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Tc^y%b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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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箭齐发,几乎是不分先后,但因雉鸡乃是自东而来,向西而去,位于慕容烟雨右侧的莫离骚占了一分地利,她的箭初时就显得略快几尺。见此不利情形,慕容宁面上神色并不显慌乱。他所用的角弓满弦时足有两石之力,而莫离骚的那一张稍弓乃是狩猎常用的,因轻便省力而为后宫女子所喜,满弦之时也不过仅八斗之力,越飞越显出后劲有所差异。宁王殿下方才还分心瞥了一眼,小公主先前张弓时并未拉到满弦,至多半程之后就要分出先后。果不其然,利箭离弦,瞬间即可飞过百十尺之遥,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工夫,慕容宁的箭已追上三尺,有后发先至的领先之态。 0(Ij%Wi,
正在慕容宁留心第一箭之刻,莫离骚却是毫不犹豫地提缰策马向前,手中又极迅速地搭上了第二支箭。少年被眼前一晃而过的身影惊醒,一眼瞧见树下急窜而过的灰影,忽然明白她此举是何用意,可此刻再想张弓已是为时过晚。莫离骚既然有如此安排,先前一箭恐怕也是诱敌之举,难怪并不满弦。慕容宁此刻再抬眼,只瞧着双箭在飞驰过半后渐渐先后易位,但领先的那一支也已被相邻的箭矢所扰,致使轨迹偏得太过,再无可能命中目标。 a.'*G6~Qgw
就在彩雉张开双翅冲天而起之刻,两支雕翎箭一前一后擦着彩雉的尾羽滑过,双双落了空,而莫离骚的第二箭恰好稳稳地射倒一只被惊扰的灰黑色豪彘。 6zkaOA46V
——第一局胜负已定。 $kgVa^
一切变数只在几个呼吸间,慕容宁仅是稍不留神,三试之一的胜果就被莫离骚拿下了。“要赢皇叔,自然要有些战术。”少年犹在惊异之中,得胜的小公主拽着马缰回头望过来,明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少见的得意与璀璨笑容。慕容宁眼底忽被投进一片耀眼色彩,愣了一刹才回过神来,玩笑一般地朝着莫离骚略一拱手,以示心服口服:“离骚技高一筹,是我狂妄自大了。” $e\M_hp*J
“轻敌就是如此后果!”虽不知他二人悄悄约定了什么,可慕容烟雨已将所有动作都看得真切,更瞧见慕容宁落败的关键,此刻开口也是有的放矢。 s{++w5s
“是,多谢皇兄教训。”纵然先失一局,慕容宁面上依旧不见气馁,他伸手拽紧马缰,同莫离骚提醒道,“一个时辰。” g}i61(
“那就开始吧。”小公主今晨未至日出就起身了,此刻一心想着速战速决,以便早些赛完回去休息,倒显得比宁王殿下还要急切些。她身后有女官十二人,慕容宁也点了十二名翊卫,皆是前两日讲武校习时被他慧眼挑中的青年才俊。领头的二人同陛下行了一礼,随即各择一方,策马离去。 fM}#ON>Z
田猎之法众多,因冬日干燥,山火易燃,故而冬狩中不允火攻,只许围猎骑射。第一局已被莫离骚拿下,慕容宁若是再想得胜,之后两局就不能有失。可他见尧山地势开阔多变,即便有上万禁军围场,也难以留心到方方面面,还是派出两人前往敌阵,名为打探消息,实则是行护卫之举。 0V]s:S
尧山中被放进了许多禁苑里豢养的兽类,也有一些是别处抓捕而来的,如今被喧闹人声所扰,纷纷埋头苦寻藏身之处。莫离骚正瞄准一只慌不择路的黄羯,箭才离弦,就有与她最亲近的女官上前悄声道:“公主,他们果真过来了。” ;jPXs
“不必理会。”莫离骚早已瞥见藏在枯木后的两道人影,但并不以为意,依着计划与她吩咐道,“宋襄,前方有一群獐子,准备布阵。” fVwUe _Y
“是!”名唤宋襄的少女偷笑一下,当即领着众人往三面分散,合力围赶远处那一群挤在一处互相守望的小兽。 Y7nvHU|+o
西南方向山势平缓,莫离骚一路沿着农户猎人踩出的小径前行,不过两三刻钟就已收获颇丰,十二匹随行的骏马背上皆用绳索挂上了大大小小的猎物。常在后宫的女官们至多也不过是双十年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纵马奔驰,一个个眉飞色舞好不欢喜,却也记得不可高声喧哗,唯恐吓走了公主殿下的猎物。少女们小心翼翼,不料后方忽有一支长箭蓦然飞来,往前扎在一头黑面郎后腿上,引得它当即大声嘶嚎,四下乱窜起来。莫离骚刚刚瞄准的一只野雉受了惊,立时扑打着翅膀往前一窜,让少女张开的弓白费了气力。 *I'yH8Fcn
“走吧,再寻下一个。”此地已被受伤的黑豕惊扰,周遭满是四散而逃的飞禽走兽,再留下去也只是虚耗时间。莫离骚果断地收了弓箭,领着女官们调转方向,开始往东南而行。东南方林木更为茂密,在密林中策马比草地上自然是更艰难几分,她们行进得略慢几分,兼之隔三差五就会与旁人撞在一处,所得的猎物也有所减损。女官们起初不以为意。尧山虽广阔,但此回入山的足有六七万人,几乎处处皆可见着人影,偶然相遇也只当做是巧合,但当接二连三地因相似情形跑了猎物,众人心底都有几分脾气上来。等又是一头已被瞄准的斑羚被吓跑,小公主收了箭往身侧瞥过一眼,瞧见东面五六丈开外有两人正捉着弓箭四下张望,遇着她的目光后又似模似样地躬身一礼,仿佛真是诗文中的翩翩公子一般。 h![#;>(
“这些人真讨厌!公主,我去将他们赶走!”宋襄对着那两位弱冠之龄的勋贵子弟横眉怒目,自告奋勇地就要前去将一干狂蜂浪蝶驱散。她们少时选入宫中,多年来早养成了一副机敏心思,如何会看不出这些人所作所为乃是意图彰显自身强大,却只觉得一群痴心妄想、自以为是的狂徒观之可笑。且不说公主还未及笄,皇后殿下又格外舍不得她离开身旁,谈婚论嫁为时尚早,即便陛下真要为她点一个东床之选,也必然不能是这些攀龙附凤、见色起意之徒。 >7r!~+B"9'
少女们气上心头,纷纷向莫离骚请命。慕容宁派出的两位翊卫见此情状,其中一人忙对同伴催促道:“我在此观望,你快去禀报殿下,将此处状况说明。” #g=XUZ/"
“我速去速回,你且留心,万不得已时一定护住公主!”翊卫在同袍肩上用力一按,连忙拔足狂奔起来,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这头通风报信的人才匆匆离去,不远处的形势眨眼间又生变化。 WHI`/FM
“你们过来。”小公主收回打量的眸光,且将随行的女官都叫到身旁。十几位少女当即翻身下马,全都凑到莫离骚身侧,听她低声细语地排兵布阵。留守的翊卫离得稍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一时间忧虑更甚,只盼着殿下早些赶过来。片刻之后,女官们纷纷跃上马背,随着领头的骐骥开始策马纵横,他也只得起身徒步追上去。 /=h` L,
莫离骚一有动作,那些假装在旁寻找猎物的王孙公子果真也跟上来了。宋襄等人心道一声果然,随后的局面则与先前天差地别。一群持缰纵马的少女簇拥在小公主身后,仿佛一口利刃突入兽群之中,极为干脆利落地将暗藏的走兽驱赶到稍弓的射程之内。她们反客为主,那群纨绔瞄准什么猎物,她们就快一步出手抢夺,便是无法一击得手也不妨碍,只要能教他们箭下落空即可。再者说,能与莫离骚一同前来田猎的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一众女官为今日苦练数月,通力合作之下很快就夺回了不少猎物。 AS,%RN^.
“让他们得意!”莫离骚的雕翎箭接连命中目标,少女们终于狠狠地出了口恶气,停在小公主身侧的谢致儿柳眉一扬,畅快地呼了口气。莫离骚也是眉眼含笑,索性点了她去将猎物捡回来。 F?cK-.
“得令!”少女俏皮地应了声,赶忙上前将辛苦所得一一捡起,再捆好挂到马背上去。 BHw, 4#F1;
莫离骚带着人反击之时,那头翊卫也在林中寻到了慕容宁一行的身影。宁王殿下钦点的都是青壮勇士,每一位的骑射之术在同龄之中皆可称佼佼,纵然少了两位翊卫,所得也不逊于另一方。慕容宁正将一头高壮雄鹿射杀,忽被人提醒派出的翊卫正往此地赶来,当即停弓驻马,沉声问道:“何事?” y]imZ4{/
“殿下!”翊卫只用了半刻钟就跨过七八里之遥匆匆奔来,他来不及将气息匀停,急切地将所见一一如实回禀。慕容宁只听了两句便将眉头紧拧,即刻调转马首往翊卫来处奔去。如今的状况他并非全无预料。整个大旸只有这一位公主,又是帝后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有多惹人眼馋可想而知,只是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放肆,又如此愚蠢。 :EH=_"
“都随我来!”慕容宁坐下的骅骝驹在山中疾驰一如旷野驰骋,不过多久就跨过十数里之遥,将宁王殿下送到小公主近处。慕容宁急急赶来,乍见一匹青色骏马几乎与莫离骚的骐骥并驾齐驱,二人皆手持稍弓,正在争抢同一只猎物。少年当即面色一沉,手中角弓骤然满弦,一支雕翎箭倏然自后方猛追而上,从那人耳畔一尺飞过,钉在七八丈外一株松木之上,入木三分。 M;NX:mX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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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LTN!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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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驰利箭擦身而过,簌簌风声仿佛阎王呼和,吓得与莫离骚齐头并进的那人猝然一惊,双手猛然弃了弓箭拽紧缰绳,使得狂奔骏马双蹄突的腾空虚踩,马身几乎直立而起,险些将背上的骑士甩出去。他的人与马皆受了惊吓,手中更无趁手兵器可用,自然再无法与小公主争夺。反观左近的莫离骚始终泰然自若,在慕容宁的雕翎箭飞来时也飞速出手,以极其迅疾的一箭将几乎要逃离的灰兔钉在地上,而后才慢悠悠地转过来。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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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与少女相隔数十丈,彼此四目遥遥相望。分明该是看不真切的,慕容宁却恍惚从那一双明眸中捉到几分笑意,心里一时如有万兽奔驰而过,一时又好似池上春波遇了清风,莫名地生出无限欢喜来。他正想朝着莫离骚迎上去,途中遇着费尽周折才重新稳住的青色骏马与马上骑士,还是似模似样地致歉道:“抱歉,小王这箭失了方向。盛都尉是否无恙?” $"&JWT!#
盛庭玉亦是弱冠之龄,年貌才学在参与田猎的王孙公子之中平平无奇,论职务也仅是小小的怀远府果毅都尉。在万曦城中,从五品下的官员随处可见,而关内道有数百折冲府,各府皆有果毅都尉二人,他想要被夸一句年少有为都颇为勉强。其人能被慕容宁记得样貌与姓名,盖因他与盛皇后乃是同宗,虽说关系已出了五服不止,仍是沾了些旁人沾不上的光,才会在莫离骚面前比其余闲杂人等更放肆三分。这一出虽是慕容宁有过在先,可毕竟盛庭玉并未为他所伤,其人纵使心中惊怒无比,也只得哑声回道:“臣无碍。” fV:83|eQ
“那就好。”慕容宁当着盛庭玉的面轻舒一口气,假作那一箭确是无意之举一般,令人毫无发作的借口。不远之外,慢一步追来的闲杂人等窥见一队威风凛凛的翊卫,顿时认出那是宁王殿下钦点的人马,心下当即打起了鼓,悄悄地往后退去。 AEuG v}#
盛庭玉此刻也有转身离去的念头,不巧莫离骚已经转到近前,翊卫亦将中箭的兔子捡来呈递给慕容宁,他再开口请退便显得太过刻意。宁王殿下接过兔子,戴着玉韘的手指从余温残存的光滑皮毛上摩挲过,不禁感慨道:“小王原本颇为好奇,不知是什么猎物,竟然能让公主与盛都尉都如此青睐。”他这话说得仿佛有几分包庇之意,似乎无心追究盛庭玉与莫离骚强抢猎物之事,而后又道,“看着灰扑扑的,倒是长了一身油光水滑的好皮子,恰好如今天寒,难怪令盛都尉志在必得。” V:27)]q
“臣不敢。”盛庭玉心底忽然生出几分不妙预感,一双藏了私欲的眼睛连忙往莫离骚身上一瞥,快得几乎无人察觉。小公主若无所觉,慕容宁也仍挂着一张纯良笑脸,自顾自继续道:“小王听闻,贵府上进来有喜,想来这兔皮给令嫒制一双和暖的靴子确实不错,真是难得盛都尉一副拳拳爱女之心。”那一字一句明明都是夸赞之语,可慕容宁越说,盛庭玉面上神色越是慌张。他本想解释只是侍妾所出的庶女,眸光对上一旁小公主殊丽面容,顿时哑口无言,片刻后才应道:“……正是如此。” 2Hdu:"j
“那就恭喜了。不知府上何时办百日宴,会否邀请小王前去尝一杯水酒?”慕容宁恼他对莫离骚存有痴心妄想,这才当众揭下其人假面,即便小公主不知内情,也绝不可能被他所欺。早对一众登徒子有所不满的女官们看到那副狼狈模样,心中立时畅快无比,勋贵子弟出身的翊卫们也都对此举颇有不齿,或许不必等到田猎结束,就会有许多笑话流传。 I|J/F}@p
“正好是明岁出了正月之后。”加封驸马都尉的妄想转眼落空,盛庭玉还得在慕容宁面前强忍尴尬,恭敬地回道,“殿下若是得空大驾光临,臣必定扫榻相迎。” `kr?j:g
慕容宁应了声好,莫离骚在旁叫了声皇叔,又道:“那就有劳皇叔,届时替我将这兔子皮做的靴子送给盛都尉的千金,望她康健聪慧,平安长大。” *J{+1Ev~$p
“既然是你的嘱托,我必定办到。”慕容宁一口答应,盛庭玉拱手垂头道一句多谢公主赏赐,随即便寻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s7EinI{^
“皇叔怎么过来了?”莫离骚明知故问。没了轻狂之徒碍事,慕容宁也陪她装模作样,驱马在小公主身旁绕上一圈,拿腔拿调地回道:“小王嘛,当然是来探一探敌情的。” cFv8 Od
慕容宁一语双关,莫离骚不曾深思,指着其中一位气喘吁吁的翊卫奇怪道:“不是已经派了两位么?”慕容宁一眼扫过女官们带着的猎物,坦然叹道:“正是这一计失策。派他们前来探听消息,无异于自剪羽翼,所以我要换个战术,来同你抢猎物了。” <X5fUU"+U
“皇叔若是抢得过,那就来抢吧。”莫离骚率先纵马奔驰出去,慕容宁紧随其后,接着女官、翊卫二十余人浩浩荡荡地跟上,倒是让不少猎物先被马蹄声惊走了。两队人马不以为意,在围场中且停且走,直至前方猛然传来一阵低沉粗犷的嚎叫声响,林中的獐子、野兔不顾此方有人,径直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4~=l}H>&
“这声响不曾听过……”领头的两位少年正在思索,翊卫中迅即有人喊道:“殿下,是罴!” fQ98(+6
尧山上确有熊罴出没,可这时节它们原该冬眠了。慕容宁猜想是近来为了田猎一事,兵部派了许多人手前来布置,又投放了大量飞禽走兽,才将熊罴惊醒。而观此地情形,它们极有可能是正在捕猎之中。众人思量的瞬息之间,两头身形庞大的巨罴已经穿过林木,变得清晰可见。它们先前已为入冬做足了准备,膘肥体壮,一眼望去仿佛一座庞大的肉山,应当不下于五六石之重,每奔走一步都引得山林震动。 KU;9}!#
巨罴龇牙咧嘴,满目凶相,将沿途许多枯木都撞得东倒西歪,见着他们一群人马后丝毫不惧地猛冲上来。慕容宁当机立断,对翊卫们命令道:“准备拿下!” lLD12d
“是!”十二位翊卫刚刚捉刀上前,将两位殿下与女官们护在后方,巨罴已一前一后地闯入人群,后肢着地前掌用力,势如雷霆地将东侧一名翊卫连人带马地打了个趔趄。两头熊罴身高八九尺,观之粗重不堪,动起来实则灵敏迅捷,难以应对。 ?q&T$8zc4
“下马,近身!”慕容宁喊出这一句,当即抽出挂在腰上的横刀就踩着马鞍跃上前,以狭直刀身朝着最近一头巨罴顶上刺去。 iO[<1?
“殿下!”后方的女官们不由得惊呼一声,莫离骚连忙喝止住她们的惊叫,也不让人擅自上前添乱,而是亲自持弓驱马在侧,若是有状况,当即就能策应慕容宁。少年闯入战局之中,一口横刀直刺而下,在避让的巨罴肩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抽出时引得鲜红大肆喷溅,在冷厉面上落下一片血花。他无暇理会那点痕迹,一面指挥着翊卫围攻另一头猛兽,一面着力对付刀下因疼痛而愈发癫狂的巨罴。 T)CP2U
慕容宁习武多年,不敢说得了慕容烟雨真传,但无论剑术刀法都带着陛下当年风范,招招式式都有杀敌取命的狠厉。巨罴虽然凶猛灵动,比起他仍是差了几分,再者寡不敌众,小半个时辰后还是接连倒在了十多口横刀之下。 dTtSUA|V7"
少年累得有些气喘,回头望见毫发无损的小公主,又觉得这点疲累不足为道。莫离骚松开绷紧许久的弓弦,翻下马背,将一方洁净的帕子递上前:“擦一擦吧。” >j`qh:^
“无碍,我们继续。”慕容宁将溅到眉眼上的血痕随意一蹭,莫离骚却是摇头提醒道:“皇叔,一个时辰已过。” MW{8VH6+
“这……”慕容宁抬头一望天色,果真已过了隅中,只得笑叹道,“罢了,那就清点所得吧。” ZB&6<uw
“好。”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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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检双方所得时,慕容宁才发觉莫离骚的每一箭都是有的放矢。田猎的规矩是“大兽公之、小兽私之”,又有“其上者以供宗庙,次者以待宾客,下者以充庖厨”之说,因而颇为奉行“中心上杀,中肠下杀”的规矩。而小公主所猎的禽兽无论大小皆是一箭穿心的上杀,足够供奉宗庙之用了。 oE~Bq/p
“不愧林夫子当年总夸赞你对《谷梁》颇有钻研。”慕容宁七分钦佩三分取笑,莫离骚只捡着自己喜欢的听:“我喜欢干净的猎物。” {iLT/i%
这头两人正说着话,那方猎物也清点完毕。 "vGW2~*)
“五十一对四十八,我败了。”虽有些遗憾,但连失两局是不争的事实,慕容宁坦然认败。莫离骚抬手指向远处的巨罴,曼声提醒道:“是五十,那两头也是皇叔的猎物。” Ru~j,|0r4
“这……”慕容宁为解决巨罴耗费了不少心力,既然莫离骚愿归功于他,少年当然不会客气,“那就算是我的吧,但也仍是输你一筹。”而两头巨罴何其珍贵,余下所有的猎物加起来也比不上,第三局毫无疑问是慕容宁拿下了。 C-[1iW'
“三取二,还是我输了。”慕容宁如此笑道。莫离骚正要点头,头上忽有一道威严声音响起:“输了就要认罚!” @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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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MLV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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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未至,声先达。 l+R+&b^
换了身便服的慕容烟雨挎着一口长剑独自疾步穿林而来,起初还能窥见几分急切,等停在少年们面前时已是步履如常。他这身衣装少了几分帝王威严,杀伐果决的气质更似能征善战的将军,两位少年仰头望着他,仿佛能瞧见陛下半甲子前叱咤沙场时的模样,心有灵犀地对上一眼。 [9 RR8
“阿耶怎么自己来了,护卫们呢?”莫离骚往前两步,抢先摆出一副忧愁的模样,似乎下一句就要学着御史大夫的模样提醒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慕容烟雨哪能看不出他们打的什么小算盘,眉头一皱就要发作,身后又呼啦啦地来了一群人,正是被他甩下的侍卫们终于赶上帝王的脚步,再往后是追得人仰马翻的一干文臣武将。他们形容都有些狼狈,见两位殿下都安然无恙后便停在数丈之外,不敢太近前来。 A9JdU&
巨罴出没的动静何其惊人,即便只是口耳相传,不过一两刻的工夫就已翻过半山,传到了慕容烟雨耳中。他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见到的是两位少年围着熊尸分辨高下,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是安心多些,还是气恼多一些。 8*fv'
“输了要怎么罚?”慕容烟雨并不搭茬莫离骚的疑问,看这架势是非要让他们吃些苦头,才能消去这小半个时辰里的不痛快。小公主无可奈何,只好如实道:“我们并未约定如何惩罚。”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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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我们……”慕容宁原意只是玩闹,并非想要从莫离骚那里占多少便宜,自然没有定下奖惩。但慕容烟雨哪能被这简单一句没有给敷衍过去,斩钉截铁道:“她没有,老子来替她定!”他看向一身狼狈、欲言又止的少年,不满地质问道:“怎么,你不服吗?” 9S-9.mvop
这位兄长固执起来几乎无人能劝,何况也确实分出了胜败,是他技不如人,慕容宁只得拱手道:“离骚赢得光明正大,臣弟心服口服,甘愿认罚。” Gbw2E&a
“阿耶要罚什么?”慕容烟雨还未开口,莫离骚又先一步追问道。 V_:&S2j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慕容烟雨面黑口重,便是朝臣见他这模样都要怵上三分,可莫离骚才不惧他的黑脸,振振有词道:“我赢了比试,如何不能问。万一阿耶罚重了怎么办?” 39|MX21k
“罚重了你又要怎样?”慕容烟雨恶声恶气,但能有这一句话就是存有商量的余地,莫离骚便愈发得寸进尺:“若是罚重了,阿娘和我都要心疼的。”慕容宁心头又是猛然一跳,即便知晓此言并非他所想的那般,仍是压不住少年的悸动。而小公主在如此时刻将盛皇后搬出来,圣人当即气短三分,先骂了一句:“啰嗦!”随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解释道:“不过是让他去永庆府历练一番,这点苦都吃不了吗!” CA#,THty
将族中适龄的少年送往京郊的折冲府历练,这是慕容氏立国以来的规矩。国库不养闲人废物,学文要他们能够执笔为臣,习武至少也要是足以上马为兵才算过关。如此安排,一来是为了保持慕容氏在军中威望,二者也可避免执政者轻易为人所欺,第三便是在万不得已之时还能有人领兵上阵。慕容烟雨当年便是如此过来的,甚至亲自领兵前往边关,与关外戎狄数次鏖战,打得他们落荒而逃。 g4@ lM"|S
而今,轮到慕容宁了。 #=v~8
从军、上朝,将满十四的少年已长到了离开长辈羽翼的年岁,从今往后,风雨会更多地落在他逐渐丰满的双翅上,但他必能振翅飞得更高远。莫离骚转过身,看着身旁似乎跑了心神的俊朗少年,眨了眨眼,柔声道:“那,皇叔还是认罚吧。”“ 3t6LT
“是——”慕容宁在那一潭清池中沉溺片刻,猛然回神应道。这样的罚他自然领得心甘情愿,当即端端正正地朝着慕容烟雨施了一礼:“臣弟认罚。” @]#1(9P
“哼!”这一场是高拿轻放、虚张声势,事过之后陛下不好再把语气放得太重,一声轻哼就算了事。小公主缀在他身侧,跟着人往回走,不免好奇道:“我若是输了,阿耶也要罚么?” d:{O\
“罚你可不能遵循常理。”小宁王刚逃过一劫,转眼又在旁出着坏主意,“要是你输了,就应当罚每日少睡一个时辰。” yOg+iFTr
“不错。”慕容烟雨难得如此赞同,“每日休憩那么多时辰,骨头都睡懒了。” l$'wDhN*
“人生百年,又何必太苛待自己。”莫离骚哎哎叹了一声,仿佛真的心有余悸一般,“幸好今日赢下来了。” n}77##+R&C
“下一回可就未必了。”慕容宁还盼着隔年的田猎再找机会扳回一城,莫离骚却即刻摇了摇头,毫无战意:“你们都盘算着让我少睡些时候,下一回我就不应战啦。” 2[;_d;oB@
“那可由不得你。”慕容烟雨难得兴起,在两个孩子身旁煽风点火,竟还给慕容宁助阵起来。而他虽说要将幼弟罚到永庆府去,却也不能是立时就将人扔去校场,怎么说也要等到元正之后再安排。 O<e{
因被两头熊罴所扰,午间的暂歇也提前了三刻钟。随行的御厨以新鲜的猎物烹制了午膳供众人享用,小公主略尝了些就转进大帐休息。旁人没有她这样的优待与闲情逸致,稍坐一坐后又回到猎场,继续未完的冬狩。随行而来的十二位女官留下四人在帐中服侍,余下的也依着性子再去山间驰骋了一番。 (3&?wy_l
日昳时分,鸣金收兵。帐中的莫离骚犹是懒睡迟起,帐外则已开始点检所得。慕容烟雨知她脾性,总归什么赏赐在她眼中还不如多睡一会儿来得欢喜,便不让人去打扰。 Z`BK/:vo3H
今次田猎的风头实则是在初战告捷的慕容宁身上,旁人不知他与莫离骚三局两胜落败,只见到他亲手猎得的两头熊罴,心中满是惊叹。而陛下才开口在众臣面前对幼弟夸赞两句,其余人等自然殷勤地随声附和,盛赞宁王殿下少年英雄。 D1mfm.9_r^
“这等高壮的巨罴难得,尔等能猎得两头,足见勇猛,应得嘉奖。”熊罴虽不是以上杀之法猎杀的,但如此珍贵又庞大的猎物,自然是要充公祭祀的。除慕容宁之外,慕容烟雨也给小宁王钦点的十二名翊卫做了赏赐,最后才看向猎罴首功的少年:“朕既然拿了你的熊罴祭天,就还你一个冠军大将军吧。” G/mXq-
陛下此话仿佛戏言,但谁都知道今上素来一言九鼎,从不在此事上行儿戏之举。文武百官顿时心下一凛,又听慕容烟雨道:“既然是大将军,不能不懂行军打仗,自当先上校场、再上战场。元夕之后,你就往永庆府,好生操练一段时日。”让慕容宁往折冲府历练这话早前他们三人在一处时已经说过,少年此刻不慌不忙,当即行礼拜谢道:“臣弟领命,多谢皇兄赏赐!” X~i<g?]
随着慕容宁这一拜,朝臣们望着他的目光又有许多变化。单说冠军大将军仅是个三品的虚职,手中并无一兵一卒可用,但在亲王之位外又特意给慕容宁加了这个身份,还要将人送去军中,便表明了慕容烟雨的用意。他要让大旸的兵士们都认得这位少年,要他们都信服于这位少年。 jZ3fKyp#
——在这之后,或许就是要将万里江山交托。 Zsh9>]ML
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未揭开,但人人都坚信,皇储之位已是舍他其谁。 0{[,E.
“皇叔在想什么?”拔营回宫的途中,莫离骚与慕容宁并驾跟随在慕容烟雨身后,自然不会错过少年意外的沉默。他踟蹰片刻,委婉地道出了心中所思:“皇兄封了我做冠军大将军。” ,'iE;o{Tu
莫离骚心思通透,转念便明了慕容烟雨的用意,也隐约猜到慕容宁的几分顾虑:“皇叔觉得烦恼么?” :#~j:C|
“……也并非如此。”慕容宁已经独自思索了一路,只是来来去去仍觉得举棋不定,“离骚,你觉得如何?” &l[$*<P5V
“皇叔的数算学得也不差,难道解不出答案吗?”人这一生总是有得有失,有失有得,莫离骚早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慕容宁学至今时又何尝领悟不到。储君之位究竟落在何处,其实并不由他意愿。这些年宫中未添新丁,圣人也没有另寻宗室过继的打算,慕容宁虽然期望兄长能够千秋万岁,但也知道人之寿数不可能永无止境。终有一日,那个位置总需要有一个人坐上去,望下来。要站得足够高,看得足够远,不仅是手握天下,还要心怀万民。 XF_pN[}
没有肩负起如此重担的觉悟么?也不尽然。慕容宁只是不愿为那个位置汲汲营营,更不愿因它而让兄长心生芥蒂。若真有一日确需他接下这份重责,少年也不会避之若浼。想通其中关键,慕容宁顿觉神思清爽几分。他望着身侧少女在灯火之下显得格外明艳的面容,忆起今日田猎发生的种种,心里又闪过一丝妄念,一丝期许。他读了十年的百家经典,写了无数的人伦纲常,最是懂得哪些事是天下之大不韪,偏偏藏在心底的祈望如此大逆不道。或许,为了这一桩心愿,也需要他再往前走一走,走到足以肆意妄为一回的至高之地。 !#"z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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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BI}Cg{^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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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猎之后转眼便入了腊月,朝内朝外又渐渐忙碌起来。慕容宁一日间的每个时辰都排得满满当当,日出起身去尚文苑进学,隅中散了学就要前往明英殿,跟在慕容烟雨身侧观摩他处理政务。岁末正是各州县与三省考课既毕的时候,今年有数位得了上上的刺史陆续右迁入京,慕容烟雨召见时也带着慕容宁,听他们详述这一任之中在各州为政的心得,还有许多难解的政务。 o\)F}j&b#=
为官多年,能在明英殿亲自给陛下与殿下讲一回学,对许多官员而言是绝难得的机会,因而人人都打足了精神,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考课中得上上之评的官员无一不是饱学之士,引经据典不在话下,又因久在州县走动,对民生之事多有体悟,故此常有妙语连珠,又都称得上是言之有物。期间君臣相谈甚欢,再问答几回,不知不觉便能持续到晡时,少不了还要赐宴一席。 @{pLk4E
等赏赐的宴席散了,慕容宁还要经历兄长考校,若是对答不得圣心,当日的功课就又多添一份。此时常已入夜,但宁王殿下仍得赶去武德堂,在周都尉手下精进武学。这一番折腾下来,不到黄昏是回不到崇德殿的,再歇下时都已到人定。每一日皆是如此。 Dl8;$~
暮冬之月,从陛下到文武百官无一不是夙兴夜寐,诸多政务排得满满当当,整月下来得等到岁末那日才能有一些闲暇。慕容宁头一年跟着连轴转,就算是休沐日也不得片刻空闲,再没有工夫往立政殿跑。 _H=Uwi_g
这夜人定初刻,少年在案桌前对着洁净的白宣出神半晌,想起冬狩至今已有二旬,犹豫地叫了一声:“温平。” $"&{aa
“小人在。”机敏的内侍殷勤地问道,“大王可是有什么东西要送去皇后娘娘那儿?” '!a'ZjYyi
慕容宁往立政殿送东西,十回有九回都是给莫离骚的,温平此刻却说送给盛皇后,正是瞧出了宁王殿下的犹豫。兔毛的手炉罩子早就送去了,封地敬献的瓜果也送了几回,还有些外放归京的刺史带来的新奇玩意儿也没落下,温平实在不知还有什么能送的。慕容宁瞥他一眼,不声不响地提起笔,将日间那一问西北蝗灾要如何安内的策试写下,随后又往院中走了一趟,用白纸墨字裹着几蕊红梅,一并塞进鳞鸿中封好。 ")HFYqP>9
“明日你亲自去,将这书信交给公主。”慕容宁坦坦荡荡,并不觉有任何需防备之处,温平当然也不再多言,当即应道:“小的领命!”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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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杪的立政殿也不得清闲,今次六尚局的文书直接递到了莫离骚面前,不再经盛皇后一道手,全由小公主一力裁决。她从入宫那年起就陪着盛皇后看惯了这些折子,处理起来并不觉得为难,盛皇后抽空瞄了几眼,安心地笑道:“我看了这么多年的折子,终于等到你长大了,总算能偷几回懒。” \K<QmK
“阿娘这是帮着阿耶来罚我么?”莫离骚用毫笔新沾了些朱砂,在尚食局请批国宴用酒的折子上落下个“准”字,柔滑的乌发随即被盛皇后轻轻抚过,听到慈和声调问她:“陛下又怎么要罚你了?” G<^{&E+=
“是皇叔撺掇的。”小公主想了想,将曾经意图使坏的慕容宁推出来,又把田猎时的种种当趣事说给盛皇后听。从不曾去过冬狩的女子柳眉微蹙,听到他们遇着了熊罴后极惊诧地叹道:“怎么这样惊险?” x7x\Y(@
“有惊无险。”莫离骚听得她有些慌张,连忙安慰道,“你看,我们不是都毫发无损么。” Mzw X>3x
“陛下怎么也不同我说。”盛皇后在背后埋怨丈夫一句,愈发忧心忡忡,“唉,你这孩子看着乖巧,到底也是个胆大包天的,阿娘以后怎么放心让你出宫。” v2;`f+
“不出去也没关系。”小公主认真回道,盛皇后却只当是戏言:“说傻话。阿娘再想多留你几年,可你总是要长大的,我的乖女儿哟。”她揽着少女还单薄的肩,将人搂在怀里怜惜了好一会儿,直到被劝去休息才作罢。盛皇后走后,莫离骚专心致志地忙了好一会儿。她才将堆满案桌的文书批阅过半,宋襄又进来通禀,说是崇德殿派了人来。 e,XYVWY%
“小人温平见过贵主。”自觉身负重任的内侍在莫离骚面前深深一拜,恭敬地将慕容宁的书信举过头顶,“这是殿下给贵主的。” M|(Q0 _8
东宫与后宫相距不远,两位少年从前几乎是日日都能见着面,认真想来,这还是慕容宁头一回亲自写信给她。莫离骚心里半是好奇半是新奇,将朱笔与文书一并放下,柔声道:“呈上来吧。” :'&brp3ii=
“是。”在旁服侍笔墨的谢致儿连忙上前两步,从温平手中接过那一封略厚的书信,捧在掌中递到小公主眼前。蓝色鳞鸿外不曾署名,莫离骚从中取出一叠软厚的宣纸,还未展信便闻着了一道混着墨香的清甜。她满怀疑惑地张开叠得齐整的书信,却是几瓣红梅率先飘落下来,缀在衣裙上。 )M//l1
“这也是皇叔给我的?”少女莹润指尖掐着一朵犹带艳色的百花魁,温平不敢细看,只一眼匆匆扫过,继而垂下头回道:“是殿下亲手摘了放进去的。” Q7COQ2~K
“嗯。”看过了花,莫离骚又垂眸看纸上文字。少年笔锋锐利,一横一竖皆似青锋,勾勒出的文字也不寻常。这一问寥寥数字,但牵扯着蝗灾、西北、安定三词,哪一个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尽,一时半刻能周全的。莫离骚沉思半晌,想起温平还在案前,便开口安排道:“回信我明日让人送到崇德殿中,温内侍先回去吧。” A:9?ZI/X
“这……”温平显出几分犹豫。看在慕容宁面上,莫离骚对他仍是和颜悦色:“温内侍还有旁的事么?” ,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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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多嘴。”忠心耿耿的内侍先告罪一声,而后才道,“殿下近来,似乎有些太过劳心了。”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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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么……”莫离骚略想了想,抬头唤道,“宋襄。” g]yBA7/S"
“婢子在。”守在暖阁门口的宋襄连忙上前应声,莫离骚吩咐道:“去我殿内,将前些年进贡的达木兰端一盆过来。” %O;bAC_M
“婢子这就去。”性子爽利的女官加快步子匆匆离去,不多时就端来了一只精致的青花白瓷盆。盆内的达木兰叶肥花盛,花色鲜艳如朝阳一般,令人观之则喜。莫离骚又道:“你把这个带回去,养在皇叔的书房里就好。宋襄,你与温内侍同去,将养护之法教给他们。” M b1sF
“多谢贵主!”温平喜滋滋地伸手接过花盆抱在怀里,宋襄忙叮嘱道:“仔细些,这花可不好伺候。你同我来,有些东西崇德殿恐怕还没置办,先拿着用上。” JNUt$h
“多谢姐姐。”本就是从立政殿出去的内侍人精嘴甜,很快就将宋襄哄得高高兴兴的,将许多养花的诀窍都告诉他。等慕容宁夜间回到崇德殿的书房,打眼就瞧见一簇杏色的花开在案上灯下,仿佛美人微醺的模样。 {9aE5kR
“这是什么?”番邦进贡达木兰已是数年前的旧事,仅有的几盆又都栽种在立政殿的内殿之中,慕容宁从未见过它们绽放的模样,因而没能认出。少年走进屋内,凑近轻嗅了嗅,随即闻到一股极淡雅的芬芳,隐约还有些熟悉。温平见宁王殿下的神色松了几分,心想着果真还是公主有办法,抖着机灵回道:“是贵主对大王的关怀。” do+.aOC
“离骚?”慕容宁回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跟随多年的内侍,语气阴晴不定,“你又做多余的事了?” @w!PaP
“小人只是觉得,大王最近太劳累了。送信时稍多了一嘴。”毕竟是慕容宁最贴身的内侍,温平哪能听不出少年这点虚张声势,面无惧色,但也不擅自居功,“是贵主有心,想着此花能让大王舒心宁神。” 8rS:5:Hi
“多事。”慕容宁斥了一句,面上更多却是无意掩藏的笑意。他在案桌后的椅子上坐下,长久地盯着那一盆达木兰细看,让温平将见到莫离骚前后的种种都细说一遍。她穿什么样的衣裳,在做什么事,唤了什么人,说了哪些话,这一盆花又是从哪儿来的,零零碎碎的竟也让人说了足有一刻钟。最后听闻她后一日会遣人送来回信,慕容宁又提笔写了第二封书信,交代温平等明日午后再送去立政殿。 r7,t";?>
在两宫之中鱼雁传书了足有二旬,慕容宁直到除夕的国宴才再见到莫离骚。仍是一左一右伴在帝后身侧的位置,小公主的酒力略有精进,已不再是一杯果酿就能放倒的量。外命妇中不乏有存了些心思的人,轮着番上前来敬酒,慕容宁起初还有意替她拦了几回,可到了稍晚些君臣无忌的时候,他身旁也围了许多有意示好的朝臣。等应付过一波又一波的敬酒,慕容宁再得空去看莫离骚,小公主双颊上已飞了一层薄红,望着谁都是双目盈盈的。 nl,uuc*;
“皇叔在看什么?”她察觉到慕容宁的眸光,忽而侧首望过来,被酒润过的声调甜软如蜜,让宁王殿下闻之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