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1 【霹靂/奉天逍遙】年少不識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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憫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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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樓主發表於: 2019-04-11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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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1 【霹靂/奉天逍遙】年少不識愁

私設，武俠AU
————————

（壹）
“奉天！”
不動。
“奉天！”
還是不動。
“奉天啊！”
玉逍遙欲拍至君奉天身上的手被半路截下，橫臥在樹上的人拿開遮臉的書，眉宇間盤桓的困倦散發著生人勿進的訊號，撐著眼看向叫醒自己的人：
“玉逍遙，妳又想幹什麽？”
被喚名的青年毫無擾人清夢的自覺：“誒奉天，今日山下有市集，妳陪我去吧，我們還能去吃小巷口的那家烤雞。”
君奉天睨了盈滿期待的玉逍遙壹眼，將書蓋回臉上又躺下，被書頁阻隔的聲音稍悶：“妳自己去。”
伸手搶下書本，玉逍遙湊近君奉天面前，略帶討好的推了推人：“好奉天，妳就陪我去嘛。”
左右這覺是睡不了了，君奉天翻身躍下，擡步順著來時路走回，朝身後擺了擺手：“不去。”
手腕被捉住，君奉天腳步壹滯，玉逍遙壹邊嘴裏誇著好奉天壹邊手上暗使勁，半拖半拽地硬是帶著他朝另壹個方向走去。

所以最後還是被抓來了。
君奉天壹臉無奈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左手烤雞右手叉燒包吃得壹臉滿足的人，給他倒了杯茶遞過去：“妳急什麽，又沒人跟妳搶，小心嗆死妳。”
“吃東西當然要大口的吃，這樣才有感覺啊。”塞了食物的嘴嘟嘟囔囔說著不甚清晰的話，玉逍遙頗為嫌棄的看了壹眼遞過來的茶杯，轉頭向小二要了壹壇酒。
君奉天額角壹跳：“妳又饞酒？”
眼睛微瞇，紫色眼眸蕩著七分笑意三分委屈：“奉天，我都好久沒喝酒了。妳也知仙門鮮少有藏酒，妳就讓我喝壹次唄？”為顯誠意，玉逍遙用雙指比了壹個小小的距離：“真的，就壹點兒。”

這就是妳說的壹點兒嗎？
君奉天按下了不知第幾次想將這個便宜師兄從自己背上扔下去的念頭，沒好氣的忍著喝醉的人在背後因酒勁扭來扭去的動作，伸手拍了托著的臀尖壹巴掌：“別亂動，再動就把妳丟路邊上。”
被打的人睜開雙眼，酒意之下只勉強認得背著自己的人是誰，輕笑壹聲摟緊了臂彎裏的脖頸：“奉天啊……嗝……妳還記不記得……我們那次偷酒……灌……灌小默雲……嗝……”
被抱緊的人聞言壹楞，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二）
仙門修煉的日子並不有趣，每日重復的教授與練習早讓玉逍遙耐不住性子。上樹爬墻掏鳥蛋，上山下河捉魚蝦，只要玉逍遙能想到的都玩了個遍，於是，他將目標放在了酒窖上。
雲海仙門少有藏酒，且多半是供給宴會所備，平日雖無人看管，然酒窖門上有先生們下的禁制術法，且仙門有門規，非必要不得動用酒窖藏酒，私自動用藏酒者手抄門規二十遍，是以往常也並甚少有人接近酒窖。
這可是個大便利。知曉關竅的玉逍遙動了心思，悄悄地研究了壹番酒窖大門上的術法。某日壹入夜，玉逍遙敲開隔壁君奉天的房門，扯上人避開巡衛繞到酒窖，三兩下解了門上禁制潛了進去。
“平日裏不見妳好好修煉，這壹手倒是熟練。”看了壹眼被解開的術法，君奉天略有好奇的開口：“妳這都是哪兒學來的？”
走在前面的人不甚在意的揮揮手：“書上看來的，怎麽樣，逍遙哥厲害吧。”
君奉天撇撇嘴，毫不走心的誇了句：“是是，厲害厲害。”

“奉天，妳看，珍品醉中仙。”玉逍遙拎著壹壇酒對著君奉天笑的恣意，月光下閃爍的雙眸粲然動魄。君奉天壹晃神，看了看他手中的酒：“拿到了？拿到就快走吧，巡夜的先生壹會兒就過來了。”
二人拎著酒壇子小心翼翼將門上術法復原，又順著小路險險躲開了巡夜的先生，跑回了小院。
站在院中看著君奉天關門上栓，玉逍遙突然抱著酒壇“哧”得壹聲笑開，在接收了君奉天疑惑的目光之後斂下笑：“奉天啊，壹開始是誰死活不願跟我偷酒的？怎的現在看來妳比我還要開心？”
“我可沒有開心。”
“是嗎——”玉逍遙湊近坐在石桌邊的人，指尖點了點人嘴角：“那妳這叫生氣嗎？”
被無情拆穿的人並不搭腔，玉逍遙也不在意，自顧自的摸了兩個酒杯出來，給二人各斟了壹杯：“哎呀開心就說嘛，又不會笑妳。”
“妳想多了。”
“那剛剛在我面前的莫不是壹個假奉天嗎？”
“閉嘴，喝妳的酒。”
“哎，光喝酒多沒意思……”

“大師兄二師兄？妳們在幹什麽？”看話本至半夜的默雲徽本想溜去廚房找些吃食填填肚子，沒想到竟在院中庭碰上了對坐飲酒的二人。
君奉天壹楞，未料此時竟還有人走動，正在想要如何解釋桌上這壹片狼藉，便聽得默雲徽驚訝出聲：“酒香？哪兒來的酒？”
“小默雲呀……”未等玉逍遙扯謊，默雲徽便了然道：“喔——大師兄妳竟然帶二師兄去偷酒喝！”
“為什麽壹定是逍遙哥帶他去不是他帶我去？”
“妳覺得二師兄是像會偷酒的人嗎？”
“……咳，”被抓了把柄的玉逍遙清了清嗓，攬過默雲徽的肩：“那個，小默雲啊……”
“想都別想，除非……”打斷了玉逍遙的話，默雲徽對著他笑瞇瞇地說：“大師兄，妳可要想好要怎麽賄賂我。”
玉逍遙壹挑眉：“妳這小兔崽子打斷逍遙哥說話還想要好處？”
某小兔崽子面有得色：“怎樣？”
思及桌上還剩些許的酒，玉逍遙拍了拍小師弟，語重心長的說：“小默雲，妳要知道，逍遙哥之所以是大師兄，是有原因的。”
未等默雲徽反應過此話何意，玉逍遙拎過桌上酒壇，捏著默雲徽的下巴給他灌了壹大口。
“咳咳……大師兄妳想謀害同門嗎？！”有些狼狽的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液，默雲徽瞪了眼罪魁禍首。
“小默雲，現在妳可是與我們同罪了哦。”
君奉天端著酒杯，徒勞的想掩飾無法壓下的嘴角。而終於意識到被拖下水的默雲徽不可置信的看著君奉天：“二師兄妳竟然還笑？”
玉逍遙拎著酒壇子笑得囂張：“哈，小默雲，咱們現在可是壹條繩上的蚱蜢，妳可要想好。”
感覺到肩頭被拍，默雲徽壹轉頭，就看見君奉天壹臉戲謔：“歡迎加入，小師弟。”

於是第二日的早課三人皆因宿醉睡過了。
強撐著精神找個借口應付了來詢問的先生們，君奉天回去另外二人的房間壹看，壹個被子在地上，壹個枕頭在床底。
給玉逍遙撿回被子，君奉天嘆了口氣，就不該跟這兩個人喝酒。酒量差便罷了，那玉逍遙竟還非要拉上默雲徽半夜去後山看日出，折騰半宿最後只得將二人敲暈了扛回房才作罷。
思及此，君奉天很想將剛剛撿回的被子再次丟下床。

（三）
“哈……哈哈……奉天……嗝……我們去看日出吧……”飲酒後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君奉天耳邊，偏頭聽得這話輕哼壹聲嗆了回去：“呵，看日出？妳明天早課又想不去了？”
“誒呀……”玉逍遙不安分的動了動身子，指尖點著虛空：“師弟……學習……不壹定要在學堂嘛……”
“那妳告訴我妳在後山能學什麽？”
“嗯……比如……我開酒窖的術法……嗝……”
如此壹聽倒是來了興趣，君奉天曾問過幾次玉逍遙是如何開的酒窖，但玉逍遙皆避而不答。若是接著酒勁能套出話來，日後也不失為談資。
“嗯？妳當初如何做？”
“嘿嘿……逍遙哥不告訴妳……唔……”
君奉天腳步壹滯，剛想笑罵他幾句，卻聽得耳邊呼吸漸穩——竟是直接睡著了。

壹步三回頭地躲過了夜間巡視的先生，君奉天做賊似的背著人回了寢院，將人丟上床準備取醒酒湯來，腰身卻被緊緊抱住。
“奉天啊——”
“妳大半夜的嚎什麽？”
“奉天……”充耳不聞問話，玉逍遙將臉埋進人腹前，左右蹭了蹭，君奉天推了兩下沒推動，無可奈何的坐上床邊。
順勢調整了自己的姿勢，玉逍遙靠著邊上熱源，嘴裏嘟囔著“師弟奉天小默雲”壹類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四）
仙門納新是個大事，納新場上的比試亦是壹件趣事。仙門不以長幼先後立班輩，而以納新場上的同門比試來分班輩，雖有些讓人詬病之處，卻也可使先生們提前預估這群新生的能為。
君奉天作為玄尊之子，今年剛到入仙門的年紀，混在壹群新生裏經過了多日數輪比試後脫穎而出。本以為納新賽閉，大師兄的班輩必落於己身，卻未想半路殺出壹個人，生生攔了他的路。

“哎——等等等等，各位前輩先生小友們對不住，在下來遲了。”壹身考究藍衣的黑發青年帶著壹路風塵堪堪停在了為比試專門辟出的場地邊緣，不太正經的開場引得眾人壹楞，現場壹時無人反應，來人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從包袱裏摸出佩劍擺好架勢：“是直接打還是抽簽比？”
主持賽事的先生瞧了他的佩劍和腰上玉牌了然壹笑：“原是玉家公子，如今比試已閉，不知小友想如何比？”
來人壹楞：“比完了？”環視了賽場壹圈，目光落在了尚在場地中央的君奉天身上。
對上那雙眼眸的瞬間，君奉天內心有些熟悉之感，未等他憶起些許，便聽得眼眸主人朗聲道：
“這好辦，我與勝者比壹場，我若勝，剩下的也無需再比，我若輸，便與順位第二人比，壹直到我勝為止，先生看如何？”
如此倒也無甚錯處，先生們允了這比試退至場外，唯余二人對立。
黑發青年狡黠壹笑，提劍挽了個劍花做起勢，朝對面的君奉天壹揚頭：“記住了，我名玉逍遙。”

高手對決，壹招足以。然二人似乎皆存了試探之意，出手尚有幾分余地。壹來二往間察覺出對方能為不在自己之下，君奉天不欲多生枝節，連番提氣，挽劍結印，攻向對面的玉逍遙。見此劍招攻勢，玉逍遙卻是不慌不忙，連番化解對面而來的勁招，劈刺點撩輔以內家功法，劍走遊龍如飛風，虛晃君奉天下盤，又掛劍上頸欲取命門。君奉天錯身起劍，擡眸對視壹瞬卻見玉逍遙朝他眨了眨眼。
電光火石間，君奉天明白了對面人為何熟悉。

（五）
雲海仙門立於九天群嶺之界，作為當世壹大修真門派，仙門常有濟世之願，時不時會派出仙門弟子，壹為歷練，二為平亂，守壹方水土寧靜。作為玄尊獨子，君奉天向來被寄予厚望，是以歷練多數由他領隊，雖年歲較那些弟子們稍小，那壹副淩然之氣倒也從不輸陣。
此番出仙門起因有百姓請願，北方山嶺之上常有流匪，打家劫舍攔路搶鏢，更有甚者強搶民女及青壯年勞動力，擾得百姓不得安寧。
接到玄尊之令的君奉天隔日帶著壹眾弟子下了山，在北嶺層巒山間遊走數日，剛巧撞上那夥流匪攔路商隊。
年少意氣總是壹腔熱血為先，未等摸透現場局勢，壹幹人等已加入戰局。流匪慌亂壹陣，似是未料還有幫手，識時務的快速收手隱入山林。
留下了幾人幫助商隊整理貨物，君奉天帶著剩余人馬鉆入山林欲追，卻因人生地不熟迷失在密林中。
“西南五裏，有他們的據點。”
忽聽得壹聲清朗傳來，擡頭便見壹著淡藍衣袍的蒙面青年站在樹枝上笑意盈盈的看著下方壹群人。
“妳為何如此肯定？”似是有些不信這與自己年歲相當的青年能如此清楚了解流匪所在，君奉天遣了兩人去壹探究竟，自己則借此與之攀談。
“我在此地月余，為的就是摸清這群流匪的動向，”那青年從樹上躍下，午間暖陽從樹葉間隙灑下，讓青年蘊了三分聰敏的暗紫雙眸暴露在人前。
“月余？妳壹個人？”
“是啊，我可沒小友妳這麽厲害，壹拉能拉壹大幫來。”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身後那壹群衣著相似的弟子們。
未等問出想要的信息，先前兩名弟子就已回程，確定青年所說無誤，君奉天道了謝，帶上人朝那個方向去了。
“妳們可要小心，那群人滑頭得很。”

事實確如青年所說，那群流匪借著地勢之便多次逃竄，拖延時長叫來援手，本處上風勢的君奉天壹行人壹時間只能與他們達成半包圍僵持之勢。
正在焦灼如何突圍，卻聽見包圍圈外圍傳來陣陣兵器交接之聲，雖暫不辨形勢，但仙門壹眾仍借此空隙取得了足夠的反擊之機。
待混亂戰局漸歇，君奉天這才看向剛剛從幾人圍困下救出自己的人。
“果然是妳。”
青年擺擺手：“誒，多謝的話不必，我感覺到了。”
被截胡的話語在舌尖壹轉，換了問法：“妳怎會來？”
仔細地擦幹凈了佩劍，青年瞇眼壹笑：“難得有英雄來解救百姓於水火，當然要來瞻仰壹下英姿啦。”
不等人搭話，青年拎上剛剛對戰時被擱置的包袱，哼著小曲兒朝流匪山寨大門走：“好了，英姿看完了，我也該繼續行我的路了。”
君奉天壹楞，快行兩步跟上：“等等，在下君奉天，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腳步不停，青年伸出手指，晃了晃指尖：“江湖何處不相逢，有緣再會吧，”似是又想起了什麽，他轉頭朝止住腳步的人眨了眨眼：“下次見面時，我壹定會讓妳記住我是誰。”

（六）
玉逍遙。
只這壹瞬遲疑，叫對面之人抓住時機，輕劍自下倒掛而上，旋身壹轉後撤半步，劍尖直取咽喉命門。與此同時，君奉天回神沈腰欲避此招，借力向前送出的劍尖最終停留在玉逍遙胸前三寸。
勝負已定。
知自己被逗弄的君奉天壹言不發收了劍，拱手作禮後退回場下。
“哈哈哈，好，玉小友果真能為不凡。結果已出，諸位對本次納新賽可還有疑問？”為首的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樂呵呵道：“若無異議，本屆納新便到此了，眾位請歇吧。”

悶頭走路的君奉天忽感身側有人接近，壹轉頭就看見壹雙盛滿了笑的紫色雙眸瞧著自己。
“這位小友，不知妳對此地是否熟悉，能否帶領在下壹睹雲海仙門風采？”
小友卻是壹聲輕哼，避而不答這個提問：“妳是不是早就知我是誰？”
以拳抵唇也掩不住的笑讓君奉天莫名不爽，玉逍遙見人似是要怒，急忙開口坦白：“哎別激動別激動——妳可是太冤枉我了，先前我並不認識妳，但仙門裝束我有幸見過幾次，也聽聞仙門有個天資頗高的弟子。那天在樹林裏我只是憑著現場局勢猜出妳應該就是大家口中說的那個弟子而已。”
語氣忽然壹頓，玉逍遙有些心虛：“不過……後來妳問我姓名之時，我確是存了些玩笑心思，就沒告訴妳……”
見君奉天看著自己不說話，玉逍遙弟子試探著湊上前，胳膊肘撞了撞他：“我的師弟啊，師兄我背著包袱很累的，有沒有房間啊。”
君奉天面色壹變，甩袖便走，還不忘嗆他：“誰是妳師弟，要不是妳使詐我必能敗妳。”
此時趕了壹天路只想找個房間好好睡壹覺的玉逍遙聽得君奉天尚有幾分孩子氣的話囫圇點頭：“對對，我師弟這麽厲害說什麽都對。”
“不許叫師弟！”
“可是妳就是我師弟啊，不然……我叫妳奉天？”在君奉天看來玉逍遙此人頗有幾分蹬鼻子上臉架勢，回頭瞪了他壹眼，板著個臉道：“別瞎叫，我先提前告訴妳，我可不認妳這個詐來的師兄。”
“好好，奉天不是我師弟，奉天是我三師弟的二師兄。”打趣面前人似乎格外有意思，玉逍遙跟在君奉天身後走向新生寢院，唇邊無聲的漾開壹個笑。
看來這仙門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七）
本以為等著人睡著就能掙脫緊箍腰間手臂的君奉天沒過壹會兒便感覺玉逍遙睡得似乎不安穩，毛茸茸的腦袋在自己胸前動來動去，手上竟開始不安分的扯著自己的衣領。
“奉天……我好熱啊……”醉酒的人豈能與平日相比，玉逍遙扯了幾回沒將外袍扯下，伸手倒拽起君奉天的外衣來：“嗯？為什麽脫不掉……”
將搗亂的手摁回人自己身上，君奉天借此稍稍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低頭看清了玉逍遙潮紅的面色和額角薄汗，認命似的幫人拆了冗雜繁復的仙門腰帶。外袍滑落使得夜間涼意鉆入內裏，舒緩了因酒勁導致的燥熱，玉逍遙頓感舒適，面上帶著壹絲滿足地躺回了床鋪上。
本該熨帖的裏衣因方才壹陣胡亂拉扯早已松散，大片的肌膚暴露於人面前，君奉天扯過壹旁的被子，剛要給人蓋上，眼角卻瞥見了肩骨下壹處陳年舊傷。
君奉天遲疑地伸手，指尖觸碰到那處不算小的傷疤，稍燙的體溫染了微涼指尖。許是睡夢中感受到了壹絲異樣，玉逍遙動了動身子，無意識的扯過薄被隨意蓋在自己身上。

+++
“師弟？奉天？快出來，我們有事兒做啦。”這日修煉壹閉，玉逍遙指尖捏著壹張紙敲開了君奉天的房間大門。
“有事？有什麽事？上山打野雞還是下山買香腸？”雙手抱臂斜倚在門框上的君奉天帶著明顯不信任的眼神睨著風風火火的玉逍遙。
“喏。”壹張紙被放在君奉天眼前，他認出了自己父親的字跡。紙上交代，先前剿匪壹事並未結束，君奉天壹行人雖是搗毀了不少據點，但流匪首領及殘余部將仍在周邊作亂，似有卷土重來之勢，玄尊希望玉逍遙同君奉天二人帶些弟子下山解決這個麻煩。

“大師兄，我們這麽跑真的能找到剩余的流匪嗎？”在北嶺流連幾日，壹幹人等將幾個山頭繞了個遍，壹個人影都沒看見，年紀尚小的弟子不禁產生了些懷疑。
玉逍遙左手搭著君奉天右手搭著默雲徽，老神在在地問發問的小師弟：“妳現在能記起我們第壹日是從哪裏進的山嗎？”
小師弟想了想，伸手指了壹個方向。
“我們前日是從何處繞至這個山頭的？”
手指換了壹個方向：“前面十裏的那個山頭。”
玉逍遙壹拍默雲徽的肩膀，滿臉‘孺子可教’地看著小師弟：“妳看，這不就有用了嗎？”
被拍了壹個踉蹌的默雲徽瞥了壹眼邊上故作神秘的大師兄，毫不客氣的戳穿他：“認地形就認地形，那麽多彎彎繞。”
“默雲徽，怎麽說話呢？”許久未開口的君奉天壹張口就針對上了默雲徽。
得了君奉天幫腔的玉逍遙甚是囂張：“就是，妳怎麽跟妳大師兄說話呢？”
“二師兄妳……”
“這種事情我們自己知道就行，說出來多落他面子，丟人。”
“奉天？！”玉逍遙不可置信地看著君奉天背過身去都克制不住抖動的肩膀，伸出手指顫抖著點點君奉天和壹旁笑得肆意的默雲徽：“我還是不是妳們師兄了？”
“我可從未承認過妳是我師兄。”
“大師兄難道不就是用來笑的嗎？”
“小默雲妳有本事別跑！”
“我不跑？妳當我傻嗎？”
……

（八）
入夜，壹行人影掠過林葉飛檐，輕巧落在壹排廂房旁，幾人無聲打破廂房門鎖，將被關押的姑娘們放出護送出山寨，隨後，為首壹人帶著剩余人馬往地牢潛去。
山寨外圍，褪去嬉笑的玉逍遙領著另壹半仙門弟子分設陷阱以防寨內流匪逃竄，以二三人壹組潛於樹葉之間，伺機而動。
居於高處的玉逍遙，忽然發現有壹隊人員正在向外行動，而山寨內部巡邏人馬卻如接受到某種訊息壹般朝著壹個方向快速合圍。
“怎麽樣？”迎上潛出的弟子和姑娘們，玉逍遙叫上兩名女弟子帶著被救出的姑娘們先走。
“我們的計劃很順利，這群姑娘們周圍的守衛剛巧換崗，我們趁機就將他們救了出來。”
“沒有人發現？”
“沒有。”
“奉天他們怎麽沒和妳們壹同出來？”
“我們在潛入過程中聽見他們將青壯年都關押在了北邊的地牢，二師兄遣了我等護送姑娘們出來，他帶著剩下的同門師兄弟往地牢去了。”
“不妙，”玉逍遙眉頭壹凜，意識到大事不好：“小默雲，妳留在這兒看好了，咱們辛辛苦苦這麽些天才找到的老巢，可不能讓他們再溜了。武功低的留下，其余的弟子跟我走。”

玉逍遙壹行未至地牢，刀劍交擊鏗鏘之聲以由遠傳來，聽聲辨得寨中人數少說百人，而並非先前勘察出的數十人。
自知被擺了壹道的玉逍遙憋著壹口氣，提劍直取正欲偷襲君奉天背門的流匪首領。
“玉逍遙？”
“怎麽？看見師兄來救妳太感動了嗎？”
“哈，先顧好妳自己，再來談救我。”
輕笑壹聲，玉逍遙輕劍壹挑直擊首領檀中命門，首領仰身避過，刀鋒格劍鋒，借勢腿腳使力打向玉逍遙下盤。
似是料中此番招式，玉逍遙足尖壹點，以刀劍相格之力向前空翻落於對手身後，反手壹劍掃昆侖，傾身取神道。
未料青年竟如此迎戰，首領輕敵之下被劍氣劃出壹道血痕，後撤壹丈，刀尖對人：“小子，妳有囂張的資本，但想收我，沒那麽容易。”
玉逍遙同禮對峙，壹擊得手並不能讓他放松下來：“那便試試。”

亡命之徒向來狠辣無畏，壹眾未出仙門的小弟子雖有各家秘法輔以純正內功心法，然實戰經驗的缺失卻漸漸的讓仙門壹眾展露疲態。玉逍遙護住壹個師弟，也讓自己多了壹道傷。
“這個時候妳還有空去幫別人，真不知該說妳無私還是無知。”
“無愧足矣。”
“狂妄。”
身上幾處掛彩的玉逍遙快速打量了壹下現場的情況，心知絕不能再拖延，提腕打出壹個劍花，立於滿地狼藉中揚眉壹笑：“我，有狂妄的資本。”
不同於方才的氣留三分，此回交手二人皆盡殺招。流匪首領深知因先前不同據點被壹壹擊潰，寨中手下心中早存不安，今日若不能將這群後生壹網打盡，他們恐是命不久矣。

與此同時，君奉天正面對三人合攻，憑借身法與速度堪堪與三人打成平手，間或要保護武功較弱的弟子，身上也是紅壹道白壹道的煞是狼狽。
“二師兄，這樣下去我們會敗的。”壹名還算幹凈的弟子從後方偷襲，助君奉天打破包圍。
君奉天沈默不語，現下的局勢他看的分明，玉逍遙雖然能與那首領分庭抗衡，分擔了很大壹部分壓力，但情況仍是不樂觀。
“二師兄，要不我們想辦法撤吧！”
東面北面皆高墻，其余兩面被圍，突圍談何容易，或更有未知的危險正在墻外等著他們。正當壹籌莫展時，君奉天忽然意識到，人群中少了壹個人。
“不，堅持住，我們可以贏。”
未等理解話中之意，迎面而來的刀尖便打斷了思路，慌忙後撤中應接不暇導致破綻即出，為救師弟空門的君奉天強行換了攻勢，將大片後背露出，刀鋒緊跟而至。
“二師兄！”
逼命對戰中的玉逍遙聽見壹聲驚呼，余光看見幾欲奪命的場景，壹招虛晃擊退首領，來不及打脫利刃硬是以肉身扛了這壹刀。
“玉逍遙！”
“大師兄！”
剛帶著人從北面高墻外解決了埋伏翻進院內的默雲徽壹眼看見如此畫面幾乎要驚呼出口，壓下擔憂，趁著場內混亂壹劍刺向首領後心口。
殺機近身，武者的本能讓首領反手運刀打偏劍尖，蹭著肋下而過的劍氣劃出壹道極深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人動作壹滯，片刻恍惚間劍鋒已在眼前。
“奉天，別管我，去幫小默雲。” 玉逍遙被幾名弟子護在墻角，見默雲徽獨對首領，恐局勢生變，推了君奉天出去。
君奉天神色復雜的看了眼玉逍遙肩頭的傷，借首領應對默雲徽分神之時拔劍欺身而上，壹舉殲滅。

+++
指腹輕輕摩挲著疤痕，這壹刀太深，幾要裂骨而過，事後，玉逍遙被勒令休養了近半年才將將養好，直至今日，每逢陰雨天，傷口扔會隱隱作痛。
給人攏好衣物又扯了扯被子，君奉天有些慶幸那壹日玉逍遙多留了壹個心眼，告訴默雲徽壹炷香後若是不見人影撤出，便分出壹半埋伏的弟子由北面包抄偷襲。最終，那壹戰也因這多留的後路而令他們大獲全勝，壹舉殲滅那夥流匪，還了北嶺壹片安寧。
思緒飄遠，不知在床邊坐了多久的君奉天忽然感到有人戳他，壹轉身就見玉逍遙半睜著眼有些迷茫的看著他。
眼中未來及收回的神色被玉逍遙盡數看清，還混沌著的頭腦卻清晰的感知到來自師弟身上的某些莫名情緒，下意識伸手攬住人肩膀，口中含糊嘟囔：“奉天……沒事……師兄在這兒呢……”

（九）
壹睜眼就看見壹顆顆面露緊張的腦袋懸在自己視線上方可不是個好場景，玉逍遙找回了出走的頭腦，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在山寨裏直接暈過去後被人背回了仙門。
起身的動作被肩上劇痛打斷，被疼了壹個激靈的玉逍遙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後知後覺憶起自己替君奉天擋了壹刀。
嗯？奉天呢？
師兄受傷了都不來看壹眼嗎？
“二師兄啊……”默雲徽撓了撓耳後，嘆了口氣：“二師兄說，剿匪之時他太意氣用事，未能考慮到對方使詐導致仙門受傷眾多，還害得大師兄妳幫他擋了壹刀而重傷。說完沒等妳醒過來就跑去師尊那兒領罰去了。”
聽得此言，玉逍遙就躺不住了，不顧眾人反對掙紮著從床上起來，壹步三瘸得直奔玄尊書房。

書房門大開，未走到門口便能聽見玄尊大發雷霆，玉逍遙兩步並壹步走進書房，看見君奉天在房間正中跪得規規矩矩，身上的傷已經簡單處理過，衣服倒還沒換，實在狼狽。
看見壹瘸壹拐的玉逍遙，玄尊壹面叫他快回去休息，壹面朝壹旁的君奉天撒火。
“哎哎，師尊，妳別罵奉天，這事兒要怪得怪我，我是下令的人，是我思慮不周沒跟他們說切勿深入。奉天救人心切沒什麽不對，我受傷是為了奉天，那奉天身上的傷是救了好幾個師弟的呢。”
知人過來必是為了求情，玄尊本無太過責備之意，只想借此事讓君奉天得個教訓，既然玉逍遙給了臺階，他也就順坡下：“行了，就知道護妳師弟。”
玉逍遙壹笑：“我師弟我當然護著，師尊，妳看他衣服沒換還有血跡，叫人看見了不好，我先帶他去梳洗壹番換身衣服唄？”
玄尊揮揮手，任了玉逍遙上前扶起君奉天：“好好養傷。”
“知道啦師尊。”

壹出書房，君奉天就自動和玉逍遙拉開距離，玉逍遙也不叫他，不遠不近地跟在人身後。
許久，在玉逍遙以為君奉天不會開口時，聽見了細微的壹聲道歉。
湊上前攬住君奉天，玉逍遙笑得雙眼微咪：“那奉天妳得補償我。”
“補償？”
“我要城東那家小巷口的烤雞和城北那家的叉燒包！”
“妳還有傷。”
“哎這個不礙事。”
“先生說了妳要忌三個月葷腥。”
突然聽聞噩耗的玉逍遙瞪大眼：“什麽？！三個月？”
“嗯，最少三個月。”
忽然失去生活樂趣的玉逍遙將自己掛在君奉天身上，哭喪著壹張臉哀嚎：“不要啊——”
心情終於好壹點的君奉天承著玉逍遙的重量，點點頭：“忌葷腥，忌辛辣生冷，基本就只有綠葉菜了。”
“奉天——”
“喊我也沒用。”
……

借著受傷指使了君奉天好幾天的玉逍遙心安理得的半靠在床上讓人給肩膀換藥，默雲徽偷偷從廚房拿了點爽口的點心溜了進來。
“喏，我帶了點出來，妳留著晚上吃。”
“小默雲真棒，”接過點心，拈了壹塊塞嘴裏，口齒不清地抱怨：“我天天吃蔬菜配粥，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
“好啦大師兄，就三個月，妳忍忍就過去了。”
“三個月！三個月呢！我要三個月碰不到烤雞和叉燒包了。”
“哪能怎麽辦，妳傷沒好之前先生是不會讓妳吃的。”
“小默雲，這時候就需要妳出馬了！”
“少來，這要是被先生知道了，不僅我要被罰，妳的藥裏怕是要多兩根黃連了。”
連番被打擊，玉逍遙對未來三個月的飲食失去了期盼。
“東西送到，我就先回去了，大師兄註意休息。”
“嗯，妳也要註意，身上也有傷。”
“放心啦，我這傷可比妳的輕多了。”
目送默雲徽出了門，玉逍遙剛想再拿壹個點心，就看見君奉天將沾血的布巾洗幹凈後掛起：“藥已經換好了，妳晚上睡覺不要壓到傷口，有事就叫我，我在隔壁能聽見。”
看著心情又有些莫名的君奉天，玉逍遙勾了勾手指。
“幹什麽？”
用還完好的胳膊壹把攬過君奉天的肩，玉逍遙看著君奉天的眼睛低聲說了句：“奉天，沒事兒，我在這兒呢，完整個兒的都在這兒。”

（十）
“是是是，妳在，我們都在，快睡覺吧妳。”
無奈搖了搖頭，君奉天笑自己何時這麽多愁善感。將人胳膊放進被子，待到玉逍遙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後簡單收拾了殘局，走回隔壁房間歇下。
翌日。
“玉逍遙？玉逍遙快醒醒，早課要遲到了！”
還在和周公下棋的玉逍遙壹把掀了棋盤鯉魚打挺坐起來，太陽穴因宿醉突突的疼，撐著精神穿好了衣服梳洗幹凈，跟著君奉天壹路狂奔到早課課堂。

最後還是遲到了。
在藏書閣抄門規的玉逍遙嘆了第三十六口氣，丟了筆趴在小案上：“奉天，我不想抄了。”
“我也不想。”
“奉天，我們出去玩吧？”
“……”
“大師兄妳不要命啦？要是被先生知道妳抄門規的時候跑出去玩他怕是要讓妳抄兩百遍，不抄完不給吃飯。”下了課跑來藏書閣看自己兩個倒黴師兄的默雲徽壹進門就聽見玉逍遙要拐君奉天出去玩。
“這個二十遍就已經不抄完不給吃飯了。”
“那妳還不快抄。”
“小默雲——”
“想都別想，我跟妳的字差太多了。”
“奉天——妳怎麽抄了那麽多？！”
“不抄完不給吃飯，我想想還是吃飯重要。”
“太過分了……”
“大師兄，趕緊抄吧，小心待會兒先生來檢查。”
“救命——我不想抄啊——”
枝頭被驚起的雀鳥拍打著翅膀直上雲霄，天穹之下的雲海仙門巍峨壯麗，而雲海仙門的故事，遠不止如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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