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6 【羽慕】不朽（中元節賀文/首樓短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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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樓主發表於: 2011-08-16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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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6 【羽慕】不朽（中元節賀文/首樓短篇完結）

中元夜有五忌，忌登高、忌醉酒、忌入山野、忌點紅燈、忌懸風鈴。至於犯忌後果，又傳為種種異象，諸如紅雪漫天，哀樂動地，辰光沿溯，鬼神並行。

羽人非獍恢復意識的時候，外頭的天還黑著，屋子彌漫著一股異常的暖意，他習慣性地皺了一下眉頭，宿醉後的頭痛很是刺激。

在過去一段相當長的日子裏，他對自身的制約近乎嚴苛，事實上如今他早已到了可以放縱的時候，某個人也正是這樣希望著的。但他心底的堅持早已超過那個人的想像，甚至他也曾懷疑自己堅持的是真實的事物，還是一切不變的本身。這件事他一直沒想清楚，到後來索性不去想，結果那麼多年過去，他還獨居在落下孤燈。

一般來說，他很少喝酒喝得那麼狠，當下如此，他更不可能順著本能翻個身接著睡，既然屋子裏有人。

於是他繼續皺著眉頭，艱難地撐開了眼皮。

那個人正端坐在床頭。

深夜來訪不請自入，過去也是有的。只是這副樣子倒是沒見過，那人犯懶起來不分白天黑夜，自己醒的時候，那人多半還窩在身邊睡得正熟。

羽人非獍總覺得他今天這副樣子有事，含含糊糊地喊了他一聲，“慕少艾……？”

慕少艾“嗯”了一聲，“是我。”

這時羽人非獍又清醒了一點，微抬起頭，借著窗紙透進的一層月光看去，慕少艾正低頭注視著他，眼神卻隱沒在了陰影裏。這樣直接的對視讓羽人非獍有些不習慣，卻不想移開視線，腦中也不知何物突突一跳，他猝不及防，眉頭微微一動，臉上神色不改。

慕少艾意味不明地歎了口氣，“麥撐了。”，一面用指尖撫過他糾結的眉心。

“……不過，深更半夜在亭子裏頂著暴風雪喝酒，可還真真是你羽人大俠的作風。”慕少艾把整個身子都往床裏面縮了縮，調整成一個舒服的姿勢，把羽人非獍的頭擱在自己的腿上，小心地解開他的髮辮，用手指捋順，然後十指皆觸上了他的頭皮，一下一下按了起來。

羽人非獍起初疼得厲害，後來也漸昏昏沉沉了起來，慕少艾的衣物依舊散著說不出名的暖香，極淡，好在熟悉之後就容易辨別出來。

他的思維發散了一會兒，收回心思問道，“你來找我，是出了什麼事？”

“無事，不能來麼？”

羽人非獍搖頭。

慕少艾學著他的樣子皺了皺眉頭，“……還真是涼薄。”

羽人非獍繼續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頓了一下，接著問，“是哪邊出事？翳流還是魔界？還是……”，他想了想，驀地打住不再問下去了。

“麥想那麼多……”慕少艾歎了口氣，“等再過一陣就該太平了。”

“是麼……”

“我說羽仔，”慕少艾話鋒一轉，“我跟你說真的，大半夜喝成這樣是做什麼……莫不是……為情所困麼？啊呀藥師我回去可要告訴西風小妹聽……”

又開始了，羽人非獍本要開口，話到嘴邊又省略成一聲“哼”。

慕少艾難得見他突然變成一副好揉捏的樣子，自是要得寸進尺一把，笑著彎下腰看他，“這麼快承認了？”

霜白的長髮垂落下來，不自知地自羽人非獍的頸邊掃過，那人一開口，絲絲縷縷的氣息拂在他的臉頰上，不知怎的，他反被激得清醒了許多，想也不想就一把握住了慕少艾的手腕，乾淨俐落。

“欸呀呀，都開不起玩笑麼……”慕少艾掙了一下。

“麥亂動。”

“嗯？”慕少艾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已經被翻身按在了床上。

“……嘖嘖，身手真好，我還當你真醉了。”

“我很清醒。”羽人非獍的手分別撐在兩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幽深的眼神中含著難以名狀的情緒。

是啊，羽仔你這個樣子可真清醒……

慕少艾含糊不清地笑了幾聲，伸手挑起他額前的一縷頭髮，在指間隨意繞起圈。

“笑什麼……”

“不像你。”慕少艾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早已不像了……”羽人非獍俯下身去，嘴唇貼上慕少艾的前額。

慕少艾聞言，此時此刻深不見底的心間，好像有什麼東西飛快地沉了下去。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攬住了羽人非獍，手掌在他背上緩緩摩挲。

“羽仔。”

“嗯？”

竟然應了。慕少艾不知怎的生出幾分得意，輕笑了一聲，“……的確，聽話得都不像你。”，說罷正想接著取笑，卻一下笑不出來了。

他感到那雙手比往常更為溫熱，指節分明而收放自如，覆著一層薄繭的掌面，正握緊了他的身體。

呃……學會使壞了……麼？也不知幾時探進去的……

他被撩撥得有點心神渙散，垂下手來把身子略攤開了一點。他的反應向來不差，只是慣於把個人習性帶到床事上，而這點又總是讓羽人非獍感到莫名的不安。

事實上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親密的舉動，久到羽人非獍甚至以為那份不安早已無存，如今再度面對，惶然的心緒與各種欲念交織在一起，他把慕少艾的身子抱在懷裏，低低地開口，“慕少艾……”

慕少艾知曉他的不安，複又把他攬住，手掌一寸寸撫過那人裸露的背脊，然後撐起身子湊了過去，“我在。”

羽人非獍仿佛得到了極大的慰藉，指間微微一顫，埋著頭便吻了下去。

慕少艾眯起了眼睛，放任肉體與意識一併沉淪。夜的虛空長久地籠罩世間，隱約的顫音縈繞耳畔，縹縹緲緲，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又皆落向了他的心底深處。

雪停了。

窗子的側邊半開著，外頭是整片整片的積雪，一望無垠，人跡不至。懸在簷角下的六翼風鈴被映照得熠熠生輝，風起的時候，便是一連串清脆的聲響，更凸顯了此間無邊的沉寂與寥落。

羽人非獍下意識地把人往懷裏緊了緊。

懷中人的身體不安分地動了一下，同時睜開了眼睛。

“抱歉。”羽人非獍低下頭道。

“呼呼，羽仔你又在道哪門子歉……”懷中人翻了個身，頭髮自他胸前蹭過，又不再有動靜。

“慕少艾……”羽人非獍極輕地喚了一聲。

“我在。”一隻手反握過來，羽人非獍握住了，安心地閉上雙眼。

慕少艾停下了腳步，緩緩回過身。

白茫茫的大地被月光照得一片煞亮，四野靜謐無聲，萬物都陷入了安穩的沉眠，唯有那人的一襲白衣，還立在那盞飄搖的孤燈之下，立在蒼茫的天地間。

回望人寰，悵惘無限。

“我再陪你走一程吧……”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轉瞬間人已到眼前，他並不看他，只是兀自又問了一遍，“好不好？”

慕少艾笑著歎了一聲，問道，“你知曉了？”

羽人非獍不答，回過身抬起了手，那盞簷角下的六翼風鈴順風而來，穩穩當當地落入掌心。

他拎起風鈴，伴著一連串喑啞的響聲，細看早已是佈滿銅綠，朽爛不堪。

“第一盞六翼風鈴，乃是你當日所贈……”羽人非獍猶豫了一下，接著說下去，“……也只由你牽動。”

慕少艾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破敗的風鈴，“也許，我一開始就錯了。只是既然無法回頭，往後我選擇的一切，便是心甘情願，更甘之如飴。”

羽人非獍的手指慢慢收緊，再說不出話來。

“這一程，暫且由我獨行吧……”慕少艾的臉上兀自帶著笑意，卻深深地注視著眼前之人，“再會了。”

“慕少艾！”羽人非獍猛地上前一步，他的手霎時穿過了虛空，六翼風鈴墜向大地，一陣狂風挾著雪粒怒卷而來。

無聲無息。

（完）

[ 此帖被晏雪在2011-08-16 15:43重新編輯 ]

江南海北長相憶，淺水深山獨掩扉。
重見太平身已老，桃源久住不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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