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6 【蘭玉】玉之情，蘭之心（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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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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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4-11-25

鮮花(429)

樓主發表於: 2017-03-06 13:4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06 【蘭玉】玉之情，蘭之心（1-8）

初夏之夜，蟬鳴陣陣。
布置的奢華卻不失精致的房間裏，水霧彌漫。
錦繡的屏風之後，撩水聲有壹陣沒壹陣地響著，霧氣蒸騰出壹片迷離而優美的境地，魅惑而慵懶的氣息氤氳。
過了壹陣，“嘩啦”壹聲響動打破了這懶懶的優雅，壹雙修長白皙的手從屏風之後探出，尚且滴著水珠，更添幾分誘惑，輕輕巧巧地用指尖挑起了衣物，然後便迅速回轉。
屏風拉開，顯露出壹具修長挺拔的身體，才穿上的衣物隨隨便便地搭在這身上，大開的領口，露出壹片雪白的胸膛，或許是因為剛沐浴過的原因，還微微泛著淺紅。
經天子壹面捋著自己披散在胸前的亂發，壹面走向床幃邊的鏡臺。尚未完全擦拭去的水珠順著他的發絲滴在衣物上，讓那蘇繡的袍子徹底濕了，緊緊貼在他的身上，倒是顯出了幾分不屬於男子的嫵媚來。
房中無其他人，經天子也不在意，坐在鏡臺前，順手拿起自己的羽扇扇著，目光卻在房中四處掃視，然後微微蹙起了眉頭。
有壹縷莫名的不快，在心頭微微地泛起。經天子抿著薄唇，終於把視線停駐在了窗臺上的壹盆蘭花上。
那正是他不快的根源。
經天子自幼生長於富貴裏，生性便是偏愛華貴，萬種花木之中，獨是鐘情於牡丹的。但是牡丹過於艷麗，與男兒氣質偏差太遠，經天子縱然偏愛，也不對外提起，汗青編中，倒是少見那華貴的花兒，卻多的是那花中四君子的蘭花。
經天子對蘭花本是沒什麽喜厭的，只是他唯壹的兄長悅蘭芳卻是個酷愛蘭花的蘭花癡，經天子見花思人，竟然覺得這蘭花兒在窗臺上分外的礙眼。
“來人！”經天子忍不住喝喚侍女進來，自己轉過臉，不再看蘭花。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有幾分不是滋味。
侍女捧著錦繡的浴巾匆匆奔進房中，原以為是經天子沐浴完畢準備起身，沒曾想剛入房中卻看見他穿戴完畢坐下了，略微有些發楞，低頭小聲道：“二公子。”
經天子睨了她壹眼，沒好氣地問：“窗臺上的蘭花，是誰要妳擅作主張的？”
侍女微微壹怔，小心翼翼地轉頭去看，果然見窗臺上壹小盆蘭花，此刻幽香陣陣，滿屋子都薰著這好聞的味道。她禁不住“呀”了壹聲：“這，小婢日落前打掃之時，並沒有這蘭花呀，這，這是哪兒來的？”
“不是妳放的？”經天子狐疑地問道。
那侍女急忙搖頭：“沒有公子的吩咐，小婢怎麽敢擅做主張？”
經天子低頭沈思，轉念才想起，自己先前入浴之時，還沒見著這蘭花，之後這侍女出去忙著打點熱水準備熏香浴巾，也沒這功夫，這蘭花，竟是方才他沐浴之時有人偷偷放上的。
想到這裏，經天子不禁臉上泛紅。又想到自己這邊對下面伺候的人管教甚嚴，而其他人又素來知道他經天子脾氣不好，哪裏敢趁他沐浴的時候做出這事，只有那人……經天子壹咬牙，低低“哼”了壹聲：“算了，妳把這花，給我扔出去！”
侍女戰戰兢兢地看了經天子壹眼，那蘭花開得好，壹看就是被精心侍弄過的，扔掉著實可惜。可是自己這主人的話又不能不聽，她慢慢走過去，捧了蘭花，停頓片刻，終於忍不住問：“二公子，真要扔了？”
“留著做什麽？快扔了！”經天子催促到，瞪了那蘭花壹眼，倒好象這花兒與他有什麽仇似的。
侍女見了這情形，想笑又是不敢，心中也同時明白了幾分。她小心翼翼地捧了蘭花退出去，壹面卻又故意小聲道：“可惜這麽好的花，要花費不少精力侍弄呢……”
門被合上，房間裏再度留下經天子獨自壹人。
“有那閑工夫！”沒好氣地喃喃自語了壹句，經天子萬分不屑地轉過身，鏡臺中映出他的臉龐來。
此刻經天子的頭發尚未束起，濕濕軟軟的金發貼在兩鬢，圓潤的下頷如同羊脂白玉，勾勒出壹種別樣的風情。他瞪著眼睛看鏡中的自己，看了片刻，又擡起手來，揉捏自己的下頷。
沒捏幾下，白玉般的下頷就泛起了紅，彤彤地看著叫人好不自在。經天子只好停下手，又繼續對著鏡臺看了看。
壹點，壹點點都不像！
他與兄長悅蘭芳雖不說是壹母同胞，好歹還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卻不知道是什麽緣由，兩人這長相，竟然是天壤之別！
悅蘭芳瓜子臉，壹頭紅發似火，還微微帶著點自來卷。風流俊逸，氣質從容典雅，不說外面，單是這汗青編上上下下，見了他，誰不贊嘆壹聲好壹個優雅俊俏的貴公子。
反觀他經天子，鵝蛋臉，發色屬金，膚色又是偏白，雖然也是個美男子，卻總是不同。大家見了這汗青編的二公子，大多是微笑不語。經天子心中明白，這幫人不說話，其實卻在心中滴咕著，什麽國色天香，什麽美艷矜貴，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便是他那由父親親自取的號“玉指聖顏”，還不是經常被人暗地裏形容表述得精準！
兄弟兩人相若的地方，大概只有那眉宇間飛揚的氣魄，以及令人羨慕的驚才絕艷。
可是，經天子心中就是不爽快，才學可以與悅蘭芳比拼，武藝更是能略勝他壹籌，只是這每每被人暗地裏被人比作女人，這，這算個什麽事情！
經天子賭氣拿起梳子，準備打理這亂成壹團的頭發，梳了幾下，見是四下無人，竟偷偷把自己前額的發絲繞在指上以求其卷曲。只是他發質柔軟，並沒有成功。他鬼使神差的，又按著悅蘭芳的發式開始整理自己的頭發，綁了好壹陣，才勉強整出大概的模樣來。
……鏡子裏這不倫不類的……
經天子瞪著鏡中發型奇特的自己，真是的，竟被壹盆破蘭花亂了心神，還頭腦發熱想些這個有的沒有的，自己又不是真成女人了！
“二公子。”
門外響起侍女的聲音，經天子嚇了壹大跳，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發式拆了，穩了穩嗓音，才慢慢開口，“什麽事？”
“大公子差人來請二公子前去花園賞月。”
這個時候賞什麽月！“不去！”
“大公子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二公子。”
就那個整天閑的沒事的浪蕩子，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有什麽事情讓他自己來說，不去！”
“額……”侍女楞了楞，聽房中經天子口氣堅決，也不敢再說下去，於是轉身準備去回稟悅蘭芳。誰曉得剛走沒幾步，就聽見房間裏又傳出經天子的聲音。
“等壹等，我去，讓他給我慢慢等著！”
……比起把那禍害引到自己房間來，還是在花園解決好！打定主意的經天子，恨恨地準備更衣前往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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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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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1樓發表於: 2017-03-06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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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習習，雲散，月色撩人。
花園裏的石桌上，香壹爐，精煉的蘭花熏香；茶具壹套，上好的宜興紫砂，陽羨春茶；精致的琉璃果盤，滿滿壹盤皆是南方的時鮮水蜜桃。
石桌邊擺了琴案，名貴的琴，弦音清滌，撫琴的手白皙修長，壹曲《鳳求凰》，婉轉翩躚，風流盡顯。
壹曲終了，悅蘭芳起身離開琴案，回到石桌邊上坐下，手中華扇半遮俊顏，眸中光彩驀然斂住。
“二弟，既然來了，何不同吾壹道賞月？”
“賞月隨行隨可，何必非要同妳壹道。”語帶嘲諷，經天子壹身華服，搖著扇子從樹影疏離間步出。
悅蘭芳在看到經天子的壹瞬，嘴角莫名地壹揚，幾分得意的笑意滑落。“二弟到了這裏，難道不是應吾之邀麽？”
“自然……不是！”經天子美目壹挑，有些微的心虛，看著悅蘭芳滿臉笑容的樣子，便又想起自己窗臺上的那盆蘭花，不由染出幾分微怒，“妳，妳怎麽這麽閑，不用替父親處理公務麽？”
“耶，良辰美景，二弟為何要提公務？”悅蘭芳帶著壹絲惋惜的口吻說道，雖然從他那分毫不減退的笑意中，是看不出丁點兒真正的惋惜的。“二弟何不上前來，與兄長壹同賞月？”
“哼！”經天子別過臉，不想看那張揚的紅色風華。他惱的是那人竟趁自己沐浴的時機溜來放什麽蘭花，可是這樣的事情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耶，二弟。”悅蘭芳依然搖著扇子，看著經天子略帶薄怒的臉龐，在月光下卻竟蒙著壹種別樣的風情，他忍不住湊上前，膩住經天子，“二弟，汝好像很不高興？”
經天子急忙退開，用眼角的余光偷瞟悅蘭芳：“妳少來，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麽？要說快說，不說我走了！”
“二弟何必心急。”悅蘭芳繼續上前膩住，看著經天子更加不耐煩地皺起眉，不知為何，他卻感到壹種分外的愉悅。倒不是看經天子惱怒所以幸災樂禍，而是惱怒的經天子，竟是別有壹番令人傾心的氣息。
悅蘭芳舔了舔薄唇，伸手挽住經天子的胳膊，不顧他那更加熾烈的怒意，硬是將人拖到了石桌邊上按在椅子上。
“悅蘭芳，妳要做什麽！”經天子終於按耐不住心火，跳起來大吼！
“二弟看這是什麽？”悅蘭芳俯下身，仔細從果盤裏挑了個最大的水蜜桃，很沒顧忌地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兩下，然後雙手拖到經天子面前。
經天子楞了壹下，雖然那蜜桃早已經洗凈，只是這蹭衣服的動作，對於眼前這個壹向華麗如孔雀的人來說，當真不雅。“哈，妳竟也會如此。”
獻寶般捧著蜜桃的悅蘭芳有些曖昧得笑著，繼續將桃兒托到經天子的嘴邊，“二弟嘗嘗吧，這是今日才拿來的，甜著呢。”
“不要。”經天子很幹脆地拒絕，把頭偏向壹邊，可是陣陣果香飄入鼻中，卻又讓他有些把持不住，“快點拿走，我不要吃！”
“吃壹個不要緊的。”悅蘭芳壹面說，壹面親自動手，將蜜桃的皮小心翼翼地剝去了，露出裏面鮮嫩的果肉來。“吾知道汝愛吃。”
“我不要吃！”絕對，絕對不能被壹只桃子給收買了！
“二弟……”拖長聲音，悅蘭芳期待地看著經天子，繼續用蜜桃誘惑著，“放心，不會讓汝重蹈覆轍的。”
“哼！”經天子瞪了悅蘭芳壹眼，可是手中的扇子扇動的頻率明顯下降了。
壹切，來源於幼時的記憶。
幼時的經天子並不似現在這般反感悅蘭芳，每當那個紅色的人影出現的時候，經天子總是喜歡黏上去，拖著軟軟的童音跟在他的身後。
而悅蘭芳則壹直是個疼愛弟弟的好兄長，雖然汗青編大公子的身份讓即便是年幼時候的他也非常繁忙，但是閑暇時，他卻最愛和那個有著黃黃軟軟鬢發的弟弟呆在壹起。
那壹年也是這個時節，南方的汗青編下屬機構，第壹次貢了幾只時鮮的水蜜桃上來。汗青編地處西北，甚少見到這樣的新鮮水果，也算是珍稀，於是禦主便下令，將蜜桃分了幾份，悅蘭芳與經天子各得了壹份。
蜜桃並不多，壹人也就分了兩三只而已。當時的經天子第壹次看見這樣的水果，當即很不客氣地把自己的那份消滅幹凈了。那樣的甜美與滋潤，讓經天子非常喜歡，於是便眼巴巴得盯上了悅蘭芳分得的那壹份。
悅蘭芳自然明了弟弟的心思，於是非常大方的把自己的那份也給了經天子。年幼的經天子尚不懂得節制，竟在壹天之內吃下了兩份大約七八只桃子，到了半夜的光景，便出了狀況。
腹痛如刀絞的在床上翻滾著，還是孩子的經天子幾次痛得暈死過去，將趕來探視的禦主和悅蘭芳嚇得半死。直到後來經過大夫的診治，才曉得是經天子體質弱，吃太多的蜜桃以至於腸胃受損竟是生生痛了三天！
這件事後，禦主下令不得再貢水蜜桃入汗青編，並將悅蘭芳關了壹個月的禁閉。經天子則也從此落下了腹痛的毛病。只不過貢桃被禁之後，貪吃蜜桃吃出禍端的經天子，倒也還是常常懷念那鮮潤的滋味。
覷著眼前已經被悅蘭芳處理妥當只需壹口咬下去的蜜桃，經天子忍不住挑動眉毛，最後還是受不了誘惑，乖乖咬了壹口：“妳，妳從哪裏弄來的，父親不是禁了麽？”
蜜桃要吃，違反父親禁令的把柄，也要抓！
悅蘭芳輕笑了壹聲，將蜜桃塞到經天子的手中讓他自己吃，自己卻坐到壹邊，伸手倒了壹小杯春茶：“父親當初下令禁貢，又沒禁著吾的經濟，吾還不會托人買麽？”
“妳買這個做什麽？”沒抓到把柄，經天子也坐下了，壹面吃壹面問。
“自然是因為汝愛吃。”
“咳咳！！”
經天子頓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微微瞇起眼睛，狐疑地看著悅蘭芳：“妳想做什麽？”
“單純關心汝，不可以麽？”繼續壹貫儒雅的笑容。
“為何？”
“吾願意。”悅蘭芳端起手中的紫砂茶碗，壹小口壹小口抿著，卻沒了下文。
經天子看著手中的蜜桃，壹時間忽然感覺有幾分難以言說的復雜情愫在心頭繚繞。他看見悅蘭芳優雅的動作，在平靜地飲茶之時，尾指卻在微微顫動。
那是悅蘭芳緊張的表現，細心的經天子自然了解這其中微妙的變化。他看著自己的兄長，那張揚的紅色在眼中彌漫出無法琢磨的氣質，終於，他妥協，放下手中的蜜桃，問：“悅蘭芳，妳有事瞞我？”
悅蘭芳壹怔，壹向帶著華麗微笑的美麗臉龐上，第壹次表現出了被戳穿的驚訝，他看著經天子的眼睛，半晌，低聲問道：“二弟，吾與汝的兄弟之情，與這汗青編，汝更看重哪壹樣？”
氣氛剎那間變得有些微妙。
沈默的經天子低著頭，目光流轉於自己的雙手。他不做回答，也不準備回答，任憑空氣壓抑成壹片令人窒息。
悅蘭芳等不到答案，壹絲絲不安在眼底轉瞬即逝。他仍是在喝茶，但是心緒不寧，他用眼角的余光窺望經天子，捕捉著那也許有，也許沒有的決斷。
“為何這麽問？”
終於是打破沈默，經天子深深吸了壹口氣，冷笑出聲。
“無論我在意的是什麽，身為嫡長子的妳，才有資格看重汗青編吧？”
“兄長只是想知道汝的心意。”
悅蘭芳驀然說道。想是這句話令他自己也吃了壹驚，他手中壹顫，那上好的紫砂茶碗滾落在地，“啪”地壹聲摔碎了。
悅蘭芳起身，用華扇掩住了自己的表情，露出的只是額上的壹點朱紅。然而這壹抹象征著身份的紅，卻終於觸動了經天子深埋內心的某種想法。
但是，經天子仍然不能確定這種想法，他搖著扇子，冷聲說道：“我看重的東西，未必要由妳知道！若是今日只是要來問我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我要走了！”
忿忿地起身，經天子看也不看悅蘭芳，即往自己住處的方向走去。他的步子並不快，可是背影卻讓人感到了壹種刻骨的疏離，只是壹個瞬間的恍惚，便已經相隔了很遠。
“天子！”悅蘭芳驀然打了壹個冷戰。
“還有何事？”
“汝與吾，皆已成人。”未來的禦主之位，難說年少時候的情分。
經天子驀然停下腳步，仿佛被這句話刺中了軟肋，他緩緩轉過身，盯著悅蘭芳的眼睛，壹字壹字地說道：“我經天子，秉承的忠孝節義！”說完，他逃跑似的離開了。
“忠孝節義麽？”
悅蘭芳楞在原地，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他忽然感到壹陣冷意，從心底直冒出來。
“天子，就算對吾，也不願說出實話麽？”汝的眼睛告訴吾，汝要的，並不是那四個虛無縹緲的字。
月色冰冷，彎月，似能刺穿人的身體。
而是，吾所擁有的壹切！

飛奔回到自己房內的經天子顯得慌亂不堪，他開始後悔去赴那荒謬的賞月之約。悅蘭芳那個人，總也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而今次他的行動，又是想做什麽？
經天子很氣憤得躺倒在床上，有壹搭沒壹搭地扇著手中的扇子，他心中的火氣怎麽也消不去。總是覺得悅蘭芳這次的邀請是個圈套，問出這樣的問題便是沒安好心！
是想試探自己對於禦主之位有幾分覬覦麽？還是別有所圖？難道從現在開始，他就已經在防範自己將來是否會對他造成威脅？
又或者，他是想試探，自己對於他這個兄長，有幾分情誼？
經天子胡思亂想了好壹陣，才終於在窗外傳送進來的絲絲涼風的撫弄下，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原是沒打算這麽睡的，只是壹時意外睡著了，經天子又從不許人不經召喚便進入他的房間，身邊也沒個人為他蓋上被子，於是他就這麽開著窗，躺在沒有拉上帳幔的床上。
到了半夜時分，夜的涼意便開始浸骨了。經天子由於兒時落下的毛病，這會兒又不曾註意，著了涼，腹痛又次襲來。
隱隱的疼痛驚醒了睡得並不沈的經天子，他睜開眼睛，陰沈得望了壹眼那扇沒有關上的窗子。該死的，是盼著本公子感染風寒麽！
翻身而起，經天子壹手揉著小腹，壹面走向窗子。正想把撐住窗子的拉桿取下來，忽然壹陣細微的響動，自窗外傳來。
有人！
經天子急忙隱到黑暗的死角中，也顧不得腹痛了，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從縫隙中向外窺望。
窗外是經天子自己的院子，月色之中，壹抹紅色的身影正蹲在角落裏，鬼鬼祟祟不曉得在做什麽。
“悅，蘭，芳！”經天子頓時咬牙切齒，這個死混蛋大半夜地躲在自己院子裏做什麽！難不成汗青編少主不想當了準備來當梁上君子麽！
悅蘭芳並沒有覺察到身後的異常，只是小心翼翼地擺弄著手中的東西。他出身富貴，極少自己動手做事，只是這擺弄花草的活兒，倒是做得很純熟。
拿了新的花盆，將之前經天子命人扔掉的蘭花從墻角搶救出來，悅蘭芳壹邊心疼自己這幾個月的心血都被這麽白白拋棄了，壹邊卻手下不停。幸好之前侍女也是不舍蘭花毀卻，倒沒有破壞那植株。悅蘭芳好不容易重新擺弄好了那小小的壹盆蘭花，便將花盆抱在懷裏轉過身來。
經天子急忙閃身躲進屋內暗處，卻聽得壹陣細微的響動，之後，萬籟俱寂。
經天子打開房門，緩緩踱了出來。院中空無壹人，看來悅蘭芳早已經離開了，空留月色滿院，竟使得經天子莫名地感到壹陣失落。
他環顧院內四周，沒有任何異常，墻角只留下壹堆碎瓷爛土，蘭花不見，滿地狼藉。
果然是只有他悅蘭芳才幹得出來的事情！
經天子有些氣惱地瞪著無辜的墻角，又不曉得自己在惱恨什麽，停駐良久之後，突然高聲喚道：“來人，來人吶！”
“二公子？”
“將墻角這堆東西給我打掃幹凈，然後……全部給我扔到悅蘭芳的院子裏去！”
“啊？”聞聲而來的侍女楞在原地，聽著經天子這莫名的命令，“扔，扔到大公子的……”
“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哼！”經天子轉身進屋，卻在侍女看不到的地方，緊緊絞住了自己的衣角。
悅蘭芳，妳不說壹聲又把蘭花拿走，算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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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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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2樓發表於: 2017-03-06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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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經天子直到午時才起身。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經天子壹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床頭的穿雲豹。
穿雲豹和經天子差不多年紀，是馭武宮主得意的大弟子，也是平日裏悅蘭芳與經天子兩兄弟武學的陪練，不過這人壹向嚴肅非常，像這種類似於擅闖閨房的事情，倒還是第壹次發生。
“穿雲豹，妳知道擅闖我的房間是很嚴重的事情麽？”不快地從床上坐起，經天子壹邊揮手令侍女準備洗漱用具，壹邊用美麗的眼眸瞪了穿雲豹壹眼。
年少的穿雲豹長著壹張老成的臉，筆直地站在經天子面前：“這是禦主的命令。不過屬下看二公子睡得香，就沒有打擾。”
“哈，妳說我父親讓妳來站在我的床頭當挺屍？”經天子不客氣地揶俞著穿雲豹，起身更衣。
“禦主讓屬下來把二公子送去忠烈祠接受訓話。”
穿雲豹的口氣……真是該死的平靜！
經天子僵住了穿衣的手，把侍女趕出自己可及的範圍，他向穿雲豹幹笑了壹聲：“父親為何要責罰我？”……難道因為我起晚了？
穿雲豹垂下眼，慢悠悠地回話：“因為大公子出走汗青編，禦主震怒了。”
“悅蘭芳造的事為何要責罰我！”經天子立刻如某人預想得壹般，瞬間跳腳，那所謂的優雅矜貴，片刻分崩離析，“不對，妳說什麽！”
經天子壹把扯住了穿雲豹：“悅蘭芳出走汗青編！！！！！”
“是。”
“呯！”經天子腦中驀然空白壹片，好像突然被壹筆抹殺了所有的東西，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到最後，只徒留壹個影像。
紅衣的人兒，站在蘭花叢中，華扇半遮俊顏。
“天子，二弟。”
“他為何出走，他什麽時候走的！他到底搞什麽鬼！！”壹連串的問題襲擊穿雲豹，經天子無意間瞄到了桌上的壹盆蘭花，然後，立刻爆發，“這盆鬼花為什麽又會出現在這裏！！！”
被經天子炮轟得暈頭轉向的穿雲豹，第壹次感嘆，二公子果然口才不輸大公子的人才，不過在表面上，他還是維持壹貫的冷靜深沈。“這是大公子臨行所托。”
“臨，行，所，托？”經天子已然咬牙切齒。
穿雲豹平靜無比地點頭：“大公子說，希望二公子好好照顧這盆蘭花，見蘭如人。”
“見，蘭，如，人！”經天子壹字壹頓地念完，眼看著即將爆發，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卻突然又轉向穿雲豹，“這麽說，妳是知道他出走的嘍？”
即使到了怒火連天的地步，經天子該有的敏銳還是有的。
“知道。”
“知道，妳還讓他跑了？知道，妳不告訴父親真相，卻在這裏想押解我去忠烈祠？知道，妳還真是，冷，靜，啊！”
穿雲豹很無所謂地看著經天子：“二公子，禦主五更天就命屬下來了。”
“妳說什麽！！！！”
經天子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怎麽壹早起床就這麽倒黴。穿雲豹真的是和悅蘭芳混壹起太多了麽，竟然，竟然敢自作主張來戲耍自己！
“穿雲豹，妳知道這樣做，我會……”
“二公子不想出去尋找大公子麽？”穿雲豹更平靜得說。
“我為什麽要去找那個蘭花癡！！”
吼完這壹句，經天子卻還是異常迅速地讓侍女收拾東西，擺明了要步某人的後塵，準備離家出走汗青編麽。
其中的利害，經天子自然不是沒有考量的。穿雲豹故意耽擱時間，肯定父親那裏已經落下了不聽號令，甚至更嚴重的已經出走的把柄，他就是留在汗青編，估計所受的責罰比出走還要嚴重多了。更何況，倒是要看看悅蘭芳，妳打的什麽算盤下的什麽棋！
“穿雲豹，是悅蘭芳要妳拐帶我出走的麽？”
“此乃屬下自己的意思。”
穿雲豹摸了摸鼻子，師父啊，就算妳對大公子忠心不二，為何拐帶二公子的罪責要我壹個人承擔啊……
“穿雲豹，妳也可以順便在江湖歷練壹番。”
遠在馭武宮中喝茶的馭武宮主，摸著小胡子感嘆，“再順便，萬壹大公子真的犯上桃花劫，二公子絕對會拆了汗青編的……”
所以，為了汗青編，穿雲豹吾徒，妳就小小犧牲壹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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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樓發表於: 2017-03-06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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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聖的汗青編外，是熱鬧的紅塵俗世。
走在繁華的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過，孩童嬉笑，販夫走卒平凡而滿足的模樣，使得經天子也忍不住被那質樸的氣氛感染，微微挑起眉角，渲開壹直緊鎖的眉心。
“二公子……”眼看經天子臉上帶了笑意，穿雲豹小心翼翼地懸了數天的心才敢放下來，“咱們已經離開汗青編的勢力範圍了，不如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再做打算？”
經天子橫了穿雲豹壹眼：“妳真當我經天子很好騙？悅蘭芳去了哪裏，快說！”
“這個……穿雲豹真的不知道啊。”穿雲豹退開幾步，乖乖，這眼刀殺人，真的是不見血啊，“大公子走得急，屬下也不敢多問啊。”
“哼，妳不知道，妳們馭武宮的眼線，都不知道麽？”經天子搖著手中的扇子，繼續瞥著穿雲豹，眼中略微含嗔，薄怒之下，卻是風情無邊。
難怪大公子要出走。穿雲豹心中暗暗滴汗，又退開兩步：“這個……也許我師弟萬裏雲梟那裏有情報。”
“哼，還不帶路？”
穿雲豹擦汗：“二公子，我們逃離汗青編沒多久，難道這就回去自投羅網？”
“穿雲豹妳！”經天子瞪著穿雲豹，這家夥根本是故意在裝傻吧！
“不如這樣，二公子妳先尋壹處客棧等候，穿雲豹先潛回去問問？”穿雲豹繼續後退，他的臉上還保持著壹貫以來淡定無比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已經完全出賣了他，“我與萬裏雲梟有密法聯絡，只是……”
“知道了，快去快回。”經天子不耐煩地搖搖手，轉過身去，“我在城門外的茶肆等妳。”
“是。”穿雲豹剛說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豈有此理，我有那麽可怕麽？”經天子揉了揉自己的臉，略微不快地撇了撇嘴，搖著扇子就往前面的茶肆走去。
“公子。”
剛進茶肆坐下，還沒來得及要上壹壺好茶，便聽到壹聲柔媚的嬌喚。經天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側眼看去，卻見壹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含笑靠了過來。
“閣下是？”說話間，經天子敏捷地躲開了女子的倚靠，站在壹旁，挑著眉，帶三分疑惑，七分戒備。
那女子“咯咯”壹笑，眼眉間的媚態更勝幾分：“奴家名喚葉媚，公子這廂有禮，奴家……”
葉媚話未說完，經天子羽扇壹揮，半遮俊面，眼中已經有了寒意：“開門見山，不必拐彎抹角。”
“那公子，就請隨奴家走壹趟。”葉媚吐氣如蘭，經天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不知道何時，茶肆外已經停了壹輛華麗的馬車，駕車的是個年輕人，背著劍，戴著紅色的眼罩，皺著壹張臉。
經天子搖扇的頻率明顯降了下來：“貴主何人？何故相邀？”
葉媚湊近經天子，身上的香氣熏得他有些迷糊：“奴家的主人，便是公子妳。”
“妳，啊……”經天子覺得眼前模模糊糊的，什麽也看不清了，腦海中依稀掙紮出自己中計了的念想，身體卻已經不聽使喚。
“公子放心，我們不會對公子如何。”耳邊只聽得清這壹句話，經天子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覺得被人半攙扶半強迫地架上了馬車，然後便完全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經天子再度醒來，發現自己置身於壹處黑暗幽秘的地方，燭火明明滅滅地跳動著，滿是詭異邪惡的氣息。
“此處是何地？”經天子起身轉了壹個圈，發現自己身上並無異常，羽扇在手，也無任何不妥。“嗯？”
“執府。”
經天子倏而轉身，不由被眼前之人嚇了壹大跳。
那人的臉十分奇特，壹半是年輕俊俏的模樣，另壹半卻已經是垂暮老者，組合在壹起，看來恐怖又詭異。
“屬下生死不分夜修羅參見執府。”壹句話，卻是年輕與蒼老的兩個聲音壹同發出。
經天子略微定神，羽扇壹揮，心中已然有了計較：“執府？妳既然自稱屬下，那便與我說明吧。”
“是。”蒼老的聲音回答，然後又立刻轉為年輕的聲音，“此處乃是坤靈界，屬下是坤靈界先鋒基地冥館總管，暫時負責此處壹切事物。而今執府歸來，屬下從此聽執府調遣。”
“坤靈界為何認我做執府？”經天子計算著其中利害，卻不得頭緒。
夜修羅垂目，似乎是笑了壹下：“執府的左肩上，是否有壹處紅色的火焰印記？”
“這……”
經天子瞬時想起，幼年之時，曾有壹名帶著面具的中年人拜訪汗青編，趁眾人不備，那人挾持了他，與他父親汗青編禦主對峙。後來那人不敵馭武宮主的末日之刀，被貫胸而亡。
之後經天子回去沐浴，才發現左肩上不知何時多了這麽壹小塊紅色的火焰形印記，因為並不疼痛，加上不願多惹事端，經天子並未把此事告訴他人，除他之外，也就只有悅蘭芳壹人知道而已。
多年來，經天子並不知曉那印記有何含義，只是偶爾撫摸凝視，看得久了，竟隱隱有魔魅之感。不曾想，當年那神秘的中年人，竟和坤靈界有關。
夜修羅繼續用年輕的聲音道：“當年坤靈界前代執府，外出尋攬人才，言明在肩上留下火焰印記者，便是執府繼承者。”
“那又為何會選中我？”當年的經天子，也不過是個懵懂無知的兒童。
“坤靈界想要立錐江湖，揚名立萬，汗青編禦主，自是不二人選。”
經天子眉毛壹挑，眼中已含怒意：“吾父尚在，吾亦有兄長！”他壹急，開口便換成了儒音。
夜修羅輕笑壹聲，換了蒼老的聲音：“老者，終將逝世，而執府，不像是甘居人下之人。”
“哼！”
“龍圖霸業，執府不過是潛龍奉時，何必隱瞞呢。”
經天子的心中，壹瞬轉過百念。好似真的被捅破了什麽，微微有些動搖。但他畢竟是經天子，幾句話就被挑撥，不是他的風格：“就算是我有心，我何必與妳們這些來歷不明的歪門邪道為伍。”
夜修羅恭敬地伏下身：“執府已經是我等的執府，執府要如何行事，屬下等唯有從命，絕無二誌。”
“可我並不需要妳們。”經天子轉身，眼眉之間，卻已經落下算計，“放我離開，今日之事，我只當不知。”
夜修羅道：“執府來去自如，屬下不敢過問。”
經天子擡腳要走，夜修羅忽然又道：“執府且慢。”
“又要如何？”
“執府終究會有用上坤靈界之力的時候，此枚令牌請執府收下，待執府回心轉意，坤靈界上下任憑調遣。”
經天子接過夜修羅送上的令牌，烏黑沈重，刻著與他肩上同樣的火焰印記：“這……好吧。今日我先離去了，請。”將令牌收好，經天子轉身就走。
“長老。”等到經天子離開之後，壹直隱在暗處的葉媚飄了出來，略帶遺憾，“就這樣放他走麽？”
夜修羅搖了搖頭，道：“執府會回心轉意的，銷魂夜媚，妳和月飄霜暗中跟隨執府，註意，除非生死關頭，不要出手。”
銷魂夜媚扭了扭水蛇腰，嬌笑：“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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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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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4樓發表於: 2017-03-06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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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靈界似乎並不是在尋常空間，經天子雖未被為難，但走出來的過程中，也隱隱感覺到了那重重疊疊的結界障礙。
“真是奇妙的地方。”
懷著幾分興奮幾分躊躇的心情，經天子離開了坤靈界的地盤。穿越結界出來，卻發現是壹片風景秀美的山林，人跡難覓，群鳥暗啞，清靜卻又荒涼。
“這……”經天子無言，他甚少離開汗青編，養尊處優慣了，還真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加上之前銀兩都交予穿雲豹，他現在根本是身無分文。
雖然，在這種荒涼之地，有銀兩也是無用。
“哈！”搖扇，回頭。但結界出口已經消失無蹤。
經天子握緊扇柄，咬牙：“好，好個坤靈界！”
既然再回去坤靈界已無可能，經天子也只好聽天由命。此刻正值黃昏時分，太陽西斜，正好辨認方位。經天子計較已定，便向著落日的方向壹路行去。
行了大約半個時辰，山林依舊，但漸漸卻可以聽得鳥鳴婉轉，花香氤氳，恍如壹派桃源景象。
山有靈氣，必是有高人隱士居住。經天子不覺輕松起來，看來今夜找個投宿的地方，還是很有希望的。
果然，行不多時，眼前的景象漸漸改變，日暮全落，漫天星鬥璀璨閃耀，山林在星光熠熠之下，隱隱現出草廬花海，別是壹番情趣盎然。
經天子微挑唇角，走到那花海邊際的籬笆邊，清清了嗓子，揚聲道：“此處的主人家可在？”他自出生以來，就無有過需要請求他人之事，這是他第壹次，也算是禮數周全。
“是誰呀？”
壹名侍女模樣的人走出，手中提著燈籠，在星光下卻顯黯然，“這麽晚了，來悠蘭景做什麽？”
“此處名為悠蘭景麽？”好熟悉的名字，經天子不覺怔了壹下。
“冬梅，是何人在外？”此時，又有壹名美麗清雅的女子走了出來，看見經天子，眼神微變，半晌，才道，“公子，來我悠蘭景所為何事？”
經天子實在想不起何時聽過，搖了搖頭，道：“這位姑娘，在下迷途至此，天色已晚，可否借宿壹宿？”
冬梅先嚷了起來：“妳壹個男人要借住在姑娘家裏？”
“唉……”
“冬梅，不可胡言。”清雅女子蹙眉呵斥道，“去，準備下房間，反正少主也在此處，無妨。”說罷，又向經天子盈盈壹拜，“公子，小女子名喚柳依依，請公子隨小女子入內吧。”
“多謝柳姑娘。”又是很耳熟的名字，經天子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麽認識的人了，可是為何腦海裏全然想不出來。
兩人壹前壹後踏進草廬之內，柳依依道：“公子且稍待，冬梅很快就會收拾好的。”
經天子點了點頭，順勢環顧草廬。草廬布置得簡潔不失精巧，蘊著淡淡墨香，又有壹股典雅蘊含其中。
“嗯？”經天子註意到，草廬正中的書桌上，有壹副攤開的未完成的畫，他上前去看，卻不由臉色大變，失聲道，“這，這……”
柳依依不明所以：“公子怎麽了，此畫小女子尚未完成。”
“這畫中之人……”經天子咬牙，雖是未完工，可是不難看出，畫中，明明白白就是那離了汗青編不知所蹤的禦筆丹青悅蘭芳！
柳依依笑道：“哦，這是蘭公子，別人稱他為禦筆丹青悅蘭芳。”
蘭，公，子！經天子在壹瞬間，感到心裏堵得慌，沒好氣地撇撇嘴：“妳和他很熟？”
柳依依垂眸，嘆了口氣道：“算是朋友吧，此畫是少主請托，依依才不得不畫。當然，比不得蘭公子的手筆，啊，公子似乎認識蘭公子？”
不只認識，還熟得很！“不認識，完全不認識。”經天子搖著扇子，卻不知道自己的口氣著實有些咬牙切齒。
“依依，可畫好了？”
門簾被掀了開來，柳依依趕忙迎了上去：“少主。啊，有客在此，依依不慎耽擱了。”
東陵少主擡目，卻正對上眉毛高挑，壹臉不快的經天子。他表情淡然，語音沒有絲毫起伏：“玉指聖顏經天子？嗯，妳怎會在此？”
此人，不認識！“正是，妳是何人？怎麽會認識我？”
“吾乃東陵少主。”東陵少主平靜地說道，“曾聽蘭芳多次提起妳，所以壹見之下，自然認得了。”
東陵少主？！
經天子終於從腦海中搜索到壹點點東西了，似乎的確，悅蘭芳有提起過這個人。只是可惜，每每悅蘭芳提及之時，手腳總不老實，經天子忙於應付他的上下其手，只記得他絮絮刀刀說過有壹好友名喚東陵少主，其他壹概想不起來了。
“哦，久仰，久仰。”經天子僵硬地揮著扇子，“原來是東陵少主。”
東陵少主點了點頭，又四下看了看：“妳怎麽會在此，蘭芳也來了？”提及某人的名字，他的臉上竟然壹剎閃過壹絲期待與興奮。
經天子看在眼中，怒在心底：“不，我正是為尋他而來。”
“怎麽，蘭芳離開汗青編了？”
“是。”誰要妳叫的這麽親熱！
“這就奇怪，他並沒有來過悠蘭景。”東陵少主轉身問柳依依：“依依，蘭芳可曾來過？”
柳依依轉到桌前，提起筆來繼續描摹那幅畫像，搖了搖頭道：“蘭公子未曾來過。”她眼中黯然，可惜東陵少主全無察覺。
東陵少主沈吟片刻，才重新開口：“蘭芳未曾來到悠蘭景，但也許會去七步階，不如經天子妳與我壹同回去，也正好不用刀嘮依依。”
柳依依的畫即將收尾，悅蘭芳的面貌被她畫得惟妙惟肖，連經天子看了，也心中暗暗折服，不比那朵招搖蘭花差嘛。“少主言重了，依依款待蘭公子的弟弟，怎說刀嘮。”
經天子以扇半遮，掩住唇角的不快：“耶，東陵少主說的是，只是七步階離此……”如果他那少得可憐的記憶沒錯，東陵少主的懷擁天地七步階，好像是在東武林吧！
東陵少主淡然壹笑：“不妨。”他看出經天子並不會化光之術，“我會為天子開路。”
“那……多謝了。”經天子的肺都要氣炸了，誰是天子，誰要妳叫的那麽親熱，我跟妳很熟麽！
不過東陵少主似乎完全沒有發現經天子心中的不快，轉向柳依依，看她最後完成那幅畫像，小心翼翼地吹幹墨跡。
“好了，少主。”柳依依將畫卷起，交予東陵少主。
“多謝依依，那我便和天子告辭了。”東陵少主沈靜的眼底，閃過壹絲淺薄的溫柔，“天子，走吧。”
“少主請。”經天子的註意力留在那幅畫上，東陵少主如同珍寶般將它握在手中，滿心歡愉，臉帶微醺，十分可疑。
“兩位公子慢走。”柳依依盈盈送客。
“留步。”不容經天子多想，東陵少主忽然拉住他的衣袖，直接化光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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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5樓發表於: 2017-03-06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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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經天子迅速甩開東陵少主的手，整肅衣飾，如同自梳羽毛的孔雀，好久，才恢復羽扇輕搖的模樣。“懷擁天地七步階，果然名不虛傳。”
東陵少主好笑地看著經天子的行動，這金燦燦的人兒，果然是那人的弟弟，連梳毛的動作都是如此相似：“謬贊了，請入內吧。”似乎完全沒發現自己心中的形容是如何詭異。
“請。”經天子的語氣仍帶著傲然，心中卻略微有些不安。東陵少主太過淡然的姿態，讓他怎麽看都不讓人放心。
果然，經天子剛壹踏上懷擁天地七步階的臺階，便感到天地突變，身遭事物快速轉換，好似墜入壹個混噸未知的空間。
“啊……”
空間扭曲，景色快速變幻，經天子心中壹沈，即刻想退，卻見壹抹紅色身影，於萬千幻象之中，風流逍遙，愜意悠然。
悅蘭芳！
紅衣翩飛，蘭香陣陣。
悅蘭芳站在離經天子五步以外，羽扇滑下，額上紅痣閃現血色光華，擡手，卻忽然將不知何時出現的東陵少主擁入懷中，神色親昵，歡笑晏晏。
“悅蘭芳妳！”
經天子怒喝，然而悅蘭芳似乎完全沒有看見他，依偎東陵少主懷中，笑語輕喃。
可惡！經天子心中的怒火壹燃再燃，幾乎要將他的身體都燒成灰燼，看著眼前相擁的兩人，他想也不想，擡手。
“日月天光照汗青！”
“住手！”
壹聲清喝，如同朝霞破霧，也壹同破開了經天子的迷障。
“啊，這……”經天子愕然，眼前的景象漸漸恢復明晰，仍是懷擁天地七步階，沒有悅蘭芳，東陵少主靜靜地站在眼前，神色平靜。
“妳看見了什麽？”東陵少主有些玩味地看著經天子，眼中的光彩讓人很不舒服。
經天子咬牙，勉強按捺心中不快：“少主所指什麽？”
東陵少主淡淡壹笑：“懷擁天地七步階的臺階上有術法，能夠揭破人內心的恐懼，妳所看到的，是妳最在意最恐懼的事情。”
“勾引人之心魔，引導人自我毀滅。”經天子也不笨，立刻回敬道。
“心定之人，斷不會被心魔所困。”東陵少主轉身，嘴角落下壹抹苦澀的笑意。
“少主說的是，經天子受教了。”經天子咬牙，他的確為心魔所困，差點極招出手，走火入魔。只是這東陵少主不知安的什麽心，何況他絕對不相信東陵少主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麽。
“入內吧。”
東陵少主帶著經天子走入七步階的梅林，此處設有術法結界，即使是在夜晚，也明如白晝。
經天子在梅影之間流連壹番，梅香陣陣，的確是怡人之景。
“蘭芳似乎沒有來過這裏。”東陵少主的口氣帶著壹絲不易覺察的失望，“天子，此處雖是白晝，但是術法所致，此時該是子夜時分，不如先在七步階小憩壹晚，明早再做打算。”
“也好。”
東陵少主順手壹揮，七步階的白晝結界撤去，天幕全黑，星鬥灼灼。
“客舍就在前方，天子自便。”東陵少主向經天子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少主。”經天子忽然出聲叫住東陵少主，“經天子……有壹事相問。”
“哦？”
經天子頓了頓，這問題讓他覺得很失顏面：“少主，為何要他的畫像？”
東陵少主微怔，半晌，才緩聲道：“妳跟我回七步階，便是為了問這個問題？”他和經天子都清楚，悅蘭芳有沒有來過七步階，在悠蘭景就可得知。
經天子暗暗“哼”了壹聲：“方才的幻象，妳已經試探過我。”
東陵少主閉上眼睛，深深嘆了口氣：“他曾說過，禦筆丹青的手筆，只有玉指聖顏才相稱。即使是好友，我也只能向依依求取壹畫。”說罷，東陵少主徑自離去，連看也不看經天子壹眼。
“哈。”不知道為何，經天子忽然心情很好。
安安穩穩在客舍睡了壹夜，經天子起身洗漱完畢，仍是不見東陵少主的身影。暗暗驚詫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經天子整肅好衣服，搖著扇子進入梅林。
梅林已與昨日所見不同，想是陣法變幻，教人真正難測。
轉過重重疊疊的梅樹，梅瓣飄零之間，有人影迎風佇立。
“千古誰堪與伯仲，少時落梅殤，今越紅塵亦悠悠；壹朝白首望平生，不見東風殘；只見九州萬裏行。”
東陵少主背對著經天子，站在梅樹之下。他前面的梅樹落英繽紛，枝椏上掛著壹幅畫，正是昨日柳依依的手筆。東陵少主癡癡地望著畫中之人出神，竟似乎沒有覺察到身後有人。
經天子漸漸停止了搖扇，望著東陵少主寂寥專註的背影，又想起昨日在七步階上所見的幻象，凡此種種，猶如夢魘。
東陵少主輕輕撫摩著面前的畫像，梅瓣紛紛落在他的肩頭，猶如下了壹場雪。他輕輕壹震，抖落身上的梅瓣，嘆了口氣，念道：“君是丹心壹品蘭，誰知此情映梅心。”
經天子心中壹沈，身體有些僵硬。他已從昨日之事，隱隱猜出東陵少主對悅蘭芳的情愫，可是親耳聽來，還是如同被利劍戳中心臟，悶悶地疼痛。
原來，悅蘭芳不是經天子壹個人的，而嫉妒，卻是根植於內心無法消除的暗色。
“東陵……”少主二字還未出口，經天子忽然背過了身，他驀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有男人喜歡自己的兄長，啞然是有，為何心中卻是滿滿的憤怒與不甘。就好像是自己的愛人被奪走，那種嫉妒與敵視，不是兄弟之間該有。
哈。喜歡悅蘭芳，經天子妳壹定是在做夢！
思及此處，經天子勉強安慰自己，卻無法面對東陵少主。太過牽強的理由，連他自己的都不能完全面對。
輕輕嘆了口氣，經天子轉身而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懷擁天地七步階。
“玉指聖顏……”
感覺到經天子步出七步階，東陵少主神色漠然，揚手重新築起七步階的結界，望著眼前的畫像，良久，長長嘆了口氣。
“蘭芳，妳不會怪我吧。”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落花情衷，流水相逐。
流水之情，落花無言。
流水情衷，誰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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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7-03-06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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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懷擁天地七步階，經天子繼續遊走。他被東陵少主化光帶到了這東武林，仍是身無分文，又趕著離家萬裏，實在無奈之下，他只好先尋最近的市鎮，看看是否有汗青編的分部，冒著被逮回去的風險，也要先打劫點銀兩防患未然。
何況，除非是汗青編禦主或者馭武宮主親自前來，否則，經天子不相信任何人能把他帶回汗青編去。
走了半天不到的光景，便有市鎮。
經天子養尊處優慣了，此刻又是日正當午，他口渴難耐，卻袋中空空，連壹碗茶也喝不起，想到自己為何離開汗青編，不由恨恨咒罵起那罪魁禍首來。
“蘭花癡，被我逮到，有妳好看！”
可是蘭花癡不在，經天子更是絕望地發現，這東武林畢竟不是自家地頭，像這種小市鎮，怎麽可能有汗青編的分部存在。
饒是經天子自認非凡，可是壹文錢難倒英雄漢，他竟是無計可施。“可惡，啊……”
忽然，壹道熟悉的紅色身影飄過。
“悅……”
“二公子！”
壹道白色的身影瞬間擋住了經天子的視線，穿雲豹的大叔臉映入眼中，不帶壹絲表情。“終於找到妳了，二公子。”
經天子臉色壹沈，伸長脖子往穿雲豹身後看：“讓開點，悅蘭芳呢？”
穿雲豹有意無意，側身再度擋住經天子的目光：“二公子說笑了，大公子並不在這裏。”
“讓開！”經天子推開穿雲豹，但市鎮繁華，哪裏有那紅色的逍遙身影。
“二公子……”穿雲豹幽靈般閃到經天子背後，面癱成性的他很好地掩飾了額頭上的冷汗，“穿雲豹已經查探過，大公子的確不在這裏。”
“哼！”經天子沒好氣地瞪了穿雲豹壹眼，“那妳怎麽會在這裏？”
穿雲豹平靜地回答：“屬下回去茶肆，發現二公子並不在那裏，所以屬下壹路查找兩位公子的下落，能夠遇到二公子，屬下幸不辱命。”
“哦？”經天子意味深長地搖扇，“那，妳沒有找到悅蘭芳？”
“沒有。”面癱的好處，就是說什麽都臉不紅氣不喘。
“哦？”經天子繼續高深莫測，“那妳壹路找我來了？”
“是。”
“穿雲豹……”經天子臉色鐵青，“妳當我經天子是傻的？”
“……”
“這裏是東武林，妳是要告訴本公子妳花了壹天壹夜的時間就從西武林壹路打聽尋找到了東武林？”除非化光，不然這速度，恐怕只有日後的風之痕才有可能吧！
“唉……”穿雲豹語塞。
經天子瞪了穿雲豹壹眼：“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和悅蘭芳是壹丘之貉，剛才那個是不是悅蘭芳，我還沒有瞎！”
“這個……”
穿雲豹真的很想沒義氣壹把，但是看著經天子的臉色，恐怕他的大公子等下會連渣渣都不剩。
“穿……雲……豹！”正在穿雲豹努力想說辭的時候，忽然經天子的臉色更陰沈了，不好的預感湧上穿雲豹的心頭，這個末日刀者，忽然很有落跑的沖動。
小心翼翼地回頭，阿彌陀佛，大公子妳自己找的，千萬不要怪穿雲豹沒有義氣啊。
視線所及，紅衣翩翩的身影，輕搖羽扇，笑語歡顏。身邊，壹名嬌俏少女，神態親昵，巧笑嫣然。兩人攜手同遊，眉目含情。
“蘭君，蘭君，我們去買胭脂可好？”
“好，都依汝。”
“蘭君，妳，妳這次來找我，怎麽這麽不快活？”
“哪有，汝多心了。”
“蘭君……”
經天子冷冷地註視著相依相傍的兩人走過，要不是穿雲豹將他拖在暗處捂住他的嘴，他壹定會上去狠狠地揍那個笑得很開心的蘭花癡壹拳。
“二公子，冷靜啊！”等悅蘭芳帶著少女離開視線所及，穿雲豹才敢放開經天子。
經天子咬牙，他的確沒有立場去把悅蘭芳如何，身為悅蘭芳的同胞弟弟，悅蘭芳又是未娶，身畔有女子依偎，似乎並無不妥。“穿雲豹，那女子……是誰？”
穿雲豹權衡了壹下，立刻下了決定：“此女名叫千歲蘭，她的父親人稱青雲旋雁束中離，是個用劍高手，聽說師承劍界高人雙劍異行劍中求。他家劍法……”
“行了行了，”經天子不耐煩地揮揮手，“那些我沒有興趣知道，我只問妳，悅蘭芳和這個女子在壹起多久了？妳是不是早就知道？”
“這個……”穿雲豹欲哭無淚，天可憐見，他真是今天早上才打探出來的消息，不過，他的師父馭武宮主肯定早就覺察了，不然為何會擔心桃花債呢！
“哼，我不管妳知道不知道，悅蘭芳，妳好得很！”“啪”地壹聲，經天子手中的扇子斷成兩截。
是夜，壹封飛書落入正在練劍的束中離手中。
“嗯，想不到悅蘭芳已經有了妻室，可惡！”看著手中的飛書，束中離陷入沈思。
第二天壹早，經天子就沖去了隔壁客房。
“穿雲豹，穿雲豹！”
穿雲豹睡眼惺忪地看著眼前的經天子，昨晚投書回來晚了，他也沒睡到多久，是以這會兒還半夢半醒的，雖然表面看起來還是那麽精明正直。“二公子，怎麽了？”
經天子手裏沒了扇子，心情很不好：“還睡，還睡！穿雲豹，那個什麽千歲蘭她家，在什麽地方？”
“啊？”穿雲豹立刻醒了，“二公子，妳，妳要找上門去？”他腦海裏浮現出經天子和千歲蘭爭風吃醋的模樣，瞬間打了個寒戰。
“上門如何？”經天子揚起下巴，“既然是未來嫂嫂，做弟弟的難道不能拜訪壹下？”
“……”可是妳的樣子分明是大房太太找上金屋藏嬌的小妾啊，穿雲豹腹誹。
“快說！”
穿雲豹非常無奈，經天子和悅蘭芳兄弟兩個都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人，他敢肯定，如果他說出正確的地點，以後回汗青編他壹定會被悅蘭芳趕去沙漠種蘭花的。但是，如果隨便說壹個地點，那麽，不用等回汗青編，明天他就可以被經天子剝皮曬成豹子幹。
欲哭無淚地腹誹師父馭武宮主之後，穿雲豹認命地帶著經天子出門，前往千歲蘭所在。
曲水流觴儷人湖。
風光如畫，景色怡人。
千歲蘭站在岸邊，迎風殞淚。
“二公子……”
“退下吧。”經天子望著獨自仃立的千歲蘭，眼中閃過壹抹寒冷的笑意。
“紫燕翻風，青梅帶雨，共尋芳草啼痕。明知此會，不得久殷勤。約略別離時候，綠楊外，多少銷魂。重提起，淚盈翠袖，未說兩三分。”
幽幽低吟，淚眼朦朧。
“紛紛。重去後，瘦憎玉鏡，寬損羅裙。念飄零何，處煙水相聞。欲夢故人憔悴，依稀只隔楚山雲。無過是，怨花傷柳，壹様怕黃昏。”
千歲蘭轉過身，略帶驚愕地看著眼前接續自己下半闕詞的人。“妳……”
“此情此景，佳人傷懷。”經天子望著千歲蘭滿是淚痕的臉，心中不免哼了壹聲，口中卻仍是溫柔軟語，“姑娘，擦幹淚吧。”
“妳是誰？”千歲蘭驚疑不定，忽然想到了什麽，“妳認識蘭君？”
“我……是他友人。”
“友人……”千歲蘭身子微震，半晌，忽然撲上前哭道：“嗚……妳知道蘭君要去哪裏？妳知道蘭君何時回來麽？”
經天子不著痕跡地推開千歲蘭，故意問道：“蘭……悅蘭芳他已經離開了？”看到千歲蘭獨自落淚，他已經猜到了。
“蘭君說，有事要辦，所以先行離開了。”千歲蘭轉身，儷人湖上煙水茫茫，哪裏還有蘭君的身影，“嗚……蘭君，妳總是這樣，為何突然就離開了。”
這說法聽著真耳熟。經天子嘴角微抽，心中卻又暗自帶了幾分幸災樂禍：“哦，原來如此。姑娘不必傷心，悅蘭芳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是嗎，蘭君……蘭君真的會很快回來？”
“是，他很快回來。”很快，滄海桑田之後，差不多了。
“嗚……蘭君……蘭君……”
經天子默默瞟了千歲蘭壹眼，半晌，又問道：“對了，他是從這儷人湖離開的？”
“嗯，蘭君駕舟順水而去，我，我還贈劍於他。”
“哦……”
經天子走到竹棧邊上，望著千裏無波的儷人湖，手掌撫摸上岸邊豎立的竹竿。
“遊人五陵去，寶劍值千金。分手脫相贈，平生壹片心。”
平生壹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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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7樓發表於: 2017-03-06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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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蘭芳。
禦筆丹青。
妳永遠都有人愛，永遠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妳羽扇輕搖，紅衣翩翩，走過萬千繁華，卻不知道身後追逐的人影。
蘭中君子，奪艷牡丹。只是最初的邂逅，就註定了壹生的糾纏。
血緣，永遠是妳我之間最深的隔閡，但，也是最親密的結合！
經天子從夢中醒來，仍然帶著絲絲惘然。
從儷人湖解舟，順流而下，入了江，追逐著那人離去的軌跡，卻依然不見那人的身影。漫無目的地飄搖，煙水茫茫，天地滄海壹粟，經天子頓感孑然，煢煢而立，孤然寂寥。
“拂天光，照汗青，壹步人生……”
念不下去，經天子佇立船頭，手中嶄新的羽扇，遮護白皙圓潤的下頷。
“壹步人生終不悔。”
經天子僵住。
“石中火，夢中身，羽扇輕搖任風流。”身後忽然響起的聲音，繼續接了下去。
熟悉的口吻，不變的輕佻。經天子壹瞬間迷了雙眼，莊生夢蝶，蝶化莊生，他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在夢中，又或，再被幻象所困。
直到，溫暖的雙手環住腰身，熟悉的蘭香充盈嗅覺，還有特有的儒音，在耳邊遇遇而語：“二弟，二弟……”
“妳……”
“二弟，吾好想汝。”親密的吻，在鬢邊摩挲，經天子僵直了身體，卻沒有拒絕這過分親昵的儒濕。
風吹，帶著江水的氣息，打濕了經天子的眼眸。
“悅蘭芳，妳為什麽會在這裏……”固執地不肯回頭，經天子不容許眼中的液體，被那人看見。
悅蘭芳勾起唇角，紅眸中柔情若水：“吾昨夜就上了船，看二弟汝睡的正香，就沒有打擾。”
“昨夜……”穿雲豹妳個混蛋又出賣我！“放開我！”
“不放。”不說起還好，壹說起，悅蘭芳的手反而收緊了兩三分，“二弟，汝壹路追來，吾真的很感動。”
“滾開！”經天子聽到這句話，頓時怒從心底起，想起之前種種，委屈與不甘壹股腦兒地湧上心頭。運功震開悅蘭芳，經天子轉身，狠狠瞪了壹眼那抹艷麗的紅：“誰要妳感動，離我遠壹點！”
“二弟，”悅蘭芳搖著扇子，輕佻地看著經天子，“汝瘦了，是不是這壹路上穿雲豹沒有照顧好汝？”
經天子別過臉，躲開與悅蘭芳的對視：“不用妳管，我也不是來找妳的，妳少自作多情！”
“是嗎？”悅蘭芳輕笑，壹旋身又輕巧地勾住經天子的腰，湊近他的耳畔，語帶曖昧，“那麽……二弟為何要說，是吾妻室？”
經天子再怒：“挪開妳的爪子，我什麽時候說過！”
悅蘭芳充耳不聞，繼續道：“束中離對吾壹說，吾便知道是汝來了，汝看，吾可是立刻離開了，半分也沒拖延。”
經天子隱隱猜到是怎麽回事，擡眸望去，穿雲豹遠遠地躲在船尾，抱著末日刀壹臉壯士斷腕的表情。
“哼！”
悅蘭芳有些好笑地看著經天子半紅半白的臉色，繼續牢牢環住他的腰身不松手：“二弟，二弟，莫非汝吃醋了？”
經天子冷笑：“哪裏，嫂子嬌柔可人的很，連我也不禁羨慕呢。”
悅蘭芳神色忽然黯然：“二弟，此事吾日後會向汝解釋，吾答應汝，以後再不會去找伊。”
“哼，人家可是在儷人湖癡癡地盼著呢。”說歸說，經天子心底還是很高興聽到悅蘭芳的承諾的。當然，即便悅蘭芳不那麽說，他也必定會用非常手段達到目的。
“由她去，其實吾對她……”悅蘭芳略略踟躕，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不說也罷，汝日後便會知曉此事，如今，還是不知道的好。”
經天子瞟了他壹眼：“偽君子！”
見經天子的口風松了下來，悅蘭芳暗自喜上眉梢，繼續死死黏在經天子的身邊，手腳不老實地動著，說話也故意湊到他的耳邊，讓自己的氣息拂亂他黃黃軟軟的鬢發。
平心而論，經天子並不討厭這樣的親密接觸，只是天性使然，他總要擺出壹副與之相反的表情，明明喜歡，卻皺著眉頭：“煩死了，滾開！”
知道經天子口是心非，悅蘭芳壞心地磨蹭著他，笑道：“二弟，汝身上好香，兄長舍不得滾。”
“嗯？”經天子不解，明明只有悅蘭芳自己身上帶著蘭香荷包，他身上哪裏來的香味，“哪裏香？”
“這裏……”悅蘭芳話音剛落，立刻用雙唇覆住經天子的唇瓣。
“唔……”經天子壹驚，臉上又呈現迷惘之色，卻沒有拒絕。
“咳咳咳！”
經天子壹把推開了悅蘭芳，可疑的暗紅壹直蔓延耳根，他不悅地瞪了突然跑出來打擾好事的穿雲豹壹眼，“何事？”
穿雲豹死死拽著末日刀，好像隨時準備自衛弒主：“大公子二公子，前面是悠蕪集，商賈雲集，熱鬧非凡。”
悅蘭芳輕輕壹笑：“那便靠岸吧，”隨即轉向經天子，“二弟，與吾同遊可好？”
經天子並未出聲，可是隱隱的笑意，卻在眼中漾了開來。
還未到碼頭，便已經可以感受到悠蕪集的繁華熱鬧。悠蕪集臨水而建，小販們沿著河道便販賣各種鮮果野味，船行過去，便能買到許多東西。穿雲豹好不容易找個壹個空著的泊位，將船靠了岸，放上踏板，讓兩位大少爺上岸。
“二弟，小心。”臨離船，悅蘭芳偷偷蹬了壹腳舷板，乘著船身不穩而搖晃，順勢抓住了經天子的手，然後再也不肯放開。
經天子明知是悅蘭芳搞的小動作，也不戳穿，只是涼涼看了他壹眼：“銀子帶夠了麽，小心等下我拿妳抵債。”
悅蘭芳莞爾壹笑：“二弟放心。”不夠也是拿穿雲豹抵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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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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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8樓發表於: 2017-03-06 13: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沿街店鋪林立，各式各樣的小玩意都有，讓人目不暇接。悅蘭芳興致勃勃地拉著經天子四處遊逛，看到有趣的好吃的，便直接拿了塞在經天子懷中，留得後面穿雲豹壹路付賬，而經天子手裏的東西越堆越多，幾乎成了壹座小山。
經天子其實興致也頗高，但是眼看著東西越來越多，他雙手抱著，著實吃力，加上因為他騰不出手來，悅蘭芳得以壹邊吃他豆腐，壹邊拿點心往他嘴裏餵。
“當我是養的寵物拉出來溜麽！”經天子眉毛壹挑，終於忍不住爆發，將手中的東西壹股腦扔在悅蘭芳手裏，轉臉，“妳幾歲呀，自己拿著玩吧！”
悅蘭芳沒來得及接住，撒了壹地，他也不惱，依舊閑閑地笑著：“哎呀，二弟不喜歡？”
“哼！”經天子懶得理他，轉身，正好看到有個貨郎，坐在壹輛全是樂器的小車前，壹面拉二胡壹面招攬生意。經天子覺得好奇，便自顧擠了過去。
悅蘭芳微微壹笑，低聲道：“穿雲豹，這些東西壹樣也不許少，打爛的弄臟的，汝現在回頭再去補壹份。”
穿雲豹萬年不變的面癱臉，終於微微抽動：“大公子……”
“吾可是有過目不忘之能的。”帶著幾分得意，悅蘭芳丟下幾乎石化的穿雲豹，跟上了經天子，“二弟，看中什麽了？”
經天子正在仔細驗看那些樂器，街邊小販，也沒什麽特別好的貨色，比之汗青編收藏那些古物名器，不知差了多少。
“這個多少錢？”經天子撿起壹支笛子，問道。
“十五文錢。”
悅蘭芳湊過來看看：“二弟，汝喜歡笛子，回頭兄長送汝壹支，上回南海那邊送來的白玉笛，比這可好多了。”
經天子橫他壹眼，繼續把玩笛子，竹子做的笛身，打磨得十分光滑，雖是鄉野之物，卻也十分精巧。
“付錢。”經天子淡淡丟下壹句，握著笛子就走。
“二……”
“十五文錢。”
悅蘭芳剛想追上去，那販賣樂器的貨郎卻攔住了他，剛才穿雲豹被他支去重新買壹份小玩意，這會兒他堂堂汗青編大公子，卻連十五個銅板也付不出來。
“這真是……唉……”悅蘭芳扇遮俊顏，眸中淺淺的笑意，卻暈開絲絲的寒冷。
半個時辰之後，終於等來穿雲豹付錢的悅蘭芳，笑意吟吟地拍了拍已經計劃壹千零八種方式逃跑的馭武宮第壹勇士的肩膀：“阿豹……”
“大公子您還是叫我穿雲豹吧！”穿雲豹迅速退後，如果不是手裏都是東西，他壹定已經祭起末日刀了。
悅蘭芳嘴角壹勾，扇舞飛旋：“回去吧，二弟在等吾們。”這筆賬，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算。
穿雲豹突然很後悔出來趟這渾水，所以說，師尊根本是故意的！
回到船上，經天子果然已經先壹步回來了，慢悠悠地扇著扇子，手中仍是把玩那支竹笛。
“二弟！”悅蘭芳跳上船，壹下子將經天子勾入懷中，“為何不等吾。”
經天子用扇子拍開腰上不老實的手：“開船吧，這裏太吵了。”
“穿雲豹。”
………………
穿雲豹收拾好手頭的東西，偷偷望向船頭，那兄弟二人站在徐徐風中，壹紅壹金的身影相依相偎，此時此刻，竟頗有幾分名畫般的和諧靜謐。
悅蘭芳輕輕巧巧地挑著經天子的發絲，看他壹直把玩竹笛，也終於生出了好奇：“二弟，為何汝對這支竹笛如此在意？”
“我很久沒吹了。”經天子忽然嘆道，“上壹次，是什麽時候？”
悅蘭芳眼神壹變，湊近了經天子的耳畔，遇遇而語：“二弟，汝壞。”
經天子微怔，“少惡心，妳那日折了我的笛子，我還沒找妳算賬！”
這下子，倒是輪到悅蘭芳怔住了。
年幼時，悅蘭芳學琴，別扭的經天子偏偏不願與他相同，硬是要學笛子。聽得悅蘭芳彈琴，經天子便硬要換個不相稱的曲子吹，生生破壞音韻，並且樂此不疲。
那日初夏，悅蘭芳心中煩悶，便在自己院中撫琴，琴聲清越，曠人心脾。突然之間，壹陣肅殺之聲傳入，笛聲幽咽，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經天子吹笛而入，挑釁地望著悅蘭芳，頗為得意。
悅蘭芳本就心煩意亂，被笛聲壹沖，更是難捱，當下也起了意氣之爭，手中琴弦亂撥，壹陣金越之聲，反擊經天子的笛聲。
兩人的音律造詣原本旗鼓相當，但是悅蘭芳精研琴藝，而經天子根本就是為了賭氣而學笛，不多時，經天子的笛聲便敗下陣來，幾次欲續，均被打斷，他壹怒之下提氣再吹，卻被悅蘭芳的琴聲壹沖，猛地壹口氣嗆住，咳了好壹陣，臉色通紅。
悅蘭芳見不慎傷到經天子，也是嚇了壹跳，連忙上前探問，經天子握著笛子又咳又打的，攪得悅蘭芳煩亂，壹下子奪過笛子，“啪”地壹聲折成兩段。
“妳！”經天子氣上心頭，咳得更厲害，怒火染紅的雙頰，讓悅蘭芳看在眼中，心癢難耐，壹下子將人打橫抱起，沖入房中。
於是，壹切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妳！妳怎麽就記得那事！”終於想起前事的經天子，臉紅到了脖子根，壹扇子拍向悅蘭芳的俊臉，“尾巴向下的！”
“第壹次，吾怎麽可能忘卻？”悅蘭芳抓住經天子的扇子，笑得真有些像登徒子。“二弟罵吾是狼？”
“垂尾是狼，”經天子別過臉，紅紅的臉頰分外動人，“難不成妳尾巴上翹？”
“吾沒尾巴。”悅蘭芳掰過經天子的臉，深深吻了下去。
非，非禮勿視！
穿雲豹立刻背過身去，江風颯颯，馭武宮第壹武士，很悲劇！
纏綿繚繞的氣息，攪得經天子意亂情迷，失去了原本的驕傲與堅持，只是沈湎在悅蘭芳的吻中，情不知所始，情不知所終。
悅蘭芳真的有這種能力，東陵少主也好，千歲蘭也好，他壹笑，羽扇輕挑，壹切都如同命定的結局，無法抗拒，無法逃脫，即使是他經天子，也無力……
不！
經天子驀然驚醒，猛然別過臉，終止了這極盡溫柔與感情的壹吻。
壹線銀絲從悅蘭芳的唇中牽連經天子的舌尖，曖昧的情愫，幽幽擾亂著兄弟兩人的心。經天子深深吸了口氣，平復著內心的躁動，而悅蘭芳不願放手，又要再吻。
“別。”經天子的聲音，已失了平時那種氣質，有些沙啞，“夠了。”
悅蘭芳也不勉強，握住經天子的手，正好觸到他手中的笛子，壹陣粗糙的手感，讓他微微挑起了眉：“這笛子？”
“我做了些修飾。”經天子略帶得意，將笛子交到悅蘭芳手中，“這塊玉是當年妳送的，用來做墜兒還挺好看的。”
笛子上系了上好絲線，白玉無瑕，笛尾的刻字正是剛才粗糙手感的由來。“鐘情？”
“情之所鐘。”
悅蘭芳忽然壹陣心悸，心疼地看著經天子，拂過他金色的發絲：“二弟……”
“好久沒吹了。”經天子不自然地奪過笛子，掩飾著他的慌亂。“妳想聽什麽？”
“隨汝。”
經天子思忖片刻，便拿笛子吹奏起來。
悅蘭芳抱著經天子，眼神都有些迷離起來。
江清月明，笛聲悠悠，魂夢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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