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3 【梵海】拂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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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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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

樓主發表於: 2016-09-03 18:4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9.03 【梵海】拂指

自天佛原乡出来之后，一页书就甚少走跳江湖了。
　　相比于总陷在江湖中脱不了身的莲叶二人，佛修者总是有更多的时间沉浸于修行之中。
　　只不过......
　　一页书垂目，静静看着面前只剩下半截的信。信封上的字迹于他而言熟悉却又陌生，入魔之时的记忆虽历历在目，可之后回忆起来时，却总好像缺了点什么，像是隔着一层纱幔触摸着心脏。
　　涩然的鲜活感。
　　略城式微之后，惜夫人并着啸日猋玉倾欢两人一同退隐，江湖中已然少有他们的消息。不过前两日，惜夫人却辗转找到他，将这封残信交于他手中。
　　
　　“我曾在兄长书房中找到许多未曾寄出的书信。”
　　“这一封，”惜夫人的视线落在信封上，微微笑了起来，“这一封信，却与那些不同。”她抬起头，看着面色端庄的佛者，“这是我在书房中的炭盆里找到的，不知怎么的没有烧尽，我就将它拾了出来。”
　　她话风一转，面色又归于淡然，“虽然信封上写着，这是兄长写予白尘子的。不过，读了内容之后，我想，也许这未烧尽的半封，是该交于大师的。”
　　
　　擎海潮！
　　白羽织成的大髦翻滚起伏，而后才是这三字代表之人的面容，峰眉星目，一看就是个特别孤高奇怪的人。随这人形象浮现在宝象庄严的佛者眼前的，则是那个不忍回顾的自己，乌发黑袍，一看就不像是个正经和尚。
　　一页书想了许久，终还是伸出手，将残破的信纸从信封中抽了出来。火舌曾缓慢卷上这些白纸的边角，舔舐其上铁画银钩的字迹，最后却又莫名剩下这些许。
　　他将信纸一张张小心的揭开，不欲再让其有所破损，然后将它们摊在他面前的矮桌上。
　　惜夫人说这信是擎海潮写给白尘子的，确实。
　　
　　“......
　　好友，此事我是无颜说与惜夫小妹了。千钟少与老破碗又实在不适合说这些话，是以只好与你浅谈一番，以解我心结。
　　......
　　我与他结识于海天之决，最初虽觉此人蛮横无理，不可理喻。可之后，随着种种因缘巧合，我不得不与他又有诸多交集。这时吾才惊觉，此人虽入魔，但一颗热枕之心却不曾失去，谦谦君子之气亦未曾丢失，虽有种种不好，却比江湖上的其他人顺眼许多。
　　你说得对，擎海潮从来就是个不讲理的人。”
　　
　　一页书的视线在“蛮横无理，不可理喻”八字上徘徊甚久，却又不知晓自己究竟为何如此在意。限于记忆中的感情好像随时要翻起波澜，不过，也就只是好像一般。
　　他收敛心绪，再接着往后看下去。
　　下一页被火舌咬得更严重些，只剩下一两句不解其意的话语，一页书也不在乎，径直往下读下去。
　　
　　“在云鼓雷峰之时，我与那群臭和尚立下战约。这人从山上下来时，竟问我，为何替他约定一月之期。他问的认真，弄得我一时也不能分辨，究竟是他平日也是如此，身上还带着重伤就与人立时相斗。还是......还是，确实是少有人替他考虑过什么，他才如此不解旁人的用意。
　　要我说，这种事情，若是点破，也就太过于尴尬了。若是在场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担心他的素贤人，将这种种算计说与他听，这人恐怕会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虽然......此时他的表现也是相差不多就是了。若是好友你曾见他这般样子，也许会笑着打趣，我也是这样。我猜的对不对？不过我可不像一页书，雪萧不仅有老酒虫老破碗这两个肝胆相照的挚友，还有你这样的知心之人......”
　　
　　信写到这里，笔锋突然消了，像是执笔之人沉默了许久，才将最后一笔写完。一页书翻到下一页看了看，此页最后一字与下一页的字迹差别很大，以他对擎海潮的了解，这两张虽然都是他所书，不过时间可能相差许久。
　　他去做什么了吗？
　　一页书对擎海潮挚友之事知之甚少，只不过，到了他真与他熟识之时，却是不见他身边有什么人了。他微微敛眉，很快又将这些思索抛之脑后，沉心于下一张信纸之中。
　　
　　“云鼓雷峰。佛首帝如来。
　　哈！我早该知道，擎海潮啊擎海潮，北海鲸啊北海鲸！他们两人都是当世佛道魁首的人物，连带不久之前出现而又陨落的佛皇，确实应该是熟识的。或者说，他们也确确实实该是挚友的。
　　我平生自诩聪明绝顶，却不曾在意到一页书听到‘开宗明卷’时的不自然......
　　好友啊，擎海潮非是敢做不敢为之辈！
　　只是情愈炙，心中牵绊考虑就会越多......往事种种，皆是锥心之问，让我无法往前一步，亦不能向他挑明。
　　一页书在雷锋考验第二场时，脱口而出的那句‘好友’，我原本只是认为这人是为了气一气那个无惑僧老！
　　哪知......！？！
　　哈！”
　　
　　这一页的字迹到这里就没了踪迹。
　　一页书皱眉，入魔时发生的种种，他都一一记得清楚，虽然不知那时心性逻辑是何，不过事情发展，他倒还是记得清楚的。
　　如擎海潮所言，那次是他首次唤他“好友”。虽然一页书并不记得那时自己是出于何种理由脱口而出，不过他却是知晓，擎海潮并未因他改变称呼而错愕吃惊。
　　好像是他们两人确实是如此身份一般。
　　那时......只是为了气一气无惑僧老吗？
　一页书垂眸默问自己。
　　不。
　　那时不过是率性而为罢了。
　　至于雷锋的“开宗明卷”却是一直都是帝如来在镇守，一页书思前想后，却也无法想清楚，为何这四个字对于那时的自己，以及留下信件时的擎海潮是如此重要。竟因此而在心湖之中产生层层波澜而无可自持。
　　他顺着记忆追思，回想起来的却是那时擎海潮百般哄骗他喝药的样子。
　　此时再回看，那个时候他的演技也是假得惊人，而那时会被他这拙劣演技骗过的自己，也是......
　　擎海潮猛然翻下山崖去追解药的样子又猛然浮现在一页书脑海。
　　他嘴边牵起一抹苦笑，那时自己是个痴的，而这一个骗过他的，难道不也是个痴的么？
　　一页书喟叹一声，又翻了一页，顺着焦黑的印记再往下看下去。
　　
　　“.......我只敬他是泱泱佛者气度。可，一页书再唤我‘好友’时，帝如来错愕的面容，却是我一直无法忘怀的。
　　他气的可能一直都不是无惑僧老，而是曾经的挚友也针对于他。
　　虽并未有人说过什么，我却觉得，这个‘好友’之名乃是偷过来一般！
　　我......我并非是不想他解除魔化，恢复原样。
　　好友，你应是知我的。
　　擎海潮非是那般气度之人，只是......哎........
　　你知我未曾与修者相交过，我也懒得同那些迂腐拘泥约束自己的人来往，有打过交道的和尚，倒现在，也就是云鼓雷峰的那群蛮横秃驴，以及一个入魔后，行事随心所欲的一页书而已。
　　帝如来此人，确实是颇有些颠覆我之前对于雷锋的想象。
　　百世经纶，怕是，也同他这般？”
　　
　　一页书的手指在最后一字那里停了一停，原本附着在信纸上的思绪也随之飘散开来。
　　帝如来......
　　一页书合上眼，静静回想帝如来当年的模样。他知道他曾是鬼如来，却也因此更加敬佩这一位同修。佛者入魔极易，魔者向佛却是难上加难。虽有“顿悟”之语，不过修行本就要靠机缘，便是他，这一路走下来，也不过是恰恰遭遇过寥寥几次顿悟之机。
　　帝如来此人，一页书信他敬他，除却他不为人知的过去，可谓是一名毫无瑕疵之人。是以一页书也不知，为何擎海潮信中对于帝如来此人，竟会有着浓浓的不甘与敌意？
　　尘世的感情，于现在的他，实在是太过于难解与玄妙了。
　　贪嗔痴......
　　众生七苦一一于他心头流过，不知擎海潮，亦或是当初的他一共犯了几条？
　　一页书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而是接着看向下一张信纸。
　　他的手很稳，视线也很清楚，心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会有波澜了。
　　
　　“.......
　　擎海潮不过是自欺欺人。
　　又是云鼓雷峰。
　　我与一页书并肩而立，与之前不同的是，上一次是我们两人同仇敌忾，看不惯那群和尚的拘泥迂腐。而这一次，却是恢复本性的一页书与他们谈笑甚欢，而我在一旁格格不入了。
　　擎海潮非是小气之人！好友！吾并非吃味！珊瑚还有众多青梅竹马的师兄弟呢！
　　只是......我不能理解。
　　像是帝如来，又或是光世大如，我皆可理解一页书与他们相谈甚欢，毕竟他们的大佛气度，擎海潮虽不理解，但也敬佩。可无惑僧老？！殊印塔众人？！他竟然也能与他们谈笑风生，甚至对于他们对他所做种种不似佛者之事，都能包容海涵？！
　　这着实不是擎海潮能够理解的。
　　或许，擎海潮与一页书本就不是一路人？只不过他入魔，才对了某得脾气，有了这一场相知缘分？”
　　
　　一页书的指尖一颤，被火舌烧灼撩拨而卷起的信纸挠过他的指尖，似是有情，终归无情。
　　黑色的纸烬在他手下化作烟灰，没由来的，一页书就觉得心中好像空了点什么。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擎海潮，突然不再称呼他为“一页书”，而是更疏远些的“梵天”......竟然是因为这个么？
　　一页书起身，茫然四顾却又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如今人死灯灭，种种过往早已不过只是过往......他木然地看着矮桌上摊开的数张信纸，胸口是不知源何的潮，可除了此处与平常不同之外，其他与平常具无不同。
　　心湖还是不曾有所波澜，一切都还是井然有序。
　　然而，
　　然而！
　　一页书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最后一张信纸。等到他将指尖印上最靠近烧灼痕迹的那个字的时候，他才恍然惊觉，他之前的手竟是颤抖的。
　　
　　“......
　　所有人都说我太痴，太愚，太拗，才会千百年来，一直守着那一树梅花短笛。
　　好友，这话我也只敢对你坦诚。
　　擎海潮并非是一个勇敢的人。
　　我曾试图伸手抓住惜夫，可惜我仅仅只是表达了我的不满，她就带着枕头，从银苑盛雪跑去了略城。我曾想要与珊瑚白首，可她也是同惜夫一般，只留给我一只短笛，就头也不回的远去。
　　即使吾身边有你们等众多好友，即使吾那般高傲自矜。
　　擎海潮也是知道的，吾并非那么好。
　　千钟少劝我喝酒的时候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老酒虫就是那么不会说话。
　　后来老破碗为了阻止我打他，就说明明是‘莫愁前途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你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在我们闹够了之后递上一杯清茶。
　　所以我想，你是知晓的，我不求天下人，所求者唯唯而已。不过......说怕之事，乃是‘往事依稀睡梦中,故人不曾入梦来。’
　　既然吾与一页书无缘，那就让我抢先一步放开手吧。
　　毕竟，守着梅花短笛吾还可以说是为了风雅，守着柄断了的如是我斩，和几串佛珠，那就太不像是擎海潮的风范了。
　　毕竟，吾乃是搅风搅雨，世浪翻袖中的濯缨滄浪北冽鲸涛。”
　　
　　一页书的视线颤抖着，在“守着柄断了的如是我斩”这半句流连不去，擎海潮信中所言的梅树短笛，他是知晓的。
　　可...！！！
　　难道？！
　　倘若...？
　　竟然！？！？
　　体内平稳的内息突然奔涌起来，一页书一掌击在矮桌之上，气浪裹挟着尘土与信纸翻飞而起，拂过他脸颊的白发竟又猛然令他想起入魔时的种种。
　　“好友，动手啊！”
　　记忆中的人面色苍白，眼睛却是超乎寻常的亮，灼得他都不敢去看他。
　　一页书从来果决刚强，可此时却又是难得的踌躇犹豫。
　　“杀我！”
　　擎海潮目光灼灼地盯着一页书，他说他不忍心让击珊瑚经历这个，难道在他心里，一页书就可在亲手杀死挚友之后释怀吗？！
　　这人死前将一切都考虑好了！
　　他对不起他的珊瑚，因为他答应当她一辈子的挚友！
　　他对不起他的小妹，因为他要给她当一辈子的依靠！
　　他对所有人都心怀愧疚，除了一页书！
　　倘若有情！倘若有情......
　　宝相庄严的佛者颓然而立，眼中似乎含泪，又似乎还是同往常一般，大彻大悟。
　　
　　一页书垂首独自走入众相凡窟。
　　生老病死在这随处可见，众生的丑恶悲苦触手可及。
　　他初次踏入此间，只觉红尘多苦，虽然难以渡尽，然而渡得一人，便是一人，能救一命便是一命。虽然终路迢迢，却还是有可行之处。
　　如今再临，万生万象皆有其因果，有何可渡？凭何要渡？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大道不仁，视众生为凡尘！
　　从来一页书就不是悲天悯人的佛者形象，从来众生百像不曾缠身，从来红尘千古沾染不得，从来......孑然一身......
　　
　　一页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缓缓念出一声佛号，蹲下身将之前被他气劲吹拂四散的信纸一一捡起收好。又缓步迈入云渡山深处，自他平日起居之所的墙上取下一幅他初入天佛原乡之时，写下的诗句。
　　他把诗稿并信纸一起，认真而细致的放在一处，而后一同燃去。
　　心火燃燃，与这凡火一同烧去万千纠缠。
　　不时有燃成灰烬的纸屑翻飞上来，拂过一页书的手指，其上还带有余温，仿佛......不过抬手之间，这纸屑又化作尘埃，无处找寻。
　　一页书就这么执着佛礼，垂目站在一旁，静静等着它们全部烧完，不再留下一丝痕迹。
　　
　　“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
虽然这两句话讲得是修道，但是我觉得放在书大这里也未尝不可。
最开始，一页书初入众相凡窟的时候，心境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所以他执着，他怜悯众生万物，他求。
而擎海潮死后，世间种种于他也就都没有了确切的概念，变成了“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状态。
众相凡窟，不过只是虚妄。
红尘种种，不过也只是虚妄。
飞露是，缘醉莫求是，擎海潮也是。
可是，勘破虚妄之后，书大得到的真的是超脱吗？
我不知道道友们是怎么想的，只知道，看到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深深地难过之中。
命数已定，却还要昂首向前走去。
多难受啊。
===========================================
再及，有梵海同好群吗？？活着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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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oyuangu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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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6-09-03 22: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啥！！！！！高兴的要去楼下跑三圈！！！！
先回再看，还有人记得这对，感动，正剧书爸早忘了擎海潮是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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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d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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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6-09-04 16: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读完很难过，梵天是一页书，但一页书不只是梵天。
之于擎海潮，相遇在错误的时间，遇到的只是不完整的他。

孤鸿有语寄无声，碾冰为土葬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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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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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7-01-14 13: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难过，前段时间看了大舅的剪辑。恨虫子就不说了，挺希望希望北冽鲸涛还是那个在雪崖听箫的世外先天，但一入江湖无尽期，也正因如此，书大才和大舅成为挚友……其实还没到结局就猜到了一页书肯定要变回那个金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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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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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4樓發表於: 2017-03-25 19: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又看了一遍，心里难受得紧啊o(>﹏<)o，书大自大舅掉下天地合之后变回真正的一页书，虽然也很欣慰，可惜总觉得对大舅太过残忍

我是深信大舅只是生死不明的部分粉丝之一，毕竟官方也说是生死不明了，虽然设定集里说是退场了，可总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我现在一看到书大有入魔的倾向，我就特怀念大舅/(ㄒoㄒ)/~~

凡尘是非多，笑看红尘过。
世间心有千千结，皆是自寻烦恼。
乐知天命故不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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