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10 【蒼心】庭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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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rorma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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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9-01-11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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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0 【蒼心】庭院深深

　　苗疆公祭那天，聽到宮女們一窩蜂跑去看大祭司，蒼狼一時沒意會過來，想著原來步天蹤如此受人景仰，壯烈捐軀後，就連平素沒機會往來的宮女們，也傷心到放下手邊工作，前往哀悼。
　　心疼年過半百的老宮女沒有人接應，一個人忙裡忙外，張羅苗王的衣物，蒼狼體諒的說，有些事情他自己來就好，請她先去處理別的事情。
　　老宮女沒多說什麼，靜靜退出寢宮。
　　進到房內，蒼狼發覺只剩看守房門的一名內侍，問了才知道其他人也都跑去祭司台幫忙。

　　他在房內獨坐片刻，才想起別人口中說的大祭司，應該不是指步天蹤。蒼狼默默換上新製作的王袍，自行打理好，準時離開房間，前往公祭。
　　年輕苗王抵達公祭台時，原本交頭接耳的喃語聲瞬間安靜下來，苗兵將領與其他官員魚貫而入，還有內侍女官都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外側，迎接苗王入場。
　　站在旁邊的御兵韜以洪亮聲音宣佈：「恭請新任大祭司主祭；恭請王上主持公祭大典。」
　　在場眾人無不低下頭，肅穆氣氛圍繞在公祭台內外。此時，蒼狼終於見到新任大祭司憶無心，瞬間明白為什麼老宮女解釋人手不足時，會有那樣微妙的表情，還有守門的內侍無奈的口氣，他應當也很想去祭司台幫忙吧。

　　不同以往各任大祭司的繁複華麗祭袍，憶無心只著樣式簡潔俐落的黑衣勁裝，顯得英氣勃發。少了帽簷遮蔽，姣好面容一覽無遺，暗色外衣襯托出白皙的膚色，還有粉嫩的青春豐唇，讓眾人都看得目不轉睛。她眉宇間聰慧靈敏的眼神雖增添俊美非凡，眼底乍現的哀傷卻又使人難以忽視。

　　蒼狼注意到千雪王叔凝視新任大祭司時，出現懷念、遺憾的表情。
　　「跟藏仔越來越像……真希望他也在……」千雪孤鳴無意間囁嚅出聲，蒼狼裝作沒聽見，但一回頭就看到御兵韜不被面具擋住的銳利雙眼，彷彿是暗示、又像是提醒，閃動隱晦的光芒，但隨即消逝。
　　也許御兵韜當時有想要說什麼，但已經來不及說。
　　之後更不可能再說些什麼。風雲碑開啟不久，蒼狼在瞭解夜族苦衷後，解除任波罕榕燁與王室所締婚約，這樣的反應讓御兵韜大為震驚，如果曾經還有計劃些什麼，也不得不提前放棄。至少暫緩推動計劃。
　　之後，眾人說蒼狼其實不曾真正認識御兵韜，才會被國犯鐵驌求衣耍的團團轉。
　　無論別人怎麼批評，蒼狼堅信御兵韜、或是鐵軍衛的鐵驌求衣，是真心要為苗疆好，只是有些手段作為，其他人無法理解。
　　他是一直這樣相信，對此毫不懷疑。

　　這天，蒼狼獨自在花園散步，在林葉間看到榕桂菲的身影，想起自從解除婚約後她抑鬱寡歡的表情，似乎有特意迴避跟王上談話，發現憶無心在她身邊，他心底有些高興憶無心的存在。遠遠看去，和大祭司談話時，榕桂菲活潑生動的表情跟輕快語調，看來她現在的心情應當很好。
　　蒼狼鼓起勇氣主動上前，打聽御兵韜的近況，甫開口，榕桂菲竟推說有急事，匆忙告退離去。他頓時露出失望受傷的神情。
　　恐怕是有什麼苦衷，不希望他牽涉在內嗎？蒼狼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尷尬的站在花園內。

　　一身玄黑衣飾打扮的憶無心，安安靜靜站在旁邊，彷彿也不願靠近他，蒼狼很久沒這樣近距離看憶無心，難以言喻的憂鬱氣質讓他有些手足無措，更怕她也找藉口迴避。

　　過去……母后希妲總是面帶愁容，即使溫柔看著他，也無法展露歡愉的笑意，蒼狼曾以為是自己做錯什麼，拼命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秀、更溫柔。後來漸漸知道，母親的笑容早在多年以前消失，不復存在。
　　蒼狼忍不住受到眼前娟秀面孔吸引，多看了幾眼。
　　剛才榕桂菲在場時，是否也如此愁容？
　　他無法欺騙自己，他曾見過憶無心和千雪談話時，不經意綻放的笑靨，所以蒼狼明白，憶無心眼底湧現的哀傷是看到自己的關係。

　　蒼狼艱難的開口，試探的詢問：「大祭司最近有見過千雪王叔吧，他近來可好？」
　　「報告王上，王爺他很好，主要是在還珠樓照顧溫皇先生。」
　　「是嗎？」
　　根據情報，千雪調動一支苗兵，似乎幫他跑腿查消息。照說，在還珠樓的情報網相當知名，為何要找苗兵幫忙？考量到千雪王叔長期以來的心願，以及自己內心深處不願碰觸的傷口，蒼狼不敢、也不願多想。
　　蒼狼要大祭司陪著在花園走走，除了問千雪王叔的事情外，也更想了解其他人的想法。

　　憶無心語帶保留的說出告假離開之後的遭遇與見聞，蒼狼即使有線索的情況下也不知該如何切入重點。進入涼亭時，蒼狼要憶無心陪著他坐下。
　　話題轉到御兵韜身上，憶無心難得真情流露說：「軍師待我多方設想，於公於私，他的事情憶無心將盡力幫忙。」
　　「大祭司準備第一術之爭，還要抽空回宮處理祭司台公務，難為你了。」想到代理軍師的風逍遙，這陣子也為了御兵韜跟風雲碑的事匆忙出宮，蒼狼不禁長嘆一口氣。
　　「孤王……什麼都幫不上忙……」
　　憶無心察覺苗王悵然口氣，安撫說：「王上只要相信軍師，這就夠了。」
　　光是相信就夠了嗎？

　　蒼狼眼前的難題，就是無法包庇拿下面具的御兵韜鐵驌求衣。
　　他相信御兵韜，但其他人可不這麼想了。御兵韜曾叮囑有些爭議必須要像前苗王那般強悍，獨斷獨決在開端時就該雷厲風行弭平紛爭，然而蒼狼曾立誓，絕不走向如顥穹或是天闕那樣的道路，雖把建言聽入耳中、放在心上，但無法彌補的命令他永遠說不出。他絕不會像父王顥穹那種手段處置御兵韜鐵驌求衣引發的爭議。

　　雖不至於說軍師不在，他就什麼都不會。或許很多事情都仰仗軍師暗中處置，才得以即時解決，譬如羚罕的事。即便他說是自己下令，但叉玀將軍臉上痛苦的表情，很明顯是怨恨御兵韜，不願諒解把責任推給苗王的軍師。那一瞬間，蒼狼深深體認自己的無能。
　　他認為，這絕不是最好的辦法，但自己卻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蒼狼視線落到到憶無心臉上，那雙透亮深邃的明眸，流露出真切的關懷；然而濃得無法化解的家仇之痛，硬生生卡在兩人之間，讓那雙眼蒙上陰黯，能這樣平靜以君臣身份對談，實在是不可思議。
　　他盡力體諒弒殺自己父親的是藏鏡人，在情緒跟理智上盡可能不遷怒到憶無心；但她呢？
　　對方母親的死，是他這個苗王所下令。拒絕接受任何求情與請託，毫不退讓地處決女暴君，這點毋庸置疑，年紀尚小的憶無心為此不知流過多少眼淚。經過數年，憶無心飽受他人排擠與指指點點，依然留在王宮擔任祭司台職務，換做心量氣小的人，恐怕認定是來藉機報仇。

　　蒼狼信任御兵韜，也願意信任憶無心，但他卻越來越不相信自己。
　　榕桂菲當初入宮時，王叔千雪不友善的態度就是認定人家是來報復的，真相雪清之後對待榕桂菲顯得小心翼翼、那份愧疚感也變得更深刻。
　　在榕桂菲的事情上，歉疚萬分的王叔曾說：要煩惱的是她對我們怎麼想啊。聽聞真相後，同情對方的滅族之痛，讓蒼狼面對榕桂菲時也跟著不由自主感到歉疚，無法再用一誓龍黥禁錮對方，但卻反效果的讓她黯然神傷，這個結果年輕的苗王實在始料未及。

　　此刻，映著自己面孔的黝黑雙瞳，也夾雜那牽扯難分的哀傷……
　　意識到兩人四目相交，憶無心垂下長睫，主動迴避苗王的眼神。這樣輕微的小動作，看在蒼狼眼中，內心不禁被過去的陰影所拉扯。母后有時眼中望著他，卻每每像被刺痛般，不得不轉開視線。

　　蒼狼將目光轉到憶無心臉孔其他位置，腦海浮起千雪王叔的喃語，她越大長得跟父親藏鏡人益發相似。王叔每每看見她，毫無疑問想念起那過命交情的摯友，希望能將那人挽回，繼續捍衛苗疆。
　　也許多數人排斥憶無心的出身，看到她就彷彿看到藏鏡人般的怨恨、厭惡，但往往也受到那張艷麗面孔吸引，忍不住多看幾眼。就連蒼狼都注意到，特別是年輕宮女們，之前總藉機在祭司台附近打轉，企盼能目睹的新任大祭司，那俊秀非常、英挺身影。
　　換做二三十年之前，沒讓面具遮掩的藏鏡人若也是像憶無心這般容貌，出入苗宮恐怕會讓宮內女子芳心大動、陷入瘋狂吧？即使長年隱藏，但意氣風發的將軍本就是許多宮女暗中戀慕的對象，更何況有著不為人知的俊氣相貌。

　　印象有些稀薄，蒼狼仍記得兒提之時，父王顥穹不只一次看著藏鏡人離去的背影低語：「可惜長得一表人材……可惜……」
　　當時，他認為父王感嘆羅碧因戰火毀容是椿憾事，但多年後細想，以父王顥穹的性格，其實應當瞭解羅碧的難處，才會獨排眾議，長年縱容藏鏡人在任何場面都能戴冠議事。

　　是否，父王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難題？
　　毫無疑問，父王顥穹從未質疑藏鏡人的忠誠，但僅相信是不夠的。

　　為了避免延燒的火苗，明知羅碧毫無叛意，也必須下令追殺。強悍如前苗王，恐怕也不知如何應付公開真面目後，衍生出來的棘手問題，唯恐星星之火亦能燎原，才完全不給辯白解釋機會，急著撲滅。但反讓潛藏的野火不可收拾，吞沒苗疆。

　　日前鐵驌求衣故意洩漏身份，僅為了切割與苗疆關係？或有其他目的？
　　憶無心今天的堅強，是否，源自當年被利用成為讓藏鏡人摘下面具的愧疚？
　　她勇於面對這些遺憾，盡力要解決問題，軍師御兵韜顯然在這點上善加利用。
　　莫名的，蒼狼突然覺得非常過意不去，更苦於不知如何化解。他的天性仁慈，無法利用別人的傷痛，達成自己的利益，甚至，他由於太過害怕引起對方的痛苦，刻意迴避只想默默協助；這點，俏如來比御兵韜更加體諒他的為難，但御兵韜卻懂得利用他的不追根究底，達成保護他的目的。

　　蒼狼突然意識到自己盯著大祭司太久，陡然間感到難為情。撇開那些恩怨，憶無心是出落得秀氣優雅的女子。縈繞在兩人之間的恩怨，讓他總是忘記這件事情。

　　目光望向花草的憶無心，在一片沈默無聲中，輕聲開口：「這園子跟以前不一樣呢。」
　　「是的，有賴工匠辛勤的整理。」提起其他話題讓蒼狼藉機整理一下心情，放眼四周，他真心感念花匠的辛勞。之前黑白郎君、絕命司在王宮中輪翻大鬧，花草樹木死傷慘重，現在已恢復得欣欣向榮，不同色彩品種的植株奼紫嫣紅，入目就驚喜連連。
　　「應該跟幾年前變得很不一……真希望……」憶無心說著，說到一半卻突兀的停止，臉色泛起深沈的哀愁。

　　大概是想起藏鏡人，多年前常以將軍身份造訪王宮花園，不知不覺間陷入憂愁的情緒，若此刻陪在她身邊的是千雪王叔或是榕桂菲，她就不會把未完的話硬生生吞下去。
　　蒼狼不由得憐惜憶無心，擔心起她過度的內斂，這濃得化不開的落寞表情本不該出現在這樣年輕女孩臉上。如有可能他像個普通朋友，聽她傾吐內心的感受，只是，他明白有許多事情自己是無能為力。

　　他還沒能接受藏鏡人重返苗疆，這點，千雪跟其他人都能體諒，不會挑戰他身為王的底線，身為人子的分際；只是軍師和王叔太過坦蕩地表現出心中的盤算，使他難以視而不見。
　　換做其他事情，他是願意以朋友立場，或至少在君臣身份，與憶無心建立彼此互信的關聯。

　　在能力範圍有些事情他能做到，蒼狼結結巴巴的開口，說：「那個……大祭司……」
　　「是？王上有何吩咐？」
　　「孤王希望能有機會看到你笑的模樣……千雪王叔應當也想常看到你的笑容，在孤王面前，不用太拘束。」
　　憶無心訝異的張大眼，臉上旋及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

　　「是，王上，這點我也會轉告榕姐姐，請她看到王上時不用太緊張，軍師跟軍長應該也想常看到她的笑容。」
　　原本擔心會不會得到反效果，俏皮的口氣讓忐忑不安的蒼狼鬆一口氣，但提起榕桂菲，讓嫩薄的臉皮瞬間赧紅。

　　憶無心起身，在涼亭內轉了一圈，眺望園內風景，像是在尋找什麼，過了許久才用甜美的笑容開口：「很久以前，父親曾說喜歡看到我笑的模樣；曾說我的笑容，就是爹親的全部……至少要常帶笑容，讓父親知曉我過得很好。苗王也相當照顧我……」
　　蒼狼微低下頭，心想，看來是憶無心擔憂在他跟前面有苦色，千雪或其他人知道會難過，認為苗王待她苛刻，才勉強擠出笑臉。自己應當能做得更好……他應該有能力帶給身邊的人幸福；而不是由別人帶給他幸福。這點，他實在不如千雪王叔或憶無心的體貼……

　　他暗暗期望，絕不要再看到望著自己的少女們，眼神盈滿哀悽、欲言又止的臉孔，他祈求她們都能發自內心感到快樂。
　　臨走告辭前，憶無心再度懇求蒼狼務必相信軍師，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年輕的苗王點點頭，真摯祝她在天下第一術競賽中有完美的表現，期待她早日帶來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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