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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02-25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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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4 【弦太/佛太】逐水流 完结
0
原作向,但胡编乱造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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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当然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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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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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从小便自知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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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些奇怪的梦,约莫是一位慈悲老者同好友同游悟道,一同抗击邪灵一类。那些故事不足言奇,如所有善恶有报的小说一样,是稚子闲暇的幻想,睁开眼便会遗忘,像是怕点破了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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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谁也不告诉,他独享此境,在梦里遨游山水修行法门,白云野鹤沧海浩瀚,他自正气凛然不惧,结局像是布道的僧人讲过的功德圆满羽化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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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聪颖早慧自知不凡,醒来后却仍要读书习字,更觉得相较下现世平淡,旁人定然不会相信他会有如此庞大瑰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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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虫不可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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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自知不同,冥冥中似乎有一件事等候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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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关怀妥帖备至,金银玉石供给无度。弦知音在铜臭氛围中生得斯文俊逸,通身气派掩不住富贵逼人。他的琴与他的人不太相称,过于朴素了,甚至没来得及安置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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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取出无筝素手一拨,大音希声,听者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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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闻便是没有。一些人当面质疑,一些人背后指点,于他而言只不过世无知音能与他共享乐章,正如年幼时的梦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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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不太记得那些梦了。或许是年岁渐长俗事缠身,那些疑似前世的片段终于迟迟与他割席,弦知音如今回想,也只记得有过一些梦,但再细思,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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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些时候,家中父母请了夫子教学,是位考场失意的书生,颇会一些锦绣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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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学得飞快,没多久夫子便向长辈辞行,说是再无甚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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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虽常有不平气,为人处事却还公允,钦羡天才一属,却终究不想断学生前途。他建议弦知音可往学海无涯,那里统设六部,为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最适宜已启蒙的学子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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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修书一封向自己的老师举荐了自己的学生,临行前又一再嘱托,“倒了那里,万不可再称我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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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抱着他没有琴弦的无筝为夫子送别,“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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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少有才名,曾有幸入内进修过一段时日,深受助益。如今年岁空长,学问未得寸进,不敢再提姓名。况且学无前后达者为先,你日后成就定远胜于我,一声’老师’受之惭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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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知晓了。”弦知音抱琴站在渡口,江边风大吹得他一身华服猎猎作响环佩叮当,他似无所觉,“夏水汤汤,灌溉良田万顷;冬日晦晦,可令万物休息。四季有序,生逢其时,夫子可徐徐来观,山高水长,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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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怔忡了一会,明了学生意有所指,但人心所愿原本不同,便没有多说,只道:“学海无涯汇聚天下英才而教之,定有人知你心意,听得懂你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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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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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在学海无涯遇见太史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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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静谧,气候清凉,盛夏聒噪的虫儿消灭了气焰,却仍强撑着一声接过一声,生怕寒冬骤至泯灭一切,衰草漫野,河水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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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海无涯内仍有一些烛火,新生入学刚刚加入喜欢的社团,正是秉烛夜游趁兴而归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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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有几波人邀请过弦知音——学弟腰间玉石琅珰吃穿用度皆非凡品,想来家中富贵,若能拉拢则再不必为社团经费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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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倒也未推拒,他解开琴袋弹了一曲,而后问“此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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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人脸色纠结,像是弦知音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但这有钱人家的学弟又分明眼神真挚不似作伪,他想到投其所好方有后话,咬咬牙说“如听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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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点点头,微笑着一个个问过去,倒也有人耿直断言,“你的琴没有弦,如何弹得出声音?分明是在戏耍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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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质疑弦知音同样微笑不觉得难堪,只是心下遗憾。他甫出生便注定要做一件事,他虽并不知那事为何,却已知道须倾尽生命,然而天命来到以前,居然没有一个人知他心意闻他心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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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筝放回袋中,弦知音系好绳结,在他离开以前人群外传来一个男声,听声音尚有距离,一字一句却被晚风清晰送到众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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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庭多落叶,慨然已知秋。今我不为乐,知有来岁否?”来人戴高冠、着玄服,明明出现得最晚却气势逼人。他走到弦知音跟前站定拱手一礼,“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阁下琴声里的秋日好自在、好从容,疏朗旷达大有可为,太史侯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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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便笑了,跟之前的笑有些不同,他亦回礼,道:“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学长,弦知音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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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在学海无涯有过一段快乐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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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有宿慧与旁人不同,即便不想和他人分高下,也总不得相和的朋友。为他启蒙的夫子说天才与常人的差异有云泥之别,他只有到人杰汇聚之所,才有可能寻得到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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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却并不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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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知音,听音知心,哪里是学识的区分,明明是志趣的相投。”他一边说一边来回踱步高谈阔论,“若我是务农的农民,我会在耕犁休息时听你的琴;若我是走商的小贩,我会在经过学府时听你弹奏的曲;若我是富人家帮佣的小工,我会在为主人跑腿的间隙听你闲暇拨弄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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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太史侯是太史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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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史侯是太史侯。”说话的人向来刚毅少言,面对弦知音却不吝笑意,“所以有幸与知己共学,观经史韬略,诵千古文章。天下滔滔论,有你与我,学海威名不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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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好气魄。”弦知音没有应和太史侯的壮志,他淡如流云,似乎随时都能采撷一片翩然飞走,但他从不否认太史侯的雄心或是规劝对方不安的野心,那些强烈的关乎俗世的欲望如同柴薪,燃烧的热量推动历史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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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明白的,儒道释三家,“道”讲究无为自然而然,“释”关乎慈悲放下执念,多是精神层面的安抚,看重出世的态度。“儒”却不同,进取勃发不安于内,外放而热烈,积极而富有生机。若说佛道抚平人心,儒则旨在世间掀起涛澜,千帆竞发百舸争流,千秋功业正在我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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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在求学的间隙向弦知音提及自己的理想,慷慨激昂志在必得,弦知音听着对方兴奋的叙述,眼前似有广袤蓝图徐徐展开,澎湃激越,灿然若霞。他深谷一样幽谧的心境照见了烈焰般的心事,烧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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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敛下眉眼,“嗯,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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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我一道。”太史侯突然补了一句,“秋日萧条,在你的琴声中却从不见落寞。弦知音,你心中有天地,我们合该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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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按住了琴弦,笑着注视太史侯的双眼,“学长总能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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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回应邀约,太史侯当时未察觉那便等同拒绝,等他终于明白一切的时候才终于读懂,他与弦知音的的确确是彼此的知音,听山是山听水是水,他们如此合拍,却又根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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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的加入是后来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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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入学时他正准备一场参选,向太学主申请毕业后留校任职,那场竞争颇为激烈,太史侯好几个月没见过东方弈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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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过那段时间,东方弈惊觉最不爱与人交际的太史侯居然有了新朋友,闲暇时间不是总在藏书阁消磨度日,研判行为与规则的内在逻辑种种,反而生出些人性,多了风花雪月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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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相交甚深,我都不敢相认。”东方弈在弦知音面前笑言,“你怕是不曾见过那样的太史侯,言谈气势咄咄逼人,对面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学弟,他也忍心当着对方的面一条条论点驳斥回去,丝毫情面都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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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辩机若还总在意世故人情,学问何时才有长进。”太史侯颇不以为然,“若他能有几分斗志,哪怕观点仍有不足,倒也值得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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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又有几人能承受得住你这气势?”东方弈打趣,“我申请留校时都还有不少执令问起你,过几年毕业作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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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突然话头转向弦知音,见对方正微笑着听两位学长交谈,一副事不关己怡然自得的模样,故意问道:“入学数月感觉如何,对未来有了规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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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在一边哭笑不得,“学弟刚刚入学,你怎就问起那么久以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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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弦知音,胸中有丘壑,旁人怎能与他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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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太高看我了。”弦知音连连摇头,“我是个懒散性子,读几年书,再走几年路,没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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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倒是务实求真不急于求成。”太史侯心里清楚弦知音的个性,沉静端雅静水流深,乍一眼瞧不出深浅,却是十分有主意的人。他并不认为与己身迥异的选择是错误的,便笑道:“流云散漫自然而然,倒正合你。”东方弈正惊奇间便又听他说道,“云深有归处,归集而有雨。学弟,等你游历回来,自然如甘霖普降,福泽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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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只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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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龙宿的到来曾在学海无涯掀起不小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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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如一般学子对于在儒门胜地进修一事表现得与有荣焉,反而三不五时挑衅各位执令敏感的神经。一会是鞭笞陈规陋习,一会是长者尸位素餐,未来的儒门龙首机敏好辩,言辞犀利大胆,态度冷酷果决,最善于占领高地贬斥一切他看不过眼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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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相比,太史侯变得尤为可亲,起码后者虽说严苛古板,所思虑者仍然关乎学府,未曾置身事外莫不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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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摇头苦笑,“一杆打翻一条船,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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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说是试炼了?”弦知音倒安之若素,在东方弈眼中约是“同为天才的惺惺相惜”,“起航前检验船只,若无事不惧一条杆,若有事不如在沉船前洞见,事出在浅滩总比走到深水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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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仍是摇头,他们说的是一只船一条杆,又哪里只是一只船一条杆?学海无涯盛名已久,流传下来的规矩不知多少年没有变过,哪里是几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人能够议论的。天才总比常人更多意气的资本,勤勉的人杰或能明白前人沿袭旧制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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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却说,“有不破不立的野心,方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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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自觉无话可讲,总觉得自从弦知音出现后太史侯就变了许多。也许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筝声的确是特别的牵系,太史侯殊为看重这段友谊,他甚至没有觉察,他已有几分不像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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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龙宿在学海无涯进修的时间实在短暂,他与弦知音一行人的交情浅薄,远逊于后来雅僧与佛剑分说参禅悟道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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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众人年轻肆意,连野心都显得率真可爱,阴诡奸邪尚未随时日渗透骨髓,猜忌怀疑总被赤子心性单方面克制。弦知音还不是风趣返璞的得道高僧,太史侯未变得执拗不信人言,东方弈仍有一副不错的歌喉,疏楼龙宿则一直让书童背着与他并不相称的白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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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看疏楼龙宿,最早看到了他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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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是好玉,莹润剔透,白璧无瑕;琴是好琴,大巧不工,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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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不该是龙宿的琴。它该背在隐士高人的身上,白衣若仙随性自然,或是清冷出尘或是正气凛然,总不应是现今的拥有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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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龙宿闻言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弦知音和他背上的琴,随后慨然一笑,两颊有可爱的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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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海无涯倒也不算毫无可取之处,起码它依然吸引不错的人才前来。”龙宿拨动一根弦,他的宽袖褪至手腕,紫色的缎面有繁复精致的纹理,边缘重工镶嵌了匀称圆润的珍珠,华丽奢靡光彩照人,是疏楼龙宿本人。“你说的不错,它本不是我的琴,但我偶遇它原来的主人,它便成了我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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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必然十分在意它本来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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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酸道士满肚子坏水,说是在意,勉强吧。”龙宿站了起来,他看到不远处的太史侯,正有后进的学弟殷勤讨教问题,“不及斯人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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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顺着龙宿的视线看到落后几步的友人,笑眼一弯,“如何能一样呢?我与学长是同窗共读的情谊,系出同门自然交情极好,但观物见人,那位道长与你心性追求并不合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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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说不准。”龙宿稍走近一些便感觉远处若有似无的视线更加凝实,“我与他所求或许大相径庭,未必不可同归,可弦知音与他的知音,真的是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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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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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一位好友,修行护生之心至坚至诚,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龙宿退回原来的位置,将案几上的白玉琴收回袋中,“我并不中意过于磊落光明的个性,他却不一样。你虽身在儒门,但你与他之间更似同源,弦知音,汝之未来必不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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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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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临行的忠告。”疏楼龙宿迈开了步子,打盹儿的小书童被一个“栗子”叫醒,“谨慎处理一段关系,若你足够重视它。’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圣人苦心告诫,说的可不只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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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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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的离开同他的到来一样在学海掀起波澜,只是这次并非华丽无双的排场,而是一封直达太学主的举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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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海无涯选拔人才多以考试的方式进行,月度小考,年度大考,寒门学子寄望于此来改变命运,每年排名靠前的考生最后大多有不错的前途。同时,学海无涯讲究“德才兼备”,对于品行出众的学子也有考量,众执令手中有察举的特权,针对学业稍欠而德行俱佳的门生补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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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建立的初衷不算坏事,人的执行却会在按部就班中出现问题。即使是号称“公正”的年考也不完全无懈可击,那以人的好恶行使的权力更容易滋生腐败、渎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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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的信中向太学主举荐了一名退学的儒生,称此人才学出众,佐证便是学海无涯面向所有人的公示牌。公示牌上张贴学生佳作或是师者心得,龙宿提及的儒生佳作赫然在列,署名却并非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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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生怕事情不够大,龙宿将举荐信的副本大字张贴于公示牌,学海上下一阵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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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说起此事连连摇头,“此人行事毫无顾忌正邪难辨,非我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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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的眉头拧成川字,弦知音简直要忍不住伸手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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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在懊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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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张狂毁我学府声誉,但……”太史侯懊丧地长叹口气,“若非事出有因怎至于此?若一味谴责他败坏学海名声,已退学的儒生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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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一笑,“果然是近朱者赤,我道你会大谈礼仪刑罚约束人的行为,未想你竟也会在意无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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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门进修,哪里无关了?”弦知音笑着反驳,“法令之下,众生平等,学长重视传统,希望以礼仪制度规范人的行为,是长效之法。在意某个人的际遇,不因所谓大局忽略个体的感受,则是法度中属于人性的温度。民意昭昭不可度量,却是居上位者需在脑中绷紧的一根弦,否则百尺高楼一昔坍塌,便不仅仅只是’声誉有损’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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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颇为讶异,“倒少听你如此直白犀利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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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见怪不怪,“惯以闲散风趣逃避观点输出的懒人罢了。”说着斜睨了一眼弦知音,对方正一副好意求饶的表情,令太史侯颇为受用,“天才的过度自谦是对平庸者的嘲讽,学海无涯,苦亦做舟……非我知你,定厌弃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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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的坦率如刀,却是世间难寻。”弦知音不以为杵,反而用赞美回馈,他行事周全取舍有度,于人、于学府都是极好的引领者,太史侯平素眼高于顶,对这位知己却很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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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私下与东方弈说起,“他日若弦知音统领学府你我相助,便是各司其职各行其是,而非屈居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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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讶异地看过去,他曾以为自己与太史侯是最能彼此理解的友人,他们同样刻苦,同样将野心刻在骨头上,只不过太史侯的傲气在他之上,头冠的龙首彰显主人不肯称臣。这样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居然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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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当时未回应,心中却在想,“人情往来如流水,捉摸不定,强求不来。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弦知音在太史侯心中竟然已经有这样的重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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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学路漫漫,寒来暑往秋去春来,四季循环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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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收到的书信中写到家中添了弟妹,族中人来贺喜,说是长子出生时天赐祥瑞,幺儿降世又平安顺遂,必然是有神佛护佑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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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起先倒不知道,只是每年学府应节气时多数人都欢欢喜喜收拾行囊准备归家,即使太史侯也不免俗,偏偏弦知音表现得淡然,问得多了只说身无长物,轻装简行不必挂心。他也记得去街上寻些小孩子用的物事玩具带回去,可节后重聚,也少了与家人刚刚分离的不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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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颇通世故,说:“富贵人家多有龃龉,但学弟吃穿用度可不像是被苛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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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者无意,太史侯却挂了心,他自己出身一般但能温饱,并不能体会有钱人的苦恼,几次三番拐弯抹角跟弦知音套话,次数多了,以弦知音的聪慧自然不会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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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亲疏尚算和睦,学长不必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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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却不那么好打发,“同样血脉,谈何亲疏呢?别人接到家中来信谁跟你一样如读样板文章,一点喜悦激动的情绪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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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弦知音生性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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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说就住口,别拿虚词推诿,辱没你我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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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住了口,脸上有些羞愧的神色,更多是不知所措,似乎对于如何处理挚友的诘问一事寻不到章法,正在脑子里拼命搜寻经史典籍千古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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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无果,弦知音不得不直面问题,“我生时异相,山川旷野尽天乐声,家中礼佛的长者说如闻迦陵频伽,法音宣流百千种乐,令人不由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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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眉间的川字几乎令所有路过的蚊子生畏,他道:“神神叨叨……”终是考虑说话的人是弦知音的长辈所以及时住了口,只说,“族老总希望后人光耀门楣,所以夸大乃至编撰某些祥瑞,都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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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听出太史侯话语中的不认同,也清楚他向来以儒为尊,对佛道二途颇多抗拒,便不多解释,反而顺着说:“我生而知之,父母因此断定我前世得道,今世托生于此为结一段尘缘,了结前世夙愿。所以他们因生我而爱我,又因命理而敬我,时刻忖度着对我的态度恐有怠慢,又怕殷勤使我于尘世侵扰,终得不到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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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语中的怒气几乎按捺不住,“那你呢?你自己又作何感想,便乖乖去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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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弦知音一怔,向来含笑的双眸短暂定格,像是倒映月光的湖面定格了波澜,有无形的大手在湖中掬一捧慈悲轻柔,“我有许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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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公子早已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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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千万念,一念千万劫。他见过世人泥足深陷无力自拔的样子,也遇到过清醒着走向毁灭的人,难说哪一种更苦。木鱼声笃,佛香流氛,他一抬眼见春花绽放,内心一阵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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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灵犀述职完毕后恭谨地对他顿首,而后推开房门走出去。这位学海唯一的女执令温婉守礼,可想而知东方弈在养育她的过程中下过多大功夫。佛公子却总觉得她的通情达理并不同于其义父的守拙,她令他想到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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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公子在学海教统的位置上想了许久,身后的大字笔锋坚毅锐不可当,与他一身佛门装束并不合衬。最后他依然没有想到答案,那个模糊的影子不过见过几次,眉目都未见得分明,恐怕只是乍见故人的无端联想,与事实又有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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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早些时候与太史侯不欢而散,跟他们上一次分别时相比毫无进步可言。太史侯虽为礼部执令,个性却最古板守旧,以前弦知音总觉得东方弈在描述这部分时夸大其辞,但在分歧产生之后,雅僧明白了东方弈好几次的“惊讶”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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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佛性等故,视众生无有差别。修佛修心,本该明悟这个道理,但佛公子自觉仍耽于肉体凡胎,未彻底脱离红尘杂念,即使那点私心细如微尘,旧人旧事依然故我地存在,一丁点含糊的余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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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在叙旧的时候说起往事,“谈文论乐、书剑同欢”,佛公子只觉世事如水去不可回不必再追,不如顺应缘法,各安天命。面对太史侯的时候,自己却怀念三人“抚琴、鸣萧、纵声和歌”的快意,究竟是真的耽溺过往亦或是为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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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这时佛公子才能明白为何有些人用尽一生放不下情执,舍不掉贪念,弃不掉分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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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烦恼,惟人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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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与太史侯的嫌隙说不清从何时起,世间事似乎都暗藏规律,起与落,浓与淡,彼此对立又互为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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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本上读到“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一句时弦知音正值年少,他几乎瞬间折服于这简单的句子里蕴含的极深又浅的道理,待去归纳时又感觉玄妙,竟吐不出一字。他道或仍旧是年纪尚小,未曾身临谈何体会,这事他后来抛诸脑后,多年以后当他与太史侯形同陌路时,这句话突然从脑海里翻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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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太恰当。弦知音自哂,另一女子更合适以此句描述与学长的关系,他不过是渐行渐远的同学,以太史侯的个性,最后大概落得个“老死不相往来”,但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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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与太史侯是完全不同的人,甚至于他们能成为朋友乃至知己本身都足可称奇,东方弈不止一次感叹这份情谊的“可贵”,几乎让太史侯“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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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那时并不知道东方弈口中的太史侯是什么样的,刻苦、固执、循旧制而守清贫——却能听懂弦知音的琴。后来他渐渐能从这些字句中勾勒出一个高大笔直的身形,那与他人口中的礼部执令形象相吻合,斯人却再不能听到故友的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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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的矛盾尚浅,太史侯只是不建议弦知音看太多“惑乱人心”的杂书,倒并非有意插手学弟的兴趣爱好,但弦知音的确在别的教义中花费了不少时间。世上诸多教派总宣称能教化黎民普渡众生,所求者不过扩张势力广布信徒,他们在人心里种下种子,名为“仁义”“慈悲”“无为”“严律”等等等等,本源之中却有共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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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海无涯的某次论道主题关乎“三教”,既世人惯称的儒道释三门,辩题出的不算妙,以儒为尊的派头明晃晃挂在了面皮。儒门学子以抽签方式决定正反立场,拿到反方的几乎在看到结果的时刻就被判定“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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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是不同的,太史侯在人群外看见他拿着抽签的结果细细思量,脸上没特别的表情。后面几天他去藏书阁去得更勤了,两人一起用饭的时候太史侯看见对方拿着本书手不释卷,书名很陌生,瞧着像是一些佛理。弦知音当时的表情很认真、端正,有些神游天外的意思,太史侯突然就发了火,“食不言寝不语,你的礼仪学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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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被他无端骂了一通也就怔愣了片刻,朝他笑笑然后收拾起书本,好脾气地说:“抱歉抱歉,弦知音一时沉迷,让学长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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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当下觉得后悔,不该突然发起脾气,弦知音过于宽容台阶递得又及时,让他连懊丧道歉的时机都丧失了。所以太史侯没能好好审视那时的心情,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跟弦知音的情谊生了细缝,日积月累纵深沟壑,当一方想要挽回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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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听不见弦知音的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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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僧佛公子身穿云霓胸挂彩霞,足踏日月手握乾坤,后来的得意晚辈如此这般拍着马屁,说法倒也算有理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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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早的时候,弦知音会背着无筝素衣来去,虽然那素衣也是低调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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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习惯一人游历,独自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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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父母病故的噩耗传来,弦知音即刻奔丧,那时赶上学府放假所有人都忙着收拾行李,他的骤然出行并没引起太多人知觉。太史侯是来找他的时候才得知他离开的消息,虽有些意外,但算不上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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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跟弦知音邻村的学子后来说起那场白事办得如何风光,族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亲自主办了仪式,因为弦知音的父母是远近闻名的善人,而且所有人笃定他们家会出一位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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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路过的时候听到一些,第一反应居然是弦知音爱笑爱闹,哪里像端坐高台的木石圣人了?葬礼办得体面也不知道是哪个亲戚操持的手笔,学弟看起来阳春白雪不通俗务,恐怕还得别人多多帮衬。他走过一路,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到了房门口他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弦知音的房间,而自己准备推门的手紧攥成拳头,整个身体抑制不住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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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后知后觉自己的愤怒,如果弦知音正在他的面前说不定得挨上一拳,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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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亲疏有别”,为“圣人之心”,为这么大的事情弦知音居然从没想过要知会自己一声,不是说知己好友?不是理应一同承担?抑或是一切不过是太史侯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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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羞耻感从头顶倾泻直下,太史侯一时竟忘了去甄别,若是旁人如此自己会如何?或是不置一词,或是体谅苦衷,人情往来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何必为此斤斤计较?除非自觉你我亲密恍如一体,却发现于对方而言并非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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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很久以后才知道太史侯对于某些事的在意,时移世异,一切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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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弈两头劝,劝太史侯“你早知道弦知音是这样玲珑剔透的性子,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生死枯荣都看淡,何必跟他计较?”又劝弦知音“太史侯只是一时气着了,你脾气好多忍让他,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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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摇摇头,“是学长迁就我太多。”他身形有些清减,想来再阔达的个性也无法完全摆脱世情束缚,而且守孝期间戒律甚多,弦知音眼下有些乌青,眸色却仍清明。“我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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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来他依然没有见到太史侯,东方弈说他去了茶楼饮茶,因为前段时间他们在那里路见不平了一次,最近也得看着些免得一时好心反累人被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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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点头,说:“我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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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个“明日”后弦知音见到太史侯,对方看起来不比自己好多少,脸颊瘦削了,眉目间似多出几条浅浅的纹路。所幸太史侯像是气性已过,推开房门让弦知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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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没有分开太久,以往弦知音兴起游历时会有更长久的分别,但鸿雁来书可算妙事,倒不像眼下不尴不尬不进不退的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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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次’三教’论道吗?”太史侯居然先开了口,弦知音自然答是,空气静默了一会儿便听闻此间主人继续说:“你那次提出的三教互通的理念很有意思,我至今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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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是“很有意思”,当时分明被学长痛批过一次,弦知音心下做此想,不知太史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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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称’变数’,佛说’无常’,儒者遍布天下文章千古流传,随意撷取一句便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说的是相同道理。”太史侯随口一句便是弦知音当时原话分毫不改,可见虽并不认可学弟的观点,却也好好听过记在了心上。“但世间纵有千百道殊途同归,人,却只能选一条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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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对弦知音的意义,是知己,又不独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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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公子追随天命指引等候过一个人,那个人听见他的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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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与第一的差别在何?唯心而已。或许是数字的递增,或许本质便截然不同,端看抚琴者如何去看,如何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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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剑影纯粹、干净,他是天生的剑客,所以他听到无筝——七情为基,六欲为调,三毒为奏,世人困于七情六欲三毒无数,柳生剑影不在其列,自然剑心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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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常处知有情,于有情处知众生。楼无痕的离去,柳生剑影的放下,成就两种“道”,雅僧引导一切发生,旁观所有经过,到最后也不过代中原众生“恭送施主”。这一场机缘关乎事件中的两人、事件外的无数人,却与佛公子没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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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将其视作功德,只当是自己是东瀛剑圣天命之下的一环,而他自己的天命仍在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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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一生最厌恶的,便是虚无缥缈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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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曾试图跟太史侯解释一切——他天性的淡泊洒脱,他生而有之的梦境。亲缘对世上大多数人来说不可或缺,于他却与诸多缘法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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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花落遗憾,见蚂蚁被踩死路旁而不忍。心有如来,所见即是如来,既是如此,何必徒增他人烦恼,令人劳心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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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静静听他说完,不发一言,最后问了一句,“你说梦里有一位佛门先天,那位大师可否赐教,我与众生有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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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答不出来,他说自己初窥门径,却也知道“众生平等”的说法,可“你在众生之列,我亦如是”说不出口,只能十分可笑地闭紧了嘴巴。那一刻他竟短暂遗忘了一切,只是陷在这个问题中,与太史侯相遇的种种在眼前走马观花,他见过所有对方意气风发与此刻静默如山的样子,这与他固有的愿望产生冲撞,而他之前并未好好思量过,一时竟愣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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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错解了弦知音的表情,似乎当嫌隙产生后,原本的默契、至交便失了灵,他成为“众生”里愚钝自大的一个,兀自将其解释为礼节性的沉默,因为给不出你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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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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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有歌女进来询问是否需要添茶听曲,太史侯抓住她,就像抓住被曝晒后干瘪羸弱的自尊,“向你介绍,怜照影,亦可称我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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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感觉喉间涌起些微不适,在太史侯称“知己”的同时,但他立刻觉察这点心魔并很快按捺住了,起身行礼打过招呼,怜照影回过礼,嗔怪地看了太史侯一眼便出门拿了一把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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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公子的朋友,那照影便献丑当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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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统之位选举在即,佛公子安置好一切事务,准备在下一次例会上正式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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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学海的时间里发生许多事情,都逃不脱人世浮沉因缘果报之说,佛公子依本心行事,即便成效当时不显,也无愧悔可言。所遗憾者,与故友交情不如往昔,他前几日去河边的小屋寻太史侯,两人交谈数语讲起过往,佛公子不知是否被潺潺流水打动,平和心境骤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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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与太史侯琴箫合奏,佛公子有些技痒,他刚露出些念头,太史侯便打断道:“我早已听不见你的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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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并未磨平太史侯的棱角,反而令其更加平直刚硬起来,每一根尖刺都在诉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知音,也要闭目塞听充耳不闻,毫无妥协,不可退让。正如他们初见时太史侯便交付了心曲,不问出身,无关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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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是弦知音不算漫长的生命中堪称特别的人,他的“听”和“不听”与世人不同,好恶由我肆意而为,赤子心性从来不肯转圜。在他心目中,错就是错,“对”也是错,没有中庸调和之法,更不必提“三教共通”一类和稀泥的说辞。他有自己的路,并一直践行此道,无关者从不入眼,走错了路直接判定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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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曾拼尽全力挽留弦知音,以“儒”为正统,放弃天命加诸在身的一切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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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并没有听从,于是世上才有了雅僧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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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从来厌恶以苦难索取,他不将之视为财富,也未从其中汲取前进的动力。太史侯向心而往,情之所至,无处不可及无事不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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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生唯一一次利用自己不甚美好的过往去挽回什么,是为了弦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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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弦知音又来同他辞行,拂晓晨曦,好风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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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敏锐地觉察了不同,自他们上一次见面后的“不欢而散”——如果弦知音软语笑言“玉珠走盘,圆润清满。姑娘的琵琶气势磅礴不落流俗,难怪学长衷情”能被称为“不欢而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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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的确有一段时日没见,弦知音忙着了结一段时间的课业,接着便又与众执令告假而游历天下。这流程太史侯熟悉得很,他们结伴出行过几次,可近期并非合适的时机,他是的确没有空闲,也暂未梳理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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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同他话别的那个早晨言笑晏晏看不出心事,太史侯却觉得与以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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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幼时曾经病重,家境清寒请不了大夫。”太史侯突然平平淡淡地开口,弦知音倒讶异了。“有个云游的僧人路过我家讨了碗水喝,母亲病急乱投医,跪求神佛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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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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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说自己不会看病,便给我念了几段经。他走以后过了一段时间我慢慢好转,母亲便觉得是那位大师的功德,才让病魔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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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奉佛理或许能治人心上的病却不能医身上的疾,想来还是靠学长意志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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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赞赏地看了弦知音一眼,“的确如此。我见母亲操持家里还总挂心我的疾病,于是下定决心不能让小小病症打到,便排除杂念一门心思强身健体,误打误撞救了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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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是觉得,僧人骗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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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过要了一碗水,而且也从没说过自己可以治病,哪里称得上’骗’?”太史侯难得温和地反驳了一句,但他知道弦知音并非真的不明白,“可明明是我自救,和尚不过念了几句,母亲便以为是神佛之功,即使我再三反驳,她也不过嘴上应和,余生都在诚心礼佛。弦知音,你说这公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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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堂或许明白真相,潜修佛理不过是从心而往,便无所谓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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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辩。”太史侯驳斥了弦知音釜底抽薪的应答,但与往常相比他平和得太过,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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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从未否认过太史侯的观点,但他同样不觉得他们走在截然不同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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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护世,不论是以儒学教化还是以佛渡人,皆为因果,皆为造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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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厌恶神佛“虚无缥缈”,可人心本就飘渺难定于是信佛信魔,哪里是佛的过错?他们端坐莲台,何曾搅弄风云,何曾垂怜降临?是人之力结下业障机缘,所谓天命,不过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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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僧佛公子一生执着天命,太史侯的愤怒比起对两教理念的争端,更多针对弦知音本身——“经天纬地之术,惊世济人之才”,他多肯定赞赏同窗的一切,便多厌恶夺去对方的教派和所谓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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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竞选教统时弦知音本不欲参选,是太史侯修书一封谈及“公平竞争,友好切磋”。弦知音当时只在游历梳理心情,尚未彻底笃信佛理,便也乐得成全。太史侯原也没那么在意结果,否则他不会叫弦知音回来,但一切并未往他希冀的方向走,而众人在他背后自以为是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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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起他们过往的情意,用的追忆往事的口吻,末了长叹“可惜多年好友渐陌路,这次选举结果一出恐怕两人连面都不会再见。我以前听说只有太史侯听过弦知音的曲,但现下看来,还是以讹传讹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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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没有想象中生气,起码远不如票选的结果出台时,他以为弦知音投出了孤零零的充满怜悯的一票。可他们终究只能走到此,旁人以为他狭隘嫉妒,太史侯自己才懂,弦知音是终究会与他告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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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事安排妥当,众人各自回房休息,曲怀觞多留了一会儿,佛公子掩上窗扉笑看他,“施主还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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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明悟世尘恍若秋水,一眼即洞穿后辈未出口的关怀,曲怀觞与之对视片刻明白了其中的坚持,于是拱手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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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僧看着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中突然想起旧友。如果是学长,刚刚的担忧是不是就说出口了?抑或是反对?恐怕还是严厉斥责居多,指责弦知音“轻慢自身,为莫测天命而自愿成为另一个人的躯壳,弦知音,你的抉择使我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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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雅僧笑出声,他一身轻快正欲拿无筝来弹,抬手摸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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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雅僧心中浮现出奇妙的念头,似乎这信手“空空”昭示了一些未来,遗憾,不祥。他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心说大事临头连自己都乱了方寸,可见诸法刹那生灭,我辈尤须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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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到阶前坐下看月亮,想到从今以后看到的月亮都与今日不同吧?但又何时相同呢?古月旧人,今月此人,今月成为古月,明日我又可是此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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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早已习惯追寻天命,宿世因果今朝了结罢,何必怨天尤人。四时有序,生逢其时,他在走应该走的路,像农人春天播种,将军战乱披甲,他注定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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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劝不动他,厉声问道:“人人皆可为,为何一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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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柔顺得几近慈悲,“人人皆可为,为何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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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们决裂前的最后谈话,此后山高水长,不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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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的冷光一闪而过,护法诸人听到一声久远的叹息,他们回头来看只见到金光散去,雅僧双手持戒坐在正中,喉咙上一道刺眼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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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最后雅僧却也从容,他一生追寻天命殉道在此,即便失败,以转世的躯壳身份而言依然称得上精彩,一切已然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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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知音便难得放纵,在印象里的白胡子老头从他的梦境里、怖畏中消失,当所有已然定局,肉身泯灭前缘归还,此生他还有一事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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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灵识消散飘向尘寰,被风吹、被流水裹挟,聚集在一条小河的对岸。岸的另一边太史侯敬他一坛水酒,弦知音浅浅尝了一口,微甜,他从背后的琴袋中取出无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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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声伴着水声,水声缠着风声,太史侯听到久违的琴声。他拿出箫来,想起与弦知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众星捧月卓尔不凡,却无人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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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侯没那么悲伤,他知道弦知音不会因此恼他,他们中间的一点灵犀伴着弦知音的死亡恢复秩序,碍事的“上天注定”从他们中间被拿走了,弦知音最终到底是弦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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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川流往复,往而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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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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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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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713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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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太太喜歡這篇了!佛公子和太史侯理念衝突的部分寫得好好,雖然能理解卻無法認同,彼此對對方都是特別的,卻終究漸行漸遠描寫得實在太好了,特別喜歡太史侯問弦知音他與眾生有何不同,弦知音答不出來那邊,真的是...(摀心臟)
,?g}->ZB
儘管他們走的路不同,但最後太史侯在河畔又聽見弦知音的箏聲,他們再次心意相通真的是太好了TvT
N9@@n:JT
我能看到這篇文也真的是太好了好好看...
[ 此帖被love713031在2023-10-03 20:27重新編輯 ]
永訣。人間有缺,生滅無可說。
彼岸荒吟悲不絕,骨添星髮;
作八月濤聲,十里風咽,滿城兵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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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ou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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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爱这篇,虽然我始终不赞同弦知音“顺应天命”“坦然去得道”的选择,但他本身必定也是经过迷茫、寻找,然后确定志意迎接自己的命途的。佛公子拨弦拨空的一刹那,莫名令人震悚,莫可名状的……冥冥。
j"o8]UT/
顺便吹爆太太的佛学和文学功底!太太一出方圆十里同人愧叹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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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已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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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真好,值得反复回味的佛太,作者太太的文笔太绝了~
_"Yi>.{]
原剧里太史侯退场,最后一句是终于又听到了故友的琴声,特别触动人
身后金星挂北斗,不如生前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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