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09 【默欲】19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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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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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6)

樓主發表於: 2020-04-09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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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9 【默欲】19 Days

论墨家师兄弟拌嘴如何水19天

正文：

# Day 19

欲星移给默苍离带来了衣服鞋子，尺码配饰和他生前穿的差不多。

默苍离无可无不可，单手拨出被压在衣领下的长发。欲星移见他穿好衣服，过来替他将长发束起，最后递给他一个眼镜盒。他打开盒子，华贵绒布包裹一副简单大方的金丝眼镜，戴上之后周遭一切变得清晰。他可能没有注意到，这副眼镜正是他生前用的。

整理完毕，欲星移便在默苍离静默的目光中局促难安起来。关于他出现在此的合理解释是有必要的。但他没说，默苍离也没有问。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默苍离朝他摊开手掌，他心领神会，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那单薄掌心。

欲星移：密码是0614。

默苍离：是你买手机的日子。

欲星移：你怎知晓？买它的时候你已经死了一年多。

默苍离：你办公室电脑密码是1127，是你入职的日期。

欲星移：你……

默苍离：你的数字键盘只有1、2、7有磨损，人类最喜欢用日期当密码，按照你国日期表达习惯只有1127，1217和1227三种组合。从这个案例，不难猜出你设置密码的习惯。

欲星移：……

他还是不太习惯默苍离言辞中的疏离感，当他说“人类”如何如何，好似把自己排除在外。当然，关于他是不是人类这一点，倒真的有待考证。

# Day 18

欲星移为自己重新买了一部手机。

把自己的手机交给默苍离，也不是没有顾虑，不过私密内容设了密码，任默苍离料事如神也不可能猜得到。

默苍离是核心机密，但并没有明文规定他不能够接触互联网。他们斥巨资将他复活，绝不可能让他提前死于手机依赖症。若非组织的默许，欲星移也不能在重重监控下将手机交给默苍离。

欲星移买手机顺便带了抹茶千层，路上堵了三个小时，赶到基地时，十点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今天见不了了。

他请人将甜品转交，便回去了。

不是没有办法及时赶到，更可能是他不想见。

还有十七天可以挥霍，他想。

# Day 17

抹茶千层不错。默苍离说。

夜里吃东西对身体不好。欲星移说。

所以，你认为我该爱惜身体，勤加锻炼，规律作息，合理饮食，度过健康美满幸福的一生，总共十九天？

还有十六天。欲星移说。

你心急了？如果我提前完成任务，你可以做一件你之前做不到的事情——杀我。

欲星移攥紧五指，在袖子下发颤。

默苍离说，考虑到你上一回的糟糕表现，你有理由对自己没信心。决心可以弥补信心不足，我这么说，你杀我的决心有变得更坚定吗？或者，我来带你复盘上一回你拙劣的布局——如果能称之为「布局」的话。

欲星移心烦意乱，想要离开。

默苍离眼盯着手机，问他，明天还有抹茶千层吗？

有。

离开后，欲星移开始后悔昨天没来。

还剩十六天。

# Day 16

八点。

欲星移带着抹茶千层准时来看他。他坐在床上玩手机头也不抬。

这间房间的布置像病房，实际上是牢房，本应是窗户的位置挂了幅合影，主角是墨家十杰，有几个师兄弟面目模糊，被打了马赛克，因为政治错误或是反人类。默苍离也是如此。

欲星移枯坐一个半小时。

太晚吃东西不好。他又忍不住说。

默苍离说，真不敢相信位列墨家九算之三的鳞族师相认为夜里吃甜品会导致人类在十五天内猝死。

欲星移开始对这个词过敏。你不是人类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不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阴间的东西，人类一般称之为鬼。

你对这项计划有怨言？

非要惊扰亡灵才能成事，道域是只剩一群尸体了吗？

欲星移沉默。

默苍离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想吃，你吃吧。

欲星移吃完刚好十点。他该走了。

# Day 15

八点。

默苍离不在房间。

欲星移来到项目总指挥室看到他在加班。专注地对着电脑屏幕，蓝光打在他冷冰冰的眼镜片上，镜片后的厌倦藏得很是敷衍。

有人端着咖啡去打断默苍离，被他三言两语骂哭，气跑了。

咖啡从热气腾腾变成冰凉。默苍离终于打算喝的时候，一只手将它端走，另外递过来一杯温度合宜的。

默苍离头也不回地说，如果哭能解决问题，建议用直升机空投催泪弹，这比复活我的成本，要低上许多。

欲星移站在他身后，竟然笑了一下。

在墨家军校的时候，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九算对默苍离积怨颇深。

玄之玄偷偷把默苍离的模拟演习记录格式化。

对战系统会根据个人历史综合表现自动设置难度，所以默苍离登录后需要进行长达两个小时的新手教学，他成功被气到，并强行和欲星移调换了账号。

欲星移一边替他打新手教学，一边挨骂。

如果不是事先知晓你的账号是九算权重最高的账号，我还以为我也在打新手教学。默苍离说。

默苍离加班结束回房休息，看见床头的抹茶千层，才知道欲星移来过。

# Day 14

他们说，这个方案是你提出来的。

欲星移一到，默苍离便开口问他。

是。

是他提出将英灵计划应用到默苍离的遗体上，由默苍离接手道域当前最棘手的军事项目，而他本人退出项目组。默苍离死时身首分离，并不符合英灵计划收容库的收容标准，是他周旋各方，将他的遗体修复保存了下来。而默苍离的复活也因为难度高于现有技术水平，经历了巨大的波折。

默苍离说，既然提出由我接手项目，为什么又要退出项目组？被工作难倒是无能，被情绪打败是愚蠢。你若真正难以容忍我的存在，不如……

师兄。欲星移打断了他。

这是默苍离复生以来，他第一次喊他师兄。默苍离埋在手机里的脸抬了起来，隔着眼镜向他投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难得重生一次，不如好好做人。欲星移说。

这大概是出身高贵家教优良的欲星移这辈子说过最恶毒的话了。连默苍离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意外。他觉得自己扳回一城，离开时步履轻盈。

洗澡的时候他在想，换作是默苍离，应该能说得更刻薄。比如，给你两世人机会，你也做不了人。

其实，欲星移从不觉得默苍离做人失败。他不过是顺从了作为天才被误解的宿命，然后以最刻毒的言语发出对「凡人」的轻蔑，那实际上是，对自己的嘲讽。

# Day 13

欲星移带来的抹茶千层，默苍离只吃了一口，就在坐在充电器旁边玩手机。

欲星移说，师兄，我替你吹头发吧。

默苍离滴着水的脑袋点了一下。欲星移便找来一个市面上快要淘汰了的干发装置——过去人们称它为吹风机。控制好温度和距离，一边轻捻那头乱翘的头发，一边让热风穿过发丝。默苍离褪色了的浅青色长发从他指缝滑过，像风筝线，徒手去抓，一定会被割伤，任他来去，便重逢无期。

收到默苍离的死讯时，欲星移意外又不意外。死于正义的铡刀之下，死于万民的唾骂之下，死于凡人的俗见之下，是这个千年一见的天才，为自己编排的完美结局。他像在用自己并不洪亮的嗓音，呕着血，发出对人类极致智慧与极致孤独的诘问。

当然，于默苍离而言，这不过是如往常一般，做出又一个最少伤亡的布局而已。

欲星移关了吹风机，双手拢起他的长发，发丝之下，淡色疤痕在他颈上爬了一圈，狰狞可怕，如同死刑犯才会有的第五代枷锁，那种枷锁会在犯人越狱后直接执行死刑。默苍离现今的处境，比之死刑犯，犹欠一分尊严——不仅失去自由，还必须无条件为道域服务。

对不起。欲星移轻触疤痕，用气声说，对不起。

由你承受，我的私心。

# Day 12

默苍离死后，欲星移曾前往中原游历一段时日。他见过被默苍离设计弑师的俏如来，并为他提供了很多指点和帮助。遗憾的是，在俏如来身上，他没看到预想的东西——俏如来并不像默苍离。

他在中原时为默苍离弃徒所算计，身受重伤昏迷数年，事前将沧海珍珑交托给堂弟梦虬孙，请他代掌师相一职。此举被覆秋霜一派大做文章，欲星移假公济私任人唯亲的报道屡见于网络平台和各大媒体。事后证明，梦虬孙不过是引爆海境内乱的一枚棋子，他选择了他，便也失去了他。

私心，

可以成为他避嫌的借口，如此一来他不必作为，不必面对，不必失去梦虬孙。但这不是墨家的处事之道。换做默苍离，即便背负徇私的骂名，也要将既定的计划推行到底。

默苍离的复活也是如此。

欲星移沐浴在罪恶感中，拾起坠落在地的风筝线。

欲星移，默苍离说。你的棋艺毫无长进，我死去这几年，你白活了。

欲星移黑子落下做成一眼，活了一块棋。

那几年，他缠绵病榻，毫无意识。或者直到默苍离苏醒前，他都不算真正活着。

嗯，他说。白活了。

# Day 11

默苍离：你私密相册的密码，我猜到了。

欲星移：不可能。

默苍离：我黑了你的手机。看到内容，不难猜到密码。

欲星移：你很过分。

欲星移气得眩晕。

默苍离：解释一下，为什么用这个日期？

欲星移：没什么理由。你死那天，我刚好吃鱼卡到喉咙而已。

默苍离：哦。

默苍离飞速输入自己死亡的日期，果然打开了相册。

欲星移看到他手上的操作，得知自己又落入圈套。

欲星移。默苍离说，据我所知，你不吃鱼。

欲星移已经走掉了。

# Day 10

今天欲星移没来。默苍离选择加班。

tbc.

[ 此帖被字縫君在2020-04-15 20:5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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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04-09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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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 09

欲星移生病了。原因不明的头晕乏力。

他意识模糊地陷入枕头里，像重伤昏迷的那几年一样，空气粘稠得透不过气，对面的人更是让他不敢呼吸。

默苍离单薄的手握着他的，触感冷硬——事实上他并没有接触过默苍离的手，因此无从知道他手的温度触感。他被握着手，一圈圈擦拭镜子，那面镜子已经光滑洁净得像月凝湾的湖面，拭镜布仍在上面摩出咯吱声响，始终不停歇。

师兄。

师兄。

他低声喊了很多遍。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缠住他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让那倒刺扎得更深。

他的意识浸入海水，失去了实体，镜子和拭镜布缓缓翻转，沉向深渊。他想伸手去捞，却如何也抬不起沉重的手臂。

欲星移。

默苍离化作一团青色的影，模糊又清晰，混沌又深刻。他覆在欲星移身上，凉薄的嘴唇攫取他的呼吸。他是他自少年起，便触不可及的欲望，憧憬而叛离，是矛盾，是困局，是莫比乌斯环。欲星移陷得更深更深，忘却镜子，忘却呼吸，忘却自我，湿重浓稠的血色取代那个青色的影包围了他，令他在稀薄的空间之中沉沦，那里空荡荒芜，唯悲色充盈其中。

他还记得默苍离死去的事实。

他怆然睁开眼，周身被汗水浸透。

师兄。

他哑着嗓子，对空荡的卧室含糊地念了一声。

# Day 08

欲星移刷着牙，翻开社交软件发现“欲星移”更新了一条状态。

只有图片没有配文，是一块抹茶千层。像素不高，摆盘精致，调了色加了滤镜，还有巨大的水印“XX烘焙工坊”。让人怀疑是搜索引擎输入“抹茶千层”蹦出来的第一张。

他真的去搜了一下，果然是。

叼着牙刷急忙打开社交软件，发现这条状态被点赞了324次，评论66次。

热评第一风逍遥：看到鬼。

欲星移没有看下去，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继续刷牙。

八点。他带着抹茶千层准时出现。

欲星移：每天都让我带，你却从来不吃。

默苍离：我讨厌抹茶。

欲星移：他们背地里都叫你抹茶怪。

默苍离：我知道。

欲星移：所以你讨厌你自己？看来我们总算有一点，达成了共识。

默苍离刷着欲星移的社交账号首页，不说话了。

欲星移打算把手机夺回来。默苍离抬头看他，说，但是你喜欢抹茶，对吗？

欲星移：……

而默苍离像对他产生了什么兴趣，看了他许久，神色仍是那副莫测的冷漠。他虽然坐着，却很难给人以被俯视的感觉。

欲星移望着他映出绿光的眼镜片，心跳乱了鼓点。想要避开锋芒，却不料对方出手来，掐住了他的脸颊。

他瞬间红透了脸。

你是不是胖了，欲星移？晚上吃甜品不好。但你也不必，亲身示范这个命题。

他转身就走。

欲星移。默苍离叫住了他。昨天和前天，为什么没来？

欲星移推门而出。

默苍离看了看手机，才八点多而已。他师弟坐了一刻钟不到就走了。

# Day 07

欲星移反复确认，距离日历上那个标红的日子。

余七日。

14个小时。

840分钟。

师兄弟二人拾起之前的残局继续对弈。欲星移落子之后，默苍离迟迟不动，他便也沉默不语。

欲星移，容我讲一句称不上冒犯的话。默苍离说，给你一次悔棋的机会。

欲星移略一怔神，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着不慎，错失大片地盘。他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听师兄语气，是在顾虑我的感受？这真是……

欲星移，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讲？

……为什么这样问？

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讲？

没有。

你没有话对我讲？

欲星移猝然站起身。

要走了？

这间房间实在不大，他踱了两步就到头了。他说，现在不走，等十点。

默苍离说，你是否有话要讲？

师兄，悔棋的意义是什么？

排除一步错棋。

你的复活，是一次悔棋。

这一次，你还会错棋吗？

欲星移背对着他，梦里那股窒息感又钳住他。谁都可以问他会否错棋，只有默苍离不应该问，他知晓一切答案，他的提问像神对信徒的戏弄。

敲门声准时响起，提醒他们十点到了。

欲星移头也没回地离开。

默苍离手边放着欲星移的手机，私密相册存了一张墨家十杰的合影，和他房间墙上挂着的照片不同，这张相片没有马赛克。

这是默苍离留存于世的，唯一一张影像资料。

# Day 06

房间没有窗户，今日似乎特别闷。默苍离背手站在那张相框前，没在玩手机。事实上他早已经不需要这个东西。任何东西都是工具，手机也是他的工具——旁人被手机分散注意力，他利用手机分散注意力，区别是工具无法主宰他，所以工具于他有时效性。此情此境，他不再需要手机这个工具。

欲星移带着一身湿气进门，比平日多披了件带兜帽的风衣，上面沾有细碎晶莹的水珠。

下雨？

嗯。

默苍离把他挤到墙角，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欲星移，我要出去。

好。

欲星移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答应了。

没有人怀疑披着风衣戴着兜帽匆匆离开的人是谁。默苍离没说去哪，去干什么，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来。欲星移完全没有考虑那些，他支着额头靠在房间监控的死角，嘴角止不住地翘起，代替默苍离困于牢笼，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比默苍离更像囚徒，也比默苍离更像将死之人。悔棋只能排除一步错棋，尚有无数行差踏错的险招，更何况即便悔棋，他也必将重蹈覆辙，走向同样的毁灭。

当晚，X市封城，出城的公共交通停运，高速封锁，大小路口被路障拦起。武警部队出动，全城地毯式搜索黓龙君的行迹。地方台、各大电子广告屏幕滚动播放黓龙君的悬赏启事。

丹阳侯把默苍离的房间砸得稀烂，冲欲星移发火。

才两个星期！项目组除他之外26人，20个申请辞职，5个请假！

欲星移说，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无法忍受黓龙君。

剩下那个是我师兄，他是负责人！本来还剩三天就能结束，这下好了，欲星移，你把黓龙君放走了！

欲星移掏出手机拨通自己的旧手机号，来电铃声从床底传来。

他不会走的。欲星移解释道。

# Day 05

防空警报彻夜回响在X市上空，全城警力出动搜索黓龙君，重点排查地下势力集结场所和可能的据点。与墨家军校有联系的体制内人员全部被控制住，许多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的官员直到进了审讯室还以为自己在做梦。X市上一次这种级别的全城戒严，还是十几年前道域内战的时候。丹阳侯快要把头发揪秃了，也不能对拥有外交豁免权的欲星移动手。

而事件中心的黓龙君本人，在市中心的电玩城和一个十四岁小女孩打对线，输得一个子都不剩。因为全城戒严，电玩城已经提前打烊了，小女孩是老板的女儿，电玩城的每一个游戏设备她都玩得神乎其技。而现在电玩城漆黑一片，默苍离和小女孩坐在唯一亮着烁烁荧光的屏幕前复盘刚才的对战。

默苍离：我的兵力分散但机动性很强，你集中兵力中路进军，如果我全部调往你的大本营，你来不及回防，也来不及攻下我的据点，这样讲你能听明白吗？好好检讨，这一盘你总共犯了几次错误。

小女孩：你输了。

默苍离：十九次。

小女孩：he~tui~

默苍离：没有全局观，四处游击，无谋错一。兵行险着，烧我哨塔，躁进错二。孤军深入，兵线太长，涉险错三。为阻我援军，浪费兵力，轻断错四……

小女孩：你输了。

默苍离：我左翼兵力不济，你视若无睹，贻误良机，失察错五。边打边说，暴露弱点，轻言错六。

小女孩：你输了，彩笔。

默苍离被小女孩的辫子甩到脸，小女孩蹦跶着跑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再戴上时发现游戏机阴影处站着一个人，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

师兄，大家都在找你。

默苍离说，我听到了风声。十几年了，星宗突发事件应激能力终于有所长进，其他方面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很多工作做得相当出色，比方说，无用功。

欲星移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屏幕光照亮了他半边脸，眉眼棱角一如年少之时。

默苍离却说，欲星移，你看上去，比我更像将死之人。

师兄玩过贪吃蛇吗？欲星移指了指旁边的游戏机，说，这种游戏永远无法通关，积分越高，难度越高，最后玩家会将自己困死，游戏结束。这是一种不断杀死自己的游戏，作茧自缚，正如墨者的宿命。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默苍离说，我的游戏结束了，而你还没。

欲星移知道默苍离有一棵血色琉璃树，他每牺牲一条人命，便挂上一串琉璃。默苍离死时，那一树琉璃串恐怕早已累累枝头。在欲星移这里，默苍离是第一串琉璃。

杀死默苍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默苍离是不败神话，是欲星移利用墨学颠覆海境阶级固化的最大阻碍，是他钦佩又倾慕之人，理性与感性矛盾的根源，是他绕不出的困局。但默苍离仍不过是一串琉璃，就如同一步禅空，常欣，梦虬孙。

从决定杀默苍离，至默苍离真正死去，也是他杀死自己的过程。相册那张墨家十杰的合影，记录着他们还活着的样子，从那以后所有人，都开始了一场杀死自己的游戏。

失去手机的默苍离直视他的双眼，造成巨大的压迫感，好在眼镜片反着光，那压迫感便滤去三成。

欲星移，这一次，你还会错棋吗？

我不知道，师兄，我不知道。我赢不了。

蓝色屏幕光下，欲星移握住默苍离的指尖深深地俯身，将疲惫的头颅抵在他膝头，传达不能传达的挽留。

默苍离的手并不如想象冷硬，反而柔软，微凉。他扯着衣袖，无声地擦拭欲星移的面颊，动作生硬。

# Day 04

电玩城的小女孩是黓龙君的故人。丹阳侯对这个说辞暴跳如雷，因为小女孩出生那年，黓龙君离开道域，至死都没回来过，何来故人之说。

欲星移被禁止探视默苍离。他给丹阳侯打电话打到对方关机。

余四天。

十五天来，他的生命被压缩在晚8点至10点短短两个小时之间，浓烈得如同沸水。那水越是沸腾，其他时刻便越是死寂。

此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积满雨水的街道被警车团团包围，是他和默苍离的最后一面。

默苍离说，又不是第一次，还没习惯吗？

他想说生离死别这种事，多少次都不能习惯。

他还有很多话没能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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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04-12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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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 03

社交软件上“欲星移”的最新动态仍然是那张带水印的抹茶千层的照片，点赞数过千。

欲星移仍然会来带着抹茶千层来到基地。

他在走廊遇到风逍遥。风逍遥什么也不说，一如既往递来一瓶风月无边。

又欠你十坛百里闻香。

饶了我吧。风逍遥顿了顿，又说。也饶了你自己吧。他拍拍欲星移的肩膀便行离去。后者靠在窗边独饮至十点。

# Day 02

近两天总是下雨，气温骤降，冷风刮在脸上如同凌迟。

他在家中书房跟海境方面进行视频会议，一阵猛烈的寒风吹开窗户，把纸张文件掀飞满室，被雨水粘在地面上。欲星移一晃神，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北冥封宇清了清嗓子，宣布会议改天继续。

风将咆哮声卷进屋内，连带着整间公寓不安地震颤，欲星移行至窗边，看到远处的树上挂着一只风筝，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风雨的角力让它破烂不堪，也不知是谁的力量还在撑持。

# Day 01

鱼仔，做好准备，他已经走了。

欲星移接到风逍遥电话，劈头盖脸就是这样一句话。

什么准备？谁走了？走去哪？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风逍遥说，任务提前结束，项目组解散了。

欲星移想起来丹阳侯五天前曾提及，项目还有三天就能结束。一阵耳鸣贯穿了他的大脑，他听不太清风逍遥接下来的话。

风逍遥说，他说他欠你八个小时，要还你。

什么？

门铃响了。他一边听电话，一边去开门。

风逍遥说，他应该快到你家了。

欲星移这次听清了，不过那不重要，因为他已经看见了。

默苍离脱了鞋，毫不见外地从他身边挤进屋子，并且往他手心塞了张信用卡。

他们说我19天的开销由你负担，所以你自己去挑伴手礼吧。

你……

难道你认为由我来挑选你不需要的东西，能让你感到欢喜吗？

但这正是赠送礼物的意义。欲星移说。他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先收起信用卡还是该挂掉电话，所以他选择先回答默苍离的问题。

默苍离在他的公寓环视一圈。你一个人住？

很意外吗？

从这句反问中，默苍离感受到对方的一点点不悦。

欲星移端了茶水送往书房，搁在默苍离手边。后者在浏览他的日程表，这画面太陌生。不过默苍离出现在他的书房这件事本身就很匪夷所思，欲星移还没能回过神来。

你在工作？

嗯，下午有个视频会议。

熟悉的来电铃声惊醒了他，他摸出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响，而那边默苍离已经掏出了他的旧手机。

来电显示是俏如来。默苍离面不改色接起电话。

找欲星移？我让他接电话。

俏如来说，有劳……不！等等，你是？

欲星移接过电话，俏如来连声问他：师相，刚才是师尊吗？你和师尊在一起？我能和他说句话吗？

欲星移将电话递回，默苍离无情无义一指头戳在挂机键上。

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默苍离说，半个小时前我接到过这样的电话，也给了对方机会，后果是我险些在寿命耗尽之前窒息而死。

谁？

一个没通过铸心的失败品。默苍离喝了口滚烫的茶，说，很难想象，有人能被这样一个失败品算计到重伤昏迷三年。真是做人失败。

欲星移深吸了一口气。

默苍离拿起桌上的台历，今天的日期被红色记号笔画了个圈。他抬眼看了过来，清透的高度数镜片让他的眼型有所变化，但纤长的眼睫根根分明，目光中的凌厉也分毫未减。

欲星移眨了眨眼，强压下鼻腔的酸意，许多话堵在嗓子眼。

第一天重逢，他没有说。被问到是否有话要讲时，他没有说。潮湿街道上他以为的最后一面，他没有说。现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一步悔棋改变不了颓势，他的一败涂地默苍离尽收眼底，他想自己是做错了。

对不起。欲星移说。

即使默苍离全须全尾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仍感到自己是在对亡灵忏悔，忏悔和思念，默苍离都听不到也听不懂。

默苍离审视他许久，正要张口，又有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温皇。不等默苍离动手，欲星移就掐断来电然后直接关机。

这是怎么回事？这项计划不是机密吗？

默苍离道，你没看早间新闻？

由于工作需要，欲星移是必须关注各界新闻的，今天没看不是偶然，不如说是不敢看。

项目一结束，默苍离便失去了利用价值。丹阳侯把英灵计划应用于默苍离遗体的事情公开，各界都得到了默苍离复活的消息。道域外交部和星宗总部的电话被打爆。魔世在得到消息一个小时内就封锁了与中原交界的通道。今天早上，上官鸿信已经动身往道域赶来，如果欲星移看了新闻，就能看到他的失败品师侄在机场被记者围堵忍无可忍最后蹦出一句“无可奉告”的镜头。

项目结束默苍离并没有获得自由，拜他四天前的一时兴起所赐，此时此刻，欲星移住所被十六个便衣监视，三个狙击手分散在周围随时待命。欲星移公寓的方寸之地，就是他最后的自由。

欲星移从没预想过和默苍离一起生活，毫无准备地被丢进这样的场景里，就像还没进化出肺就被抛上陆地的鱼类。

他问飞速浏览报纸的默苍离中午吃什么。默苍离说不知道。默苍离说，这是我该思考的问题吗？

欲星移说吃抹茶千层。

默苍离说吃鱼吧。

欲星移不吃鱼，不过他还是一口答应：好的。那要出去买。

默苍离：那就吃抹茶千层吧。

欲星移：那也要出去买。

默苍离：那就吃饼干吧，我看到茶几底下有很多。

欲星移：那个是狗粮，千金少留下的，他以前住这里。

默苍离：和狗做伴，有让人类显得聪明一点吗？

欲星移：你不是人类吗？

默苍离：我是吗？

欲星移垂下眼，嘴角的弧度有点温柔：你爱人类，所以恨自己，所以逃走了。

默苍离淡淡地注视着他：不要做自以为是的猜测。

最后欲星移炖了莲子银耳羹，把早上没吃的奶黄包加热了一下。默苍离在厨房门口光明正大地观察他。

欲星移问他做什么。

他说学做菜。

欲星移说这不叫做菜，下次有食材可以教他。

默苍离说好。

奶黄包和莲子银耳羹他分别吃了一口。就像他有天晚上象征性地吃了一口抹茶千层。

很好吃。他评价道。

欲星移心想默苍离两辈子的好听话都在今天讲光了。

视频会议耽搁了一天，今天不能不开。欲星移在书房开会，默苍离隔一会儿便进来问他碟片机怎么弄。

北冥封宇：妖界和魔世利益共同体已经成型，道域是必须争取的同盟，当前对道域的外交动作很可能影响到将来同盟的整体实力。请师相汇报一下道域目前的形势。

欲星移：碟片机太古老，智能管家兼容不了，需要手动把电视切换到二号线路。

北冥封宇：师相？？？

默苍离站在摄像头的盲区说道：强行整合的妖魔联盟真正坚不可摧？据我所知，妖界与魔世现在正由一个人族统领，而且这个人族还是史艳文的儿子，俏如来的小弟。敌人只差将破绽罗列成报告公开发表，你们还在此耗时费力，拉拢苟延残喘的盟友。这种举动，在我生前人们把它称作做慈善。

与会人员静默了片刻，突然响起嘈杂声。

欲星移把默苍离推了出去。

默苍离说：欲星移，你是怎么从墨家军校毕业的？

门贴着他鼻子关上了。

等欲星移开完会出来，默苍离已经在沙发上睡着。欲星移颤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但均匀。

也许默苍离昨天加班了，毕竟按照计划这个项目18天是完不成的。

他小心翼翼地摘掉默苍离的眼镜，然后去为默苍离续了一杯热茶，以免他醒来感到口渴。

风吹得窗户一直在震，欲星移非常怀疑师侄的飞机能不能降落。他守在沙发边，每隔五分钟探一下师兄的颈动脉。

时钟滴答滴答走到五点，时间像精致的碎片，又美丽又伤人。

他想如果他和默苍离一起生活，是不是像今天这样，做饭被夸奖，工作被打扰，智商被侮辱？默苍离会不会真的跟他学做饭？他会不会因为受不了默苍离而离家出走？

欲星移瞥见他颈间刺眼的伤疤。

默苍离不属于生活，他属于战争与杀伐，谋略与算计，生活是被他护在身后的精致物件，他甚至不屑看一眼，却已经为它赴汤蹈火。

所以默苍离是爱人类的。就当这是自以为是的猜测好了，欲星移也是人类的一员。

他又摸了摸脉搏，然后忍不住抚摸那条疤痕。

你总算决定动手了吗？默苍离闭着眼睛说。

欲星移缩回了手。

不杀我？我已经送上门来了。

欲星移起身端杯子：喝水吗？

欲星移。

默苍离喊他一声，声音低低的，虚弱又冷静。欲星移手一抖，杯子碎在地上。

我……我在。

几点了？

五点半……五点三十五。

我早上几点来的？

十点。

默苍离说，差不多。

什么？

欲星移没听懂。

欲星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默苍离的声音很低，需要凑近了才能听见。欲星移也很小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让我陪你好吗？师兄。

默苍离看着他。很奇妙，他不戴眼镜的时候，眼神毫无侵略性。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欲星移点点头：我出去给你买抹茶千层好不好？我去买鱼，明天教你做菜。

默苍离眨了下眼睛表示同意。

欲星移有些狼狈地爬起身，披上那件带兜帽的风衣，又回到沙发边。

师兄……

默苍离没有看他，摆弄起了手机，就像以前一样。

欲星移冒着风雨出了门。

天色昏暗，那只破败的风筝仍在那里，今天看起来更破败了些。

有几个便衣跟上了欲星移。欲星移没有去数，径直前往附近最好吃的甜品店。

他掏出手机给默苍离发了消息：师兄，给你买芒果千层好不好？你讨厌芒果吗？

他并不指望得到回复，他记得默苍离的手机关机了，但很意外地，默苍离回复了他：只讨厌抹茶。

欲星移：抹茶其实很好吃。

默苍离：欲星移，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欲星移：我知道你曾说过你想死。

默苍离：所以呢？

欲星移：我不该悔棋。

默苍离：吃鱼不要再卡喉咙了。

欲星移：你知道我不吃鱼。

默苍离没有再回复他了。

远处挂在树上的风筝终于被吹走了，欲星移无从知晓它是否完好。

先生，您的抹茶千层和芒果千层，需要几份餐具？先生？您怎么了先生？

# Day 0

欲星移回到公寓时，默苍离已经不在，甚至连来过的痕迹都没有。只有沙发上留着一部手机。

他看到聊天框还没发出去的消息：

只有师生下棋才悔棋，悔棋的意义是教导。这一次，我没说那句话。是否有所长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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