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无处不在,烧尽他今天新换的鞋袜,贪婪蚕食着他勾起的脚趾,自上而下将他裹成茧,噼里啪啦地发出轻微的爆炸声。他的嘴唇开启又闭合,似是叹息,又非叹息。 rt5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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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累我又坏我一身好衣裳,凝渊。” >a98H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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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人再回应,唯有岩浆急不可耐的沸腾之声,烟雾从他所呼唤的人消失之处腾起,一口剥净他的衣,一口食尽他的肉,一口嚼烂他的骨,连脑髓也不曾放过,他尚未来得及感觉到死亡本身便已死去。料想凝渊也是一样,听他的笑声,他是那么开心,那么等不及化为无物之物。 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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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晴不知道自己会变身成龙是什么原理,大概是脑子里,咔哒一下 ,就那样了。孩提时代他载着凝渊飞遍了佛狱狩猎,作为回报,凝渊总会亲手举起猎物的心肝喂给他。新鲜的血肉对龙身的他来说总是充满诱惑,让他狼吞虎咽得什么也不顾,凝渊就像逗弄一只护食的小狗一样笑着说可别把我的手吃掉了,不然我一定会砍断你一只手爪——可这样你飞起来就不平衡了,也不够好看,我可不希望骑着残疾的家伙飞行啊…… T`46\K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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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谱,吃不掉你的手,你也未必能割下我的手爪,而且以你的性子,就算我没了所有爪子,只要能飞,还是会跨上我的脊背——一条条的反驳随着凝渊的呢喃,条件反射似得闪现在赤晴脑中。 b'f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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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却他吐不出人言去反驳小王子的谬论,只是一味吃啊,吃啊,肉是甜的 ,血是酸的,甘美到他的喉咙里都快长出脑髓去记忆这种幸福了。事实也确实近乎如此,龙的头盖实在太狭窄,把颅脑也憋小了,装不下所有维持拥有人类智能的意识“赤晴”,所以它们的部分功能都被分散在了他的脊髓,好让思维沿着他的脊椎继续运转。也不知是否因为构造差异太大,人身的赤晴和龙身的赤晴拥有大相径庭的性子,一个像白理石,一个像活岩浆,相同的只有他们永在凝渊身侧。 >S5: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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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晴自己不知道为何如此,但也懒得知道,存在就是合理的,就像凝渊对赤晴来说就是合理的,他既无法否决他的存在,又无法干脆吞下这个笑嘻嘻喂食自己的“存在”,一了百了。 dX0A(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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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的赤晴厌恶茹毛饮血,总是把自己尽可能弄得干净利落,一身白衣,鲜少沾火灰。太息公常常笑他这样不像佛狱的孩子。那是个丰满又削瘦的雌性,下眼睫毛耷拉成两滴漆黑的泪,嘴唇鲜红欲滴,但已经谈不上鲜美。赤晴目睹过她与凝渊的幽会,她那身标志性的暗色长裙委顿于地,赤晴恰好踩到了水袖的边缘,弄得那片白色障碍物脏了一块,他低着头查看那块污渍,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L%_#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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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来么?”凝渊就像捧起猎物心肝一般托起太息公胸前滑腻,笑嘻嘻地给他看他的猎物。白花花的肉皮底下应当是厚实的脂肪,然后是红艳艳血肉,肉很甜,血微酸,但人身的赤晴从不喜欢吃这些,他吸收周围生物的生命力就够了。 M: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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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介意与人分享,赤晴。”凝渊眯起那双比血肉颜色还鲜艳的双瞳。真是奇怪,和他打交道总不会忘记他的眼睛,那感觉就像凝视有思维的两道深渊,能从尾椎骨一路寒冷到后脑勺,绕是如此,还残留着吱吱嘎嘎的骨刺穿透皮肤。 _$"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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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会夸你慷慨。”赤晴绕过那片死在地上的衣物靠近凝渊,垂下眼睛查看他的小主人给他的东西。凝渊似乎嫌他动作太慢,冷不防抓起他的胳膊,将他指甲俱剪得很干净的手摁在了上面。 4f~hd-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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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感觉?” %(b`i 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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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感觉,太软了。” Bsw5A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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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晴摇摇头,大概是因为他是卵生的缘故,对着乳房他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喜悦,哺乳动物的体温都很暖,比如凝渊,每次他跨坐上龙身赤晴的后背,硌到他有思维的脊髓,都会让赤晴感到灼热,乃至滚烫的痛苦。 elXY*nt8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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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息公有蛇的体温,凌乱的黑发上还残留着繁琐的钗环步摇,在那里虚假地笑着,仿佛蜡烛照到影壁映出的虚像,对,虚假。佛狱太阴暗,连母体都晦暗不清,所以假的过头,唯有凝渊一个,烧了个通红。 '.oEyZ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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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通,大笑出声,骤然打开凝渊抓住他的手,飘然离去,没再管是否踩到了地上的衣物。 .V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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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最后一次狩猎完成后,赤晴并没有依照往常与凝渊分享杀死猎物的喜悦,而是早早化成白衣少年的样子,找了处空旷的地方歇着恢复体力。 sj003je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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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凝渊已经撕开了猎物的肚腹,熟门熟路地取出了心肝,紫红的浆液染脏了他银光闪闪的臂甲,但他一向从不爱惜任何衣物的。他是魔王子,即使生在贫瘠的佛狱,也会有数不清的铠甲衣饰供他取用。 |_HH[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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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渊依旧笑嘻嘻地捧着这些肮脏的宠物粮食,像给他看女人的乳房或者一杯甜汤一样,不由分说地将它们呈在赤晴面前。血水从他的银甲滴到了赤晴惨白的衣襟上,一滴又一滴,腥膻味熏得少年扭过头去——很快又被扳了回来,直面一塌糊涂的血肉。 yef@V2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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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爱好分享的人,赤晴。” yWu80C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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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会因此而感谢你。” $I!vQ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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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的。” LX4S}Q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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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渊低下头,用犬齿咬了口那肉,带着血水一并含在嘴里,然后靠近赤晴,把肉渡到他嘴里。血腥味在赤晴干燥的口腔里弥散开,占领了所有能占领的领地——肉是甜的,血是酸的,凝渊的舌头灼热柔软,额发搔得人很痒。所有的一切都鲜艳夺目,就像场针对白色的可笑巧合。宣誓着所有做白衣的皮肤底下,都将是鲜红的肉的灾祸,待劫火熄灭,又只余下白的骨。 f&B&!&g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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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拥抱着少年倒在地面上,远看就像一件洁白的绸衣忽然着了火,迅速燃烧,再无可救药。 $@[6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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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不久,佛狱联合封印了他们的异数,魔王子凝渊。 gO4`e(W
那时白衣的少年立在公侯身后,被咒世主黑袍的影子完全笼罩。忽然他向这些大人物低语了些什么,嘴唇开开合合,人们的叹息从密密匝匝的衣袍间飘入那个蜷缩着的寂静的红色影子。 K[PIw}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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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有赤红巨龙飞向魔王子的封印,用自己的身躯将他圈住,裹得比鸡卵还要严丝合缝。 nRN&u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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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结束了正事还要继续,念诵的继续念诵,出力的继续出力,晦暗虚假的皮影戏还要继续下去。 z#GZvB/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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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再无真红色的东西。 $`x4|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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