熟悉。

　　「六翼？」認萍生有些訝異地望著，怔怔地道：「是你……」

　　羽仔……

樂乎：忌子蘭／噗浪：廬山煙雨浙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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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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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2)

7樓發表於: 2006-02-27 03: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寄生
意識，在混沌的渺茫間沉浮。
死亡後的時間沒有意義，存在與否變成一件難以確定的事。

過往的記憶，被裁成了冰風嶺上的冰晶雪花，在黑暗的意識裡片片飛剪而出，每當以為已經全然遺忘，就會再被清晰如昨的記憶喚醒，一次又一次重溫那當下的疼痛。

吞佛童子，一劍封禪，他究竟該如何面對這個打從相遇開始就註定的殘酷？

找不到答案，他蜷抱著無助的自己，在蓮花的包覆下一點一點的凝回被吞佛童子一劍散去的魔氣，直至完全成形，而後花綻。

他知道自己到了異度魔界，更清楚的知道是誰將他帶至異度魔界。因為他早已清醒，所以明白。
自長眠中轉醒，時間的流動，已回不了最心痛的當下，但是執念卻讓他無法放棄。
雖然他已明白自己所追求的，不過是一蓮托生用殺誡編織出的一個幻影，但是他卻無法自這個迷障中清醒。

他還記得，那時刺穿而來的冷劍，劇烈的疼痛後，深長的幽嘆。

傻劍雪…

在仇恨交擊的當下，這句話只是扎在心頭的刺，直接刺痛著他無法清醒的可悲。但是在一次的重生過程裡，他反反覆覆的思考，想著師父所留下的話，和師父當年創造殺誡的原因，越想他越是無法抑止心底的期望蔓生。

是否…其實吞佛是有受到一劍封禪的影響的？

吞佛本是有人性的魔者，而一劍封禪便是他去除魔性後的表現。

那麼…是否代表只要他能改變吞佛，終有一天他將能再見到一劍封禪？

雖然希望渺茫，雖然結局無法預料，但是他想一試。

心中強烈的期待終於燃起他渴望甦醒的慾望，推動藥效的運行，努力撐動眼簾，試了幾試，他終於緩緩睜開雙眼，正好對上正盯著他的金眸。

「汝終於醒了。」

劍雪困難的扯動乾澀的喉頭，勉強擠出長眠過後的第一句話，「吾…吾想喝水…」

「吾想也是。」

吞佛起身招手，喚來宮人倒上一杯水，而後一把扶起劍雪，將瓷杯湊至劍雪的唇畔，「快飲吧，吾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問汝。」

＊＊＊
那夜清醒之後，吞佛童子只要他好好休養，便逕自離開。
劍雪就獨自待在吞佛的宮殿內，適應著蓮花再生後的身軀。

蓮花再造的身體，沒有重量，過往的武學修為，也幾近從零開始。或許是當時的一劍傷得太重，他全身的真氣已然耗盡，只剩下異於常人的筋骨，留待日後做為修習武學的基礎。

攏緊身上厚重的棉襖，仍是冷得不斷發顫，索性將腿畔的火爐抱在懷裡。失去了真氣的護身，異度魔界比苦境更酷寒的天氣，幾要將他凍成一尊冰像。

以過人的毅力用被凍得發痛的手指，翻閱著自吞佛的書櫃上拿下的書冊，藉由不斷的閱讀，來排遣心底的徬徨。
原本他以為身為魔將的吞佛，所讀的書應該不出兵法與佈陣或是武學之類的書冊，沒想到入眼的竟是一櫃又一櫃的佛經，這讓他對當初一蓮托生選擇以殺誡抑制吞佛的魔性的作法，有了某種體悟。

再翻過一頁，紙上滿佈以朱砂筆點落的批痕與寫在一旁的小字，證明吞佛確實曾經看過，也讓他對吞佛有了新的認識。
如果不是一開始便先設立的敵對立場，也許結局就不會是吞佛一劍殺了他…

冷冷的低喚在頭頂響起，「劍雪。」
聞言納悶的抬頭，只見吞佛不知何時已站在他的身畔，在劍雪看向吞佛的同時蹲下身子。
「為何坐在此？不讓宮人將書挪到汝的房內去看？」
瞥了眼劍雪放在書冊上被寒氣刮得像是要淌出血的纖指，吞佛揚手輕彈，背後的石柱上瞬間燃起一蔟蔟的火燄，將整間書房照得猶如日正當空。

沒有回答吞佛的問題，劍雪只是盯著吞佛，開口問出這幾日盤旋在心底的疑惑：「為什麼讀佛經？」
「不為什麼。」
將劍雪一把扶起，大步走出房內，卻被劍雪用力抓住衣袖。
「不為什麼為何要看？」
金瞳底精光微微一閃，漫不經心的應道：「不是每件事都應該有原因。」
「原因，是趨使的動力。」
盯著劍雪寫著認真的臉，吞佛反問，「汝為何執著要一劍封禪？」
「他是吾最重視的人。」毫不猶豫的回答，卻聽得吞佛低低一笑。
「汝連他的來處都不明白，是重視？」
「是重視，所以相信，無須探究。」
「不理解的相信，只是癡人說夢。」

清楚的聽出了吞佛話裡的嘲諷，劍雪停下腳步，用力甩開吞佛的手，仰首直盯著吞佛的臉說道：「因為沒有，所以你不懂。」
微牽唇角，吞佛不見情緒的回問，「哦…汝倒是說說，吾沒有什麼？」
「感情。」粉唇一掀，澄澈的藍眸像是沒有雲的天空，又像是一片無底的鏡，「你不曾在意。」
對劍雪的話不以為意的回以冷冷一笑，「對吾而言，魔界的未來，是吾唯一的在意。」
斬釘截鐵的否定，「那不是。」
金眸微瞇，「汝…」
「不可切割，無法分享，不能自己。不是無從選擇的忠誠。」

與劍雪無言的對望，吞佛沉默了片刻，而後忽然微牽薄唇，「受教了。」
睜大眼莫名其妙的看著逕自轉過身往前走的吞佛，劍雪連忙努力追著他的步伐，卻見吞佛忽然停下腳步。
「既然汝明白，那就有勞汝為吾解答了。」
驚訝的一愣，「什麼？」
緩緩轉過身，慣常如冰的俊容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青白的臉色在廊上燈火的照耀下，隱隱互換，重疊的聲音，音調迥異的兩種嗓子，像是碎石彈入水面般傳開，「劍雪，何謂在意？」
不可置信的瞠大美眸緊盯著眼前的人，劍雪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在剎那間凝成冰，而後又瞬間融化，像是要撐破他的心臟似的奔流。

一劍封禪！

＊＊＊
魔殿中一連開了三天的密會，不眠不休的討論，決議近日魔界與中原正道即將展開的全面一戰的佈署，並訂出明確的進攻時辰後，時間已近中午。

在魔君一聲散會後，螣邪郎立刻扛起大刀，大步走出會議的大廳，心不在焉的聽著耳畔魔刺兒直搥著肩頭抱怨的嚷嚷，眼尖的瞧見赦生正往另一個方向大步而走。
「小鬼，魔界最近的傳聞，有聽說嗎？」
橫刀攔下默不吭聲的繞路而行的赦生，螣邪郎緊盯著赦生面無表情的臉，試圖瞧出赦生極力隱藏的情緒。

雖然沒有回答，但是赦生仍是停下腳步。
「如何？好奇嗎？這已經是魔界目前最大的八卦了，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湊近赦生的耳畔，螣邪郎薄唇微勾，撩起意味深厚的笑容。刻意壓低的嗓音，似嘲似試探的口氣，引得赦生蹙起雙眉。
「與吾無關。」
「這樣啊…真可惜，今日吾將到第二層去見汙點，本想順道看看汙點的地下情人到底是什麼模樣，既然你沒興趣，那算了。」
隱不住怒氣的語調微揚，「你攔下吾，只為了說這件事？」
「你說呢？」
「無聊！」

冷冷喝道，卻聽到螣邪郎一陣囂張刺耳的大笑。
「小鬼，心口不一，到時吃虧的是自己，別怪做兄長的沒有提醒你。汙點跟那朵爛蓮花感情有多好，有眼睛的魔都看得出來，你真正不在意？」
「他的事與吾無關。」
再次重申，赦生一催咒印，瞬間消失當場。
盯著已空無一人的甬道，暗啐了聲，螣邪郎瀟灑的一甩長刀，大步往魔殿外而走。

「螣邪郎，你要去哪裡？」
望見螣邪郎走出，魔刺兒連忙追上。
「廢話，當然是去第二層找汙點。」
「但是蟠凶不是說吞佛童子人不在嗎？」
瞄了魔刺兒的臉一眼，螣邪郎沒好氣的一翻白眼，「他人不在，本大爺就不能去坐著等他嗎？難道還要本大爺送拜帖，等他傳見？啐！」
「但是…」
打斷魔刺兒的話，螣邪郎銳眸一凜，語氣森然的開口，「別囉哩囉唆的，像老媽子似的，本大爺不欠老母，要唸自己去生一個。再多話，吾就讓你永遠開不了口。」

人不在嗎？那正好，他就去看看吞佛的那朵爛蓮花到底生做什麼模樣！
＊＊＊
自從那日發現吞佛的異狀之後，劍雪便開始嘗試各種刺激吞佛的情緒的方法。
在小院外升起火堆燒烤食物；故意在吞佛與他對談時將過往與一劍封禪對話時說的話，原原本本的背出；或是在吞佛開口發問前搶先一步直追問著他各種的問題…等等，弄得原本自認耐性不差的吞佛受不了，一連數天不曾再回到自己的宮殿。

「主人說他今日不會回來。」
盯著面無表情回答的宮人，劍雪轉身走回屋前的小院，在院中他刻意請吞佛移植來的梅樹下坐下。

吞佛應該短時間內是不會回來了。

是吾操之過急。

「你就是汙點的爛蓮花？」
聞聲納悶的抬頭，只見一名有著特殊尖耳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大剌剌的盯著他看。
不理會男子的疑問，劍雪自地上站起身，轉身就往屋內而走。

這是什麼態度！

讓劍雪與赦生近日如出一轍的反應惹惱，螣邪郎銳眸一瞇，揚手甩出長鞭，長鞭瞬間纏上劍雪的手臂，扯住了劍雪的腳步。

不發一語的抬手欲扯回自己的手臂，但是蓮花再生後的身體，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雖已恢復幾成功力，卻仍是遠遠不及過去，扯不回自己的手，倒是臂上的長鞭反而越扯越緊，深深陷入肌膚，滲出點點的鮮紅。

「螣邪郎。」
聽到宮人傳來的消息，吞佛立刻火速趕回居處。未料一進門，便見到兩人起衝突的場面。

「喔喔…主角回來了。怎麼，他還真的是你的地下情人？這麼急著趕回來，怕吾對他怎樣嗎？」
收回長鞭，螣邪郎跨步上前，低頭盯著睜著澄澈的大眼，沒有表情的回看的劍雪。
「是長得不差，只可惜男人生成這樣，不算好事…」

「汝到此，只是為了見他？」好笑的打斷螣邪郎的評論，吞佛走上前，擋在劍雪的面前，看向挑高雙眉的螣邪郎。
「是順道。本大爺才沒那個閒功夫來看你的地下情人。倒是他看起來沒什麼功夫，你可得好好看住他，免得那天被狼叼了做點心去，可是欲哭無淚。」
微揚唇角，要笑不笑的冷冷注視著吞佛，狂狷的眉眼之間，淨是令人心顫的邪魅。
「汝多心了。」
「別忘了，狼獸雖蠢，可是忠心的很。吾不打擾你會你的小情人了，本大爺先到大廳去等你，別讓吾等太久。」
語罷，螣邪郎轉頭大步往大廳而走。

目送螣邪郎離開後，吞佛才轉身看向仍站在自己背後的劍雪。
「汝的手受傷了，去敷藥吧。」

隨吞佛走入房內，盯著吞佛取來藥箱，執起他的手，小心的在傷處敷上藥。
看著吞佛的臉半晌，劍雪忽然握住吞佛的手，抬頭直看向他，「你…」
「嗯？」
「多謝。」
微挑眉看向劍雪，「汝竟會向吾說謝，真是令吾意外。」

不理會吞佛的調侃，劍雪只是抽回自己的手，「吾不是謝你。」
盯著劍雪直看向自己的澄眸片刻，吞佛微掩眸，收起藥箱站起身，大步往房外而走。
錯愕的目送轉身而走的吞佛，劍雪迷惘的盯著空盪盪的門前，低頭看向自己已包紮妥當的手臂，總覺得四周的空氣，似又悶了些。

＊＊＊
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中淨是那日吞佛離開前的神情，整整纏了他三日，心神不寧。
放棄的翻身坐起，拿起床畔的大氅披上，往房門而走。

推開房門，門外全是一片晶瑩，片片的飛雪，仍在不止的飛落。
吞佛所住的宮殿，位處第二層魔界的極寒之地，每隔幾日，就免不了要下一場雪。

緊握著門扉，看著眼前紛飛不止的雪，屋外小院裡的火堆已熄滅，呼嘯的寒風間，似仍迴盪著那年封禪爽朗的笑聲。

何時他才能再見到一劍封禪？

閉上眼，耳畔的風聲變得更響，一聲聲呼吼的皆是心底無從排解的寂寞。
取出他要求宮人替他買來的竹笛，在強烈的空虛驅使下，他忍不住拿起竹笛，閉眼專心的吹奏。

過去他曾要求封禪教過他，可惜他怎樣學也學得不精，總是少了幾分揉在曲調中的滄桑與感情，更學不會封禪幾與笛化成一體的純熟指法。

胡亂的吹了一段，入耳的笛聲亂成一片，幾不成調，索性放下竹笛，卻聽得熟悉的曲調，接著他胡亂起吹奏的一段，在風雪中凔涼的響起。
心情激動的聽著風中不斷傳來的笛聲，劍雪緊握住手中的竹笛，閉上雙眼。
已停止的時光，彷彿隨著流動在小院的音樂，再度啟動。

一曲已罷，呼嘯的風聲在不知覺間早已消失。
四周一片窒人的沉靜，彷彿所有的聲音都被方才的笛聲給吸納，消失殆盡。

緩緩睜開眼，只見小院內背對著他的，是如燄火般的身影，令劍雪頓時心頭一涼，而後那人緩緩轉過身，握著笛子的手依舊是如雪般的蒼白，賽雪的俊容卻在與劍雪相望的一瞬，勾勒出令劍雪心顫的笑容，在緩緩飛落的雪花間，猶如一場不真實的夢。

再忍不住，顧不得凍人的風雪，劍雪急急衝出房門，一把抱住站在梅樹下的人，仰首吻上他的唇。

＊＊＊
讓魔界裡的傳聞弄得心神不定，眼看魔界與中原正道的對決在即，掙扎了數日，赦生還是決定在出戰前，前往第二層找吞佛，即使只是見吞佛一面也好。
弄不清自己的心思，既想見到吞佛，卻又不知道見面後該說什麼，更不懂吞佛的用意。

在吞佛的居處外猶豫了許久，一直到夜已過半，赦生終於緩緩步入。

就算只是遠遠見他一面也好…

在心底努力一再說服自己，隱起自己的氣息，在偌大的宮殿中，尋找熟悉的身影。
方步進吞佛所住的小院，只見吞佛正站在廊外的樹下。

數月未見，讓赦生心頭一顫，未來得及出聲，不意瞥見屋內走出的人，竟環抱住吞佛，仰首吻上吞佛的唇！

盯著眼前的一幕，赦生只能瞠大雙眼，半晌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吞佛…

腦中過度刺激的空白，分不出瞬間湧上的情緒是憤怒還是嫉妒得多，抑或是自嘲還是怨恨，讓赦生半晌無法作出反應，只能瞪著吞佛，直到吞佛緩緩舉起手，撫上仍緊抱住他的人的長髮，赦生終於回過神，催動咒印，消失當場。

已止了雪的小院中，一片沉靜，只有劍雪過於急促的呼吸，和惑人如醇酒的低喚，在小院內緩緩響起，打破魔魅的時空。
「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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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小說祈路之夏(全文已刊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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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端

冰心橫世態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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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2)

8樓發表於: 2006-02-27 03: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四、長征
唇上太嫌青澀的吻，在模模糊糊的意識間，眼前飛揚在黑夜裡的長髮，背著光的身影，映著自屋內透出的燭光，如同那年撲打到臉上的金髮，仍在意識混沌間，他被迷惑了似的，無法自己的伸出手輕撫上眼前的人。

拂面的寒風，刺骨的冷意直鑽入毛細孔，已散遊的神智在寒風刺骨下召回，入眼的景象，不同於書房的擺設，是眼熟的地方，卻不是方才所在之處，讓他陷入難得的錯亂。

嗯？這是哪裡？

未來得及細想身在何處，眼前仍吻著他的人讓吞佛微微一愣。

劍雪？

長年的磨練訓練出的冷靜，讓他在短暫的失神與錯愕後，迅速整理情緒，而後平靜的推開劍雪。

「吾不是汝要的人。」
冷靜的指出事實，腦海中反覆盤旋的，是近日的異常。

自從到九滫蓮峰去將黑蓮帶回後，他失神的症狀似乎越來越厲害。

太過熟悉了，簡直就像是那時被殺誡所影響的時候…

思及此，本就沒有表情的俊容更是瞬間幾要結上一層冰。

「你是一劍封禪。」
盯著仰首與自己對看的劍雪，讓劍雪寫滿堅持的臉引得額際微微發疼，吞佛不想多談的轉過身，「吾沒有興趣一再解釋自己的存在。執迷不悟的癡念，是自欺的愚昧。」

不理會吞佛的冷諷，劍雪只是急著搶話，「鵲橋仙。你還記得。」
見吞佛跨開步伐就要走，劍雪大步衝上前擋住吞佛的去路，指向吞佛仍握在手上的笛子，「若不是，你為什麼到此？」

吾才想問為什麼！

忍住幾要脫口而出的話，吞佛沉聲回道：「這個問題，吾也想知道答案。」
瞠眼盯著不像在玩笑的吞佛，劍雪脫口追問：「為什麼…」
冷冷打斷劍雪未說完的話，吞佛一拂衣袖，放棄回到書房中完成工作的打算，「吾現在不想與汝談這個問題。夜深，早些休息，告辭。」
語罷催動真氣，拔地而起，燄色的長髮在真氣激湧的衝擊下，於赤紅色的光芒中翻飛，而後如偶現一瞬的煙火，消失在夜空之中。

＊＊＊
催動魔印，衝破赦生道的結界，緩緩降落在塵石滿佈的赦生道上。

漆黑的赦生道中，寒風一如往常般的直劈砍而來，像是鋒利的刀刃，不時竄過頭頂的紫色電流，將空無一物的赦生道中照得忽明忽滅。

聽著耳畔震耳欲隆的雷聲，知道赦生此刻正在赦生道中，吞佛微勾薄唇，尋著熟悉的氣息往前緩緩而走。

未走至赦生道的中心，遠遠已見到狼獸正趴伏在地上。瞥見吞佛的出現，狼獸立刻興奮的站起身，扯動著長鍊直想朝吞佛撲去。

被狼獸的躁動引起注意，赦生站起身，伸手撫上狼獸的臉想安撫牠，卻正好對上已走至不遠處的吞佛的注視。
許久不見吞佛前來找他，赦生怔愣的停下手上的動作，腦海中全是方才見到的景象，一時分不出心頭翻湧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既然已找了別人，那到此來做什麼？

抿緊唇，惱意上身，赦生猛然別過頭，倚著狼獸坐下。

「赦生？」
走上前，卻見赦生又別開臉，顯然正惱著。
「你明日要出戰。心情不好？」
抬頭看向吞佛，赦生一揮狼煙戟，電流竄動的同時，兩個字清楚的浮現在地。
瞄了地上的字一眼，吞佛好笑的開口，「你的封印已經解開，還是不習慣開口？」

「你到此來做什麼？」
「前來探看許久不見的同袍。」
玩笑的回道，卻見赦生一抿唇，忽然扯下眼罩直瞪著他，「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盯著赦生因為惱怒而微透著嫣紅的臉頰，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多年前赦生衝動的上前咬了自己一口時窘得通紅的臉，吞佛忍不住低笑出聲。
被吞佛笑得莫名其妙，心裡正惱著，卻見吞佛心情頗佳，更不是滋味，赦生索性放軟身子往狼獸背上一躺，眼不見為淨。
在赦生的身畔蹲下，看著數月不見的容顏，平日總將全部的精神集中在工作之中，直到此刻才發現，其實他很想見赦生一面的。

方才劍雪勾住他的頸項吻上他的剎那，他想到的卻是多年前赦生給他的，極其彆腳的初吻。
不過與其說是初吻，或者該說是咬他比較適當。如今的赦生，已不是那年會因為一時衝動而撲上來咬他的少年了。但是…那一樣彆扭的性子，卻是始終不曾改變。

只要等赦生再多立下幾次戰功，他便可奏請魔君將赦生調至第二層魔界。

視線循著赦生的額際緩緩移至赦生的鼻尖，而後停在如含胭脂的絳唇。

感覺到吞佛的氣息近得幾乎直接拂在臉頰上，赦生睜開眼，卻見吞佛低頭吻上他的唇。

愣了片刻，直到吞佛已撬開他的唇，探入他的口中，赦生才瞬間紅透了雙頰。
腦海中盤旋的還是方才見到的景象，伸手抵住吞佛的胸膛欲推開他，卻被吞佛緊握住手，加深仍在赦生唇上探取的吻。

「赦生…」
誘惑的低聲輕喃，帶著溫熱的氣息直拂上耳畔，赦生紅透了雙頰，昏眩的緊握著吞佛的手，任吞佛吻著他的耳畔，而後挑開衣領。
「你明日還要出戰…」輕吻著赦生的頸項，吞佛低聲輕喃著，似是在說，又像在提醒自己，「吾等著你凱旋歸來，而後…」

努力集中精神想聽清楚吞佛幾要消失在震耳的雷聲中的低喃，卻忽然聽見吞佛說道：「你好好休息。吾不打擾了，告辭。」

莫名其妙的盯著瞬間站起身的吞佛，赦生錯愕的撐坐起身。
「等…」
未來得及問清楚，眼前的身影已然消失。

這是什麼意思？

瞪大眼看著漆黑的眼前，赦生又惱又窘，忿忿的攏整被吞佛扯開的衣領，氣悶的躺在狼獸的身上，強令自己閉上眼入睡。

＊＊＊
萍山下。

天未亮，魔界眾將便在閻魔旱魃一聲令下，潛往萍山下佈陣，準備伺機攻上萍山，以舉殲滅中原正道。

瞄了眼頭頂漆黑的天空，濛濛的天空仍帶著水氣，星光在烏雲後閃爍，晦暗不明。

「這樣的天氣，嘖！」
讓濕悶的天氣惹得難受，受不了的甩動飽含水氣而黏附在臉頰上的長髮，雖然等待的時間枯燥而冗長，但是螣邪郎仍是一步也不敢擅璃職守，緊握著倒乂邪薙，全神貫注的盯著在前方不遠的草叢中，同樣戒備的等候攻擊命令的赦生。

正在眾魔全神戒備中，一陣寒風瞬間吹來，捲起了草叢裡的枯葉，緩緩飛起，在半空中瞬間齊截斷開，往四面翻飛。

「殺！」

閻魔如雷震大地的大喝同時響起，螣邪郎瞇起銳眸，立刻甩動長刀，配合著前方裂地的雷擊之招，揚聲吼道：「邪乂斬！」

＊＊＊
與赦生分別負責引開前來攔阻進攻的白髮劍客與羽人非獍，往與萍山反方向的地方引戰而去，四人對戰了約莫兩個時辰間，仍不見鬼知傳來訊息，料想戰況出乎意料，螣邪郎衡量過情勢，忽然揚刀重重劈出，趁羽人非獍拔空而起的同時，左手暗結法印，並揚聲朝身畔不遠處的赦生吼道：「小弟，去援助魔君！」

亦擔心著遠方的戰況，赦生沒有遲疑的跳上狼獸的背，一揮狼煙，雷電瞬間劃破天際的劈落，燃起一片熊熊大火，燒出一條用鮮血所鋪成的戰途，化做破空的疾矢，往仍在廝殺的混戰中衝去。

完成困縛的法印，螣邪郎一甩大刀，擋在欲追出的羽人非獍面前，身畔紅光乍現，瞬間出現兩名被術法挪動而來的魔將，蹲在咒印的光芒之中。
酒紅色的長髮在光燄之中張牙舞爪，襯得帶著邪氣的俊如更顯魅惑，揚起慣常掛在臉上的狂狷邪笑，螣邪郎跨出一步向前，輕勾長指，挑釁的說道：「來吧，就讓本大爺送你們前往黃泉！」

＊＊＊
緊握著手中幾要被自己捏到變形的竹笛，劍雪閉上眼，認真的想著這段時間來與吞佛的衝突。

吞佛說的沒錯，他確實不是自己要的人。

當年一蓮托生用殺誡造出了一劍封禪，對吞佛而言，一劍封禪的存在，是一個算計，是意外，是他聰明一世的汙點。

但是一劍封禪對劍雪而言，卻是他一生裡短暫的美好。
於是劍雪拚命的想追回失去的美好，而吞佛則極力欲擺脫這讓他不願回想的過往。

只是…既然吞佛不願與一劍封禪時的種種再有牽扯，為何要帶他回來？

自從吞佛拂袖而去後，劍雪就獨自反覆思索著，卻如何也想不出答案。
在房內盯著小院等了許久，終於見到吞佛又再度出現在小院裡，已是第三日的半夜。

沒有遲疑的推開房門走出，攔下正欲穿過長廊的吞佛。
本欲開口的話，卻在見到吞佛難得明顯顯露出沉重的臉時止了住，改而問道：「發生何事？」

瞟了劍雪一眼，吞佛不想多談的淡淡回應，「沒什麼。」
「是魔界…」推測的問道，見吞佛沒有否認，劍雪立刻追問，「出了什麼事？」
「第一層傳來消息，萍山一戰敗了。汝素來與中原正道交好，這對汝而言是好消息。」
看著吞佛明顯寫著拒絕的冷臉，劍雪沉默了片刻，「吾無意與你敵對。」
冷冷哼笑，「選擇正道，汝就選了與魔界相反的道路。」

見吞佛轉身又要走，劍雪連忙再問，「為什麼正道就是與魔界相反的道路？」
「魔，是世人眼中的邪道。別告訴吾，汝不知道。」微掀唇角，吞佛冷冷一笑。
「為什麼？魔與世人，不都是為了生存？」
「說得好，但是正是因為各為生存，所以勢必有所犧牲。而魔，便理所當然的與以正道為名的世人，成為不可兩立的敵對。」

認真的聽著吞佛的話，劍雪沉默了片刻。
「為什麼不能共處？」
按下心頭的煩悶，吞佛沉重的一閉眼，而後沉聲回答，「成見，是敵對的鴻溝。」
「為什麼？沒有人是生來就想成魔。」
看了劍雪澄澈的藍眸一眼，吞佛轉過頭，看向院子裡厚重的積雪，雪色的俊容依舊沒有表情，映著寒冷的白雪，吐出的聲音在空中凝成迷濛的輕煙，「不是人人都能隨心所欲。」

「吞佛？」
「吾仍有事在身，先告辭了。」
未及阻止，吞佛已消失了身影。劍雪盯著空無人影的長廊許久，直到長廊上越來越冷的寒風，將他喚回神。

轉頭望去，廊外不知何時又開始飄起了雪。

緩緩走出長廊，在已熄滅的火堆前站定。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劍雪自忖已恢復了三成的功力。到底本質仍是魔，異於平常的筋骨與復原力，是上天給予他們能在困境裡求得生機的利器。
但是魔，卻又自出生開始，就註定了無解的悲哀宿命。究竟上天是如何對待擁有不同種血統的他們？
想來，無論是人或是魔，都有太多不被理解的無奈。

搬來一綑乾燥的柴薪架在已被浸潤的柴上，彎身燃起一簇火燄，丟至柴堆上，升起寒夜裡的暖火。

吞佛雖然與自己衝突不斷，但是宮殿裡的宮人卻沒有因此對他失去了以禮相待的態度，無論他向他們要求什麼，他們總是盡可能的弄來給他，說是吞佛要他們以待客之禮對他。

拿出宮人替他買來的梅茶，在火堆旁坐下，打開陶瓶的封蓋，一股淡雅的清香頓時撲鼻而來。
一口一口啜飲著手中的梅茶，盯著眼前跳動不止的火燄，同樣漆黑的夜，劍雪卻覺得眼前的路，似乎明朗了些。

＊＊＊
拖戰羽人非獍與白髮劍客近六個時辰，夜空中忽然劈過一道青藍色的冷光，清晰的一字「退」，浮現在夜空之中。

看來情況失利。罷了，先撤回再行擬議。

螣邪郎一揮長刀，劈出一道凌厲的刀氣，逼退白髮劍客的步伐，而後俐落的屈單膝跪下，右手附上左肩頭，揚聲大喝咒語，仍在對戰中的魔刺兒與蟠凶，瞬間與他一同消失在燄色的光芒之中。

＊＊＊
萍山的戰況不明，撤走的途中，前來援助中原的鬼梁兵府人馬在鹿王泊寒波的帶領下突然圍殺而來。

螣邪郎見狀，下令已追隨他的魔將各自率領一小隊魔兵分散而逃，自己則搭起長弓，躍身跳到樹枒之上，命魔刺兒與蟠兇護陣，居高臨下以毒箭迎擊夾殺而來的兵馬，負責斷後。

瞇眼疾射出抹上劇毒的火箭，看著腳下混亂成一片的戰場，耳畔充盈的全是難分敵我的哀號聲，螣邪郎沉下俊容。

真久沒有打得這般狼狽了。

沒想到事先埋伏打傷談無慾，令慕少艾不得不為了醫治談無慾而分身乏術，使中原痛失兩名智將，卻仍然在這一戰失利。

記得過去與吞佛聯手時，兩人一者負責衝前方突襲，一者配合率兵埋伏勦滅受驚而四散的敵兵。就只是吞佛由天而降時帶來的那場如同獄火般的烈燄，和如修羅般的冷酷容顏，就足夠擾動對方的軍心，不戰而先勝，再加上負責大舉逼殺的他自後方橫掃而來，兩人幾乎是戰無不克，他也有數十年沒有再這樣被追兵趕著逃跑過了。

如果吞佛在場，一定會不客氣的嘲弄他的狼狽。

這樣想著，原本些許消沉的心情頓時一振，螣邪郎放下手中已無箭可射的長弓，重重一擊掌，催動全身的真氣，瞬間整棵大樹像是要被連根拔起般的狂搖，引得魔刺兒與蟠凶納悶的回頭望。

「注意來，邪族百年不再有人用過的密招，召流術！」

以指頂住額間的燄印，螣邪郎疾掀薄唇，吐出一連串的咒語，瞬間青雲排湧，雷聲陣陣交擊，直往戰場上劈落而下，將眼前的原野割出四分五裂的斷痕。

待雷聲止住之後，濃重的燒焦味和臭味以及濃煙籠罩在原野之中，煙雲下處處隱隱可見倒地的焦屍和散落一地的兵器。

「走！」

一聲令下，螣邪郎率先抽身而走，蟠凶與魔刺兒連忙追上。

＊＊＊
在戰場不遠處的地方暫時紮營，清點逃往自己這邊而來的魔兵，並等候其他人的消息。
等了一整日，仍是沒有聽到赦生的消息。螣邪郎心急如焚的直在營帳內踱步，卻也無計可施。

小鬼到底哪裡去了？怎會都沒有消息。

在營帳內不死心的守著，不斷將回來稟告的探子踢飛出去，命人再探。
一直到月已升起，終於聽到魔刺兒的朗聲大吼。

「赦生童子回來了！」

大步往營帳外衝去，只見赦生緊抓著狼獸身上的鐵鍊，渾身是血的緩緩往前走，寒風撲到他的身上，引得他不斷微微的發顫，像是隨時要倒下似的，螣邪郎連忙疾走上前。

看到螣邪郎出現，赦生鬆開緊抓在鐵鍊上的手，開口吐了句，「吾…」
未來得及說完，已往前撲倒，螣邪郎連忙接住他。

「小鬼，你哪裡不舒服？」
緊張的拍著赦生通紅的臉頰，螣邪郎心急的吼道。

沒有回答螣邪郎的話，赦生只是迷迷糊糊的軟倒在螣邪郎的懷裡，賽雪的肌膚上透著的嫣紅越來越濃，像是要滲出血似的。

不對勁！

一把抱起赦生，螣邪郎一咬牙，厲聲大吼。
「魔刺兒，去將軍醫找來，然後守著營帳，誰敢闖入，殺無赦！」

＊＊＊
再度醒過來，已是翌日午后。

搖了搖仍昏眩著的頭，赦生撐坐起身，任肩上的毛毯滑下肩頭，身上滿是血的衣袍已被換去，只剩一件素白的裡衣。

很累，總覺得像是渾身都要散開似的。

勉強站起身，而後拉開營帳的布簾，正好撞見前來的螣邪郎。
「小鬼，你醒了！」

一把抱住顯然仍搖搖欲墜的赦生，螣邪郎一蹙眉。
「不舒服就乖乖躺著。」
「吾沒事。」推開螣邪郎，赦生固執的走出營帳，走沒兩步，幾要軟倒在地，下一瞬已被攔腰抱起。

將赦生放回帳中的毛毯上，螣邪郎低頭盯著赦生瞧了片刻，「好好休息。軍醫說你剛解完毒，元氣大傷，別到處亂走。」
不自在的抵住幾乎是壓在他的身上的螣邪郎，不明白螣邪郎為何反常的靠近他，赦生只是淡淡的別開臉，「魔君他…」

「鬼知傳來消息，說魔君無事，只是需要調養，魔界接下來暫時封城，直到魔君養復傷體為止。」

聞言，赦生鬆了口氣的一閉眼，而後納悶的看向仍壓在他的身上的螣邪郎，不自在的低喊，「放開吾。」
連忙鬆開仍圈在赦生的腰上的手，螣邪郎倉促的別開臉，起身啐道：「嘖！你以為本大爺喜歡抱著你啊…別再起來亂走，不然本大爺就打昏你，讓你好好睡個夠。」

沉默的翻過身，抓起毛毯覆上肩頭，悶悶的聲音低低響起，「吾中了什麼毒？」
螣邪郎聞言一翻白眼，沒好氣的回道：「五毒散。」
「那是什麼？」
一巴掌拍上直想發問的赦生的頭，螣邪郎臉色不佳的沉道：「會要你的命的毒。你先乖乖休息，等晚些再跟鬼知稟告你當時的戰況。本大爺一定要找出對你下毒的人，將他碎屍萬段。」

沉默了半晌，赦生拍開螣邪郎覆在他的頭上的手，「吾要親手殺了他。」
「隨你。總之現在乖乖休息。」再次交代。

起身走出營帳，留下赦生獨自躺在毛毯上，反覆思索著方結束的一戰。

五毒散？

思索著螣邪郎的答案，再想著攔路殺出，對著他詭異的冷笑的俊美男子，邪魅的臉上，偏陰柔的氣息，帶著深意的話，如深夢裡迴盪的鬼哭。

讓本座看你痛苦的臉….看你是不是與那個人一樣，一樣可恨又可悲。

他記得那人混戰中彷彿這樣說著，他沒聽清楚前面的那句，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漏了最重要的話沒有聽到。

想了許幾久還是想不到答案，赦生煩悶的抓起毛毯蓋住臉，疲憊的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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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子蘭

掉入深坑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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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06-03-02 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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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卻東風】篇二／飛天泣羽

…………阿九既然無事，你便離開吧……我不希望你有一點勉強留下。

－－

　　見到許久不見的人，認萍生輕輕嘆了一聲，張望四處後，才小聲地道：「唉、你怎麼來了？」要說羽仔的膽大妄為，也許就連他自己也比不上。

　　「阿九想見你，他……」接下來的話，他不用說，眼前這人也絕對清楚。

　　聽到心中牽掛的小傢伙，認萍生臉色一黯，沒有答話，只是一步步地將人推向較為隱密的地方。

　　忽地，認萍生霍然放手，轉身就要離去，只留下一句話：「你快離開。」若然讓他人發現了羽人的存在，定會引起南宮的疑心，頓時他的行動就會受限。

　　「慕少艾，瞞能夠瞞多久？」望著他的背影，羽人叫出了昔日熟悉的名字。

　　那是個已然塵封數月、許久未曾聽到的名字，慕少艾緩緩停步。

　　認萍生就是慕少艾，而慕少艾……卻無法否認自己，他必須認清自己現在已是那江湖上惡名遠播、以邪為伍的認萍生。

　　「只要他還活著，就最好不要知道，永遠都不要。」遙對著遠方，夜空星辰，慕少艾淡淡地道。

──

　　慕少艾從未想過他可以那麼快地就回到自己的老窩，原以為在他和南宮牽扯的這段期間，他會忘記許多事情，或者許多朋友……

　　「萍生萍生……」一道稚嫩的童音，向著來人，開心又期待地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見缺爺爺？」說著，孩童撲上少艾溫熱的懷中，語氣洋溢著興奮，且不斷地搖著身後尾巴。

　　來者是一個似貓一樣的少年，洋溢著一臉笑意，彷彿已等了慕少艾許久一般。

　　在一年前的偶遇，讓慕少艾帶回了似貓一樣的少年，那時的少年身上有著大大明顯的翳流標誌，除此之外，更因為一身病痛的他，讓慕少艾察覺了所謂天生半心的急症。

　　於是他告訴少年，他是『萍生』，且與他同樣的來處，更換回少年毫無猜忌的開朗一笑，告訴他，他名為阿九。

　　「等你的病好了，想見誰都可以。」慕少艾寵溺地一笑，輕輕拍著他的背脊。

　　孩童將頭一歪，問道：「教主不會怪罪嗎？」

　　「他怎麼會怪罪？」他敲敲眼前的小腦袋，十足保證地說道：「小阿九的病比較重要。」

　　一邊摸摸頭上被人毫不憐惜地『狠敲』的地方，阿九一邊回答道：「喔……」

　　「記得嗎？在一年前，我對你說過什麼話？」慕少艾忽然收起笑容，對著阿九一雙單純且毫無貪念的眼神。

　　聽見慕少艾這麼一問，他點了點頭：「你說一定會治好我。」他不需回想，然後繼續道：「有時候我真不明白，為何當初的你要對一個陌生人這麼好？還說這樣保證的話。」

　　小孩子毫無保留地說出內心的話，卻也從未真正的仔細想過，只是童心驅使著他，讓他不懂得心機，學不會深藏。

　　「傻小子，小阿九小腦袋，想這麼多做什麼？小心腦子裝不下！」沒有多說什麼，慕少艾將人放平後蓋上被子，輕聲說道：「安心睡吧！」

　　因為明天會是如何，他無法保證。

──

　
　　當慕少艾走出門檻，才想轉身把門帶上，就一眼見到了羽人。

　　再往四周看望，數月之前，他還在此地大大享福，這時卻已在回味著他最熟悉的故居，仍舊是依山傍水，景色如畫，想來這維護的人倒也費了一番心思。

　　除了顧厝，他不禁想到還有剛才那隻貓。

　　「唉唉，下次得跟他說了，要不發病才能見我。」嘆了口氣，慕少艾走向眼前佇立的白色人影。

　　羽人一聽，不予茍同地問道：「你要怎麼處理？」

　　「呼呼，還能怎麼處理？」慕少艾反問，卻也知道他得不到回答。好似在這裡才能尋求一片平靜般，於是他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煙管：「走一步是一步了，縱然他日後會恨我。」像是沒有說完的話語，被一口口嗆人的灰煙取代。

　　發現羽人始終盯著他看，慕少艾有些不寒而慄，勉強一笑，問道：「你在看什麼？」

　　「多日不見，你的氣色很不好。」觀察了半天，羽人走上前去，順勢地就往慕少艾的脈上一搭，冷冷地道：「身為大夫還需要他人為你操心？」

　　「哎呀！羽仔，你的修養變差了，怎麼話沒說上三句，怪脾氣就來了？」慕少艾乾笑著，不著痕跡地將手縮了回去。

　　「慕少艾。」

　　「噓……」他比了比噤聲的手勢，「別提醒我。」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暫時地把腦子淨空，眼界開闊，而不是僅有無窮無盡地生殺權謀。

　　「逃避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曾幾何時，他認識的慕少艾已逐漸在改變，是因時勢所逼？還是環境所致？

　　「呼呼，是啊！所以我才會白著臉站在這裡。」他不否認，一開始的心態早已因為阿九的存在而產生動搖，但那只限於慕少艾。

　　「那麼，你退縮了？」

　　「你錯了，只是看的更清楚而已。」在埋藏真實的自己之下，他沒有疑問和阻礙，有的只是做與不做的最終決定。

　　「因為他嗎？」是誰？至於那名字，他卻不說。

　　「哪個他？」慕少艾不解地問。

　　「你是明知故問！」羽人有些氣惱，但又熟知對方的個性，若然他顧左右而言他，堅決否認到底，自己也無法真的追根究底。

　　「羽仔，天下有這種道理，同樣都是人命，唯獨我所做的才是懲奸除惡嗎？」想著阿九絲毫不知情的溫順臉龐，他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想聽實話嗎？」望著慕少艾一臉疑惑，羽人思考了片刻才問。

　　慕少艾見狀，隨即稱道：「唉唉，就我所知，你羽人非獍說的哪句不是實話？」久未調侃，這下換他搶先說出實話了，「每當你要說話的時候，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只有你除外。」又有誰人不知，慕少艾一向辯才無礙，伶牙俐齒，能將死的說成活的，活的說成仙的。

　　「讚謬了……」咳咳……真是高深莫測的一句話。

　　乍聞慕少艾如此謙虛地回答，羽人一個輕不見影的皺眉外加一個轉身，根本懶的再搭理身旁這個人。

　　「羽仔，有時候連我都覺得自己快要變得跟你一樣。」慕少艾嘴邊透著一絲笑意，對著羽人逗趣地說道。

　　「什麼意思？」羽人忽然回過身問道。

　　見羽人忽然有了興致，慕少艾開始不怕死地誠實言道：「悶啊！若是哪天讓西風知道又多了一個悶葫蘆，那藥師我可就成了她戲弄的對象了。」想到那鬼靈精怪的小丫頭，自己也好久未與那群好友相見歡過。

　　望向羽人，卻見他面無表情。

　　「放鬆過後，下一步還是不變。」不管如何，他還是走一樣的路徑。「羽仔，過去的事情就當它不存在吧！」
　
　　在方才見到羽人之時，他已感到有些不對勁，此時不經意地脫口說出，果然證實了他料想無誤。

　　「……你知道？」發覺心事還是被人看穿，羽人不禁渾身一震，詫異地看著慕少艾。

　　他原是不該問的，因為不管是自己，亦或是慕少艾，誰又不是彼此了解？一眼便能識破？而與慕少艾相交至今，他更明白有許多事情，對方是不會解釋的。

　　「知道與否並不重要。」果然，慕少艾沒有正面回答羽人的疑問，只是接著正色道：「因為你的心被圈住了解不開，想掙扎反而鎖得更緊。」

　　真是這樣嗎？
　　羽人不禁懷疑……

　　「當你想放手了，就不顧一切的放吧！」走向遠坐一旁的羽人，慕少艾伸手搭上了他的肩，沉力一按地說道：「我會陪你。」都已一同走過了曾經，何妨未來也一道呢？

　　「你已陪了我許久，剪不斷多年來的債。」羽人忍不住抱怨道，拿起隨身攜帶的胡琴，問向眼前那張信誓旦旦的臉：「想聽嗎？」

　　不再提起往事，如今的他，只想以一曲抒發糾結紊亂的心。
彷彿只有在慕少艾身旁的時候，他的琴聲，才有真正紓解的管道，可以暫時忘卻那早已根深柢固的痛楚與不堪。

　　慕少艾看了看時辰，沒有多加思考，便道：「……好。」現在天空佈滿著黑雲，就算真趕了回去，可能也已來不及。

　　於是他轉個身坐下，輕倚在羽人身旁的一棵樹幹上，稍微調整了坐姿。這時，羽人手上的琴弦已開始震動，緩緩地傳出悠揚樂聲，由淺入深，幾乎要化去一層名喚惆悵的紗。

　　「許久未聞羽仔的琴聲，聽了還是只有一字，就是好。」慕少艾不忘稱讚地道，卻不經意發現到自己的氣息開始有些混亂，逐漸失了秩序。

　　不願讓羽人發現自己的不對勁，慕少艾闔上雙眼，暗自壓抑著體內毒素的蔓延。此刻，他才終於體會到南宮對自己所言，蠱王之威，腐蝕侵身，竟是如此難忍之痛。

　　一滴冷汗滑落頰邊，沾濕了兩鬢白髮，痛覺很快地爬滿全身，在他還未來的及喘口氣，寒冷便隨之襲上，他幾乎是吃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直到看清羽人的背影之後，他不自覺地露出了淺笑，才又再度閉上。

　　此時他深深覺得，自己八成是要昏了，無奈之下，身為醫師卻要強迫自己束手無策，雖然丟臉，但昏了也好，起碼不用再忍受這種非人可忍之痛。

　　矇矓之中，他似乎感覺到琴聲停了，一道雪白的身影朝他狂奔而來，「慕…少艾！」

　　他好像從未聽過羽仔這麼大聲的叫著他的名字，但很快的，聲音又讓耳邊竄起的痛麻感給掩蓋住，他只能深吸一口氣，勉強看著眼前那張逐漸放大的憤怒臉孔。

　　「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還要答應聽曲！

　　其實自他認識羽人開始，彼此飲酒談話，或者知心相交，一直很少看到他真正發怒。

　　「……抒發，也需要聆聽者，不是嗎？」若然他離開了，誰來告訴羽人？誰來消去羽人心中的那道冥頑的障礙？

　　就算無法永久抹滅，就算只有一時半刻，也只有他可以……

　　慕少艾臉上擒著笑，既然已是瞞不過，索性伸手點在自己的周身大穴，登時蠱蝕之力驟減，他鬆了一口氣，雖然這種做法可以緩解疼痛，讓行動力暫時恢復，但卻十分的自損功體，箇中好壞只要是練武之人，都可想而知。

　　不想慕少艾再有下一步動作，羽人趕緊將人攬在身上，沉聲喝道：「我帶你回去！」隨即展開六翼，奔騰黃沙之上，破空而去。

───

　　「教主，先生未在房內。」姬小雙對著緊閉的房門，補充說道：「守夜的侍衛也說認先生一直沒有回房。」

　　房中燈火通明，層層淺白的薄紙，可透出搖曳不定的火燭，卻襯得四周靜謐無聲。姬小雙沒有任何動作，彷彿在等著南宮下一個指示。

　　忽然，身後跑來一名守衛，模樣顯得形色匆匆，沒有大聲嚷嚷，只在姬小雙耳邊說了幾句話後，便趕緊離開了。

　　姬小雙隨即轉達：「教主，有站崗的侍衛隱約見到，認先生是被忠烈王的人帶走了。」原本的他以為，以教主一向冷然不外顯的個性，也只是派人全力搜查而已。

　　但下一刻，他才發現自己錯了，縱使一直以來都跟隨在教主身旁，甚至教內的大小事務也幾乎由他負責執行，但到了最後，他仍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讓四聖視為王者獨尊的南宮神翳，以及外界稱之邪道之首的翳流教主。

　　姬小雙望著已然開啟的門扉，南宮冷肅地走了出來，一身外出的長袍披肩，流蘇紛紛落下，捲著飛散的黑髮。他沒有多餘的表情，只交代了一句：「非教眾者，格殺勿論。」

　　那夜，風聲鶴唳。

──

　　「羽仔……放我下來好嗎？」在腦子裡轉了七八百遍，慕少艾終於開口說道。

　　聽到慕少艾有氣無力地向自己開口，原本執意要將他盡速送回的心念，只在聽到這聲音之後，頓時便稍減了許多。於是羽人停下了飛越的步伐，將慕少艾放倒在自己身旁。

　　「這種蠱毒發作起來一時之間還死不了人，倒是你不能再靠近翳流範圍了，當心功虧一簣。」雖然蠱毒已經完全的發作，但慕少艾還是盡力保持著平時警覺的習性告誡道。封穴可以暫時止住痛楚，但毒素卻始終被鎖在體內，正無盡地竄流肆虐，施者自侵。

　　羽人當然看的出來，縱然眼前的人一臉無所謂，一副自己沒有大礙的模樣。他沒有回答慕少艾的話，只是默默地聽著，似乎在做一項決定。

　　「我到那裡坐一下。」沒有察覺羽人的異樣，慕少艾只道他是擔心自己的病況，又加上孤冷的個性發作，一坐下便趕緊道：「這裡或許隨時都有翳流的人馬經過，你還是先走為妙吧！」說完，一個伸手，便將早已準備好要給阿九的新藥，塞進他的懷裡。

　　雖然此地雜草叢生，殘樹林立，可說是個偏僻之地，但若真有人巡邏而來，相信也不難發現他的藏身之處。

　　除非上天要他慕少艾死在這種人煙稀少，又毫無美景的荒郊野外，還為了南宮那句莫名其妙、毫無道理的理由而死。

　　……他豈能甘心？

　　長呼一口氣，慕少艾輕輕倚在斷去的樹幹邊，一連串的說話與動作著實消耗他的體力，只待他閉目休憩了半晌後，一睜開眼，卻發現一旁的羽人還未離開。「羽仔，怎麼…還不走嗎？」

　　羽人沒有回答為什麼，直接就以迅雷之速，伸指在慕少艾的天突、天樞兩處上一拂，解開了原本緊閉的穴道。瞬間擴散的蝕骨之毒，就像頓失了屏障的迷霧，渲染著朦朧死白，直到四周不再有其他的顏色。

　　「你……」忽來的動作還不及反應，一陣劇痛就已猛然襲上，令慕少艾一個腳步不穩，登時再難自抑地軟倒而下。

　　「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舒緩你的痛苦？」

　　「這……」一陣語塞。慕少艾不禁細想，自己也有這麼有口難言的時候，但這報復是否也來的太快？

　　疼痛說來便來，讓他不禁想起南宮的告誡……

　　『你若跟其他的男子交合，縱能輕解疼痛，但結果只是造成毒患更深。』
　　『原來貴教教規還有這種限定，教主大人未免做的太辛苦。』
　　『中這種毒的人，本教上下只有你而已。』
　　『唉唉，又是一項要人命的殊榮嗎？』

　　慕少艾竟不自覺地開始擔心，會不會在整件事完全結束之後，他也已去了半條命。

　　望見慕少艾的猶豫，羽人頓時領悟了過來，雖仍清冷的面色不改，但卻已染上了一層異樣。

　　「唔……」又一陣錐心之痛，如同穿透心口般的狠絕折磨。
　　「慕少艾！」緊抓著身下正在承受劇烈疼痛的緊繃身軀，羽人著急地低喚。

　　只見慕少艾渾身已沁出了冷汗，更令他此時內心的天人交戰轉為焦急，不斷地試圖衝破心中那道畏懼的底限。

　　「此地已近翳流範圍……」知道羽人心裡的掙扎與徬徨，他也同樣不願地道：「這種事……我不希望你有一點勉強。」

　　不僅是自己的不希望，更何況涉及羽人的禁忌……
　　
　　幼年遭遇的不堪，以及為了私慾，生父與生母所造成的間接迫害，他又怎能自私地將這早已長年掩埋的記憶再度打破？甚至只是為了自己？

　　「不可能！」羽人咬著牙，在望見慕少艾痛苦隱忍的表情，他不再猶豫地衝口而出：「我……我幫你。」說著，一雙手已開始混亂地拉扯著慕少艾的衣帶。

　　「……羽仔。」感覺到羽人的手有些冰冷，慕少艾勉強笑道：「唉唉，其實我可以忍耐，你不需要……」但話說一半，又乍然中斷。

　　他知道，只要是羽人決定做的事情，便無人可以阻止。

　　「羽仔，你還是讓我痛死好了……」再這樣下去……真有輕解疼痛的跡象嗎？

　　對於慕少艾有氣無力地勸說，羽人仍舊絲毫不予理會。

　　「阿九還在等你。」他繼續說。那些藥，可不能誤了時辰。

　　「但我不能放著你不管。」他將慕少艾的身子放平後，伸手掀開了中衣，便不再答話。

　　此時，外邊突然響起一陣刺耳警哨，長音瞬間破雲而出。

　　慕少艾知道，這是翳流在備戰時，一貫使用的鳴笛聲，看來南宮已發現自己並不在萍水逢之內的事實。

　　若讓南宮親自前來，又或者遇上了羽人……隨著上身一涼，慕少艾不禁又是一陣頭痛。

　　苦於自己此番全身無法動彈，現在的他只能半真半假地說服羽人放棄，他道：「也許再過一陣子他就來了，以目前的單打獨鬥來說，你沒有絕對的勝利，所以……」

　　除了故作鎮定，他實在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矇騙過羽人，然而，正待喘口氣後接續的話，卻隨著羽人的伸指一點，驟然停下。

　　望著吃驚的慕少艾，羽人低著頭，淡淡說道：「保持體力吧！」同樣知道慕少艾的顧慮，但此時此刻確實是無法可想，所以他決定不顧一切，「若你再想阻止，在不得已之下我會點你的穴道。」

　　說完，羽人便將頭低了下去，滑至那腰帶輕解之處。

　　慕少艾只能睜著一雙大眼，吃痛地看著羽人替自己緩解體內蠱毒。縱使交合不是唯一的辦法，但在此時此刻卻是僅有的辦法。

　　烏黑的長髮遮去了羽人的臉龐，讓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許是羞恥、自我厭惡，甚至是種種回憶，似魔一般的纏繞，慕少艾看不到，他只感應到體內深處隱隱產生的暖流，正在丁點地壓抑下穿透四肢百骸的刺痛。

　　風聲穿梭在這寂靜的空間，獨獨幾許蟲鳴鳥叫。
　
　　感覺到羽人滾燙的舌尖已自身下離開，慕少艾不禁鬆了一口氣，早將滿身沉重的疼痛拋到九霄雲外，只希望這變相的受罪能夠趕緊結束；卻沒料到，羽人在下一刻，竟將大掌探入他鬆垮的衣襟之內，試圖挑起自身的火苗。

　　發現羽人的意圖，慕少艾勉強地抓住那隻在自己身上遊走的手，卻發現羽人也是抖得厲害，「羽仔……你……」啞穴雖已自動解了，但慕少艾卻依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一片混亂下來，他汗已涔涔。

　　這簡直比待在南宮身邊惹他生氣還要驚心動魄。

　　見慕少艾欲阻止，羽人咬著牙，冷冷地反問：「不然你能怎麼做？」

　　靜靜地忍耐到痛死？或者自鎖經脈，讓毒素逆流更快死？還是讓他帶著他回去見南宮，東窗事發豈不是一樣要死？

　　「但不能是你。」

　　蝕心蠱，萬毒封，縱能輕解疼痛，但只要一日不解，便會越陷越深。
　　但越陷越深的，除了毒……還有什麼？

　　「我不介意。」
　　「抱歉，這樣的辦法慕少艾不能接受。」若他真接受了，那他和羽仔，還能如從前一般嗎？

　　若只是個過路的陌生人，他不會在意；但就因為他們是多年的好友，知心，也知音，所以他更不能破壞這之間完美平衡的情誼，一旦走到最終，兩人變質的交情，就將再也無法恢復。所以他不能冒這個險，也決不願意。

　　「我們之間，比誰都好，記得你說過的話嗎？」羽人忽然問道。
「記得……」慕少艾點了點頭，除了不斷發顫的身軀外，還感覺有些暈眩。

　　茫然之中，他隱約聽見羽人的回答：「這樣便足夠了。」隨後，他感覺到身子一沉，羽人已在他的下腹間，坐了下來。

　　早已明白不過的用意，羽人僅用身體力行來證明。

　　當慕少艾再要阻止，羽人的身體已似筋攣般地支撐在自己的胸膛之上，那樣劇烈的疼痛，那種被貫穿的作嘔感，就像是一道道被畫裂的傷口，清楚地從他身上的那雙手，烙至最底下的心深處。

　　他可以感同身受，但他卻讀不出羽人的表情究竟是什麼，直到羽人疲累地倒落在他的身軀上，始終不說一句話。

　　整個廣大之地，林草叢生，只有兩道不同頻率地微喘之聲，交互著，彼此牽絆著。

　　漸漸地，蠱毒不再作祟，但相對而起的，是另外一道，比蟲蠱更深更絕的毒素，已毫無預警地植入他的體內。

　　清晨之初，曙光仍舊未現，這時後的天氣極為寒冷，兩人只能藉著最原始的體溫，讓彼此間能夠取暖抗寒。

　　慕少艾輕輕撥開擋在羽人額上的髮絲，發覺他還是習慣性地皺著眉峰，令他莫名地感到有些心酸，甚至有些不捨。

　　一旦變質的情分，真還能如同之前那般毫無半點雜思嗎？
　　
　　或許羽人將不識得羽人，而慕少艾，也不再是他眼中曾有的慕少艾了。

　　真的只是一句『記得』就足夠了嗎？真的這樣……不會變嗎？

　　他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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