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11 【戬赮】归来何太迟（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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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封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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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12-11 10:0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11 【戬赮】归来何太迟（完结）

管理提醒︰本帖被妃茗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6-02-24)

归来何太迟
“是谁？”
“到底是谁？”
“这个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
龙戬头痛欲裂，抱着头颅倒在地上。一声声问自己，脑海不断响起熟悉的话语和呼唤。
“师父，小赮喜欢你！”
“小赮是谁？”
“师父——你的字真好看——赮儿永远不可能像师父这么厉害！”
“赮儿又是谁？”
“师父，即念即觉，一生一重是什么意思？”
“即念即觉，一生一重——”
龙戬喃喃自语，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却在最后被一阵黑色的气息阻隔。强烈的刺痛从脑海传来，龙戬终是忍不住凄厉的痛呼出声。激烈的疼痛让龙戬紧紧抱着头，不断翻滚着，银蓝色的战甲被泥土沾染而肮脏不堪。
“啊啊——”
“想不起来。”
“我想不起来。”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
“为什么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疼痛难忍，声声质问，却不知为何湿了眼眶。红色的泪夺眶而出，将俊美的脸，雪白的发染成一片血红，凄厉又恐怖。
“为什么——”
没了声响，受尽痛楚折磨的人已无气息。死了吗？解脱了吗？对他来说，或许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曾经霸气不可一世，曾经风华绝世无双。繁华落幕之后，辗转沦入魔考，谁能救他？谁可救他？苍天无语！只降下狂风暴雨将落魄的人吞噬，冷眼看着这凄惨的一幕。

妖市皇家大殿上，一个身影坐在皇位上。银蓝色战甲裹身，将他衬托的霸气非凡，却莫名多了几分悲伤的气息。
他的眼神太过冰冷，冰冷的几乎没有任何温度。淡金色的眼眸深藏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莫名悲伤。
他曾是妖市的顾命大臣蚁裳顾命龙戬。
他曾是霸气不可一世的深海主宰。
他曾是受妖市百姓爱戴的妖市君王。
可如今他是谁？
失去的还可以回来吗？
遗忘的还可以记起吗？
过去还能再重来吗？
无人知晓——
究竟命运还要如何摆弄他的人生？荒唐又可笑的一笔落下，只待繁华落幕一夕消亡。
“回禀圣上，苦境僧者赮毕钵罗求见。”
卫兵的通报惊醒了失神的人，看了看周遭空无一人的大殿，毫无感情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赮毕钵罗？没听过的名字，从苦境来到妖市到底有什么图谋？”
“将他押入牢房，就说我在那里接见他。”
“是！”
通报的卫兵退走，大殿登时又变的无比冷寂。那人明明坐在那里，却似乎与空气融为一体般湮没生息。紧闭着眼眸，又陷入了无喜无悲的心境之中。

地牢内，赮毕钵罗盘膝而坐等待着龙戬的到来。蹙起的眉目带着担忧与疑惑。
“师父为何说要在地牢与我相见？我不在妖市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赮毕钵罗自言自语的问到，却是更加忧虑。自从回到妖市就发现妖市比以往冷清了许多，大街上随处可见黑雾弥漫，像是被魔气笼罩。
一阵脚步声传来，龙戬出现在牢房门口。毫无感情的眼眸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赮毕钵罗，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师父，赮儿按照约定回来了。”
赮毕钵罗在看到龙戬的瞬间，激动的站了起来。眼中带着深深的思念和欢喜，隔着牢门望着龙戬。
“谁是你师父？我从未有过徒弟。你这攀交情的手段也太拙劣了点儿。”
冰冷的话语让赮毕钵罗的心跌落谷底，欢喜的表情瞬间碎裂。
“师父，我是赮儿啊，你不记得了吗？”
带着急切的口吻试图唤醒龙戬的记忆，却在见到龙戬冰冷的眼神后内心抽疼。
“师父，赮儿与你约定三年后回归妖市。你还记得吗？”
“胡言乱语！说，你来妖市究竟有什么目的？”
龙戬眉头轻皱，已是有些不耐烦。
“师父，我——”
面对已经将他遗忘的龙戬，赮毕钵罗不知该如何因应。
“来人，将他带出来，我要亲自审问。”
眼中闪着红色的妖异光芒，冰冷的话语中带着丝丝嗜血的味道。
赮毕钵罗被牢狱里的守卫带出牢房，用特殊材质做成的链锁锁住双手，呈大字型吊在审讯室的铁架上。
想知道龙戬究竟忘却了什么，怎样才能将他记忆唤回。怀着想要将事情弄清楚的心思，赮毕钵罗没有反抗。铤而走险将计就计，试图去了解龙戬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坐在宽大的软椅上，龙戬闭上眼睛自始至终没有去看这一幕。待守卫动作完毕才慵懒的睁开双眼，冷冽的眼中有着丝丝血气蔓延。抬起衣袖一道气劲打出，封住赮毕钵罗的功力，此刻的赮与常人无异。
龙戬的动作让赮内心带着一丝慌乱，失了功力对他来说极为不利。注意到龙戬眼中的闪烁的红色气息，显示他似乎已经入魔。龙赮震惊又心痛，但此时别无他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赮毕钵罗是吗？你从苦境来到妖市究竟有何目的？”
毫无感情的话语冰冷的似乎能将人冻伤。赮不禁想起龙戬昔日的温润，脸上时常带着能将人融化般的温柔笑容，不禁红了眼眶。
“师父——”
“啪——”
一声清脆的鞭声响起，龙赮胸前的衣衫破碎。一条长长的血痕滑过白皙的胸膛，血肉翻飞间触目惊心。
“嗯——”
沾了盐水的皮鞭抽在身上，伤口火辣辣的疼，功力被封的赮极为痛苦。隐忍着不让自己惨叫出声，泪水模糊了双眼，已无法看清坐在对面的那个人。那个从小爱护着他的师父，此刻手持长鞭，冰冷的眼眸倒映着他的惨状。
“说！”
咬着下唇，赮倔强的开口呼唤。
“师父——我——”
“啪啪——”
又是数声鞭响，没有丝毫留情，一鞭比一鞭更加惨烈。长鞭造成的创伤几乎将赮的胸膛整个覆盖，一片血肉模糊中，血液流淌着将胸部以下的白色的衣裤染成一片刺目的殷红。
“我对你的耐心有限。”
面无表情的望着胸前一片血红的赮，浓烈的血腥味道让龙戬眼中红光躁动。一股嗜血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在整个牢房内蔓延着。
“我——是——赮儿”
赮断断续续的低声说，疼的几乎发不出声响。然而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是那人冰冷嗜血的话语。龙赮心如刀割，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明日将他千刀万剐，血肉赏给葬魂家的那群狗。”
“是——”
守卫有些惊怕的望着龙戬，哆嗦着回答。
起身来到龙赮身前，伸出手在他胸前的血肉上用力一抹，疼的赮脸色惨白扭曲，忍不住的低声惨叫。
“啊——”
将带血的手掌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后将满手血腥在赮未沾染血色的衣衫上擦了擦。
“血肉的味道不错，便宜葬魂家的那群下贱的野狗了。”
在赮悲伤的眼神中转身离去，银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牢房门口。
“师父——啊——”
赮长啸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心悲痛的人低垂着头颅，凌乱的红色长发盖住脸庞。手上的锁链支撑着不让他倒下，在手腕摩擦出血红的痕迹。
“师父——师父——”
嘶哑又模糊的低声呢喃着，赮身心中在苦痛中煎熬，一丝丝绝望从心底滋生。
“师父——我是赮儿啊——”
抵抗不住身心疼痛带来的眩晕感觉，龙赮终是陷入了昏迷。

妖市大殿之上，龙戬右手支撑着头颅斜靠在皇位上。紧闭着双眼，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没回过寝宫休息。不管日夜只是守着这张皇座，其实他并不喜欢这张皇位，但不知为何就是放不下。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到底在等待着什么呢？

“师父，小赮喜欢你。”
一道稚气的声音回荡在梦中，朦胧又模糊，带来了一丝温暖之意。
“师父，赮儿也可以学写字吗？”
“赮儿天赋异禀，为师定倾囊相授。”
........
“师父，呜呜——”
委屈的稚嫩哭声，在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混合着温暖的声音下止歇。。
“我知道你在那里，什么都不必问，你要自己用心找答案。因为很多时候，人的心意会随着不同人事物的演变而产生不同的说词。不是心有变，而恰恰是要掩饰住最真的心意，不让其他人介入破坏。”
........
长案在前，抓着童稚的小手在纸上书写着。即念即觉，一生一重。
“师父写字真好看。”
“写字要静心，方能把意念传达在字上。”
“师父，那即念即觉，一生一重是什么意思？”
........
即念即觉，一生一重——
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

募然睁开双眼，龙戬神色有些许混乱，眨眼间又恢复了平日里冷冽的神色。深邃的淡金色眼眸，暗流涌动，似乎与平日里又有些不同。
“赮儿——”
不知不觉脱口而出，龙戬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梦里模糊的声响，却是怎么也拼凑不出记忆的全貌。
“这是梦吗？从我有意识以来就不曾有过梦，现在为何——”
“难道是因为他？”

睁开疲惫的双眼，痛楚的感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蔓延全身，龙赮低哼出声。
双腿已无法站立，双手因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已经麻木，手腕被锁链勒的血肉模糊。没有了功力的赮只是普通人，难以承受这样的酷刑折磨，只能靠着坚韧的意志支撑着。
一阵锁链声响起，赮抬起头看见牢里的守卫将他的铁链往下放了一截，让他能坐在地上。
守卫手里捧着一碗水凑到赮的嘴边，带着同情又可怜的神情。
龙赮张开干裂的嘴唇喝了口水，感激的望着这位好心的守卫，坐在地上比吊着好受太多。
“多谢！”
“哎，不用说谢，你也挺可怜的。”
守卫大哥从身后的篮子里拿出一些饭菜，盛在勺子里放在赮嘴边。
“吃吧。”
赮艰难的张开嘴巴一口一口吃着饭菜，心里满是感激，被封印了功力的他没有丝毫力气，只能吃些饭菜来恢复气力。胸前皮开肉绽无一丝完好，血液凝固成一片暗红之色。呼吸之间，疼痛难忍。
“圣上其实不是坏人，他为了妖市征战葬魂家族，解救妖市于水深火热之中。刚打败葬魂家族，圣上正四处捉拿余孽。你这时候来妖市，让人难免怀疑你的居心。哎，你也真是怪倒霉的。”
守卫叹息一声，带着同情的口吻说着。
“妖市居然发生了如此变故？那师父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自从圣上收复妖市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不会胡乱杀人，但没有了以前的和气。总是流露出让人害怕的眼神。”
“你能告诉我，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大概是从陆淑将军，饮风月将军他们被葬魂家族残忍杀害之后。妖市沦陷在葬魂家族的魔爪下。他们四处屠杀妖市百姓，更用妖市百姓的血来练邪功。在讨伐葬魂家族的过程中，圣上数次差点丢了性命。”
“怎么会如此？”|
喃喃自语，赮震惊又痛苦。他离开妖市这三年，师父和妖市居然受到如此磨难，而他却没有收到丝毫风声。
“师父——”
“是啊，每次都是惊险万分。尤其是那一次，圣上集结妖市那些被葬魂家族残害的几个部族，共同对付葬魂家族，却被这些家族背叛。圣上差点死于非命，最后被人救走，但被谁救走我也不知道。圣上回来之后单枪匹马大杀四方，将那些背叛的部族消灭了个干净，把葬魂家族几个头目废去武功断去手脚，像狗一样关在笼子里饲养。将那些企图对妖市不利的人杀死，剁成肉酱逼着葬魂家的人吃下去。”
“师父——”
龙赮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
“小兄弟，你不要再叫圣上师父了。我只听说过圣上有一位流浪在外的侄子，是圣上认定的继承人。哪里听说有什么徒弟？你得罪了圣上，他已经下令把你杀了喂葬魂家圈养的那几个人。”
“哎，你说这皇子也真是，妖市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还在外流浪未归。这圣上也实在辛苦。”
无心之语引动赮内心深埋的懊悔与愧疚。低下的头颅，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我看你不像坏人，怪可怜的。”
“哎——”
守卫收拾碗筷起身离开，留下赮毕钵罗在冰冷的刑房独自愧悔，心痛的无法自拔。
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
“师父，难道真的太迟了吗？”

[ 此帖被紫陌封塵在2015-12-11 13:4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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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5-12-11 10: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阴暗冰冷的刑房内，无数残留着暗红色血迹的刑具，在昏黄的灯火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被锁链吊着双手的人盘膝而坐，低垂的头颅微微耸动着。手腕被铁链摩擦的血肉模糊，流出的血液将锁链染成紫黑色。
此刻的赮毕钵罗看上去虚弱又凄惨，隐藏在阴影下的面目满是痛苦又倔强的神色。
“师父——师父——”
意识逐渐模糊下的低声呢喃，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呼唤龙戬，赮毕钵罗努力不让自己陷入昏迷。精致的小脸苍白的毫无血色，额头汗滴滑落，下唇被咬的血肉模糊。
龙戬在赮胸前留下的鞭伤夹带着丝丝魔气，到了夜晚竟不断腐蚀着他的血肉，如被蚁鼠寸寸啃咬让他痛苦万分。
昔日疼爱自己的师父在身上留下如此伤势，对于赮来说心里的伤痛比肉体的伤痛更甚。然而最让他痛苦的是龙戬经历种种背叛和劫难而导致入魔，他却没有在他身边为他分担。
身陷囹圄，功体被锁，让他不禁想起过往的经历。彼时龙戬被沉入亡海，他一心为龙戬报仇，却被人背叛而深陷牢笼。那时的他时常被酷刑折磨，长达数年之久，满腔仇恨无处宣泄。最重要的师父被人害死，却无法报仇，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
“至少——师父——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意识混沌中自言自语的安慰，并没有让他好受多少。苦撑到了极限，还是身不由己陷入了昏迷。胸前伤口处，本已凝固呈暗红色的血肉在黑色魔气刺激下蠕动着，溢出一丝丝鲜红，最后汇成一滴滴血液蜿蜒流下。
伸手将昏迷之人的下巴轻轻抬起，龙戬冰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和疑惑。
赮倔强的小脸精致而瘦弱，干裂的下唇血肉模糊，残留着浅浅的齿痕。紧皱的眉头似乎含着化不开的愁苦，双目紧闭睫毛纤长。龙戬记得他有双暗红色的瞳孔，含着眼泪的时候异常夺目，让自己内心涌出一股隐隐的兴奋和躁动。
浓重的血腥味道传入鼻腔，刺激的龙戬眼中红芒闪动，一股嗜血的冲动从心底闇闇升起。
浓黑魔气缠绕着赮毕钵罗，将他腾空拉起面对着龙戬，血红的胸膛在火光映照下更加触目惊心。
刺目的血红让龙戬控制不住的将他搂在怀里，伸出舌尖舔舐那片血红。丝丝血芒从眼中溢出钻入赮的血肉中将残留其中的魔气尽数带出，龙戬并不喜欢魔气的味道，甚至很厌恶。但讽刺的是此时他全身浸染在魔气之中。
腥甜的血腥味道在唇舌间蔓延开来，让他刹时间恢复了冷静。
松开赮毕钵罗抹去唇上血色，龙戬疑惑自己为何会喜欢上血液的味道，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他虽然喜欢血，但仅仅只是因为血液带来的感官刺激，并没有服食的冲动。
“难道又是因为他？”
龙戬眼睛微闭，冰冷的眼神盯着赮隐含着疑惑。
为什么这个人竟能影响他做出以往从未有过的举动？
先是有了梦境，现在又有了嗜血的冲动，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赮毕钵罗——”

“赮儿——”
亲昵的称谓下意识脱口而出之际，突然脑中脉络被一股阴暗的气息笼罩侵蚀，剧烈的刺痛从脑部传来。
“啊——”
龙戬抱着头一声痛呼，紧皱的眉间煞气凝聚。一股强烈的躁怒之意募然升起，亘古魔气从周身溢出。此时的龙戬如魔神降临，冰冷嗜血，周身笼罩着浓重的黑雾，红色的火焰在眼中跃动。
“我杀了你！”
龙戬大喝一声，目光凛冽无比，五指成爪用力刺入赮毕钵罗胸口。
“啊——”
被剧烈的噬心疼痛唤醒，赮惨呼出声。睁开的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泪水模糊了双眼。
龙戬的手继续刺入身体然后抓住了他的心脏。
心脏被龙戬的手紧紧撰住，窒息般的痛苦让赮几乎灵魂出窍。
“——我是赮儿啊——师父”
虚弱的呼唤龙戬，赮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当初如果不是师父不忍杀我将我救下，赮儿早已不在人世。赮儿的命是师父救的，如今还给师父也好。”
此刻心中所想，竟是解脱。
温热的心脏紧紧抓在手中，龙戬能感受到它急促而艰难的跳着，那是生命的律动。
脑海中一股黑暗的意念催促着龙戬将它扯出赮的身体，但心底竟莫名其妙生出一股抗拒之力让他下不了手。
僵持了片刻，一道温暖的气息从手中传来，然后缓缓流进他的身体，让他已经沉寂的心脏募然跳动了一下。
“亚父，不要伤害赮儿——”
温润的声音带着悲痛传入龙戬的脑海，一股圣气将脑中黑暗的气息笼罩，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赮儿——”
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将血淋淋的手从赮的胸口抽出，龙戬的神色渐趋平静。
望着奄奄一息的赮，龙戬思索了一阵。伸出手将体内真气渡向他的伤处替他治疗，澎湃的真气将赮笼罩其中，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
“来人，将他带回我的寝宫。”
“是！”
守在牢外的守卫被里面的动静惊吓的心跳不止，此刻却是松了一口气。

龙戬一步一步回到妖市大殿。手臂上的血沿着衣袖一滴一滴坠落在石板上，在黑暗中绽放出血红的花朵。
坐在皇位上，龙戬目光阴沉的望着血红的手臂，脑海里不断回想起那句模糊的温润话语。
“亚父，不要伤害赮儿。”
“亚父？赮儿？他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
龙戬闭上眼睛思索着，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上的龙头，发出咚咚的声响。

年少的赮站在妖湖边，伸着脖子向湖里张望。龙戬走到他身后，温柔的询问。
“小赮，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师父。”
“既然那个师父掉进了湖底，你怎么不救他出来，而只是看着他？”
“师父，你说想真正看见一个人，必须是这个人不在眼前，但你却能在眼里一点一滴出现他的样子。这样才是真正的看见。刚才我在湖面上已经看见师父的摸样了。”
“哦，那湖面上的师父跟你眼前的师父有什么不同吗？”
“湖面上的师父多了小赮的倒影，赮儿很是喜欢。”
“如果你只是记得你想记住的，那么总有一天你，眼前的真实会变得模糊，直到让你认不清了。”
龙戬轻柔的摸了摸赮头顶。
.......
“记住与师父的约定，三年之后，无论如何，青鸟都要回巢。”
“徒儿明白，师父自己也要保重。”
“你也保重。”
渐远的海岸线将惜别的两人分割开来。
离情依依，满怀不舍，龙戬留恋的目送赮毕钵罗离开妖市。
赮站在船头望着龙戬，直到再也看不见岸上的身影才舍得移开目光。
.......
“赮儿会救出跌落湖底的师父！赮儿会陪在师父身边，不会再离开了。”
“师父原谅赮儿好吗？”
呢喃中带着恳求的轻语从昏迷不醒的赮口中逸出，让准备离开的龙戬停下了脚步。
赮紧皱着眉头神色慌乱，似乎是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梦。手指用力骨节泛白，紧紧揪着身上的被子。
收复妖市之后龙戬就再也没有来过寝宫休息，平日里都是在大殿。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他一直有些不明白，明明对妖市皇位深恶痛绝，尤其是在那几个被他救过的妖市部族背叛之后，心里却依旧想要守护那个位置。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
有时他的意识里会隐约见到一只模糊的青鸟影子，向他传达着一种异常模糊的讯息。
那似乎是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和谁的约定？
每次勉力回想就会头痛欲裂，烦躁不已。
望着身受重伤躺在床上的赮，龙戬不知在想什么。踏入许久不曾来过的寝殿，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龙戬对赮是有杀意的，屡次挑动他的心绪，让他脑海里升起一股杀人的冲动。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影响的感觉，就像那个赐给他力量的人魔息，令他厌恶。有了力量固然很好，但却时常不能控制自身陷入杀戮渴望。对他来说残酷杀戮是用在敌人身上，而不是对身边人。当力量变成无区别杀戮的工具时，人就会变成力量的傀儡，可笑又讽刺的活着。
没有过往，无情无欲，此刻对龙戬来说什么都已不重要。但支撑他活着走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龙戬所保护的妖市，谁也不能破坏。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收复妖市，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曾这样说过，为了力量他不惜出卖灵魂，也要将觊觎妖市之人屠戮殆尽。
藏魂家族那群老鼠头目死了就太便宜了他们，他要他们活着，生不如死像狗一样活着。

“赮儿，如果有一天为师变的十恶不赦，你会怎么做？”
“师父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那万一呢？”
“我不会伤害师父的！”
“你会！因为我要你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人若变坏就会伤害无辜的人，给别人带来痛苦。如果我这样做了自己也会心中愧悔，赮儿可愿助师父解脱？”

“不，赮儿不会伤害师父！”
赮从梦中惊醒，募然睁开的双眼满是痛苦与惊慌，随即便看见站在床边的龙戬。
“师父……”
情不自禁唤出口，赮还沉浸在梦里的余劲当中。伸出手去拉龙戬的衣袖，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明明就在眼前，却是咫尺天涯。伸出的手臂滞留在半空，满心的悲凉无助，望着浑身冰冷的龙戬恍如隔世。
“你为什么会来妖市？”
龙戬开口打破了沉默。
“因为与一个人的约定，我们约定好三年后我必须回归妖市，陪在他身边。”
殷切的眼睛望着龙戬的神色，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你想留在妖市？”
“我想留在你身边。”
眼睛微眯，龙戬目光带着冰冷与探究，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不需要。”
“伤好之后就离开吧。留在我身边很危险，我随时可能会杀了你，就像昨天。”
龙戬抬起右手臂指着赮心脏的位置。睥睨的神色带着丝丝冰冷与嘲弄。
话语落下，拂袖离去。
赮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愈发坚定。
“师父，赮儿一定会将你拉回来！”

奔波了数日的龙戬顺利擒获了不少背叛家族的余孽，过程中亦杀了一些人。浓重的血腥味道将他包裹，让他看起来更加嗜血可怕，冰冷的眼睛里弥漫着血红之色。
这几日他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几乎忘记了赮毕钵罗的存在。等他回到大殿才想起好像有那么一个人说过要留在他身边。
“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没有想太多，龙戬并不关心赮的去留。斜靠着坐在龙椅上，疲累的闭上眼睛休憩。
一阵浓黑的魔气在他面前蔓延开来，魔气之中一个黑色身影冷傲的望着他。
“魔息大帝，你来此所为何事？”
没有睁开眼睛，龙戬平静而冷淡的说。那浓重的魔气令人厌恶的味道，只可能是魔息这个老妖物。
“龙戬，对待赋予你力量的人，你就这个态度吗？”
魔息面上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
“所谓的赋予不过是以物易物的交换罢了，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话虽如此，但如今你也是九轮天的一员，同盟之谊还是有的——”
“说吧，你来此有什么目的。”
龙戬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听说苦境来人了。”
一挥手凭空出现了一张华丽的座椅，魔息惬意的坐了上去。
“哈，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睁开眼睛，龙戬嘴角轻微扬嗤笑一声。
“他现在在哪里？”
“离开了。”
“你没杀了他？”
魔息盯着龙戬的眼睛，心里有些微怒意。
“我为何要杀了他？”
龙戬看似很疑惑的问到。
从龙戬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丝毫情绪的波动，魔息放下心里的戒备。
“九轮天赋于我们的使命，是为将来的九轮天降世做下准备，到时候第一个要征讨的就是苦境。你说他还能活着吗？”
“这与我何干？”
“呵呵呵，龙戬你依旧如此倔强。不过无所谓，我会将他抓起来带到你的面前，我很好奇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冷笑着离去，魔息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趣味。
“哈，这次我会杀了他！”
眼神凛冽，低沉的话语带着一丝阴狠，龙戬讨厌别人来威胁他。
“用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来威胁我，魔息你到底在想什么？”
闭上眼睛，龙戬嘲讽的笑了笑。

妖湖岸边，赮席地而坐。试图冲破体内龙戬留下的禁制恢复功体。尝试了多次，小有成效，一股温暖的气息流淌在体内，帮他恢复伤势助他恢复功力。
赮知道那是侠菩提的灵气在助他，心中异常感激。
“哥，谢谢你。我知道是你在我身边帮助我。”
因为禁制中带有魔气，不断阻碍灵气的运作，是以功体并不能完全恢复。
满头大汗淋漓，赮站起身靠近湖畔准备清洗一番。冰凉的湖水洒在脸上，让他有些疲累的神志清醒了一些。水中波纹平息倒映着的身影，让他感怀之下出了神，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
“师父——”
在他出神之际，一道黑色掌气向他逼近。
“找到你了！”
回神急挡却是已经来不及，掌气袭身将他击入湖中。一道黑色的魔气将他禁锢，魔息大帝得意大笑。
“哈哈——”
“暗掌偷袭，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赮用力挣扎着，眉目含怒嗤笑的看着偷袭他的魔息。
“你该感谢我。我可是要带你去找龙戬——”
魔息靠近赮，在他身上嗅了嗅。
“原来你就是龙霞的弟弟呀。难怪身上带着一股和龙霞一样令人厌恶的味道。”
“你想怎样？”
怒目而视，赮的眼中利芒显露。
“我想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呀，我可是好心。”
“哼——”
赮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闭目养神却是没有了丝毫睡意，龙戬有些气恼。魔息的打扰和临走的话语，让他体内杀气满溢。
此时魔息提着被禁锢的赮毕钵罗来到大殿，望着龙戬得意的一笑。
“我将他带来了，你可随意处置——”
话语未落只见龙戬眼红血气大盛，一掌拍向赮毕钵罗。澎湃掌气袭身，赮身如断线纸鸢撞在大殿的柱子，上然后轰然落地。
魔息惊讶的望了一眼满身杀气的龙戬，满意的点头。
“龙戬，你果然无情。他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他——哈哈哈”
得意的大笑着离开，魔息觉得趣味极了。
仰面倒在地上，赮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沿着嘴角一股一股流下，将他红色发丝侵染的更加鲜艳夺目。瘦弱精致的脸庞在血色映照下，呈现一片死灰之色，仿佛下一刻就会魂归天地。龙戬出手太快，令人反应不及，倾刻之间，赮已经意识混沌，脑中一片空白，麻木的面上无悲无忧。
盈着满身血红杀气，龙戬走到赮的身边。抱起重伤垂死的他向寝殿走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惶，让他加快了脚步，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寝殿。
将赮放在床榻上，龙戬一把扯下赮胸前的衣衫，运起全身真气按在黑色的掌印之上，修复赮的创伤。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一滴滴滚烫的眼泪落在手背上。
“我这是怎么了？”
龙戬疑惑的问自己，泪流满面，却不知悲从何来。

龙戬那一掌，让赮心腹受创。不仅打散了禁锢他的魔气，还解开了赮体内功体的封印。在菩提圣气和龙戬的施救下，赮很快恢复过来。身体还需休养，但已行走无碍。
从大殿归来的赮脸上却是愁丝满布。从他醒来就不曾见到过龙戬，照顾他的侍从也都是守口如瓶，无奈只好待伤势好转亲自去找龙戬，却被告知他不在殿内。赮失望离开漫无目的的乱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后花园。
这里花草繁盛，景色优美。以前龙戬未入魔的时候他也来过数次，却只是路过。如今细细观赏竟是不曾感受过的心旷神怡。景色如旧，可师父他为什么——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心中酸楚，无处宣泄。赮一时悲伤难抑——

细微脚步声响起，龙戬出现在赮身边。
“你找我？”
赮按下心中的激动情绪，轻轻点头。
“你还要留在妖市吗？”
“是。”
坚定的话语让龙戬心绪微动。靠近赮望着他如红色琉璃的眼眸，冰冷的问道。
“如果我要你入魔，与我一同沉沦，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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