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26 【鱗魚】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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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8)

樓主發表於: 2015-08-26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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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6 【鱗魚】一念之間

中秋已過，霜寒露重，眉月熹微，無蟬無泣。

一場冷清。

欲星移自龍涎口見過雪山銀燕等人後，行至金雷村外的樹林中，胸有成竹卻心煩意亂。

上一次在這裏，他也是這般心情。

“算天時、用地利、策人和。如此三者方為智者應盡之力。而能不能成事，卻終要看天意。”欲星移記得少年時與那還未成為钜子的青衫少年還算交好時，他這樣說過。不過算不上師兄的教導，而是為了炫耀：“而至今，天還沒有贏過我。”

所以，欲星移一直也不信什麼天意。默蒼離做得到的，欲星移有何做不到。

“哈。但你終究不是我。小心被天意戲弄。”

青奚宣、一步禪空，前世今生、因果輪回。

“钜子，這就是被天意戲弄的感覺嗎？”

這一次還是在這裏，雖少了分對往事的絕望自嘲，卻多了份對前途的未知迷茫。

皆是因為佛國。

緣起緣滅，一念之間，天堂地獄。

老五曾經問他，就不怕他退出後，兄弟反目，被在鱗王面前揭了老底。

他面上說著不懼不怕，心裏還是有幾分疑慮。

好在自己做人失敗，但做魚還算成功。好在鱗王豁達。

想起北冥封宇，欲星移不禁微微翹起嘴角。

玩弄王軀，北冥觴這次倒是說得一點都沒錯，儘管他自己可能都沒想到那麼多。

鱗王詐死之時，浪辰臺上，欲星移坐在鱗王身邊，確實趁機哪都摸了，直到鱗王忍無可忍將他的魔爪按在懷裏。

“師相……”欲星移非常喜歡鱗王這樣喚他，無奈、縱容同時又充滿愛意。

“王。”欲星移低低笑著，反手握住鱗王的手，看著那藍色的鯤鱗。“我都快忘了你的樣子了。”

“師相又妄自菲薄了，師相的記憶力若是這麼差，那其他人都要言帚忘笤了。”

“臣說的話，從不被王相信，看來臣真的是做人失敗。”

“做人失敗不怕，做魚成功就好。”

“《僧只律》有雲，魚的記憶只有一彈指。”

“哈。本王倒確實總是忘記師相博覽群書，巧言善辯。”

“未能讓王將臣牢牢記住，是臣做人失……。”話未盡，鱗王就將一直握著的欲星移的手放至嘴邊，引來欲星移渾身一振，話都說不下去。

“即便到了這種危急關頭，只要有師相在，本王依舊感到安心。”鱗王輕輕啄著欲星移纖長的手指，抬眼望著他。

方才還巧言善辯的欲星移難得地說不出話來，只能紅著耳朵尖歪頭看向別處。

“追隨大智慧，救世廣慈悲。”欲星移突然回過神來，迎面走來一隊不知哪里來的村民。

嗯？大智慧……

欲星移晃了晃頭，甩開那溫暖回憶帶來的臉畔燥熱，清醒後他立刻有了主意。

“我代表雁王而來，求見大智慧。”

*

“三天，三天若取不下苗疆，地門計畫終止。”欲星移手起杯落，周遭環境瞬間一變，無水汪洋與那石桌統統消失，回到方才的樹林。

“拙劣地恫嚇。”

“你大可不必相信。”欲星移轉身背對缺舟，仰頭看向空中皎月。

“潛伏於海境的九算，果然名不虛傳。”

“這語氣，聽起來並不像是誇獎，看來是我做人失敗。”

“期待我們第一次見面。”

“或許，我們不必見面。”

缺舟略有一頓，隨即調轉話鋒：“三天，不管是鱗族師相還是墨家九算，你，欲星移，都會消失。”

“哈。好大的口氣，看來我真是做人失敗。”欲星移回身看向缺舟，橫眉冷目眼下鱗片一閃，身後一陣塵土飛揚。

缺舟卻已不見身影。

*

三天為期，第二天傍晚，中苗鱗三界聯軍在鱗族師相欲星移的帶領下再次沖入地門。

而雁王則被苗疆軍師纏住。

墨家那善挑撥的老五，明智地隔山觀虎鬥，暫未有所動作。

所以雁王也不敢輕易除掉用來挾制凰後的鐵驌求衣。

他們都在等，等是三個一對一，還是欲星移回來變成三對一。

欲星移就是有那牽一發動全身的神力。

“汝之神力不可思。”

缺舟擋在眾人面前，卻誰也不看，只盯著欲星移。

“你們攻入，這裏交我，記住，見到俏如來，第一時間開啟初始力量。”

“是。”憶無心告知欲星移，俏如來臨去前問她要了塊古磷原晶卻不知有何用處。

欲星移卻知道。

“相星九絕，內弼藏隱光。”

不知為何，沒有龍涎口和海境的海氣輔助，闖入地門的欲星移依舊力不可擋。

缺舟千年功體，在欲星移面前卻未能占得太大上風，沉吟一瞬，缺舟拔出文殊：

“汝之慈悲不可議。”

或許菩提尊一事，撼動了欲星移心中僅剩的一點悲天憫人，為他增了佛氣。

“滄海珍瓏。相星九絕，外輔鎮天尊。”

缺舟挽了一個劍花，迎面對上欲星移力破山河的一招，兩人皆是不輕的內傷。

“汝之智慧不可量。”

缺舟劍光一閃，文殊入鞘。

“好說。”

“千年之前，你就從顛倒夢想中參破我們的計畫，是故帶走紫金缽。生生將我們的計畫拖後了千年。汝之智慧，令人喟歎。”

“哈，終究還是沒能預防這場浩劫，依舊算我做人失敗。”這句話自然而然隨口而出，缺舟了然，欲星移卻有些愕然。

“汝之辯才不可說。”

“那就不要說了。”

欲星移平生只愛諷刺，不管是同儕還是自己。他唯一愛辯的物件，只有一人。

不管是他贏時那人無奈的歎息，還是他輸時那人得意地討賞，他只愛和他鬥嘴。

墨家兼愛，佛門大愛，他統統做不到。

他的心太小，除了計謀，就只放得下一人。

但似乎，天意弄人。

千萬劫中，諸佛護臨、菩提不退。

一切都是因緣，一切都是劫數。世世代代的持缽者因背負著沉重巨大的使命而終不能修成正果，這一次，或許會因為百年之前的命中註定而有所改變。即便這變數賠上了菩提尊的性命，還要賠上欲星移一生的愛戀。

自皈依法，智慧如海。

欲星移忽然金光繞身，周身鱗片盡數褪去，唯留下眼下一抹閃耀。

這金光來得詭異，卻不容欲星移細思，執劍當胸刺入缺舟身體。

滄海珍瓏抵不住二人佛力，瞬間化為碎片。

缺舟撫著泊泊流血的胸口，以沾染了自己鮮血的右手，點向欲星移眉間：“缺舟一帆，渡……”

欲星移瞠大雙目，隨後輕歎一聲闔上雙目，“……法海。”

畢竟成佛。

爾時百千萬億的不可思、不可議、不可量、不可說，今時全都化作一聲“阿彌陀佛。”

欲星移沒有說錯，三天之內，破壞了大智慧的計畫。

而大智慧也沒有說錯，此役之後，鱗族師相、墨家老三皆不再。

北冥封宇以海境之主的一身皇氣擊破天門封印，執著三叉戟闖入初祖坐化之地。卻在踏上祭台時愣在原地。

“……師相，本王來接你。”

臺上那人一身淡灰袈裟，頭戴銀質蓮花法冠，背影堅定挺拔。

“欲星移曾經一身驕傲，不求有人能明瞭。現今勘破紅塵世事，心終無所擾。施主請回。”

“師相……”

或許是鱗王的聲音掩不住地顫抖，臺上那人終於微微側身，鬢邊有一抹幽蘭、眼瞼有一絲亮光閃過，稍縱即逝。“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法海。欲星移這個名字，已成過往。”

“欲星移！”鱗王罡氣破體，憤怒異常，“你再說一遍。”

“阿彌陀佛，欲星移已不存於世，鱗王請回。”

“你真要置海境於不顧、置墨家不顧？”

“鱗王文韜武略，勤勉為政，英明神武，沒有師相亦可締造鱗族萬世輝煌；至於墨家，前任钜子早已想讓它重新隱入史潮，沒有九算更可促成此舉。”

“好，好，好。”鱗王三聲好，聽的方才追入的左將軍與右文丞一陣心驚膽寒，他們看到欲星移這副模樣更加目瞪口呆。

“師相……”右文丞跨上一步，被鱗王橫手攔在原地。

“那麼我呢？”

不是“本王”而是“我”。不是鱗王，是北冥封宇。

欲星移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鱗王會用如此悲戚的語氣問出如此尖銳的問題。他想了一陣，緩緩背過頭去，雙手合掌。

“起心動念，無不是罪，無不是業。貧僧之罪業，日後自當盡力償還。阿彌陀佛。”

“欲星移！”

“王，息怒啊。”申玳瑁與午硨磲一左一右架住鱗王，生怕他氣急毀了初祖坐化之地，放出鎮壓的枯髓咒怨。

“好，你好。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還。”鱗王甩開二人，轉身離去。

*

半月後，地門之亂解除，達摩金光塔再次隱世。

十年後，龍涎口被打散成為普通水脈。

三十年後，錦煙霞收到天門來訊，再臨西湖。

五十年後，鱗族遇險，最後關頭，鱗王方才拿出早已收到的錦囊，破解危機。

北冥觴知他父王早就收到了那人的破解之計，卻遲遲沒有看、沒有提，是他父王的不甘、不願、不化，不死心。

但終究那人還是太瞭解他的父王，瞭解他不會以整個海境為代價，逼他現身逼他回來。

他們鬥嘴鬥了整個前半生，又鬥氣鬥了整個後半生。卻終其二人一生，都不復再見。

一百零八年後，鱗王駕崩，傳位於皇太子北冥觴，國葬之時，天門來客手執一錦盒。

北冥觴接過，打開一看隨即合上。

“同父王王軀一同葬入帝陵罷。”

年邁的午硨磲戰戰巍巍地接過，卻不想沒拿穩，錦盒滑落，散落一地的珍珠。

不多不少，一百零八顆。

一百零八年。

欲星移欠的，法海還了。

-完-

[ 此帖被閉目聽花開在2015-10-26 20:4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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