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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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距離海岸已經非常遙遠,遠得再嗅不到海風腥鹹的味道。 ,JmA e6
每百年一次,是阿鼻地獄島現世之期。 h\^> s$
在鬼伶仃來到地獄島的第一個百年,他就參與到緝捕犯人的行列當中。 r.;(Kx/M
以後每一個百年,趁著到中原之機他就會去走一趟這昔年住過的地方。 `)R@\@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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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自他離開之日起,他就決意要將這個地方徹底忘卻。 yD!V;?EnK
但每一次,大哥總是關切地向他提起,該回故鄉去看一看了。 :cK;|{f
他知道這是大哥的好意,常言道落葉歸根,誰人無一點故園情? 5PlTf?Ao
男子漢大丈夫立身一世,數典忘祖豈不為人所不齒? R!.HS0i.
然而,大哥卻不知道:這個地方,其實只是他母親的故鄉而已。 GQ8r5V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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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個百年,這裏是一片荒野; Wy%F
再上一個百年,這裏仍是斷壁殘垣。 u!DSy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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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竟已成了繁榮的村莊。 wei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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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靜靜站立了一陣,以適應眼前這意料之外的景象。 6\9 9WQ
——也是,人心轉變,不過瞬息;何況是百年歲月,足以改變很多很多…… ?$^qcpJCp
前村的空地上聚集了一批青壯年的男子,他們排成兩排,整齊有力地揮著大刀,演練著一招一式。 fE/8;v!=
自嗜血者之禍到異度魔界橫空出世,中原這數年來都不得平靜。 kM?p>V6
以前武林盡管也動蕩,然到底只是江湖人的爭戰;而魔兵屠刀所及,只管非我族類,便連普通百姓也難逃死厄。 cuP5cL/Y
早前魔禍肆虐,無數村莊十無一存;這些碩果僅存的村子不能希圖外人援助,唯有自行操練兵勇自衛而已。 Xsc5@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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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都在操練,村中剩下的多是婦孺。 1H_#5hd
有的在曬衣,有的在染布。 b_ |
她們見了外人也不甚避嫌,有些還沖他點頭微笑,然後又自己忙著手上的活計去了。 ]4>[y?k34
這樣的安詳寧靜,實在難得。 z,oqYU\:
——就好像這如許年的爭戰,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Yn}_"FO'
這種感覺,陌生,卻親切。 xW,(d5R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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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後便都是農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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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獲時節要到了,午後的和風,翻起了片片麥浪。 hoihdVjv
田邊有幾個村童,年幼的三四歲,年長的十歲不到,大約大人都在忙碌,便著他們來守麥田。 ?fEX&t,'
這個年紀的孩子幾乎就沒有不愛玩的——但這些頑童卻都圍攏在一個長須老者的身邊,聽他講話。 Mf&W<n^j
能使孩童會聚起精神的,那必定是引人入勝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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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還沒有這片田地,沒有這個村子……” R6Cm:4m}I
老者緩慢而悠長的語調隨風送到他的耳中,娓娓道來,引得他亦駐足傾聽。 E `)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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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在這個地方住著一大戶人家…… ^[CD-#
這戶人家到底有多大呢?喏,你們看東邊的那一片房子,原來就是他們的小後院;順著前頭的小路一直走啊就會有個月亮門,後頭就是很高很高的樓…… <P5;8
可是這戶人家的老爺,只生得一位千金小姐,十分寶貝,於是就為她招贅了一個女婿,是個斯文的書生,日子倒過得十分和美…… :u{0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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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年的七月七,外面來的一隊四處流浪的藝人,玩得很好看的把戲,也會放很漂亮的焰火。 H9w*U
小姐眼饞了,就一個勁兒地說要去看。她父親挨不過,便叫了幾個家人陪她一道去。 H+3I[`v
得了父親允許,小姐可高興了,一吃過飯便催促著要出發。 BQBO]<99
看那猴兒是怎樣爬到了竹竿頭,手帕裏又怎麼能變出花來——那些花樣,都是她一輩子沒有瞧見過的。 xM;gF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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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天晚上合該出事。 lrh6lt)
那幾個家人路上碰見相熟的親戚,便聊了數句;而小姐走著走著便似被鬼迷了眼似的和家人走散掉了。 fwAN9zs
家人發現沒了小姐,自然嚇得魂飛魄散,找啊找啊找了大半夜才終於一個墻根下面找到已經昏迷的小姐。 R\:C|/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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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回家之後就得了病,躺在床上一個多月才能起身。 B:z-?u#B
這時候家裏人發現小姐有孕了。 {zUc*9
十月懷胎之後就生下個兒子來,家裏人都很高興,只道家族有後; 6DJ,/J2F
卻不知道當時正是七月鬼門開,其實有個從琰摩地獄出來的惡鬼鉆到她的肚子裏去了。 ".xai.t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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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崽子越長越大,慢慢就顯露出窮形盡相來。 MQY1he2M
生在好人家,卻不但臉上無肉,眼眶深陷,臉色還像紙一樣白。 Lx?bO`=qg7
家裏人著了慌,連請了許多法師來驅邪,卻都不奏效,反而誘出了那惡鬼的兇殘性子來。 vEzzdDwi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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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秋天,比現在還要冷。 *-|+phim
那戶人家每到這個時候總要去炭戶那邊買炭,取暖過冬。年年如此,早是老主顧了。 sp**Sg)
然而那年冷成這樣,那家裏卻一直沒有派人來。 4&ea*w
炭戶生了疑,終於跑去這老主顧家望望情況。而這一望可把他給嚇壞了—— @LL&g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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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一家裏,鋪了一個院子的死人,再無一個活口。 d<7J)zUm3
有人腦子被挖,有人被鉤出了肚腸…… ?3}UO:B
而當中只站了那個惡鬼,披散著頭髮,青灰色的臉,尖長的利爪…… I9F[b#'Pn
滿手滿身,全都是血……” }7=a,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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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有……有鬼……” @su{Uno8/
聽到這裏,有個年幼的孩子已是嚇得怕了,聲音裏都是顫抖的哭腔。 ~#a1]w
有個年長些的卻還勉強鎮靜,安慰道: f6L_uk`{
“怕什麼?現在還大白天呢,哪來的鬼?” oLr"8R\d>t
“不是的……看那里……” :LBe{Jb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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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察到那些孩子要看往自己的方向,正想著是否應該回避。 ($S{td;
忽然,從前村那邊傳來了慘叫的聲音。 doR'=@ W
“你們……要幹什麼?凴什麼殺人?!” l(]\[}.5
“紫耀皇令,天朝禁武;順則歸降,逆則無赦!” p fBO5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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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此之時,他未及細想,身形一飄瞬即就到了喊聲發出的地方。 mzT}C&hfP
只見一隊天朝士兵手執槍棒押住那些方才在操演武藝的男子,那些男子有兩個倒伏在地,已然斷氣。 rd,mbH[<C
“我們村這個月的租糧不是都交過了嗎?” Ox~'w0c,f
“哼,你們私藏六大派餘黨,還違反禁武令習武,別以為就能瞞天過海!” T![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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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忽然有個婦人搶將上來,抱住一個男子的胳膊,圓睜了眼睛瞪著那些士兵: jujx3rnK?
“你們……你們要把我家男人怎么樣?” F7;xf{n<
“觸犯禁武令,本來就要明正典刑。現在全部都要抓回去,等候官爺發落!” Xl/G|jB9
聽得這話,婦人愈發地抱緊了不肯放。 D@^F6am%
那士兵也沒好耐性,舉腳想要將婦人踹開,誰知這腳一抬起,硬是滯在空中踹不下去。 @^` <iTK&p
——不知何時,他已站在那士兵的身側,以兩個手指抵住了那一腳。 \4j+pU
那士兵回過神,想要將那一腳抽回。他手一翻,改指為鉤,扣住其腳踝。任那士兵再怎麼用力,竟抽不動分毫。 @zJI0_Bp
“你是什麼人?膽敢公然違抗禁武令,就與他們同罪!” :>X7(&j8
他身形不動,沉聲道:“放人。” DYW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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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天朝士兵向來在此橫行慣了,哪肯罷休? *b)b#p
仗著人多勢眾,便一擁而上。 )2FO+_K?T
他十指成爪,藏青色的長甲在陽光下閃著寒芒。 fjWh}w8
只見手爪過處,摧枯拉朽。 6fV)8,F3
指爪之功,冷狠凌厲,他的身形飄忽在那群士兵之間,點劃縱橫,便是血肉飛濺。 WD\{Sdx: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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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償一命……”他說:“回去,不得再來滋擾。” _#gsR"FZ$
那聲音平緩得有如機械發聲,似不含些許感情。 *SY4lqN
剩下的士兵都嚇得面如土色,顧不得自己身上傷痛,更顧不得那兩個死去同伴的屍體,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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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 d_,tXV"z&
他回頭看時,卻發現那些村民一個個都跑得不見蹤影。 *(`.h\+
只有一個——就是方才那還抱著自家男人的婦人——仍坐在地上,圓瞪著雙眼看他。 =N{eiJ.(p
她的男人已經跑了,只剩了她一個;而她的嘴張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6n \532@
好半天,終於從顫抖的舌間蹦出音節: yhdG 93
“……鬼……鬼……是、是琰摩惡鬼……” <kSaS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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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背轉身,然後,一步步離開。 ?8,N4T0)
——好久,沒有再聽到這個稱呼…… u W|x)g11a
——也好久,沒有再聽到這個故事…… !p&'so^-W
到底時間是相隔得太久,這個故事,已經有些遺漏、也被修飾了。 pHvE`s"Ea
真相往往更為復雜、現實往往更為殘酷; 8QN8bGxK
而那來自琰摩地獄的惡鬼,其實是有兩個。 (7b_g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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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一滴、一滴,蜿蜒地循著他垂下來的手、手指,滴落在腳下塵土中。 gkz#kiGF
血色的花瓣,在他身後,一路盤旋。 1QJ$yr
——誰人能洗,我這一身罪惡…… 7S2F^,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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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一人?絕世塵呢?” Rdg0WT*;j
“他去見巧奪天工。但其他人還不方便接近。” na3kHx@
“你是擔心被鬼伶仃發現?” h<K;VpL6
“是,藍首華顏四人乃是重犯,向來由問天譴和鬼伶仃兩人親自監管。問天譴近來關注於鄧九五,倒是不妨;反而是鬼伶仃素來謹慎周密,只怕要教他看出破綻。” 7h]R{_
“不礙事,吾已經將他調開,這兩天內他都不會回來。速度要加快,多年來等待的時機現在終於要到了,哈哈~” \r%Vgne-g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