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28【罗黄】且趁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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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ri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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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

樓主發表於: 2022-10-28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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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8【罗黄】且趁东风

搬运旧文

春雨不知疲倦地落了一夜，天都的清晨不免沾染了些冷气，似有若无的花香在黄泉鼻尖缠绕。一如往日地整好衣衫踏出房门，大脑还昏昏沉沉像被炉火煨烤，蓦然瞧见两人一牛在石桌上摆弄着什么。准确的说，是君曼睩兴致盎然地低头忙碌，罗喉只是默默地伫立一旁，偶尔伸手给出长辈的指导。
顾不上浑身起床气未消，这种被悄悄孤立的感觉让人不爽至极。黄泉刚想气势汹汹地过去询问一二，方才还耐心地注视着君曼睩的罗喉已经转过了头问：“起了？”语气平淡但依然被黄泉捕捉到了其中挥之不去的愉悦成分。
真是不自知的恶劣！
“明知故问。”黄泉边伸懒腰边踱步到桌边，不轻不重地用手背拍了罗喉的肩头。
也许是晨梦初醒，也许是近日突然的降温带来的风寒，黄泉两颊屯集着两堆赤色，让平时瘦削的脸显出了些饱满。罗喉注意到后，顺理成章地将右手掌抚上了黄泉的脸。
那是温度永远高于黄泉体温而带有厚茧的手，略显粗糙让人不禁联想到兵器与战乱，可又总是让人依恋于那常年握刀此时却刻意放轻的力量。
黄泉蓦地一惊，撤开半步歪头躲：“干嘛啊！”
罗喉根本视而不见，伸出左手扶住黄泉的后脑勺，右手避开额前的碎发抵住黄泉的额头，又收回来摸摸自己的进行了一番比较，审视着评估了黄泉衣料的厚薄后，终于得出结论：“穿的太少，受凉了。”
“不像某些人造型多得很，随意换着穿。”
“哦？”罗喉眉头稍抬，“你意有所指。”
“谁对号入座指的就是谁。”
双方剑拔弩张地对视半晌，黄泉吐着舌头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罗喉低头看他，笑出很轻的气音，屈起手指弹在黄泉额头上。
君曼睩手里的工艺品已经大致成型，是燕子的形象，栩栩如生似要展翅而飞。小姑娘看来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拈着燕子两翅的骨架向黄泉展示：“怎么样，好看吗？”
黄泉弯腰观察，装模作样给出评价：“倒是不错看。”
这张燕子形状的纸不仅装上了竹条，还拴着一根似是亚麻与柳絮合制而成的丝线。
“不过……”黄泉的眼里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这玩意儿，是个啥啊？”
“嗯？”
君曼睩显然有些惊诧，又翻过来将作品仔细瞧了一瞧，确认并无大碍后失笑道：“是风筝呀。小时候义父时常带我寻处空地放风筝，我也学了些制筝的手艺，可能还不太精。”
说着将那燕子交到黄泉手上，冲谦道：“你可再看看有什么要改的。”
“啊？”
这东西……要拿哪里啊？？
正当黄泉不知何从下手而显得无比狼狈时，罗喉轻轻握住了黄泉的手腕，指引他拿住风筝的翅膀，顺便问道：“没见过？”
“我……”黄泉舌头打了结，“只是很久没玩了……”
其实压根就没玩过，以至于黄泉连风筝长什么样子都印象极其模糊。看到君曼睩拿着这玩物忆起义父时温柔的神色，黄泉却感觉心情跌到了谷底。在他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幼时游戏，却是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触及不到的梦中幻影。
血色的童年在脑海里瓢泼而下，黄泉忽然对手里的风筝产生了莫名的厌恶。
趁着还没有到阴沉到把这脆弱的纸制品撕成碎片，黄泉及时把它交还给了君曼睩，迅速转身，准备把心里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到罗喉这个自己的专用受气包上。
开口就是一句自打自脸：“怎么，没见过风筝很奇怪吗？”
罗喉答道：“一些地区确无此物，现在见也不算晚。”
想了想又坦然道：“无甚好遗憾的。”
黄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有点挫败又有很多委屈。遗憾吗？他自己都没有头一时间发觉这份失落——别人理所当然都有的东西，自己却一直习惯着没有它的生活，突然察觉到这份差异，无论怎样自我安慰，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可黄泉硬是不屑道：“小孩子的玩物，我才不稀罕。”
“要教你怎么做吗？”
“都说了不稀罕！”
……
“这个竹条要怎么烤啊怎么每次都焦掉！”黄泉满头大汗地挽起袖子，与第三根竹条展开了斗争。
罗喉中肯地评价道：“你在火焰上停留的时间太久。”
“不久它就不会弯！你懂不懂啊？”
“那就拿远些试试。”
黄泉焦头烂额地趴在火苗上方调整着角度，修剪齐整的指甲谨慎地测算着边缘，小声嘀咕道：“明明离远了也不行……”
“让吾来吧。”
罗喉接过竹条，动作熟练地将其在火焰边过上一过，竹条便奇妙地弯曲成了合适的形状。
还没反应过来的黄泉看了一眼桌上自己烧断的竹条，又看了看罗喉手里乖乖巧巧的那根，酸酸道：“哼，你们都很擅长哦？”
“与曼睩不同，吾当年所制风鸢多做侦查攻击之用。”罗喉把废弃的竹条收到一边，又拿来几根新的，“风鸢一起，战火即生，反而少见的好。”
“你不就爱驰骋战火，纵横兵燹，怎么反成少见的好了？”
罗喉像是没听到黄泉的挑衅，将竹条递给他，答非所问道：
“再试一次吧。”
“虚张声势的家伙……”
虽然黄泉讨厌被人指手画脚教来教去，但这事让罗喉来做好像也没那么让人排斥，况且制筝此种精细的手工活，经验丰富的罗喉的确是专门科。
“黄泉，翅膀剪大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这根竹条长度不对。”
“那等我再掰一次……”
“黄泉，你的画工有待提高。”
“再多话把你的脑壳画上去！！”
画得很丑吗？黄泉不服气地端详了自己画的火柴鸟，越看越觉得精确传神。罗喉这个没品味的老死板。
忍着把罗喉就地掐死的念头，黄泉终于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自制风筝，虽说骨架的连接处及筝面的裁剪都有些粗糙不羁，但好歹也称得上有模有样。
黄泉提起风筝挡住自己的脸，借着烛火的映照能望见罗喉模糊的面容——依旧垂着眼看不出悲喜。
罗喉：“黄泉。”
没有回答。
这小孩在发什么呆？
“黄泉。”
“……啊，啊？叫我干嘛？”
罗喉面无表情地提起燃烧着的纸条：“你的筝尾。”
又面无表情地宣布：“烧了。”
……烧了？！
手边的确有灼热的气流攒动，低头一看，火舌吞吐着直逼上方的筝面。
烧的怎么不是罗喉的头发！！
黄泉扯断筝尾后不可思议地咆哮：“你个见死不救的混蛋！”
“你应该学会审时度势。”罗喉三言两语将自己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
欠揍的说辞。黄泉怎么可能接受：“这就是你从一开始就看着它烧成灰的理由？”
“只是烧短了些。”罗喉结束话题道，“修复完记得来吃饭，今日要陪曼睩出去踏青。”
踏青？黄泉习惯性讥讽道：“呵，天都可真是越来越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了。”
心里其实还是有按捺不住的小雀跃。

不过现在，踏青对于黄泉已经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每到东风又起的时候，他总是陪伴家人到郊外散步游玩，他也不再需要被罗喉鼓动着尝试放飞风筝，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收获罗喉无奈的视线和耐心的指导。
罗喉会握住黄泉的手，帮他感受牵扯筝线的力道。一个曾被自己以为只会用蛮力的人，居然也懂得这其中细微的手法变化，且运用自如。或许——黄泉总是这样解释给自己——或许是因着这份讶异吧，心头的怦然总是绵绵不止，被握在罗喉掌心的手也僵硬到不能自控。
风筝被成功放飞的时候，罗喉会松开他的手，拍一下黄泉的脊背，表达刻板的夸赞后再说一句：“去吧。”
现在黄泉只需要坐在草地上，看着自己年幼的王侄在幽溟的陪伴下远远遥望着天上的纸鸢，好奇又欣喜的眼神必定与当初的自己相同。
罗喉当初的心境，会与现在的自己相同吗？同样是注视着小辈，心底也会有无尽的柔和如溪水般流淌吗？
今日微风轻起，此处也无高大树木阻碍，因此来放风筝的人极多。黄泉也破天荒的带了自己制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风筝来，比起那些造型各异绘画精湛的，自己的这个不免有些跟不上时代。
罗喉果然是个老年人。黄泉盯着手里的风筝，不自禁笑出了声音。
不过黄泉还是带着点自豪地，把自己的古早风筝送上了天空。由于当初制作经验不足，风筝飞得很远却不高。罗喉告诉自己这是拴线角度不当的缘故，但是也没关系，已经足够好了，以后多试几次，便可懂得怎样把握。
黄泉突然发现，罗喉总是在言语里藏着一个意思——你的人生还很长，属于黄泉的人生还很长。你会有很多机会去弥补曾经不够好的，去选择自己想要的。可是黄泉不喜欢罗喉这种故作姿态的语气，这种故作坦荡，留遗言似的不吉利语气。
从一开始，从对别人就是霸道的英雄主义价值观灌输，却对黄泉循循善诱这种差异开始，罗喉好像就没有打算成为决定黄泉命运的人。那个男人会自负地说自己可主宰谁生谁死，视人世间所有为渺小蝼蚁。可对于黄泉，罗喉永远像教他放风筝一样，表达刻板的夸赞，然后再说一句：“去吧。”
去吧。
像风筝一样，线还被自己握在手里是最好，可若一日线断筝失，也没关系。
乍然风起，阵阵山风从山谷中满溢而出，时间已近黄昏。远远望去，天地相连，原野与山岭都好像铺上了厚实的金锻。河流尖尖的浪头上明灭着火光，随风舞动。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丘陵起伏，余辉茫茫。黄泉眯起眼，愈来愈强的风吹得浑身发凉。
勒在手上的劲力骤然一松。
黄泉的手几乎在半空停滞，愣了半秒后使劲地仰起头。
风筝。
他的风筝。
飒飒东风已将那只脆弱的飞鸟吹向好远好远，以至视线都追之不及。
他的风筝！
不顾身后幽溟的呼唤，黄泉不带任何犹豫地追了出去。那一刻他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听觉，只能不住地向前奔跑。穿梭过连绵不断的平原，纷飞的柳絮沾满了全身，黄泉有时会被地上的枯枝败叶绊得踉跄，可他毫不在乎。断线的风筝披着赤紫的霞朵一直向西飞去，从山丘后如夕阳般跌落。
黄泉越过林海茫茫的山丘，一望无际的林海里仿佛没有出口。他不断地剥开荆棘与肆意生长的枝条，像一名初踏此地的开荒者。他张着嘴大口呼吸，只是发着怔继续行进。
他的风筝。
山丘那头是奔腾的河流，如果风筝落入水中……
不敢细想。黄泉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拼命加快着脚步。
终于翻越了山坡，裸露的皮肤上遍布着擦伤与泥土，黄泉抹了把脸，看到风筝就停留在河岸边不远处。
失而复得的欣喜让他终于在这坎坷的旅途中绽放出一个笑容。他奔过去，拿起已经有些破损的风筝，抚摸着它的骨架，依旧结实得如初成一般。
虽然形式并不新颖，但质量还算不错，只不过筝线要更换了……
黄泉这样想着，抬头即见洋洋大川在夕阳下奔涌不息，水面烟波浩渺，像浮动着的细细金粉。
天地之大只有黄泉一人，时间忽的静默了。
细碎的伤口苏醒般疼痛了起来。黄泉望着刺眼的波光，千情万绪涌在喉咙，颤抖着开了开口，终于憋得念出了一声许久未提的名字：“罗喉……”
回应他的只有置身事外的水流声和归巢的飞鸟。
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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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4-03-12 03: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太会写了使我的眼睛流泪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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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8【罗黄】且趁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