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 04.16 《雲墨》【前傳-有所思】全文(章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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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劍風霠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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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5)

樓主發表於: 2014-04-16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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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6 《雲墨》【前傳-有所思】全文(章一-四)

-群玉墨香伶仃曲，風雲掩色紫霞天。雕欄自倚紅顏笑，薄命何須憶流年。-

序

【群玉苑】
幾千年後，我才知道，早在我身為歌妓時，就已注定寡了情緣，不論轉生幾世。
衡山西城的樓閣總是暗啞琴聲，交替在每一天的日昇月落間，恍惚間，在我終於擺脫掉這一世流離前，鼻間飄來淡淡花香，那是，群玉苑前的桃花吧。

章一、曲起
初晨的衡山在晨光稀微中帶著朦朧，昨夜一場大雨將石板道洗淨，桃花洋洋灑灑醉在路旁，枝椏上零星雨露正映折著日色。
群玉苑的老鴇秀娘起了個大早，正裡裡外外張羅著一整日的宴席與食材，上等的綾羅綢緞一匹匹送進廳堂，金玉雕琢的配飾正陳列在鋪上艷紅桌巾的紫檀香木上，散出炫目光彩。幾個起得早的姑娘梳洗完畢見到此等場面，驚喜連連，衣袂翻動便自樓梯上蓮步輕移的來至桌前，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綠裳的小姑娘拿起了一枚上等綠瑪瑙精緻而成的耳環，問道：「秀姊，今天什麼日子居然配來了這些東西？」
秀娘心情大好的答道：「哎，哎，本來是想慢點兒跟妳們說的，哪想得妳們這些ㄚ頭這麼早起，可聽過衡山城東方家？今個兒東方四少爺弱冠之年，想來這好好慶祝呢！」
姑娘們一聽更是不得了，衡山東方家是首屈一指的富貴人家，據聞東方家共有四名少爺，各個俊秀不凡，前幾年二少爺娶了門當戶對的小姐，婚禮之盛大幾乎是讓整個衡山城皆佈滿紅彩，此次四少爺弱冠，更是讓許多姑娘心之嚮往，想攀上枝頭變鳳凰的不在其數。聽聞要來群玉苑，雖然此處名為青樓，但民風開放，不少達官貴人仍喜歡來此覓得良緣，因此，自群玉苑嫁到名門之後者不在少數。
消息一出，不久整個群玉苑像是陷入風暴的熱潮，姑娘們挑好自己喜歡的衣裳後便直奔房門，關門，坐定，上妝。
秀娘見到自家ㄚ頭這般勤奮，內心早就打定主意，要是有個姑娘能得青睞，這群玉苑可得要紅上半邊天，可不是沾光嗎！想到此處，整張臉都散發著紅光，樂呵呵的倒上一杯酒就豪飲而下。

步風雲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到達衡山城。一踏進城內，幾個眼明手快的東方家家丁便上前將他請到了府閣上。唉，這訊息的速度也太快，還想先歇口氣喝點茶，前腳剛到，東方家後腳就來請了，人一生真的難免誤交損友。
東方煜，東方家四公子，年屆弱冠，相貌堂堂，雖談不上一見難忘，但這身氣質與外裝確實讓人難以忽略。步風雲見到他，嘖了一聲，道：「你身上這衣裳是出自名家之手吧！鑲金紋理，又是玉石為配，這是所有家當都穿上了啊！」
東方煜聽他這樣說，倒也不惱，笑道：「人靠衣裝，何況今日我弱冠之年，誌喜之日，總得要體面些。倒是你，一路風塵僕僕趕至此，我有備了套衣服讓你換上，喝口茶歇息吧！晚上隨我至群玉苑一同歡飲！」
步風雲一口茶正欲喝下，差點沒被嗆到，連連咳幾聲後道：「群玉苑！那不是青樓嗎！你生日這天就直接過去那兒了阿！玩這麼大！」
東方煜哈哈大笑，道：「群玉苑雖是青樓，卻也不是淫靡之地，那兒規矩不比名門少，姑娘們姿色也稱上衡山之首，去那兒也能只聽聽小曲，喝幾杯，你怕甚麼！」
步風雲擺手道：「怕！我怕你一時把持不住流連忘返阿！被姑娘們包圍這我應付不來！」
東方煜呸道：「被姑娘們包圍？人都還沒到你就先設想啦！不管，晚上就你陪我去了！」言罷丟上一個包袱，指著道：「喏，你就換上這套衣裳吧！哈哈哈！」
步風雲看見他的笑容不僅抖了抖，拆開包袱，一件金鑲黑紋的衣帶橫垂而下，霞紅流蘇點綴，紫底的綢緞映著光澤，觸感潤嫩，一看便知與東方煜身上那件同出一家。他嘆口氣，認命的由下人領去洗漱換上。
見自己好友收下包袱，東方煜滿意的漾開笑容，召來下從問道：「群玉苑最標誌的姑娘是哪位？可打探到了？」
那僕人答道：「群玉苑姑娘不在少數，不知少爺想詢問的姑娘要專精哪樣才藝？」
東方煜道：「笨！當然是問你誰不會出現在晚宴上！那位肯定是花魁！」
僕人惶恐道：「這…這群玉苑倒是打探不到這等消息阿！只聽聞每位姑娘皆閉門打扮，況且少爺也聽聞過那老鴇秀娘的脾氣…」
東方煜撫額一嘆，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步風雲此時掀簾而出，長袍讓他突顯貴氣與俠士味的矛盾，卻又異常契合。此時換東方煜嘖了一聲，「我有點懷疑你若穿上姑娘的衣服，應該也能當個大家閨秀。」
步風雲表示自己真的是誤交損友。

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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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5)

1樓發表於: 2014-04-16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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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墨》【前傳-有所思】全文(章一-四)

章二、曲承
日暮之色總是特別引人流連，尤其是橘橙天色襯上幾片薄雲更是如畫之景。趁著夜色未臨，步風雲獨自在衡山城內漫步，一路自是引起不少關注，畢竟一身華貴衣裳，配上他原就不俗的面容，果然人靠衣裝，倒也將他原本有的江湖味歛去，還君一襲清雅。
正當他以翩翩佳公子的樣子行走至城郊時，不期然遇上了不識貨又想打劫的倒楣鬼。
那幾人蒙著面，露出兩個小眼睛，瞇得讓步風雲覺得眼睛都替他疼，他禮貌的拱手問道：「幾位…呃，俠士，不知攔路有何指教？」東方煜那傢伙說要有氣度，不然會讓他失了面子。
蒙面人嘿嘿一笑，大叫一聲「動手！」便向步風雲探去，後者哎呀了一聲，身形左閃右閃，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阿！」
只見幾名蒙面人明明正要碰到他身，卻總是被他巧妙閃去，步風雲臉上一貫掛著笑意，腳踏奇異步伐，乍見之下，一派瀟灑。蒙面人見久攻不下，急火攻心，手中刀刃暗器連發向他襲去，步風雲嘖了一聲，「狗急跳牆便想要人命了嗎？」衣袖一翻，渾厚一掌帶起落葉颯颯，風捲之勢扭轉暗器方向，一個迴身瞬步越過蒙面人，風停，人停。
步風雲拍拍衣袖上的殘葉，背對那些人，道：「半盞茶的時間穴道自解，你們就先當街頭雜耍娛民娛民吧！」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只聽得不久後有百姓爭相走告，有一排蒙面人在郊外道上一動不動的任人觀看，場面好不熱鬧。
步風雲走回城內時，目光瞥見一名紫衣暗裳的女子錯身而過，曲水流殤般的綰髮隨風揚起，側頭望去，半頰被髮絲掩住，只瞧見秀長的羽睫下映著一雙琉璃色的眸子。沒作他想，眼見日落，連忙趕回東方府。

果然，才剛到東方府前，就見到東方煜站在那搖著那把質地不凡的玉扇，步風雲搶在他前開口，道：「我沒遲到！方才讓幾名蒙面人給攔下繳過路費了！」
東方煜知他性子，也沒說甚麼，心情興奮的他拉過步風雲，道：「哎那沒什麼！走走走，去群玉苑！」

群玉苑前，桃花樹種滿兩旁，夜風一起，飄飄落落，映上月色光輝，在群玉苑紅燈籠下更顯旖旎，絲竹聲樂不斷從雅致的樓閣傳出，石階上早已有一排姿色清麗的姑娘排開恭候，見到東方煜來到，盈盈一禮，款款柔目，含笑擁著進到大堂。
步風雲見這陣仗，暗自道：「看來裡面更是熱鬧，有個萬一可得借酒逃離才是。」主意打定，也就一派輕鬆的跟了進去。
大廳早已張燈結綵，和宴與美酒樽杯講究的擺列，見東方煜入座後，秀娘擊掌三聲，一時間大廳靜了下來。
秀娘替東方煜斟滿一杯酒，道：「東方四少爺大駕光臨，賞光給群玉苑，秀娘代替眾人給東方少爺敬一杯了！」
東方煜笑笑，雙手一捧，豪爽飲下。秀娘見狀，眼色一使，後方的姑娘便上前坐在東方煜身側，燈火滅了一半，只留廳堂中央的台子，紅紗布幔此刻揭開，幾位身材婀娜多姿的姑娘隨聲起舞，長袖翻轉，眼波流動，顧盼生姿，一時間天地皆聚滿柔情。
饒是步風雲，在這片笙歌之下，倒也動容欣賞，小酌幾杯便知是玉釀美酒，身旁姑娘也並不如坊間傳言青樓女子的風騷賣弄，反倒矜守有禮的替自己倒酒，暢言，怪不得群玉苑保坐衡山第一樓的稱號，這點倒是不假。
席間來來往往幾場表演，顯然是精心準備，衣著首飾皆有名家風範，更不落於俗套，尋常人等來光顧群玉苑也得要有一定的家產，更遑論東方府為這一場弱冠慶宴砸下多少黃金銀兩。
酒過三巡，後勁漸起，見東方煜那傢伙已醉在溫柔鄉裡，步風雲暗笑一聲，也不打擾他的雅興，借酒意離席。
外頭月色正好，天際一片乾淨，碩大的月正高掛一邊，步風雲心念轉動，提氣一躍便翻上群玉苑閣樓屋瓦之上，卻不期然看見一人正側臥品酒。
那是一名女子，淺淺含笑，絳朱唇，月牙眉，長髮隨意披散，待走近一看，那一雙琉璃色的眸子，紫衣穿著，略開的衣領看得見精緻的鎖骨，如玉纖手正拖著微醺的臉龐，身前放著一架古琴，正淡淡地瞧著他。
步風雲終於覺得為何這名女子特別眼熟，黃昏時錯身而過的不就是她嗎？可怎麼會這麼巧，出現在這，而且偏偏是屋頂，這裡是屋頂阿！總不會是那群蒙面人的首領吧？要來報仇的，看來她輕功也不錯，還一路跟來這了！
「喂。」銀鈴聲劃破樓閣上的寧靜，步風雲從一堆思緒裡清醒，看向她。只見那女子笑笑，指著他，道：「你擋著我觀月色的視線了，偏一點好嗎？」
「……我擋…擋你視線？」步風雲突然覺得這名女子很破壞風景。
那女子挑眉，飲了一口酒，又開口道：「公子，這屋頂很寬廣，你可以往右幾步。」
步風雲看看身後，又看看她，好男不與女鬥，往右側屋瓦走去。
「謝謝。」身後又是一道淡淡嗓音。步風雲腳一抖，還好穩住。他看看那女子依然酌酒，隨著她視線看去，這位置的景色確實宜人，桃花月色，配上美人…，嗯？美人？思及此處，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目光及處，恰巧也是一道清澈眼神正望著自己，步風雲一怔，就講了一句他這輩子最沒格調的話。
「妳手不酸嗎？一直拖著臉。」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那女子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笑出聲，懶懶起身，長髮往後一攏，醉眼如狂，不期然看見對方眼神飄忽，道：「想來公子醉的不輕阿！怎麼，秀姊的上等吟釀讓你酒意上頭了嗎？」
步風雲搔搔頭，借三分醉意道：「姑娘難道也是來群玉苑參觀的？不對阿！妳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咦？妳剛喊那老鴇秀姊？妳是她妹妹？！」
那女子嘴角一抽，道：「你這人呢思慮甚詳，也能找到我話裡重點，可得出的結論怎麼如此偏離？」
步風雲笑道：「我這人一向都這樣，思之甚多，姑娘見笑！阿，在下步風雲，叨擾姑娘雅興了！賠罪賠罪！」
「南宮幽。」清淡一句。
「啊？」步風雲一愣，給了她一個呆滯的眼神。
「噗，我的名字是南宮幽。」
「哦…化名嗎？」
「……」
南宮幽內心無限覺得這人真是有意思的很，也笨的很，見他一身名家手筆的衣著，可對談之間卻又不像一位貴公子，莫非…是東方府的護衛？看來武功應該也不弱，日落時分與自己錯身而過並且郊外那些蒙面人的傑作應該也是這個人弄出來的，看起來傻愣傻愣的，身手應該敏捷的很。
一時無話。步風雲覺得自己真的是醉了，才會說出這些看起來像呆子的話，自己的一世英明都掃地了，真慘。不行，得開口說點甚麼，不然只怕南宮姑娘會覺得遇上了有毛病的人。
靜了靜心神，正欲開口，卻不防聽見南宮幽淡淡開口，「你跟東方煜甚麼關係？」
步風雲見她先開了話題，樂道：「那小子是我兄弟，這次他弱冠喜宴，特地來祝賀他！」
南宮幽聞言，問道：「你怎麼沒在大廳陪著，家財萬貫的貴公子，要是喝到酒酣耳熱，被人打劫怎辦？」
步風雲大笑道：「他就算被打劫也是活該，都把家當穿身上了，若是給漂亮姑娘打劫，他心底肯定願意的。」
南宮幽點點頭，道：「說來也是有道理。不過…樓下姑娘今個兒都特別打扮，你對姑娘沒興趣？」
步風雲臉上一紅，道：「也不是沒興趣…只是…身側一群美女包圍，不大習慣。還是這裡好，景色清幽又安靜，要是有一曲雅韻，那更好。」
南宮幽抿唇一笑，撫上身前的古箏，側頭問道：「雲公子想聽甚麼？」
步風雲道：「南宮姑娘彈甚麼我聽甚麼！依妳。」
南宮幽挑挑眉，眸子一轉，衣袖一挽，十指撥弦，遺韶曲韻流瀉而出。「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琴聲悠遠，晚風拂來幾瓣桃花，落在她肩上，颯沓花謝紛紛揚揚，箏絃一震便又落至瓦上，天地一時無聲，萬籟皆寂，只餘此一方之地正清脆響。步風雲不得不承認，自己雖然是樂曲門外漢，但也聽得出這曲宛若天籟，眼前這位姑娘想來必是個才情極高的女子。至於為甚麼她會在屋頂，這個等會兒再討論也不遲。

群玉苑裡笙歌盡歡，東方煜雖醉意上湧，卻也沒變得茫然，因此，正當他欣賞歌舞表演時，一道若有似無的琴聲漸漸自外傳來，他頓了頓，抬眼掃了一圈，發現並非來自大廳，琴聲越趨清澈，群玉苑的氛圍也起了些變化。秀娘是個機靈的人，察覺到東方煜的神情變化，凝神一聽，便知是何事。她來到東方煜身邊，笑道：「東方少爺可是對琴聲有所疑慮？」
東方煜其實很佩服這人的察言觀色和敏銳度，點頭道：「看來妳對這琴聲很熟悉？是妳們的人？」
秀娘呵呵一笑，道：「當然熟悉！只是我們家這位姑娘性子特異，對熱鬧的地方不太喜歡，總是喜歡到幽靜的地方彈曲，少爺若想見她，我去喊她來見你如何？」
東方煜思索一陣，道：「不必了，聽琴聲想來這位姑娘正有好雅興，怎可隨意打斷，我親自去見她就行了！」
秀娘面有難色，見東方煜已起身，道：「東方少爺，她只怕目前是在屋頂上，這…」
東方煜聞言了然道：「放心，小事。」從容步出廳堂。
出了大門，抬頭看了眼月色與高閣，暗讚這位姑娘倒是個懂享受的人，掛起一抹淺笑，足尖一點，借桃樹枝椏之力躍上。
待站穩之時，先是愕然的見到步風雲驚訝的表情，再者就是對上一道溫潤目光，帶點醉意，正從容的瞧著自己。
南宮幽，是東方煜一生最難忘的景色。

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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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04-16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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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墨》【前傳-有所思】全文(章一-四)

章三、曲轉
曲未歇，人已癡。
步風雲覺得今日肯定是醉了，才會看見許多的不思議。先是屋頂上有位姑娘，再來是琴聲之動聽天下少見，後又是自家兄弟突然出現在屋頂上，而且從驚訝的表情轉成癡迷的神色。想也知道為甚麼會有這種轉變，肯定是這位南宮姑娘讓這小子動了心，不過，怎麼想到這裡，會有點自己挖的寶藏被好友發現，又會被要求相讓的感覺呢。
「此曲應只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東方煜在南宮幽琴曲落停後緩緩念出，「姑娘好琴藝，東方煜今日開眼界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南宮幽斟上一杯酒，淺嚐後答道：「小女子南宮幽，區區琴藝，東方公子讚謬了。」
東方煜往前移了幾步，指著步風雲問道：「這位是在下好友，姑娘與他認識嗎？」
南宮幽打量著他，笑道：「你們兩個我都不認識，不過我現在肯定你們是好友，哪有這麼巧的事兩位都躍上這小小屋頂來賞夜色。」
步風雲聞言大笑出聲，道：「屋頂一向是俠客最喜歡落腳之處，姑娘在此才是奇特。」
東方煜暗道：「步風雲這小子趁我不在跑來屋頂，倒是先讓他捷足先登了。不行，得讓南宮姑娘對我有好些印象。」拱手開口道：「雲兄是我在外的好友，他浪跡天涯慣了，姑娘多包涵他。」
南宮幽瞧著他，答道：「也沒什麼，雲公子傻愣的，挺有趣。」頓了頓又道：「不過，東方公子拋下群玉苑裡滿席酒菜而來此處，可是我琴聲叨擾到了？」
東方煜連忙道：「哪裡的話，是乍聞姑娘琴聲悅耳，循聲而至，還請姑娘切勿怪罪。」
步風雲道：「喂，你要是跟我說話有這種語氣的一半，我看我也會覺得自己挺有氣質的。」
東方煜瞪了他一眼，見南宮幽好奇打量他們，隨即綻開一抹笑容，道：「寒舍在此處東方不遠處，姑娘如有意願，可隨時至敝府賞光，切磋琴藝？」
步風雲心道：「好啊，這小子看起來文質彬彬，約姑娘的手段倒是挺快。這下好了，我肯定被他在心底罵個不知幾千遍，甚麼捷足先登啦，有福不同享啦，擋人財路啦…唉，人真難當。」
南宮幽淡淡道：「看來東方公子不知道我的身分。我也是群玉苑的人，若是要相邀，得先跟秀姊說過，況且，我不喜熱鬧，貴府人丁眾多，規矩也甚多，相較之下，這屋頂上較合我心意。」
聽聞如此直白，東方煜並無惱意，從容道：「這個好瓣，我待會兒跟秀娘說聲，而這屋頂，連三夜我包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步風雲一愣，扯過了他道：「你認真的？包屋頂？」
東方煜瞥他一眼，道：「你看我像開玩笑嗎？倒是你，獨佔如此春色也不先說聲，我對這位姑娘挺有興趣，想交朋友。」
步風雲翻了白眼，道：「甚麼叫獨佔春色？明明是我來醒酒跑來屋頂卻沒想到看見有人躺在那，還說我擋了她的風景，你說我無不無辜？」
東方煜拍拍他，道：「緣分可遇不可求，這下我遇上了，既然你無辜，那就成全你兄弟，多美言幾句，恩？」
步風雲撫額道：「喂我說，你是一見傾心了嗎？」
東方煜這次懶得回他，回身走至南宮幽面前。南宮幽見他倆交頭接耳也沒表示甚麼，笑道：「自然可以，東方公子有心，我自奉陪。」
東方煜得佳人首肯，喜孜孜道：「那在下便先去向秀娘說說，姑娘夜色已深，三日之諾可別忘了！」
南宮幽頷首道：「這個自然。公子慢走。」盈盈一拜，目送東方煜躍下屋瓦。步風雲見自家兄弟行動如此勤快，唉嘆一聲，也打算離開。卻不防被一句清冷嗓音怔住。
「離東方煜遠點。」南宮幽淡淡的語調從身後傳來。
步風雲愕然，帶著不解的目光回頭，只見南宮幽眼眸清冷，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
南宮幽此時又開口道：「否則你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甚麼意思？」步風雲緩緩問道。
「你對東方家認識多深？」南宮幽反問他。
步風雲思索片刻，答道：「東方家是名門之後，居衡山城商賈之首，三教九流皆有交情，東方墀、東方霖、東方恭、東方煜，四位公子各有才情，無人不知。」
南宮幽歛了歛眸，道：「他們武學如何？」
步風雲側頭想想，答道：「聽聞東方墀武功最高，入衡山派修習，是首座弟子；東方霖愛詩成癡，在餘杭那兒流連忘返；東方恭對政事極有興趣，長年在帝都；東方煜則是交友廣闊，成天搗鼓些花花草草，最不會武功的就他了！」
南宮幽指指屋瓦，道：「此處離地有三層樓之高，若依你所言，東方煜最不會武功，那他如何輕鬆躍上此處？」
「……最不會武功也有可能只會輕功啊！」
「……你是個有武學底子的人，覺察不出異樣嗎？一般人輕功若無練至爐火純青，躍上來屋瓦必有足音，回身翻下也會落地無印，但這兩點在東方煜身上都不存在，只能說他輕功造詣肯定已臻境界，試問，其他呢？」
聞言，步風雲一震，回想相識片段，東方煜似乎從未說過自己有練武學，甚至曾經一同出外遇上盜賊也是左支右絀，而此番行為卻是不合常理，他望向南宮幽，眼中帶著不解。
南宮幽嘆口氣，道：「你看起來思之甚詳，卻沒發現這麼大的事情。也罷，總之，離他遠點便是。」
步風雲道：「喂，你叫我離遠點我就得離嗎？況且我跟他是多年兄弟，也沒說一定要說出自己有武功吧？」
南宮幽清冷目光掃了他一眼，步風雲只覺自己似被女子目光刺穿，眨了眨眼，看著他的反應，女子道：「事不過三。我已提醒你，要不要聽是你的事。夜深了，告辭。」衣袂一甩，瀟灑飛身下樓。
步風雲望著她離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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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4-04-16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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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曲末
晨煙暮靄，群玉苑最深處的廂房琴聲未斷，一曲接過一曲，縈繞衡山城東方。桃花嗖嗖落地無聲，一如既往。
月廓初現，屋瓦上早已靜靜佇立等待的人，南宮幽抱著琴，輕移身形，轉瞬來到。
東方煜見佳人來到，勾唇一笑，晃晃手中提著的酒罈，道：「這是祖上陳釀的美酒，正好配美人，不意快哉！」
南宮幽朝他微微施禮，倚琴端坐，道：「不知東方公子今日想聽甚麼呢？」
東方煜斟好酒，來到她身前不及一步的距離，道：「南宮姑娘是否賞臉，喝一杯？」
南宮幽琉璃色的眸子淡淡的瞧著，絳唇湊上，冰涼的酒杯觸感從唇上傳來，濃香酒氣撲鼻而上，她淺嚐一口，讚道：「劍南春，公子好雅興。」
東方煜笑道：「姑娘識酒，當真意外。至於想聽甚麼曲子，且隨姑娘意。」
南宮幽雙手撫上琴，正欲彈奏，突然一頓，東方煜淺淺的嗓音從頂上傳來，「怎了？」
南宮幽眸色一歛，淡淡道：「舞劍需得配妙曲，曲未揚公子便先試招，會犯大忌的。」
東方煜微微一笑，衣袖一轉，將方才出鞘的長劍收至身後，道：「南宮姑娘好定力，在下唐突了。請。」
南宮幽微仰頭，道：「公子深藏不露，小女子亦感意外。」言罷輕淺奏曲，伶仃作響。
東方煜不再多言，身形挪退一步，同時長劍出袖，挽個劍花飛刺而去，南宮幽眼眸一冷，勾絃一震，琴韻化劍擋下盡數而來的劍氣，雙手同時快速翻動，絃聲嘈嘈，聞者只當山河壯闊，東方煜卻感奔騰劍意橫掃，輕笑出聲，足尖輕點，長劍劃出八方劍式，極致劍意抗衡萬馬奔縱。南宮幽見狀，古箏一轉，硬是將一曲十面埋伏轉成了高山流水，東方煜聞聲一震，旋身而上，避開款款曲水，劍鋒一轉，乍開輕吟迴風，瞬閃來到南宮幽眼前，南宮幽身影晃動，恰恰在劍尖前移形換位，來到東方煜身後五步之遙。
「好身法，姑娘對衡山劍法倒是熟悉。」東方煜背對著她，溫潤嗓音輕聲道出。
「讚謬了，東方公子的衡山三十六路回風落雁劍法倒是爐火純青。只怕已超越了東方墀。」南宮幽溫言答道。
東方煜轉身微笑道：「大哥的造詣我只怕還及不上，不過，這樣就已經夠了。」
南宮幽靜默一陣，道：「公子還有兩天的時間，可得把握好。」
東方煜一愣，旋即笑道：「想來姑娘已經知道我的目的了。只可惜，春色宜人，我卻是無福消受。」
南宮幽淡淡道：「群玉苑的情報蒐羅能力一直都不弱，不過，我比較不明白，為何挑上群玉苑？」
東方煜望向月色，道：「如姑娘所言，群玉苑的實力一向都是隱晦而堅韌，人才輩出，昨日姑娘雅韻試我底線，我便知瞞不住了。其實讓你們知道也是無妨，只是姑娘卻向我那兄弟透露了訊息，這可有點難辦。」
南宮幽道：「看來雲公子腦袋還是很清楚的，提點一下倒是有發現端倪。怎麼，你打算要滅口了嗎？」
東方煜笑道：「滅口？他可是東方煜的兄弟，我何須殺他？不過，為防萬一，姑娘的提議我會考慮。」
南宮幽冷冷道：「挑上群玉苑，傾覆東方家，我都可以當作不知道，但是，傷他，我不會坐視不管。」
東方煜低低一笑，道：「傾覆東方家，姑娘一語點破我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真不知該用甚麼情緒面對。至於步風雲，以他兄弟情重的義氣來說，不會不管，你說，我怎能最後一步敗在他手上呢？姑娘要我放過他，莫不是，動了心念？」
南宮幽淡淡道：「東方家覆滅與否與我無關，但雲公子昨日與我相談甚歡，我將他視為朋友，若公子執意滅口，那只怕往後會是東方煜連同東方家一同消亡。」
東方煜雙指滑過劍身，帶出一襲刺骨劍意，劍刃映折月色，透出冷冽幽光，他道：「南宮姑娘的氣魄我收下了。只是，在行動前，可得先掂量自己實力。若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怕也是難以達成。」他頓了頓，續道：「若我先將妳殺了，只怕還得面對步風雲的質問，他對妳倒是挺上心。要不是我有眼前之事待做，以南宮姑娘的才華，在下也想多多溫存。」
南宮幽不帶情緒的望著他，琴絃雜亂的彈了幾聲，東方煜忽然笑道：「妳心亂了。」言罷神色一變，冷冽殺意更甚之前，一招泉鳴芙蓉劈天裂地而來，衡山五神劍，為衡山派最強的劍法，共有五招，包含泉鳴芙蓉、鶴翔紫蓋、石廩書聲、天柱雲氣、雁迴祝融五招。衡山七十二峰，以芙蓉、紫蓋、石廩、天柱、祝融五峰最高。衡山派劍法之中，也有五路劍法，分別以這五座高峰為名。所謂衡山五神劍乃是一招包一路，在一招之中，包含了一路劍法中數十招的精要，數十招中的精奧之處，融會簡化而入一招，一招之中有攻有守，威力之強，為衡山劍法之冠，是以這五招劍法，合稱衡山五神劍。
南宮幽見狀琴盒翻轉，將自身內勁催至極致，七絃無形劍應心而出，琴音與內力共鳴，群玉苑頓時響徹曲韻，六道琴音連環叩出，一波比一波猛烈，兩方皆是拚上極招，交擊瞬間炸開嗡聲，屋瓦震動，反彈的內勁震得兩人連退數步，石板街上的桃花樹也紛紛落了花雨。
待餘勁化去，只見東方煜手中劍身裂出幾道缺口，南宮幽琴絃皆斷，兩人靜靜佇立，風吹起衣袂。忽然南宮幽髮絲被身後強勁掌風帶起，驚愕之餘瞥眼卻是見到步風雲一掌擊向後背，未及反應下一掌重創，喉頭一甜，一蓬血花噴出，她穩了穩步伐，眸子一冷，道：「你？」
只聽得東方煜輕淺一笑，道：「看來，步風雲已有選擇了。是嗎？」
「放過她。」步風雲低低道。略長的瀏海掩住他此刻面目，叫人看不清情緒。
「這個自然，不過，你這掌有點太過了。」東方煜嘆了口氣。
步風雲沒有答話，南宮幽閉了閉眼，道：「你拿甚麼威脅雲公子？」
東方煜微微一笑，道：「也沒什麼，就是一位讓他掛念許久的女子，只是失散多年，我正巧有那名姑娘的下落，我能保證我不傷及那姑娘，而作為交易，步風雲不得干涉有關東方家的事。」
「…是嗎。你真是，設想周全。」南宮幽輕輕道。
東方煜朝著低頭的步風雲道：「兄弟多年，仍然感謝你這一掌相助，衡山城近日將滿城風雨，念在交情，你還是快些離去吧。那名姑娘在幾月前出現在華山，之後去往何方我便未知。另外，我亦能保證群玉苑安然無恙，相信南宮姑娘對於這樣的結果，應該沒有意見吧。」
步風雲默然轉身，臨走之前，低低一句「抱歉，我有我的苦衷。」身形一晃，掠過群玉苑門廊。
「……她叫甚麼名字。」南宮幽輕淺的開口。
「呵」的一聲，她抬眼正巧對上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東方煜嘴唇無聲吐出幾個字，不意外的看見南宮幽的神情帶著震驚，嘆了口氣，溫言道：「我不知道他下手如此重，實在抱歉，不過，妳就別管東方的家務事了，還是好好療傷吧！」言罷有禮的一揖，輕聲離去。

南宮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廂房的，長長的紫色衣襬拖曳過曲折的迴廊，曳過石階，帶起石板上的落花翻轉，想撥絃，琴絃卻已斷裂，夜風吹得門扉啞啞作響，入喉的劍南春冰冷無味，卻烈得酒意上湧，她透過窗櫺望向月色，眼前越發朦朧，依稀，昏睡前，東方煜那無聲的唇語清晰的映在眼前。
──墨曲。
啊，她都忘了，那個初春花開的季節，在春意盎然的城中，聽風吟竹的院落裡，邂逅了他。
那是，自己當時的名字啊……。

《終》

注：文中所提之地點以笑傲江湖OL衡山城為影射背景及所選用之武學衡山劍法、七絃無形劍為金庸先生之創作。

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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