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6 忘齡．繫陵1~16，2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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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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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5-03-08 12:3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16 忘齡．繫陵1~16，24F

『司馬劍秋，他是你的兒子？』一名外表威嚴，姿態魁梧的老者，目光迵迵有神地望著自己，向身邊的父親問著。

『嗯。』感覺到父親拂了拂自己頭頂上的髮，淡淡回應老者。

『你知道他擁有「純血」嗎？』

『知道。不過他還小，現在對他說「純血」的事，還言之過早。』

『司馬劍秋，不必對吾懷有戒心。「純血」是顱潭劍族的驕傲，但本身卻也有著莫大的生死關要度過，該怎麼做，你自己好自為之。不過，事關顱潭劍族的延續，日後你若是採取了私心的行為，別怪我也採取極端的手段，請！』說完，老者又看了自己一眼，才轉身離去。

『父親，請你停止現在所有的行動，別再行陰謀奪利之事了！』

『吾該怎麼做，不需要你來說！你只要照吾所安排的去走就是！』

『父親，我真的不懂！你所希望的，是以「純血」的能力讓顱潭劍族再度繁榮起來，抑或是想要用這種能力來達到一統武林的野心？』

『吾也早已對你說過，這兩者其實是殊途同歸，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明白？鷹兒！』

『就算我能明白，我也不會照父親你的安排去走的！我所追求的，只有至高至善的劍，而不是名利權勢！從今以後，我是「認吾師」，而不是被「純血」所束縛的「司馬鷹」！』

『鷹兒！！』

說完，只聽得父親在身後怒極的大喝，自己卻沒有再回過頭去看看父親當時臉上的表情……

然後呢？之後，自己又做什麼去了？找至善之劍？找到了嗎？還沒有吧？那麼，至善之劍又在哪兒呢？

至善之劍，又究竟該往何處尋……？

思考著如何達成心中長久以來唯一所追求的事，卻驚見四周的人、事、物都漸漸遠去，終至消失……於是，他著急地想抓住些什麼，但迎接他的，卻只有無盡的黑暗………

當他的雙眼再度睜開時，這才發覺方才歷歷在目的情景，只是個夢……一個重現被他塵封心底的記憶的夢。

自從他離開父親，離開顱潭劍族，追尋自己心中的至善之劍，至今已不知經過多少寒暑。他從不認為至善之劍只是虛無飄渺的名詞，但卻不能否認它的遙遠難尋。為了尋它，他不惜踏入極可能一步無盡期的江湖生涯，但一直到現在，他所見過的劍與劍客不知凡幾，雖然令他衷心讚賞者不在少數，但他知道，那都不是他心目中的「至善之劍」。

至善之劍是什麼？又該往何處找尋？

－－這是他每日入睡前必定會思考的問題，但以前卻從來不曾夢到那已經塵封的過往，而今晚卻因那夢境而難以入眠，這是代表著什麼呢？

「莫非是長久以來日有所思所致？」

天際仍是被一片夜幕所籠罩，認吾師正一邊低聲自語著，一邊開始想著天明時該往何處去時，一陣慌張雜亂的腳步聲和求救聲忽然自遠方傳了過來：

「救命喔～～哇啊！！快來救人喔～～～」
「哇～！大仔、二仔，他又追來啦！」
「我知道，現在也只能用力跑去找救兵啦～！救人喔～～！！」

(這個聲音…是秦假仙和業途靈他們……發生什麼事？)

認吾師認出了聲音是發自何人，未加多想，立刻舉步向求救聲來源的方向走去，才沒走幾步，遠遠地便看見秦假仙等三人沒命地狂奔著，而在三人身後，有一名神色異於常人，全身散發著陰森綠光的人，手中持著一把充滿邪氣的刀，正緊追在三人身後，而且速度越來越快，眼見就要追上死命逃跑的三人……

「去！」認吾師見三人情況危急，手中長劍一提，一道劍氣如流星般向追殺秦假仙之人疾射而出，不偏不倚地擊中那邪氣森森的人影，只見那人中了一劍，卻只是一時被震退數尺，發出一聲森冷的怒吼，竟是立刻又追上前去。認吾師見狀，心中雖然有些訝異，但也不及多想，隨刻縱身一躍，身影瞬間落在秦假仙三人之前，也擋住了那名持刀者的去路。

「呼～呼…得…得救了……」見有人出面相助，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秦假仙等三人，這才得以停下腳步，但仍是不敢掉以輕心，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救星、以及那名持刀追殺他們之人的動靜。「耶…那個人的背影…我好像在哪看過？越看越覺得眼熟……」秦假仙一面看著即將開戰的兩人，心中一面回想著是否在哪見過那個「救星」。

然而那名刀者並沒有因認吾師的出現而停止攻擊，反手一揮，竟是轉而提刀攻擊礙事的認吾師！「哼！」認吾師俐落地閃過對方突如其來的攻擊，並在旋身之時，順勢再出一道劍氣，直直穿透了那人的胸口！但是……

(嗯？因何他竟如沒事人一般，還能繼續行動？！)

未料對方中劍之後，並沒有如預期般倒下，而只是停頓了一下，接著竟然再度向自己揮刀劈來，認吾師心中雖是吃驚，但一時之間也無暇細想其中原因，倒是一旁觀戰的秦假仙心中對對方的底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正等待機會要開口要說出對方的底細和弱點，未料那人見與認吾師久戰不下，竟是不顧一切衝向前來，改而繼續攻擊秦假仙！

「哇啊！！」

「嗯？」

正思考著對方弱點所在的秦假仙，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嚇去了半條命，認吾師也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改變攻擊的目標，當下也只好提起手中長劍，閃身至秦假仙面前，正面擋下了那人的攻勢！只聽到「鏗鏘！」一聲，兵器交擊所發出的脆響，雖然對方再度被認吾師之劍招震開數尺之遙，但認吾師手中的長劍，竟也已在交鋒的那一瞬間，被對方的刀所斷！

「這…？！」

「對方所拿的是目前武林最恐怖的魔刀之一，蒼魔，而且照我看，那人並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受到控制的活屍，活屍討厭近水，我想我們還是先渡過那條河吧，現在跟他硬碰硬只有吃虧的份。」秦假仙趁著蒼魔被震開的剎那，小聲地在認吾師身後說完，便打算趁機開溜，豈料蒼魔神出鬼沒，竟是從數尺之遙的地方，一下子閃身至秦假仙身旁！

「危險！」認吾師見手中之劍已斷，無法再像方才那樣替秦假仙解危，情急之下，便向秦假仙等三人擊出一掌，將三人以掌氣送至河的對岸，然後對著步步逼進的蒼魔虛晃一招，一個轉身，人也隨後飛至了河的對岸。

而蒼魔果也真如秦假仙所說，見到眾人皆過了河岸，發出了幾聲似是極為不甘心的怪吼之後，便轉身離開了現場。

「呼…總算真的得救了……」

「秦假仙。」

秦假仙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聽到身邊有人叫他的名字，反射性地轉頭一看，不看還好，這一看卻幾乎又讓他再度嚇掉了半條命：

「哇啊啊！！認…認吾師！！鬼…鬼鬼鬼啊～～！」慘叫著，秦假仙此時只覺得今天的自己運氣真是背到了極點，竟然接二連三的「撞鬼」！

「胡說什麼！」認吾師白了怪叫的秦假仙一眼，接著開口：「秦假仙，我有事要問你。」

「先…先說，你，你是人還是鬼？」

「當然是人！我問你，你知道神劍的下落嗎？」既然手中之劍已斷，當務之急，是再找一口能為他所用的好劍。而在他的記憶中能稱得上是好劍的，應是當初人人欲搶奪的神劍了……所以，認吾師一開口便向秦假仙問了神劍的下落。

「啊？你是人喔？那當初死在滅元塔的那個人是誰？」驚魂甫定，秦假仙好奇地問。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啊啊，神劍喔……」知道認吾師沒剩多少耐心，秦假仙也只好先忍下好奇心，吶吶地照實答道：「老實說，神劍很久以前就失蹤了，我也不知道它現在在哪裡……」

「多謝，告辭。」

得到答案的認吾師，也不管秦假仙仍是一臉錯愕的表情，一轉身，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河邊，只留下呆愣的秦假仙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離去。

[ 此帖被樂琤　在2011-03-09 09: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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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5-03-08 12: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二回

認吾師離開了河邊之後，由於沒能得知神劍的下落，只有望著手中的斷劍，想著該如何再尋找一把自己能認同，並且活用的好劍。不知不覺中，天色已亮，認吾師走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原本就緩慢的腳步也停了下來，茫然地陷入沉思之中。

(一直以來，我一直認為手中這把劍已是算是上選之劍，但方才與魔刀對陣，竟然完全無法與之抗衡……劍斷，是我技不如人，還是此劍確實比不上魔刀？抑或是…兩者皆有？)

回想著方才對蒼魔對戰的情形，認吾師卻找不出答案來，正當他思緒紛亂，苦思不得其解之際，突然一陣清脆響亮的劍吟聲傳入耳中，抬起頭，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儒雅飄逸的藍衫，遠遠看去像是名書生，但卻手執一把長劍的青年，正緩緩向他走來，而方才他所聽到的那聲清亮的劍吟，就是從那名青年手中的長劍所發出的，

從那把劍所發出的劍吟聽來，那把劍比起他手中的劍，絕對是更加上等之劍。而這引起了認吾師的興趣，於是一直注視著那名慢慢走近自己的青年，以及他手中的長劍。

「你似乎對吾手中之劍很有興趣？」藍衣青年緩步走至認吾師的面前站定，對於認吾師目不轉睛的注視，並不疑惑也不生氣，反而泛起一絲極淡的輕笑，主動開口問道。

「好劍。」個性耿直的認吾師，開口就是對青年手的劍，毫不掩飾地表示讚賞。

「你說吾手上的劍是好劍？」藍衣青年聞言，眼中雖閃過一絲欣賞的光芒，但表情仍是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帶了幾分試探地再問。

「對於劍，認吾師絕不會看錯。」覺得藍衣青年似乎對他的說法有所質疑，認吾師很有自信地答道。

「認吾師…」藍衣青年聽了「認吾師」這名字，心中對眼前這名耿直又帶著幾分傲氣的人又多了幾分興趣：「嗯…不知你欲認誰為師？」

「劍。」毫不遲疑地回答。

「但你的劍已斷。」方才他就是見他望著斷劍發愣，所以才會故意彈劍引起他的注意，沒想到會聽到他這麼有趣的回答…藍衣青年眼中對認吾師的欣賞更深，於是將話題由自己手中的劍，轉向認吾師本身，欲再探探這個人對劍的認識到什麼程度。

「所以我窮極一生，要尋得至善之劍。」不知為什麼，認吾師自聽到藍衣青年提起「劍」的那刻起，就有種想要多加與之交談的感覺油然而生，因此談到興起，倒也直接了當地向他說出了自己畢生的願望－－也許是因為此人言談間，對劍似乎有相當興趣的關係吧？

哎呀～他似乎遇到了一個有趣又耿直的愣小子呢？他似乎很久，沒有遇到過如此正直，又對劍頗有「慧根」的人了……「如果這口劍也被斷呢？」霎時，藍衣青年心中有了想要了解認吾師心中所認定「至善之劍」是什麼的想法，遂再一次提出試探性的詢問。

「那代表它不是至善之劍。」認吾師仍是毫不考慮地回答。

「其實天下間只有一劍，能稱得上是『至善』。」聽完認吾師的回答，藍衣青年終於表達了自身的看法。

「喔？此劍在哪裡？」聽到畢生所尋的至善之劍終於有人能提出線索，認吾師的眼神更加顯得明亮有神。

而藍衣青年對於認吾師的詢問，只是再次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將手中長劍收至身後，並沒有開口回答認吾師的問題。

「嗯？你所指是無劍勝有劍？」認吾師意會到青年所表達的意思，但並不認同他的答案：「既是如此，你手中拿劍，豈不是有所矛盾？」

「耶～我所指的，乃是劍之心也。」見認吾師對這答案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藍衣青年接著解釋道：「一般人往往認為無心無劍，方是劍之最高境界，但吾卻認為名劍在手，身、心皆與劍融為一體，劍招一出，如矢應機，霆不暇發、電不及飛，才是劍之真諦。」

「你是指人劍合一，便無破綻？但我自信已有人劍合一的程度，手中的斷劍，卻足以顯出你這番話有所矛盾。」

「可否借你手中之劍一觀？」聽到認吾師的反駁，藍衣青年並無慍色，臉上仍是掛著儒雅的笑容，開口向認吾師借劍一看。

「可以。」認吾師一口應諾，立刻將斷劍遞給青年。

接過了認吾師的劍，藍衣青年以指彈了一下劍身，聽到了劍所發出的劍吟之後，輕笑出聲，對著認吾師直言道：「琴有琴音，劍有劍吟。彈劍龍吟，聽聲音便知此劍材質、鑄法，皆不能稱為上流。再觀劍身…此劍劍脊微彎，已呈衰老之態。你的劍心在於追求至善之劍的執著，如此之劍在你的手中，只能稱為…嗯…廢鐵！既是廢鐵，豈能不斷？」最後的結論，藍衣青年說得自信滿滿，面不改色，就像在述說著再自然不過的事一般。

「！」認吾師聞言，瞬間恍然大悟，對於藍衣青年對劍精闢入理的剖析，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嘆！(此人究竟是誰？看他的年紀，也不過是二十來歲，竟能說出如此精妙的劍理……）

就在認吾師對藍衣青年的身份開始感到好奇時，卻又聽到他以清柔的聲音再度開口：

「劍者檢也。你在選劍，劍也在選你。唯有時時徹悟劍理，增進劍術，才能時時走在尖端，不被潮流所淘汰。認吾師，希望你能早日尋得你心中之劍，請！」說完，藍衣青年禮貌性地向認吾師打了個揖，便優雅地轉身離去。

對於藍衣青年，認吾師有了前所未有的佩服與興趣，才正想要開口問他的姓名，未料他竟然這麼快就要離開……認吾師心中忽然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認吾師啊認吾師，你一生都在尋覓自己之師，如今良師不就在眼前嗎？！)如是想著，認吾師已舉步跟著藍衣青年離開－－不知為何，他的心中有股直覺：這名青年，將是他尋得至善之劍的關鍵，如果錯過了他，欲尋至善之劍，只能遙遙無期。

◇

金子陵離開了竹林之後，心情大好。原因無他，因為他已經許久許久沒有碰過能陪他暢談「劍」的好劍者了。

方才在竹林中遇到的那名耿直得有些傻愣，名叫認吾師的年輕人，其實是個頗令他心動的好鐵，假以時日磨練，必成絕世之劍。不過，他也看出，認吾師雖然看來老實耿直，但卻帶有幾分不桀的傲氣…若是他當場開口要他跟著自己學習、磨練，他也未必會答應。所以，在對他開導完一部份的劍理之後，他便轉身離開。若是他與這塊未成絕世之劍的好鐵有緣的話，相信他們會有再見面的一天。

人生中一切的聚散，都讓緣份去決定－－這是他金子陵看待人間聚散離合的態度。活了這麼長久的一段歲月，對人世間的分分合合、生離死別，他已看得太多，也因此，形成了他恬淡隨緣，不強求聚亦不勉強離的瀟灑個性。

該是自己的，跑也跑不掉；不該是自己的，硬要強求，麻煩也隨之而來……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明白。所以，金子陵雖對認吾師有著十分濃厚的興趣，甚至有了開導他的念頭，但卻沒有真的主動開口向認吾師提起，甚至連自己的名號也沒有報上，便離開了竹林。

然而世事總是出人意料，尤其是緣份這個東西，更是妙得不可言喻－－…．．

「朋友，請等一下－－…」

一陣熟悉的聲音由遠而近自背後傳來，而那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才與自己在竹林中大談劍理的認吾師。

「嗯？認吾師…有事嗎？」金子陵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追了上來的認吾師，眼中閃過一絲的訝異。

「方才與你相談甚歡，但卻尚未請教你的名號？」

「哈～」金子陵一聲輕笑，手中之劍已換成了藍色的絹扇，絹扇如雀屏般打開的同時，金子陵反問道：「吾很好奇，為何你會特地追上來詢問吾之名號？」

「因為你之劍理，以及對劍之了解，都令我十分佩服。如果可能，認吾師想跟著你一段時日，好好向你學習有關『劍』之事物！」認吾師坦然地說出了原因。

真是個好學又正直的好孩子哪……

「要跟著吾學習？那你可要考慮清楚喔……因為吾，名劍鑄手．金子陵，對『劍』的要求，可是十分的嚴格的。」

名劍鑄手金子陵…？！

(他就是那在顱潭劍族的傳說中，被譽為最神秘高超的鑄劍師－－名劍鑄手金子陵？)

聽得金子陵的名號，認吾師震驚得又是一愣，只因他作夢也沒有想到，他會有見到傳說中名劍鑄手的一天。待他回過神來時，卻見金子陵已經走在他前方有數尺之遙了。

「前輩，等我！」

認吾師二話不說立刻追了上去－－

也許這次，他將真正找到，他心目中的「至善之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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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5-03-08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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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啪啦！」一刀劈下，一段圓木立刻斷成兩半，乾淨俐落。「啪啦！」沒過多久，又是同樣的聲響，也同樣地有另一截圓木被俐落地劈成兩半……髮色褐白雙分的青年，手中的柴刀，不斷地持續著重覆的聲音、重覆的動作，而旁邊斜枕在椅上，一襲儒雅藍衣的書生，則是手執著書卷，悠哉悠哉地唸起詩來：

「荷葉田田青照水，孤舟挽在花陰底。昨夜蕭蕭疏雨墜，愁不寐，朝來又覺西風起。」

「啪啦！」

書生的淡淡柔柔吟詩聲未完，刀破木材的聲音又再度響起，兩種聲音一輕一重，恰巧成了強烈對比。木材落地的聲音方歇，書生也悠然地開了口：「認吾師～你劈柴的聲音很沉重喔～」

正在劈柴的青年，認吾師，對於藍衣書生．金子陵半是試探半是玩笑的話語沉默不答，心中卻不禁想起在到寂山靜廬的路上，所看到的事－－

一口散發著邪氣的刀突然出現，擋住了兩人的去路…正確說是攔住了金子陵的去路，由那刀所散發的詭異氣息看來，和日前所遇的蒼魔刀十分相似，因此認吾師立刻聯想到最近武林盛傳的消息……

『有傳聞，魔刀正在選主，莫非它是選上了前輩你？』

金子陵聞言，只是淡然一笑，對於擋在面前的魔刀不予以理會，只對認吾師道：『耶～真的是選吾嗎？說不定他是選你呀～』話是這麼說著，但金子陵自始至終沒正眼瞧過魔刀一眼，似乎對它沒有絲毫興趣。

『前輩又在說笑了…魔刀必是選擇前輩，我可以試給你看。』說完，認吾師越過魔刀走向前方，魔刀並無反應，而金子陵則是朝著另一方舉步欲行，但魔刀卻立刻閃至金子陵面前，執意不讓金子陵再向前邁進。

『答案出現了。』

『哎呀～刀啊刀，你真的要選吾？三思啊三思～』金子陵依舊沒有正面對著魔刀，只是揚起了手中的絹扇，搖了搖頭，輕道。

『～～～～』像是在回應金子陵的問話般，魔刀竟發出了類似低鳴般的聲音。

『真是固執。魔刀，實話跟你說，』深藍的絹扇掩去了金子陵泛著淡笑的端麗容顏，輕如流水般的語調倏然一沉：

『你選我…是貶損我的身份！』

隨著絹扇緩緩收起，金子陵隱於扇後的表情已是凌厲而嚴肅，對著魔刀傲然宣告完的同時，身上也一反之前文弱的書生氣質，發出了凌駕於魔刀之上的凜然之氣，令一旁的認吾師有些驚愕。

然而被金子陵這麼一說，魔刀也似乎被激怒了，不甘示弱地釋出了強大的邪氣，使得認吾師與金子陵上方的整個天空全被魔刀所散發出來的邪氣所籠罩，而魔刀在發出邪氣的同時，也緩緩升上了天際，此時四周更是莫名颳起了強烈森冷的陰風，就像是魔刀在對兩人叫囂著！

突發的異象，一般人應該是面露害怕或是驚慌之色，但金子陵卻依然從容不迫，深藍的絹扇依舊在他胸前輕輕地擺動著，只是看著魔刀在半空中飛旋著，而其怒氣騰騰的挑釁卻完全無法對金子陵造成任何影響。而魔刀見金子陵完全無動於衷的模樣，更是怒極，暴風變本加厲地狂掃，進而想散發出鋒利得足以傷人的刀氣 ……但金子陵卻一眼看穿了魔刀的意圖，手中絹扇乍然輕揚，在空中優雅地劃出了幾彎優美的新月弧度：

『世上豈有刀制人之理？』金子陵身形不動，手中絹扇隨著他悠悠的語聲，如蝶般翩然舞動起來，扇面如行雲流水般地在金子陵手中旋轉著，在空氣中畫出一弧弧優美的彎月，『只有人制刀之能！』

沉穩從容的語聲方落，藍蝶般盤旋的絹扇所畫出的彎月，與魔刀所散發出的刀氣正面衝突，迸出點點火花，最後只見金子陵手腕一個翻轉，掌氣順著絹扇揮出的扇風向魔刀飛出，只見一道金色的光芒擊中魔刀，魔刀被金色光華籠罩，瞬眼氣焰大失，從高空之上硬是落下，刀身大幅度搖晃著，似是要掙脫金色光芒的束縛，卻徒勞無功，只能發出抗議般的詭異低鳴。

『找也要找對人啊！認吾師，走吧～』制住魔刀之後，金子陵輕一揚手，手中絹扇應聲而合，看也不看猶在叫囂的魔刀一眼，從容地再次舉步而行，而甫從驚愣中回過神來的認吾師，還來不及細問些什麼，也只能急忙跟上金子陵的腳步離去。

－－說實在話，若不是先前親眼看見金子陵輕而易舉地制住了魔刀，認吾師實在很難相信眼前弱不禁風的金子陵，會有令人如此咋舌的實力。而正因為金子陵的高深莫測是自己親眼所見，所以更堅定了認吾師跟在金子陵身邊學習的決心。然而萬萬沒有想到，金子陵帶他回到靜廬，所交給他的第一個課題竟然是……劈柴！

這讓認吾師感到既錯愕又有些不服氣……難道他的程度在金子陵眼中就只能做劈柴這種小事？但既然下定決心要跟他學習，自然得照著他的話去做，所以儘管對劈柴之事有所不滿，認吾師還是重覆著一貫的動作，一根根劈開金子陵擱置在他面前的木材。

就在認吾師一邊克制著不滿的情緒，一邊想著該如何讓金子陵認同他的能力時，金子陵也已從一旁的躺椅上站起身，搧著扇子，緩步走至認吾師面前，「由你頂上的氣，就知道你正在拼命忍耐…」一貫清柔的聲音，一開口便是道出了認吾師心中的不滿：「不過，千萬不要小看劈柴之事。」

認吾師聞言微微一怔，心中訝異金子陵竟能一眼看穿他的內心，但嘴上仍是否認道：「我並沒有小看。」

「你很認真。」金子陵也不道破認吾師的口不對心，收起摺扇，只淡然道：「可是你卻沒有思考其中的樂趣和意義。」

「有話就直說。」金子陵一雙漂亮的鳳眸似乎完全看透了自己，卻又不直接說破……這使得認吾師感到有些困窘，因此乾脆要金子陵把話說清楚。

「好啊！」金子陵泛起一抹微笑，知道認吾師所潛藏的傲性，使得他並沒有那麼容易折服於一個人，而這也是自己頗為欣賞他的一點，既然決心將他由好鐵鍛成好劍，那麼給點特別的開導自然就不可少了……「自古以來，修習刀劍的人都知道，劈柴是件多麼輕鬆、且不用花腦筋的功夫，任誰都可以做的很好。但是做起來全都是一個樣，粗砍濫劈。」說著，金子陵搖了搖頭，卻讓認吾師為之氣結：

「你…！」想說他功夫不到家，大可以直說，有必要拐著彎損人嗎？

「耶耶…心情不好的時候，容易問錯話，仔細思考再問喔～」甩開才合上沒多久的摺扇，金子陵氣定神閒地開口，打斷了認吾師正要衝口而出的話。

認吾師聞言，雖然情緒仍是不大好，但金子陵所言也有道理，於是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才開口問道：「請問，你想指點我什麼呢？」

「你在劈柴的時候想什麼？」金子陵反問。

「沒有。」認吾師搖頭秒答。

「所以說，錯就錯在這裡。」金子陵下了結論。

「錯？」錯在何處？認吾師疑惑著。

「柴刀給我。」再度收起扇子，金子陵決定以最明顯的方式指出認吾師錯在哪裡。

認吾師依言將柴刀遞給金子陵，金子陵接過柴刀，走到方才認吾師正欲劈開卻未下刀的木材之前，「認真思考來劈柴的人，他想的是：完美、無痕、無聲！」話語方落，只見金子陵揚起柴刀，再以看似沒有用上多少力道的優雅姿勢順勢劈下，卻驚見柴刀才一碰觸到木材，木材竟然整齊地在瞬間被切成八等份！

認吾師見狀大吃一驚，但金子陵卻仍是一臉悠然自若的神態，輕道：「如何？劈柴是簡單的功夫吧？可是就要看你將柴當成什麼，而下什麼功夫。」語畢，金子陵將柴刀交還給認吾師，笑吟吟地看著認吾師仍然有些錯愕的模樣。

認吾師接回柴刀，看了看手中的柴刀，又望了望依舊儒雅地搧著摺扇的金子陵，表情有些意外地道：「我第一次聽到這種劈柴的道理。」

「當然。」說著，金子陵的笑意更深：「因為這是我金子陵獨創的生活哲學。越細的工，就有越好的品質，好好練哪～」

認吾師再度愕然地望著金子陵，而金子陵在看見認吾師有些呆傻的模樣時，不禁又起了玩心，直接道出了認吾師現在的「心事」：「喔，你的臉上猜想著我是高手……承蒙了，我確實是高手－－執念最高強的強中手！哈哈～～」看見認吾師越聽越錯愕的的表情，金子陵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實在讓人不知所措。」看見金子陵那有如惡作劇成功般的笑容，認吾師並不生氣，只覺得有些無力。

「哎呀～要吾謙虛地說一山還有一山高，實在不太符合吾的個性。認吾師，你不覺得一成不變的對話太無聊了嗎？若要講一山還有一山高，我一定會說：沒錯，山比山高，惡顏爭高，地牛一翻，眾人糟糕！」一口氣說完一連串似是開導又似是玩笑的話語，金子陵終於開口說出對認吾師的看法：「認吾師，你是一塊上等的好鐵，可是腦筋還不夠靈活。正義是好事，過頭就固執。照你目前外在情況而言，容易有輕放易失主意、左右搖擺難定、冷僻、高傲孤寡等等情況出現……」

「你的意思是要我除了武學，還要修心了？」聽明白了金子陵的語意，認吾師這才發覺方才金子陵一連串聽似玩笑的話語，其實是句句連貫，話中有話。

「喔，開化囉～正是此意。」金子陵滿意地笑了開來－－看來他真的找到一個正直又受教的好鐵了。

「那麼我該怎麼做呢？又該做到什麼程度？」認吾師又問。

「這嘛…因為你現在還拿不準方寸，所以……」金子陵望著認吾師，搖扇輕笑，語尾倏然停下。

「所以？」

「劈柴劈柴～你劈柴，我讀書，『靜心』享受暖陽微風的午后吧～哈哈哈～～」

金子陵說完，慢條斯理地走回躺椅上欲繼續悠閒地看他的書，但一陣腳步聲卻使得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哎呀…看來吾今天下午是『心』欲靜而『事』不止了……」

「嗯？」

認吾師聞言，轉頭一看，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很早之前有過數面之緣的正道支柱之一－－清香白蓮素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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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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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8)

3樓發表於: 2005-03-09 06: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哈哈哈哈～讚啊！
樂大的這一篇認金文總算是讓我給凹出來了吧！
雖然說只是霹靂的劇情在樂大的筆下重演
一幕一畫、一言一行歷歷在目
果然是把霹靂兵燹看了N遍的樂大
子陵的話可是原音重現吶！
好懷念那段子陵與非道的對手戲喔！（大心）
還有子陵的高手論，嘻嘻～
把幾篇子陵的經典畫面都描寫下來了
樂大，我要把你的這篇文下載來收藏啦！（拜託～拜託～）

看到子陵心中說認吾師是有趣又耿直的小子
那個「有趣」看了真是令人替認吾師捏把冷汗啊！
不曉得子陵的老頑童（？金：頑童就好，老字可以省略=.=）個性會怎樣捉弄認吾師囉？
覺得認金配是最可以將子陵瀟灑與活潑性格表達出來的一個配對
應該會少了冰陵的悲情（子陵被臭王刀殺了~"~）
也不像無陵中子陵被四無君欺負得死死的（沒辦法，樂大愛四無不疼子陵啦！哼！）
目前子陵的瀟灑風采再現
其後且看子陵如何鑄造認吾師這塊好鐵了，期待呀～～～>/////<

士為知己者死，知己者若不可得，士豈能不是士？　＊　▁▂●▁　。　◢◣﹏◥◣　　Φ
女為悅己者容，悅己者焉能強求？美麗仍自美麗。　☆　‧ 　　▁卅卅▁█＿＿∣▁卅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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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5-03-11 16: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哈哈
這篇認金老實說…
我已經寫了一些些，而且是過了好一陣子才貼過來(毆)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喂)
重點是，很高興有人這麼捧場啊XDD
我到目前為止，大都是照原劇來安排劇情，怕有人覺得我太混了說(汗)
浮萍要收藏當然可以啊…這是我的榮幸啊(笑)

說話…
我哪有愛四無不疼子陵啊~~
我都是以子陵為主啊!!(謎)
子陵不會欺負小認，他只會指使他而已(爆)XDD(金：吾是在教他～)
其實我突然發現我的文總是會有一點點悲情耶…(死)
希望貼到後來，浮萍不會想K我才好…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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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48)

5樓發表於: 2005-03-11 21: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下面是引用樂琤　於2005-03-11 16:21發表的: 9a]h;r8,9z
哈哈 @-XMox/
這篇認金老實說… S(G&{KG
我已經寫了一些些，而且是過了好一陣子才貼過來(毆) LT]YYn($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喂) }a!c
重點是，很高興有人這麼捧場啊XDD 6{H@VF<QY!
.......

開玩笑！樂大的子陵文這麼好看
身為最佳子陵迷的我怎麼可能不捧場呢？？
雖然依照原劇情是有點混啦！
不過看螢幕畫面和文字敘述是不一樣的呀！
要將原本活靈活現的動作（木偶可以用活靈活現形容嗎？）與氣氛描寫出來
能夠不失原味又能夠兼顧劇情連貫
可是相當不簡單的事情呢！

你還好意思說你疼子陵？
四無君這倒楣鬼、掃把星…
子陵和他在一起不是被暗殺就是被火燒
然後四無君一點事情都沒有，擺明了就是偏心嘛！哼！

什麼？你的文都有點悲情？
哼哼～沒關係，我們都在北部參加陵會活動
總有堵到的一天，你就不要太欺負子陵喔！不然…

至於認吾師，看起來挺粗勇的，應該比較耐「虐待」啦！
（四、認：現在到底是誰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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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5-03-14 12: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呼呼~~(這又是啥笑聲?)
謝謝浮萍的誇獎啦XDD

我是很疼子陵的(捧心)
相信我…(金：會信妳才有鬼= =)
四無君…他有事啊，一開始就中槍了(喂)

北陵…何時辦?(喂)
你這樣說我抖很大啊XDD(抖)
我不會欺負子陵的啦(金：最好是…)

小認…他是子陵女王的忠僕(喂)
絕對是持久(？)耐操(！)，任勞任怨的啦XDDD

(四、認：結論，妳們兩個都偏心就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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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5-03-28 16: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四回

素還真一到了靜廬，看到認吾師時有些驚訝。正想問金子陵為何認吾師會在靜廬時，金子陵卻開口要素還真直接說明來意，而認吾師則是向素還真禮貌性地點頭示意之後，便繼續砍他的柴。

素還真與金子陵兩人在交談了一陣子之後，金子陵要求素還真在臨走前，再沏上一壺茶當作謝禮，並喚認吾師一同來品茗。認吾師應聲走向兩人，在看見地位高如素還真，也要稱金子陵一聲前輩時，心中更添許多對金子陵的疑問與好奇，不知不覺中視線也多往金子陵身上集中。

「認吾師…認吾師，素還真有話要跟你說。」

聽到金子陵清亮柔和的嗓音喚著自己的名字，認吾師這才驚覺自己望著金子陵想事情，竟想得入神，頓時感到十分失禮，急忙回道：

「呃…很抱歉，剛才失態了。」這話是對著兩個人說的，不過認吾師的視線卻還是落在金子陵臉上，見他依然神色自若地輕啜素還真所沏的茶，認吾師這才將注意力轉向素還真：「素還真，有事嗎？」

「認吾師，關於令尊之事……」

「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何況我也明白是父親執迷不悟，一頁書前輩才會…。」認吾師打斷素還真的話，態度淡然：「逝者逝矣，我非是不明事理的人，現在的我只想追求『劍』的最高境界，並沒有報仇之意。父親之死，你大可以釋懷。」

金子陵輕輕搧著手中的摺扇，靜靜地聽著素還真與認吾師的對話，靈澈的眸子不著痕跡地望了認吾師一眼，心中已對兩人所談的事有了八成的底，掩在扇後的唇角輕揚－－怪不得他一眼就覺得認吾師身上的劍氣不同於一般的習劍者，原來是「血統」的關係……

「聽你這麼說，劣者就放心了。」素還真聽了認吾師的話，皺緊的眉心稍稍緩和了些，站起身來，向金子陵道：「多謝前輩的指點與招待，時候不早，劣者也該告辭了，請。」語畢，素還真轉身離開，沒過多久，身影已消失在靜廬的範圍之內。

在素還真離開之後，只剩認吾師與金子陵兩人相對而坐，金子陵繼續優雅地品嘗著剛沏不久的茶，而認吾師卻是時而低著頭沉思，時而望了望金子陵，看上去有些坐立難安，欲言又止……就這樣。兩人都沒有開口交談，一直到金子陵喝完了杯中的茶，才打破沉靜，緩緩開口道：

「認吾師，你這樣不行喔～」

「啊？」認吾師聞言微怔，隨即回過神來，「抱歉，我又失態…我立刻收拾。」說著，認吾師急忙站了起來，伸手就要整理石桌上的茶具。但金子陵卻是以摺扇輕輕按下了認吾師的手，笑道：

「欸～吾不是指這個。」這孩子怎麼傻得這麼可愛呀？「吾的意思是：你才剛靜下的心，又亂了。」抬眼直直注視著認吾師剛毅的臉龐，金子陵越看越覺有趣－－因為他發現，自己光是這樣直直地瞧著認吾師，認吾師的臉竟然已微微泛紅……世上恐怕再難找到第二個像他這樣單純又可愛的好鐵了吧？忍住想大笑的衝動，金子陵總算點明了自己所指的事為何。

「前輩如何知道的？」訝異。他今天才遇上金子陵，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天，為什麼金子陵總是能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緒？

「這嘛…人生的歷練多了，自然比一般人能透徹更多事物。」說什麼他也絕對不會告訴認吾師：因為你的心事，全寫在你的臉上……這種「表裡如一」、單純善良的天性，應該讓他好好保存才是。

「但也總會有執迷不悟的人…」認吾師嘆了口氣，「就像我的父親一樣。」

「耶～其實也不能全盤否定令尊的所做所為。」金子陵稍稍移開了正著認吾師的視線，收回按住認吾師手背的摺扇，再度輕輕搧著。「也許令尊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執迷不悟，但換個角度想，至少他是貫徹他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方法不對罷了。」

「前輩……」認吾師有點感動地望著金子陵，眼神中多了幾分敬佩之意。金子陵不愧是前輩，對於事物，能看到許多他所看不見的盲點…對於父親，他雖然敬愛，但卻無法認受他的所作所為，父親死後，他雖然不怨一頁書，也不打算報仇，但卻常常自責為什麼自己當初沒有盡其所能地阻止父親……但聽了金子陵方才的幾句話，他覺得自己似乎走出了死胡同，心中豁然開朗。金子陵，真是個神秘而奇妙的人……

「喔，你臉上寫著『敬佩』兩字…雖然吾是『前輩』，不過你也不用太敬佩吾。只要你好好從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體會其中的樂趣與意義，不要執著於一成不變的做法和想法，就如同方才劈柴之事一樣…你將會有所精進。」看見認吾師似乎有所領悟，金子陵眼底除了笑意，更添了幾分欣賞：雖然這個認吾師正直到有些傻愣，但並不執拗，心胸也很豁達－－頭一次，金子陵有了想留個人在身邊的念頭，而對象…就是眼前這個認真又耿直的好孩子。

「多謝前輩，認吾師必定會努力思悟。」

「耶～光是思悟還不夠，還要身體力行，才能真正有所收穫哪。」金子陵一邊說著，一邊優雅地站起身來，似乎打算回到屋內，但才剛走到門口，金子陵的腳步卻突然停住。

「哎呀……」

「前輩，怎麼了？」聽到金子陵輕聲的驚呼，認吾師緊張地問。

「認吾師，除了『劍』，你還對什麼在行呢？」金子陵由門口望著靜廬屋內，問道。

「這…前輩是指哪一方面的事？」微微一愣，認吾師對於金子陵突如其來的問話摸不著頭緒。

「嗯…生活瑣事方面？」

「雖稱不上是在行，但至少還做得來。」認吾師認真地答道。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金子陵聞言，轉過身來，對著認吾師漾開一抹燦笑，「方才我突然想到……」

「想到什麼？」望著金子陵笑得有點詭異的臉，認吾師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由於吾已許久不曾在靜廬用膳，因此早已忘了怎麼下廚……」

「所以？」有可能久到會忘記的地步嗎？金子陵到底幾歲啊？

「所以…除非你也和吾一樣，可以長時間不用進食，不然…在你暫居在此的這段時間…伙食料理，就必須麻煩你了～」金子陵笑著拍了拍認吾師的肩，雖然嘴上說是「麻煩」，但臉上的笑卻是十分「理所當然」。

「……我知道了。」無力地回答著，認吾師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哈～你真是個好孩子哪…那麼以後，就要多多麻煩你囉，小認～～」突然抱了認吾師一下，金子陵笑得開懷。

「啊？？」小…小認！？

「哈哈哈哈～～～」看著錯愕到當場石化的認吾師，金子陵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也許在領悟劍理之前，他應該先適應眼前這位一點也不像前輩的前輩……

－－回過神來望著金子陵邊笑邊晃進屋內的背影，認吾師心中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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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5-03-28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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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寂山靜廬，一名髮色茶白相間的青年，正認真地劈著材，而一旁有另一名身著藍白長衫的青年，正悠閒地沏著茶，一動一靜的身影，雖成對比，但卻十分協調愜意。

拿著柴刀的青年每一刀落下，圓木就「啪」的一聲，整齊地被劈成四等份。不一會兒，成捆的圓木已全成了成堆的柴薪。

「認吾師，辛苦了，來喝杯茶吧。」清亮的聲音來自那沏著茶的藍衣青年，語聲方落，一壺方沏好的新茶已清香四溢地置於石桌上。

「是，前輩。」

認吾師應了聲，將柴刀收好，洗淨了雙手，這才走向金子陵。

「坐下吧！對我，你不用太拘束的。」金子陵以扇指了指身邊的位子，微笑道。

「這…前輩，我還是……」坐在金子陵身邊，非是認吾師不願意，但根深蒂固的禮節輩份觀念，使得他有所猶豫。

「認吾師…你的反應真是刺傷了我的心哪…你就這麼不情願坐在我身邊嗎？」見認吾師有所猶豫，金子陵一臉受傷的表情問道。

「不是的，前輩。我沒有那個意思……」看見金子陵的表情，認吾師沒來由地慌了起來，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哈哈哈…你真的很可愛哪！」認吾師手足無措的模樣，讓金子陵又忍不住笑了開來，但也不忍心再讓這個可愛的孩子緊張下去，於是這才噙著笑，輕道：「不逗你了，你只管找個空位坐下便是。」

「是。」認吾師對於金子陵的逗弄並不生氣，聽見金子陵說是逗他的，他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走至金子陵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金子陵立刻遞上了一杯新沏的茶到認吾師面前。「多謝前輩。」認吾師向金子陵說了謝，這才開始品嘗起杯中的茶。

老實說，他是個粗人，不懂品茗賞花、吟詩作對這等風雅的樂趣所在，甚至他認為，那是文人墨客故作清雅所做之事，在他看來並無什麼樂趣可言。但在靜廬這段時日以來，他看見金子陵偶爾也會做做他認為那「過於風雅」之事打發時間，卻不覺得金子陵的行為有任何矯作之態，反而給人十分優雅的感覺。而且金子陵也會在看書時，不時會趁機告訴他一些以前未曾聽過的生活哲理，因此他之前對事物的觀感也慢慢開始轉變－－甚至，他覺得他也開始喜歡起這樣的生活來了，因為金子陵。

「認吾師，你劈柴的技術進步了啊。」金子陵瞄了眼認吾師剛劈好的柴薪，向認吾師問道：「能在短短時間內進步到這種程度，可見你真的很認真思悟，而且也有了收穫……只是不知你是否有把這些體認融會在『劍』上？」

「有一點。」認吾師老實答道。

「喔？說來聽聽。」金子陵合起了手中的摺扇，眼中閃著光芒，顯然十分期待著認吾師會說出什麼樣的領悟。

「是。以劈柴來說，要做到如前輩那般的境界，就必須將自身的內力和收發的力道與手中的兵器合而為一，並且控制自如：勁力內斂，以達到『無聲』；控制施放內力的時機，以求『無痕』；最後再掌握發出內力的勁道，三者皆做到的話，便是『完美』。應用在劍術上，劍氣的內斂、出招的時機、收放的力道都是與此理相通－－以前我以為我已經做到這些，但這些日子以來，我發現其實自己其實還差很多。」

認吾師認真地將自己連日來的「劈柴心得」告訴金子陵，而金子陵則是一邊聽著，一邊拉開摺扇，輕輕地搧著，越聽臉上和煦的笑意就越深。「欸…認吾師，要對自己多些信心哪！」金子陵輕啜了口方倒入杯中的新茶，對認吾師分析道：「在短短時間內，能領悟出這樣的道理已屬不易，更何況你能實際展現出成果。」說著，金子陵以扇指了指認吾師身後那堆劈好的柴，又接著道：「不用急著要自己馬上達到什麼樣的境界，你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吧～」

「跟在前輩身邊這些日子以來，我真的學到了不少。以前在族中，也只有修習劍理與劍術，但卻無法像這樣將兩者合而為一來應用。如今能遇上前輩，我才知道該學的東西還很多……」認吾師看著金子陵，邊說著，心中突然漸漸起了想多留在這個人身邊一些時間的想法－－因為在他的身邊總是能學到許多與「劍」有關的事物。但…這其中似乎又多了些什麼他所不明白的感覺，他才會有這樣的想法產生。可是那是什麼感覺？認吾師不明白，於是選擇忽略。

「…認吾師，以你的資質，只要有心，要學是很快的。」金子陵眼底的笑意染上了他儒雅端麗的臉龐，像是看出了認吾師的顧慮，慢條斯理地道：「只要你願意，我不反對你一直待在靜廬學習。」哈，這麼可愛的好鐵，如果能多留在身邊一陣子，日子總是有趣的多啊……

「前輩……」認吾師聞言，欣喜之色立刻浮現在臉上，正想開口謝金子陵時，一句由陌生的聲音所說出的話，卻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金子陵，吾來拜訪你了。」來者是一名身上同時散發著書卷氣與劍氣的中年男子。

一來到靜廬，他只看了認吾師一眼，便直接走向金子陵，而金子陵在見到來者後，臉上雖然笑意不減，但也沒有站起身歡迎客人的樣子，只淡然道：「裔春秋，是什麼風將你從書劍風月吹來靜廬呢？」

「耶…你這麼問就顯得見外了。純粹來拜訪『朋友』，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吧？」裔春秋邊說邊走至金子陵身邊，也沒詢問金子陵的意見，直接便要在金子陵身邊的空位落座，而金子陵則在此時站起身來，替裔春秋倒了杯茶，緩緩開口回道：

「你說得是。是吾失言，這杯茶就當向你賠禮吧。」金子陵說著，人已踱步到認吾師身邊，正巧就在裔春秋對面的位置，「不過特地來拜訪吾，只是來閒話家常，你也真是有心哪……」眼簾微斂，以絹扇掩去了眼睛以上的臉孔，金子陵極其自然地改在認吾師身邊坐了下來。

(前輩…？)

認吾師既驚訝又疑惑地望向金子陵，卻見金子陵只是微微側過頭，對認吾師眨了眨眼，並給了他一個一如往常的微笑，沒有說話，但卻好像在暗示他不要在意。

裔春秋對於金子陵不著痕跡的閃躲本已習以為常，但在剛來時聽見的，認吾師和金子陵兩人的對話，以及看到方才金子陵那般自然地坐在認吾師身邊時，心中頗不是滋味，於是接著說道：「是啊，說到閒話家常……」裔春秋拉長了尾音，看了認吾師一眼，又道：「比起吾，金子陵，你似乎比較喜歡與你身邊那名『後生晚輩』閒話家常啊？」裔春秋的眼神、語氣，在在對認吾師皆有極不易察覺的敵意和貶低。

認吾師本人因為太過於在意身邊的金子陵而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金子陵卻是將裔春秋對認吾師的敵意和貶低全看進了眼裡，心下雖然有些不悅，但掩在絹扇後的秀麗臉龐仍是帶著微笑，淡然回道，「對於什麼人，聊什麼樣的話題。認吾師是跟著吾學習的晚輩，生活在一起，閒話『家常』是再自然不過之事。所以，吾不明白你方才之言是何用意？」

(是錯覺嗎？前輩似乎有些不悅……）認吾師自頭至尾只邊聽著兩人的對話，邊不時望著身邊金子陵的表情。就在方才裔春秋說完話的時候，他似乎看見了金子陵向來溫和的眼神閃過一絲寒芒，而現在金子陵的臉上雖然微笑著，但他卻感覺不到金子陵眼中的笑意…是他的錯覺？還是金子陵真的動了氣？想著，認吾師不?裗惘a又開始凝視著金子陵文雅優美的側臉，然後又在沉思中不知不覺中失了神。

「哈哈，你多心了…吾只是單純好奇你身邊這名晚輩的身份罷了。」裔春秋也發現自己的話，已讓金子陵心生不悅，連忙乾笑兩聲，改口道：「他能讓你賞識到願意留他在身邊學習，想必有其過人之處吧？」

好一個明褒暗貶啊…裔春秋，既然你對我的好鐵有意見，那也別怪我不與你客氣……

金子陵心中暗忖著，表面上卻是溫溫吞吞地答道：「吾金子陵看上的好鐵，自然有其長處。認吾師雖然剛毅木訥，但卻認真謙虛，正直而無邪念，再加上他本身資質不差，假以時日磨練，必成絕世好劍。有朝一日，說不定他亦是吾所贈劍的對象。」說著，金子陵合起了遮臉的絹扇，笑盈盈地望了望認吾師，才轉而別有深意地看向裔春秋。

「金子陵，你這樣是否太過厚此薄彼了呢？」裔春秋當然聽得出金子陵在暗指什麼，但他知道惹火了金子陵，事情也難以善了，所以也不好當場發作，只好忍下了怒氣和不滿，佯裝不經意地又問。

「厚此薄彼？沒有呀！吾待人一向眾生平等，遠近親疏分得清清楚楚，何來厚此薄彼之說？」金子陵故作驚訝，笑著反問道。

「喔，這樣說來，吾是你分類到『遠疏』之類的人囉？否則也不會認識了這麼久，也不見你鑄口劍贈送予吾，就連那口『風雅之狂』，也是吾重金請你所鑄才得來的。」裔春秋雖沒有明說，但語意中的不滿卻十分明顯。

「哎呀…你這句話有如一枝利劍，插中吾之心槽，非常之痛！」金子陵以手按著胸口，誇張地搖了搖頭，「吾沒有指名道姓誰是『近親』、誰是『遠疏』，裔春秋，你想得太多了。再說，風雅之狂也不遜於其它吾所鑄之劍，你這樣講，好似在貶低吾之心血，真是令吾心痛哪……」

「…是這樣嗎？」好你個金子陵…竟然暗指吾對號入座？不過即使如此，吾也不會就此放棄……裔春秋不悅地想著，表面上依然維持著平靜的態度，「既是如此，那你可願意移駕書劍風月，讓吾聊表方才失言的歉意呢？」說著，裔春秋想伸手握住金子陵正想去拿茶杯的手，而金子陵見狀也正想一扇將之拍開，但認吾師的動作卻快了一步：

「裔前輩，你的杯子不是這杯。」拉住裔春秋的手腕，認吾師皺眉道。

「哈哈哈……」金子陵見狀，忍不住又笑了開來，方才的不悅一掃而空，但也無心再與裔春秋盤旋下去，於是婉轉地下了遂客令：「裔春秋，今天就免了吧。改天有空，吾自會上書劍風月找你…吾累了，今天就不再奉陪，你請自便吧～」以扇柄將兩人僵持在半空中的手挑了開來，金子陵淡笑著，語氣卻不容反駁。

「好吧…今天就聊到這裡，我期待著你上書劍風月作客…請！」

「不送。」

就這樣，裔春秋悻悻然地離開了寂山靜廬，而認吾師則是望著心情突然大好的金子陵，心中浮現了許多新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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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05-03-28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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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裔春秋離開之後，認吾師混亂的思緒使得他沒能立刻回過神，反而只能愣愣地望著金子陵。

「認吾師…認吾師……」金子陵看見認吾師面對著自己，卻是目光呆滯，於是伸手在認吾師面前晃了晃，並出聲喚他，「小認啊，你再不醒醒，我可是要親下去了喔？」見認吾師全然無反應，金子陵終於輕輕拍了拍認吾師的臉，無害地笑道。

「啊？前…前輩？！」認吾師感覺到頰邊傳來微涼柔細的觸感，這才回到現實。甫回神，便見到金子陵清秀無瑕的臉龐近在眼前，認吾師嚇了一跳，不敢妄動，只能吶吶地回道：「真是抱歉，我一直在前輩面前失態……」金子陵的臉，真的離自己很近，近到只要他稍往前傾，兩人的鼻尖就要碰在一起了…光是想到那畫面，再加上從金子陵身上不時傳來的淡雅幽香，認吾師的臉又莫名紅了起來。

「哈哈，看著我發呆是無妨，但以後千萬別在劈柴時發呆啊。」金子陵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秀麗的臉龐依然近在認吾師眼前，「是說…你剛剛在想什麼？」

「這…我……」認吾師被金子陵一問，雖然心中確實冒出了不少疑問，但又礙於輩份上的差異，他實在也不方便多問，一時間也只能支吾其詞，不知該怎麼回答金子陵。總不能照實說，剛剛自己滿腦子都在猜測金子陵和裔春秋的關係吧？「我只是在想，裔春秋來找前輩的用意。」想了想，認吾師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句不算是謊話的話來回答金子陵。

「他的用意啊…不用予以理會。」金子陵輕輕搧了搧手中的摺扇，半掩的眼簾似乎刻意斂去了金子陵所不願表露出來的情緒。其實對於裔春秋在拿到劍之後，還常常有意無意上寂山找他的用意，金子陵心中明白得很，但對於裔春秋，他可是敬謝不敏。「倒是…說到裔春秋找我的用意…我想到了一個人…也該是再去拜訪他的時候了。」金子陵說著，褐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前輩要去拜訪朋友？」認吾師沒看漏金子陵眼中一閃而逝的不尋常，但卻無法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情，只能試探性地問道。

「朋友…應該算是吧。」金子陵回答的模稜兩可，對著認吾師淡淡一笑，交待道：「我現在要出去一下，靜廬就暫勞你照顧了。」說著，金子陵走入屋內取出了一個劍匣揹上，這才轉身舉步離開靜廬。

「前輩……」在認吾師回過神時，不自覺已喚住了金子陵。

「何事？」金子陵佇足，回頭望著認吾師。

「…沒什麼。前輩路上小心。」本想問金子陵想去拜訪何人，但轉念一想，這麼問似乎又有些逾矩，認吾師於是改口，把問題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

「嗯。」

金子陵看了認吾師一眼，轉過身，藍色的淡雅身影緩緩消失在認吾師的視線之中。

◇

松針屋．非人居，行經風劍書月必經之地，放眼望去，地如其名，四周有著一小片的松針林，但就像是在為非人居中的人感到哀傷似的，那松針林竟有大半的樹是了無生氣的。非人居，也是形如其名，非是人所居之所，真要說的話，那只能說是一處狗屋。但非人居中所住的，卻是一名眼神透露著些許凌厲，手持著一口斷劍的男子。

平時的非人居，只能聽聞風吹松葉的沙沙聲響，使得原本就蕭條的非人居更顯淒涼。而今日，除了那蕭條沙沙聲之外，尚多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緩緩地向非人居靠近。

「絕鳴子……」腳步聲的主人輕聲開口喚了非人居中那名男子的名字，但換來的卻是一記冷冷瞪視，以及充滿敵意的話語：

「又是你！金子陵。」絕鳴子抬眼，冷冷地注視的金子陵，周身散發著犀利劍氣，擺明不願讓金子陵再向前接近一步。「不管你再來幾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滾！」看到金子陵，暫時遺忘的悲憤又被挑起，但真正讓絕鳴子有如此暴怒的反應的，卻是另一種他所不願正視的感覺。

「是不是每一次來，你都要這樣拒我於千里之外？」對於絕鳴子不友善的態度，金子陵有些無奈，但並沒有因此而膽怯或是生氣，只溫和地開口道：「你有權利拒絕我，但我不會因此放棄我的堅持……」說著，金子陵將背上的劍匣直立著放置在絕鳴子面前，「這口『瀟灑之狂』依舊屬意於你。我只是希望你……嗯？」

金子陵話還沒有說完，突然晴朗的天際佈滿黑雲，一股熟悉而強烈的魔氣襲來，伴隨著森冷青光，魔刀非道，再一次出現在金子陵面前。但這一次，它的目標卻是對準了絕鳴子，自半空緩緩降下，不偏不倚地落在「瀟灑之狂」與絕鳴子的中間，甚至不時發出怪聲，似乎在向金子陵挑釁。

「…這就是傳說中魔刀嗎……？」絕鳴子將視線放在落在自己面前的魔刀非道上，故意忽視同樣在他面前，金子陵意欲贈予他的瀟灑之狂。

金子陵看出了絕鳴子是存心忽視瀟灑之狂的存在，也知道魔刀非道是故意挑上絕鳴子為主，意圖挑起他的怒氣，但對於絕鳴子，他有的只是期待，就算他的態度不佳，但仍無法激起金子陵的怒意。「是成為魔刀的操縱手，或是劍曲的譜樂手？刀與劍皆在你的面前，絕鳴子，你做何選擇？」金子陵無視魔刀的挑釁，直視著絕鳴子，問話的語氣仍是溫文柔和。

「我成為什麼、選擇什麼，都與你金子陵無關！」絕嗎子仍是冷然答道。

「絕鳴子，你應該知道，除了令師霄雲嶽，當世以劍譜曲者，止你而絕鳴。為什麼要自困於非人之居？人不能一直困於眼前的小方之地，那無異是劃地自限，自扼發展的空間。『名劍鑄手』的美稱，金子陵總有一天也總會將之交予後起之秀…。絕鳴子，對你說這些，雖然是私心希望你能接受『瀟灑之狂』，但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夠將自己從眼前的小方之地解放，別再自困於這無意義的束縛之中，你還大有可為，劍曲也尚未完全終止，不是嗎？」

「金子陵，你每一回前來勸說的方式，都是舌燦蓮花、句句精闢，但我永遠不會受你的言辭所動搖，何必多費唇舌！」絕鳴子別開臉，避開了金子陵那清澈而真誠的目光，只能再一次用冰冷的言語，來掩飾自己的言不由衷：「我最後再說一次：今生今世，你可以別再來了！」

「有志者事竟成，我不會放棄對你成為『瀟灑之狂』之主的執著。」金子陵堅定地道。

「你這是逼我取刀了？」絕鳴子見無法令金子陵打退堂鼓，只得說出大悖真心的重話。

「絕鳴子，你這句話說得太過了。」面對絕鳴子的重話，金子陵只是平靜地道：「就算你今天選了魔刀，你確信能對得起你的師父？」

「哈，那我用你的劍，豈不是更愧對師顏？」絕鳴子冷笑。

「唉…無奈。」金子陵知道現下再說什麼也是徒然，輕嘆了一口氣，再度揹起瀟灑之狂，對著絕鳴子淡道：「無論如何，瀟灑之狂之主仍然以你為不二人選。該選刀或是擇劍，是你的自由，只要你覺得對得起師門，我也無話可說，但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再來。」

說完，金子陵轉身，慢慢離開了松針屋非人居。

而在臨行之際，金子陵只是淡笑魔刀以認絕鳴子為主來報復他的行為是愚昧，但卻沒有看到，在他轉身的同時，絕鳴子眼中驀然浮上的失落。

◇

傍晚時分，金子陵揹著瀟灑之狂回到了寂山靜廬。

等在靜廬門外的認吾師一見金子陵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前輩，你回來了。」

「嗯。」金子陵抬眼，望見認吾師正用有些著急的表情看著自己，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然感到輕鬆許多，但一時間仍無法不去在意剛剛在非人居，絕鳴子意圖選擇魔刀來拒絕他的態度，所以也只能對認吾師的招呼，給予一抹淡笑和一聲輕聲的回應。

「前輩，發生了什麼事？你看起來很沒有精神…是太過疲累了嗎？」不知是不是因為黃昏夕陽的餘光所造成的錯覺，認吾師覺得此時的金子陵，臉色比平時看來要蒼白了幾分。

「沒什麼…我已經習以為常了。」金子陵淡淡答著，在走入靜廬屋內之際，才又開口問道：「認吾師，你晚膳準備好了嗎？」

「嗯，已經備妥。前輩要用膳了嗎？」認吾師點點頭，以為金子陵真的是因疲累而感到餓了。

「不是的。我只是要跟你說：我想要一個人靜靜，你若是餓了，可以先開飯沒關係。」金子陵對著認吾師微微笑了笑，走進屋內放下瀟灑之狂，然後便在認吾師的怔愕的目送下，步向位於靜廬後方，寂山的後山。

(前輩外出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能讓一向開朗幽默的金子陵，露出那樣悶悶不樂的神情，想必事情不單純。

認吾師想著，並未如金子陵所言，自己先行用膳，而是一直在為金子陵的不尋常感到擔心，在金子陵往後山而行之後，約莫過了兩刻，認吾師終於忍不住決定到後山去看看金子陵的情況。

(前輩…在哪？)認吾師到寂山的時日尚不算久，因此對於後山的地形稱不上熟悉，只能循著僅有的小路，在寬廣後山，找尋著金子陵的身影。(啊，是前輩！)約莫又走了一刻左右的山路，認吾師在一處天然的瀑布邊，找到了金子陵的身影－－只見金子陵閤著雙眼，以端正而優雅的姿勢靜靜坐在瀑布邊，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沉澱自己的心緒。

見到此景的認吾師，突然有些猶豫該不該出聲叫喚金子陵，但就在認吾師遲疑的同時，金子陵也發現了認吾師的氣息，遂緩緩睜開了雙眸，主動開口：「認吾師，是你吧？」

「是。」回應著金子陵，認吾師緩步走向金子陵，「也許是我多事了…但我擔心前輩，才會……」

「無妨。」金子陵對於認吾師的突然出現並不生氣，反而露出淺淺的笑容：「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我說『擔心』這兩個字了…聽你這麼說，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看著金子陵帶著微笑說這些話，不知為何，認吾師感到心中一陣莫名的抽痛。

「前輩…快入夜了，水邊風大，有話回靜廬再說吧…呃？！」不自覺地走到金子陵身邊，認吾師彎下身，欲扶金子陵起身，但卻未料金子陵卻是突然一把抱住了他，並且將重心全往自己的身上靠！「前…前輩…！？」對於金子陵突然如其來的動作，認吾師不知所措，但為了不讓金子陵因為重心不穩而跌傷，認吾師也只好跟著坐了下來，讓金子陵能平穩靠著自己，但是除此之外，認吾師實在也不知該做些什麼才好，只能愣愣地喚著金子陵。

「暫時…什麼都別說。」金子陵靠在認吾師胸前，小聲地對認吾師低喃著：「就讓我這樣靠一下吧…一下子，只要一下子就好……」

「…是…前輩……」認吾師一開始是錯愕地不知該如何反應，但在聽聞金子陵那像是自言自語般的低喃之後，他下意識地輕輕環住金子陵的身子，為他擋去轉為沁冷的晚風，然後任由金子陵靠著自己，沒有再多說什麼。

－－再怎麼堅強的人，也總有脆弱的一面。

認吾師望著懷中的金子陵，他感到心中那股對金子陵特有的，自己一直弄不明白的那個感覺，遂漸明朗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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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16 忘齡．繫陵1~16，2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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