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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7 【风雀】枉卻一東風(祸风行←弁袭君,原作向,大刀預警)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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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7 【风雀】枉卻一東風(祸风行←弁袭君,原作向,大刀預警)
0
「霹靂風雀」枉卻一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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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一劍燎原禍風行,黑罪孔雀弁襲君(風←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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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薪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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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正劇向我流風雀,仙山時間線後,孔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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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文搬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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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雀」枉卻一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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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曾帶起流雲,帶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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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還殘存茶盞溫度,弁襲君坐在空無一人的屋舍,無邊闃寂吞沒了他,連綺麗的孔雀翎羽都在黑暗中失卻光彩。他終於抬手,緩緩按在心髒的位置,曾經被一劍洞穿的地方如今只剩猙獰的傷疤,提醒著他過往與前塵並非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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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已經不疼了,只有偶爾,或許是夢魘時分,不依不饒地重放著古陵逝煙當胸而來的劍,和劍刃沒體後泛起的細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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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地擘與聖裁者的華麗外袍被脫下,妥帖地收在櫃中再不開啟,他重新換回往日素淨的高冠長衣,帶著自己也說不明的隱秘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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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吱呀而響,少女溫婉的嗓音自門外響起,“大哥,怎不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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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冷月清暉,她看到青年垂首坐在窗邊,被銀紗般的月色剪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頭冠珠簾半掩容色,暗影之中看不清那雙異色的眸,只看到珠簾垂落的盡處露出一雙近無血色的唇,依然冷硬得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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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從少女身邊漸次鋪展,畫眉挨個點亮燭臺,暖橘色的盈盈火光在暗室中亮起,一點點驅走黑暗,也終於照亮了弁襲君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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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被光驚擾,緇衣青年收攏視線,他站起身走向畫眉,右手微微抬起,似是想同過去一般輕撫胞妹的發,卻兀地止住了,只是克制地接過了對方提著的食盒,而後重新退回暗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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綴著螺鈿的黑漆食盒顯得小巧而精緻,打開便有香甜氣味撲鼻,軟糯的湯糰浸了橘色的糖桂花,下層裏帶著蔥香的煎餃底面微黃,還有晶瑩如雪砌的雲片,頗有些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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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往日便沒什麼口腹之欲,如今更沒什麼胃口,見畫眉神色關切,也只好端起一碗湯糰,執勺舀起一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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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將勺子送到唇邊,溫熱的觸感貼了唇,芝麻香氣也逼到鼻邊,他在畫眉的注視中食不知味地咽下一口,勉強對她扯出一點生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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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按下心中擔憂,秀氣嬌美的眉眼帶著笑,如同不曾經歷過一場生死。哪怕身在仙山,她的心思依然乾淨澄澈,似乎還是當年那個不知事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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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麼?” 她笑問,而後放低了聲音,溫言道,“大哥一來便深居簡出,也不曾找吾與禍風行。小妹有些懷念大哥……”她頓了頓,又如小時候一般放軟了聲調撒嬌,“也懷念大哥親手制的白糖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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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的瞳閃爍了一下,他下意識避開了畫眉清澈的眼眸,似是怕從中看到如斯狼狽的自己,近乎青白的唇微微翕動,片刻,他終於應道,“好……那便改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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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畫眉便笑起來,她在桌邊坐下,依次把食盒中的吃食擺出來,支頰望著對方,如同許久之前——尚不是天諭的鳩神練、尚不是地擘的弁襲君與尚不是死印的禍風行,三個結義同行年輕人在四處奔走後坐下來,一起品嘗他的小妹畫眉做的一桌家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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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麼水路雜陳的山珍海味,只是最粗陋不過的飯食,卻因精心的烹調而帶了別樣滋味。那時畫眉也是這般,替每人分好碗筷後便笑盈盈的坐在桌邊等待,溫婉的笑直能令人洗去一身奔波風塵與勞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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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該是香甜可口的湯糰,在他口中只剩了酸澀,黏膩的糯米墜到胃裏,就牽扯得心肝腸肺都沉重起來。弁襲君不再言語,只是慢慢吃完了畫眉帶來的吃食,而後洗淨碗筷收回食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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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吾走了,改日——” 少女拎起食盒,轉身向門外走去,卻在門邊站定,笑著提醒道, “我來找阿兄做白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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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微微頷首,沉默地看著畫眉收起了食盒,轉身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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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有清風拂面,盈著如霜月光,少女窈窕的背影披著月色,像是美麗的山中精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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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同這一切,都似乎是一場不堪觸碰的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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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影漸被夜色吞沒時,畫眉忽然回身,弁襲君仍站在門邊看她,身影隱在濃重的陰影裏。她下定了什麼決心般向回疾跑了數步,用力扯住了弁襲君隱在衣袖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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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她緊握著青年的手,寬大衣袖中的手指如刺骨的冰,激得她幾乎要哆嗦起來,畫眉雙手合握著弁襲君的右手,又更用力了些,試圖將自己溫暖的溫度傳遞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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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畫眉覺得對方的手在微微發顫,可弁襲君的神色依然不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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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緋衣衫的少女揚起臉,秀美面容上顯出堅定的神情,“雖然當年發生了許多事,可是吾不恨你。”她握著弁襲君的手,認真而輕緩地說,“那樣的亂世中,總有許多的不得已……大哥,讓它們都過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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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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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過後,弁襲君第一次這樣承認了,他隔著一道生死鴻溝,帶著滿懷錐心刺骨,回望身後血色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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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目血色在眼前鋪陳,令人作嘔的腥臭盈溢鼻間,耳畔是三十萬悲鴻,日日哀嚎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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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從畫眉手中緩緩抽回了自己的手,勉力克制住指尖的輕顫,闔眼低聲道,“走罷。畫眉,你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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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像一聲歎息,還未出口便散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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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坐在水邊,有風卷起他的長髮,湖水沾濕了他的衣擺,自稱老人家的黃衫者卻有著意外年輕俊秀的面容,那人吧嗒吧嗒地抽著一柄細煙管,目光投向水面,看向不知名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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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艾對他說,“仙山也有這樣的湖,看起來當真像極了水晶湖。”水煙管口的煙霧遮住了他半副面容,他面上的黥印也半掩其中,黃衫者低聲笑喟,“吾有一小友,曾在苦境諸般奔走,而今想來竟如隔世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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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身在仙山,往事皆非,所有前塵何嘗不是隔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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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目送慕少艾走遠,合著對方離去的腳步,有人攜劍而來,是他分外熟稔的沉穩步伐,即使不曾回首,他依然可以想見對方緩步行來時的磊落與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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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在他身後數尺處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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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吾不知你在此看到的是平湖如鏡,還是三十萬人葬身的無盡深淵。” 來人緩聲說,語氣不見喜怒,只見矜憐,“當初你在歧途走得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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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禍風行語氣中的憐憫在瞬間刺中了他,弁襲君回身冷笑,唇角是生硬的譏誚與自嘲,“所以你也希望吾在佈道高岩爬一次刀梯贖罪麼——禍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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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毀心原上的一次決裂,他從不曾用這般激烈的語氣與禍風行相談,此刻話甫出口遍覺出了後悔,他帶著溢滿胸腔的酸澀,眼眶泛出兩分熱意,卻終究只是站起身,緘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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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的目光並未與禍風行對視,他垂下眼簾,目光落在對方背後的佩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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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百死不悔,一劍無回”的名劍古風,劍上六珠,三珠代表了死印三式,三珠代表創教三人……那人隨身佩劍之上,也曾有一顆珠子代表著他“黑罪孔雀弁襲君”的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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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沒有逆海崇帆,也不再需要地擘與死印,禍風行終於可以放下一切牽絆去做他的“一劍風徽杜舞雩”,身側便僅留婉轉溫柔的畫眉,再不需只能徒添殺戮的孔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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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舞雩凝眸望著弁襲君,他或許已經太習慣對方追逐的目光。從三人結義的初始,那人的便一直目光灼灼地追隨著他,異色眸中恍如有璀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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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與弁襲君初見,青年一身緇衣,攜一路風雪,孔雀眸低垂,神色倦怠而蒼茫,像是獨自一人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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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他那一身神秘不可捉摸的孔雀秘法,他的來路似也隱在夜色中不可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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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弁襲君沒有看他,似是刻意避開了目光,只垂首看著古風劍,把唇咬出了一線蒼白。昔日屬於地擘的華袍不再,只剩一襲玄色的舊衣罩著青年日漸清減的身軀,曾被煙都大宗師稱讚的“高傲雍容,丰采逼人”的逆海崇帆聖裁者,而今竟只剩了幾分孤寂與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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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歸宿,潛欲之門。” 弁襲君輕聲重複著,他搖搖頭,落下一聲自嘲的苦笑,“吾或許從不該期待你明白其中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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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黑衣青年唇邊猶帶慘笑,卻也蘊著一分了然,“……吾本不該貪求。” 他拂袖起身,路過杜舞雩身邊時略微一頓,似是想說什麼,然而終究未能開口,逕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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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留步”硬生生卡在喉中,杜舞雩看著弁襲君轉身而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地想,不知何時,華美如弁襲君也會這般形銷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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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舞雩想起逆海崇帆再起時,他被迫回歸,成日裏與天諭針鋒相對。地擘夾在兩人之間左右為難,刀梯下,對方曾黯然長歎,“吾不希望對著你的背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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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初他是如何回應的?其實禍風行已經記不明晰了,只記得那日弁襲君似乎跟在他身後行了很遠,直到悵然駐步,修長的手指攥緊了再鬆開,剩一聲輕描淡寫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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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不曾被摧折的少年意氣在逆海崇帆被打磨沉澱,化成了高高在上的聖裁者無人可參透的沉默與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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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兩人,也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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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至無可轉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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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的時日,長得無聊而漫無邊際,時間如同凝滯不變的河流,永遠都帶著安閒自在的意味。久了,似乎連情仇都能輕放,於是便連當年把他一劍穿胸的大宗師都來找他飲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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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燈看劍,劍上幾番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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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香無須計蒼生,縱一川煙逝,萬丈雲埋,孤陽還照古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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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久違的朗朗詩號,弁襲君揮袖開了門扉,看到冠帽儒者緩步而入,衣袖輕拂,悠然與他道了聲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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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唇邊猶帶譏誚,孔雀指向前推過一直茶盞,淡淡道,“往日都是你做東,不妨今日來品品吾的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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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澄澈,有嫋嫋清香。只是他與大宗師一場相交只餘算計,如今實在無什麼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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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陵逝煙端著茶盞,呷了一口,“地擘一番好手段,神跡……呵。”他冷笑一聲,“能讓涼守宮如此,果然稱得上神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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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再叫吾地擘,如同吾也不願叫你煙都大宗師。” 弁襲君冷淡地開口,神色鬱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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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在口中轉了一個來回,帶來甘冽的芳香,他放下茶盞,有些自嘲道,“神跡不過是欺騙世人愚昧的目光。神……從不曾垂憐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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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你求不得宮無後,吾也挽不回禍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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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與丹宮,未必如是。”話未落,大宗師顧不得好涵養,冷哼一聲把茶盞放回桌上,留下深深印痕。茶杯中有水飛濺而出,裹挾風聲迅疾無匹,直向弁襲君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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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擋在弁襲君面前,被一滴茶水擊得粉碎,弁襲君冷然睜眼,赤青異瞳帶著殺意直視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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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片刻,各帶蒼涼,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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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古陵逝煙後,弁襲君獨自做了一份白糖糕。或是太久不曾親手做什麼,待小籠屜中的糕物涼透後,他切下一牙嘗了一口,加了花露的白糖糕帶著色澤溫柔的淡粉,然而入口卻帶著發酵過度的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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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起來還不如多年前他隨手做了哄畫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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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畫眉方毀了容貌,為了安撫畫眉崩潰的情緒,弁襲君曾親手替小妹打了一幅能遮去面容的金面具,又做了一份白糖糕做她喝藥後甜口的小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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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室苦澀藥香中,他將那一碟清甜的白糖糕遞給畫眉,又放柔了聲音哄道,“小妹莫哭,你在大哥眼裏同往日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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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拿著溫熱的布巾,動作輕柔地拭去胞妹脖頸上沾的血塊,畫眉烏黑的發被汗沾住了,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少女從層疊的布帶後露出欲泣的神色,“大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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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沒說完的話被一口清甜軟糕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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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照顧她面部不能有動作而切成極小方塊的白糖糕在她張嘴時被弁襲君喂了進來,青年神色篤定的安慰,“莫哭了,定然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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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門後遇見水色長髮披散的劍者,他卻無聲搖了搖頭,不去看對方眼中痛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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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在心中嘲笑著自己的虛偽,面上仍是聖裁者一貫的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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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疊帶著微酸的白糖糕終究被弁襲君放入食盒,卻不曾送出,如同他壓在心底的那聲抱歉,也如同當年始終未曾出口的愛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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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失了時機,便再也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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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仙山下了疾雨,弁襲君獨坐屋中聽雨穿林打葉,門外有剝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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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的是個他不想見的人,鳩神練與玄囂太子並肩站在門口,在他冷淡地想把門板拍回對方臉上時,鳩神練抬手抵了門,溫聲喚了一句他的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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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鳩神練多數喚他“聖裁者”或是“地擘”,仿佛在刻意昭顯著什麼,此刻一聲低緩的“弁襲君”,竟像重回了三人當日初識的那段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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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下天諭那身過分華麗的金袍,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有些溫柔的姊姊,而今育了後代,又已身在仙山,竟有些千帆盡過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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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請吾進去坐坐麼?” 她驕矜而平靜地注視著弁襲君,微勾的唇角甚至是溫柔的,再不見當年的決斷殺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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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某處似在劇烈的撕扯著,當年所有的憤懣不平隔了太久的時日,到如今都只剩了酸楚與無奈。弁襲君抵著門漠然開口,“吾已說過,再見便是不死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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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神練聽著弁襲君冷漠的語調不由一笑,她掩口輕咳,而後溫聲道,“而今你我可不是死過一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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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暴雨心奴的受害者隔著一道門縫沉默對視,片刻後,弁襲君撤回一步,把手鬆開了。他並不說請,只是轉身回屋,留給鳩神練一個沉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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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他在室內擺了一把壺,兩耳杯,並三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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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囂太子並沒有進門的意思,眉眼冷峻的男人打眼掃了下空蕩蕩的室內,如同當年一樣退出了兩個人的針鋒相對,他沉聲道,“一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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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懶洋洋挑起一邊眉尾,“放心。”他以一種鳩神練分外熟悉的疏離口吻說,“弁襲君也並不想久留這位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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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君子翩翩頗有禮數,然而冷淡疏離得如隔山嶽。鳩神練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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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當年的地擘便也是這樣面對所有高呼著“荼羅無疆”的信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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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嗅到甘冽的梅香,玉質羽觴中是色呈淺碧的酒,卸去華袍與發冠的弁襲君默然坐在她對面,黑白摻雜的發絲靜靜垂落在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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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只是想來看看你,若你還願認吾這舊友。” 鳩神練的目光一點點掃過室內明顯空蕩的陳設,最終落在黑罪孔雀蒼白如霜雪的面容上,“……可你過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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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沒有接話,他垂下眼看著杯中的酒,那酒映著他一雙眼,異色眸中如凍結了厚重的冰層,看不透任何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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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晃杯,酒液組成的鏡面便碎了,一點悲意在未及成形之前便已碎成了粼粼水波,看不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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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神練輕歎一聲,語調更溫柔了些,“這麼多年……吾當真不明白你所求究竟是什麼。若說是為了逆海崇帆,可你不貪地擘虛名,也不欲聖裁者的權力。吾曾認為,你留在逆海崇帆,是因為除吾以外,再不會有人給你這樣尊崇的權勢與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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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吾所求從來就不是這些!” 弁襲君斷然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他仰首飲盡了杯中酒,甘中透出的辣意從肺裏灼灼燒起來,簡直要逼出了淚,他幾如泣血般道,“在你設計殺死禍風行的那日,吾等便不可能再為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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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聲中,弁襲君澀然闔眼,“沒有禍風行的逆海崇帆,不值得吾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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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神練沉默片刻,往事隔得太久,那些野心的爭逐當真已掀不起片刻波瀾。她端著杯中殘酒,突兀問,“即使為他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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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為他赴死。” 黑罪孔雀坦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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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弁襲君冰封久已的眸中有什麼東西似乎鬆動了,瀲灩水光破冰而來,她在地擘震盪而起的孔雀眸中仿佛看到一個虛幻而模糊的身影,不及看真切,便已再次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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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觴摔落,弁襲君緊緊扯住胸口,用力到近乎痙攣的指節泛出青白,驟然間被古陵逝煙穿胸而過的地方毫無預兆的劇痛起來,生前死後的痛楚變本加厲席捲而來,他滿口泛上來濃郁血味,仿佛又一次被利劍在心口洞穿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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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吾以為你已經放下了。” 鳩神練神色一動,關切道,“就當是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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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慘笑一聲,“倒讓吾如何放下。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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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家已擺出送客口吻,鳩神練也只好起身告辭,玄囂替她掌了傘,鳩神練道一聲謝,倉促回首間只看見昔日的地擘撐著支離的骨,埋首坐在屋舍投下的暗影中,她看見弁襲君肩頭聳動,不知是否是無望的大笑抑或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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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長風送雨進門,雨聲敲簷也變得明顯,弁襲君摔了已被飲盡的酒壺,踩著滿地碎玉,帶一分久違的狂意持劍去了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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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打在六賦印戒上,不及落下,便被劍鋒劈成了兩瓣,弁襲君橫劍聽雨,湖邊水霧愈重,像是要給整個世界都籠上一層朦朧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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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時,只有雨驟風狂,暴雨落在劍面上,濺出四射的水花;他動時,便是天地一靜,裂空聲中黑袍翻飛,幾乎不沾片雨,而劍鋒過處,是一道驚豔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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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借著酒意肆意揮劍,似乎除了少年光景,他已很久不曾有這般的狂放與快意,沾著血的劍太過沉重,是無法這般輕盈而鋒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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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劍招舞畢,風聲終於安靜下來,弁襲君垂下持劍的手,六賦印戒劃過塵泥,留下一道深深刻痕。暴雨終於將他澆得濕透,低下頭看著湖面,發出一聲低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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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黑罪孔雀,他看到了一只垂頭喪氣的落湯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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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雨聲掩蓋了腳步,當油紙傘罩在他頭頂時,弁襲君才恍然回神,聽到有人嗓音和緩,沉聲說,“雨大了,與吾一道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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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違多年,他再一次聽到血液湧動的聲音,一直以來奄奄一息的心臟在那一刻瘋狂地躍動起來,弁襲君在雨滴敲上傘面的聲響中怔怔抬頭,近乎仰視的看向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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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舞雩撐著傘,另一只手中是包得層層疊疊的油紙包,他自然地將傘傾向弁襲君的方向,留自己站在雨中,面上沒有當初死印歸來後兩人相見時最常見的不耐與克制,只是平平淡淡的重複了一遍,“如此大雨,吾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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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眸中還帶著氤氳醉氣,他沒有應聲,驚豔的孔雀眸半開半闔,帶著水色瀲灩的光,他癡癡仰望著他的風,仿佛陷入一場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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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 隨著一聲近乎無聲的低語,或許是當真醉了,他走出了被紙傘籠罩的範圍,整個人撞進杜舞雩懷裏,伸出手抵住了對方的衣襟,溫熱的皮膚後有著沉厚有力的心跳,弁襲君啞聲道, “你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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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傘被弁襲君撞掉了,杜舞雩下意識攬住了他,撲鼻而來是甘冽的酒香,不由皺眉,“你飲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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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賦印戒的劍尖垂在地上,冷厲的殺意還未從劍上散去,然而杜舞雩接過劍柄的瞬間,這柄殺伐血刃卻猝然乖順下來——那種感覺像是猙獰的喋血凶獸收斂了爪牙臣服於地,杜舞雩看到劍刃流淌著藍紫色的光,被雨滴光彩折射,像是暗夜中歇羽的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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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他把劍化回了地擘印交還給弁襲君,自去拾起了傘,拂去傘面濺落的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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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傘重新撐起的時候,杜舞雩看到弁襲君長舒一口氣,如同夢醒一般,那人懸扇般的長睫濕漉漉的,難得的顯出了幾分軟弱,眸中神色卻是平靜,他抬袖拭去臉上雨水,有些恍惚地說了聲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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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行罷。” 杜舞雩說,他將傘傾向了弁襲君,靜靜等著那人跟上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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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多年前壯心湖邊他曾為地擘撐起傘,而後兩人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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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對方一片水色的眸子,弁襲君默默跟上杜舞雩的步子,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所有平靜下的波濤暗湧,舊傷疼得變本加厲,幾乎逼出他額上的冷汗來。在能把他撕裂的劇痛中,他恍然想起光線變化奇詭的天疆之外,孔雀老者曾對他說——“你這一生最忌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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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禍風行太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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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跋涉千山萬水遇到的綠洲,是蹣跚絕境中為他照亮了前路的燭火,是在血地中立誓為天下創造“沒有戰爭與痛苦的淨土”的逆海崇帆最初的創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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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絕境中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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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弁襲君以為他會踏著禍風行的腳步一直走下去,然而最終他們分道揚鑣,一個灑脫轉身匡扶正義去做了他的正道棟樑,而另一人卻踏著歧路錯得百死不悔,心甘情願輸得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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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方引路的人停了下來,弁襲君便也止步,習慣性地站在了杜舞雩一步之距的斜後方,於是杜舞雩有些啼笑皆非的讓開一步,讓他看清前面屬於自己的房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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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弁襲君的屋舍沒有掌燈,在陰雨中像沉默而駭人的巨獸,他一步步走向那張漆黑的獸口,站在屋簷下隔著雨簾回看他的“禍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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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舞雩用袖子細緻地擦了擦懷中油紙包上沾到的雨水,將傘打回了自己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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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畫眉喜歡的烏梅餅。” 或許是看弁襲君的目光仍落在那個紙包上,異瞳青年的目光裏是一片暗沉沉的烏色,杜舞雩遲疑片刻,笑著邀約,“不如改日吾帶你去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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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說,以對待舊友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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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掩去眸中悽惶,他看著杜舞雩,生硬地牽了牽唇角,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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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心底大片酸楚的鈍痛,突然明白……大約,便是此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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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弁襲君靜靜站在簷下,目送杜舞雩撐傘走遠,如同過往在逆海崇帆時他無數次望著一劍燎原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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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仍負著劍,卻已經很久都不曾讓古風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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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流浪的風,終於找到了停駐之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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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前,弁襲君重新穿戴回了屬於地擘的那身華袍,孔雀翎羽滿綴,頭冠上珠簾叮咚,他對著銀鏡正了衣冠,像是要重新穿戴起屬於逆海崇帆故日的所有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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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的聖裁者年輕而消瘦,修長如青竹,華美如孔雀,異色的瞳子仍帶著近乎妖冶的光。這麼多年過去,他仿佛還是當年孑然行過雪原的孤單少年,眉眼間是不改的韶秀與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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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他仿佛變了許多,又仿佛什麼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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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在杜舞雩與畫眉的屋舍外駐足許久,從冷月流霜至天光乍破,直到清晨第一縷晨光透過山海,他才終於驚醒般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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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想與你再喝一杯酒。” 他在晨初的微曦中緩緩闔上眼,長長的眼睫似招展的雀羽,密密匝匝擋住所有光線,弁襲君微微一笑,似是寬慰,也似是自嘲,“……終歸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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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他低聲說,“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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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敬一杯濁酒,給年少時所有的轟烈愛恨,即使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再回想只令人覺得徹骨生寒,徒留瘡痍滿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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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獨立中宵,華麗的雀翎袍已沾滿晨露,弁襲君抖盡了沾衣露水,向著仍在睡夢中這世間曾與他最親密的二人最後道了一聲極輕的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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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帶著一身淒冷和義無反顧,再不曾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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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再訪崇輝聖岸,當年屬於逆海崇帆輝煌早已不再,滿目荒蕪中弁襲君第一次站在河岸邊仰望步道高岩之上的地擘臺,原來他曾輕身一躍便能俯視所有信眾的地方其實高高在上得不可思議,讓他仰酸了脖頸才隱隱看到那道刀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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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黃龍村中踏著焚灰與血泊,三人撕裂染血的大旗,以血布為約定,立誓要創造一個“在絕望中尋找希望”的信仰,到最後卻成了欺世盜名偽造神跡的一場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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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境洞天三萬六千人的以死證道,舍荼羅的三十萬人海葬開三界之門,當逆海崇帆變為了天諭實現私欲的工具,信眾變成了絕望之道培育出的犧牲品,身為“聖裁者”的他,又何嘗不過是滿手血腥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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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緩步走到刀梯之下,最後一次整理身上身為地擘的華服。而後伸出手握住了鋒利的刀,汩汩的血順著掌心向手腕流下來,他漠然注視著自己蒼白手腕上唯一的豔色,低聲自語道,“吾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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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邁上了刀梯,像個無畏卻也同樣無謂的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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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是一刀一梯,堅定的重複著一步步的攀爬,弁襲君手上的傷漸漸見了骨,他展開手掌,看著其上層疊的傷,傷口沾著陳舊的刀鏽,血已泛出棕褐色,每一個哪怕最輕微的動作都能牽動錐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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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弓著背發出一陣嘶啞的低咳,口中帶出腥甜的血味,弁襲君額上全是冷汗,臉邊的青金石的珠串磕在利刃之上,輕易被刀鋒割斷,勢無可擋的落向地面發出遙遠的碎裂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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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梯的盡頭依然遙遙無期如在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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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懺悔的血印落在刀梯上,弁襲君已數不清渾身究竟有多少深可見骨的刀傷,只是向上機械的攀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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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金畫銀的武靴早不知何時脫落了,當弁襲君赤足攀上最後一節刀梯時,整座刀梯已被淋漓鮮血鋪滿,血跡一路蜿蜒向下,如一副慘烈血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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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狼狽不堪地跪在曾屬於他的地擘臺上,華袍淩亂,珠簾盡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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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血沿著他的唇角漫下來,恍惚中似乎聽到有人聲聲喚著他的舊名,聲音渺渺,似乎隔得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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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喘息著伸出手,那只手已被剮出森白的骨,沾滿血污的手掌顫巍巍的向上托起,仿佛想挽住流逝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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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鼻尖微紅,眼尾濕得想要被逼出猩紅的血,弁襲君努力睜大了眼睛,然而充盈的淚讓他只看到一片永遠震盪不息的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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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吾還你了麼……” 黑罪孔雀念著這個牽絆一生的名字,早已嘶啞的嗓子只發出了虛弱的氣音,帶著喑啞的哽咽和滿腔寂然的癡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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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其一生,弁襲君都在追逐不定的風,然而風如何能被鳥雀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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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更像是命運開的一個殘酷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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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闔上眼,冰涼的淚順著眼角滾落,滿口鹹澀早分不清是血或淚,他妄稱了一世神明之名,卻如今第一次如此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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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世間當真有神祇,便讓吾,化作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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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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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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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額頭觸到滿是塵灰的步道臺,重重叩首下去,在高臺上落下沾著血痕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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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絕美異瞳的青年從高高的地擘臺上站起,被刀刃割裂的袍袖在烈風中翻飛,如同輕盈的羽翼。弁襲君拖著一身狼狽血跡向地擘臺外邁了一步,獵獵的風襲向他,溫柔的托起了傷痕累累的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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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盈地墜向大地……像一只輕巧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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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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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覺弁襲君的離開是第七日,畫眉察覺屋中已數日不曾有人掌燈,她站在門口輕叩門扉,手方觸及門板,就聽一聲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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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少女推門而入,迎接她的唯有一室冷寂,空無一人,房舍內帶著腐朽的花香,如同一副早已備好的空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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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仙山四境打聽良久,鳩神練避而不談,卻終於打聽到這樣的消息:“聽說弁襲君往昔日的崇輝聖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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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心下巨震,她幾乎整個人都要戰慄起來,隨她而來的杜舞雩神色亦是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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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湖邊,弁襲君曾反唇相譏,“所以你也希望吾在佈道高岩爬一次刀梯贖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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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如今回想,或許那一刻,弁襲君對他的態度並非什麼挑釁,只是純然的自我厭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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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時過境遷,只有他固執地喊著世間早已不存的“禍風行”,自甘日復一日困在逆海崇帆早已破碎的舊夢與罪孽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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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杜舞雩匆匆趕向崇輝聖岸時,曾屬於逆海崇帆的輝煌只剩滿地寥落,畫眉抖著嗓音,猶自不肯置信,“是佈道高岩!他在……他在刀梯那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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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舞雩瞳孔驟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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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梯上粼粼血跡已經乾涸,杜舞雩匆匆帶著畫眉騰躍而上,然而地擘臺上依舊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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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遍地血跡,唯有一函匣,一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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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紙已染了血污,展開後唯有一行清雋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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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勿念,吾自去輪回,望爾日後多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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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怔怔那行弁襲君的遺筆,墨蹟陳舊,似乎已準備了許久。杜舞雩從她手中接過那只流光溢彩的匣子,與匣子的華麗相比,盒中僅有一塊陳舊血布,時日久了,血色早褪成渾濁的深褐,布帛殘破,似是連觸碰都能讓它變得支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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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舞雩神色一動——那是他們割旗為約時的信物,天諭背棄初心,早已悖逆共創之道,他曾以為弁襲君自甘為惡,永遠沉淪,然而那昭示初心的信物竟原來被這般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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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淚自畫眉臉上無知無覺的淌下,她呢喃著說,“不會的,不會這樣……明明大哥……還欠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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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已是語不成句,她撲進杜舞雩懷裏,發出了無法抑制的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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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餘暉裏,地擘臺上血色掩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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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風亦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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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地擘臺上殘餘的幾件舊物帶了回去後,杜舞雩將之深鎖櫃中,如同鎖去一段泛黃帶血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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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曾居的小屋仍被日日打掃,畫眉拿抹布擦去桌上浮灰,對著杜舞雩發出一聲輕喟,“雖是自欺欺人。可這般,好似大哥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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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突然傳來扣門聲,杜舞雩霍然起身,步履匆匆地趕去開了門,面上帶著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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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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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眉星目的少年站在門外,仍是不及弱冠的年紀,尚還留著前發,他如往日般面無表情地向杜舞雩躬身行禮,背後負著收束好的黑羽傘。蔽路童子目光投向杜舞雩身後,神色溫馴而期待,“叨擾了,引路者說主人曾居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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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舞雩張了張口,他的嗓子似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生澀得厲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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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竟與您同室而處麼?”少年眉目一動,慣常冷淡的臉上竟顯出幾分生動來,他小聲舒了口氣,終於真心實意地微笑起來,“那便是終於得償所願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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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向主人轉告一聲,屬下來為他送酒了。往後漫長前路,吾仍願為他執傘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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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舞雩愴然闔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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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所有不曾在意的回憶如浪翻湧,再難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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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逆海崇帆還不曾有數萬信眾時,三人也曾居於僻陋屋舍,獨居的屋子讓給了鳩神練與畫眉,與他同居一室的弁襲君偶爾會凝神望著他,深澈的眸子是滿溢的憧憬與深刻的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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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被迫重掌死印之後,弁襲君一次次為他出言相護,甚至不惜頂撞已居高位的天諭,每一次被他無情打斷的話語後,聖裁者黯淡神色中藏著多年不曾稍改的熾熱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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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黑罪孔雀破開封印的複生之初,他持劍刺向對方,長劍冷厲地刺穿風,怒喝“地擘不能活”時,咒文間隙那雙異色的眸或曾閃過一瞬水色,在劍鋒與咒文相交的絢爛火光中看不明晰。弁襲君眸中神采被華麗的睫羽擋住,片刻後孔雀眸開,只剩一如往昔的灼熱與赤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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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許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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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舞雩想起鬼盜渾千手帶來的那張畫像,素白宣紙上是寥寥勾勒的筆墨,高冠華裳的青年有著纖細冷淡的眉眼與微抿的唇,新加入天葬十三刀的年輕劍客面上分明還留著不耐的神色,卻給自己取了一個溫柔的化名,喚作“風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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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風停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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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何曾有風能長駐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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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可以揮劍指天的手終於忍不住輕顫起來,禍風行緩緩拂過古風劍上六珠,屬於弁襲君的那一顆珠子被摩挲久了,帶著溫潤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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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啊……” 禍風行一聲喟歎,嗓音低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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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著他的低喚,有風撲面而來,水色長髮被風吹拂而起,他仿佛被什麼東西撞了個滿懷,耳畔恍然是一聲熟悉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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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踉蹌間古風嗆然落地,濺起滿地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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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掌間東風徑過,他伸出手,挽不住殘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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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
[ 此帖被xinjiuneko在2024-08-21 17: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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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jiune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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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atota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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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有的人死去是安寧的開始,有的人死去卻是痛苦的延續;有的人轉世是獲得新生,有的人轉世卻是為了別離。我覺得這篇使我痛苦的是就算五姨為此感到酸楚與痛苦,但他應該是不會離開現在和平的生活入輪迴的吧,終還是天人永隔。
@%r"7%tq>
孔雀好像最終化為泡沫的海的女兒……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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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shx-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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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这篇,刀梯那段是有多绝望啊……
从此天不谓蓝,从此海角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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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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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膜拜完,今天又在36看到😭😭太太说好的甜饼呢!!!
襟袖清风夜露沾,天涯歌啸一身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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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x20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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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神到了,也被伤到了,太太好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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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被萬刀穿心只能偷擦眼淚,
B)rBM
仙山對大部份人是好地方,但對弁襲君來說只是痛苦,再再提醒他心心念念的人跟他無緣
,Bj]j -\Y
到最後他還是只問禍風行他還了沒有
D!i|KI/
孔雀離去,禍風行留下,最後兩人還是殊途
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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