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6 【佛剑分说x素续缘/佛緣】文殊院之虎 (人外，正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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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7-17 0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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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6 【佛剑分说x素续缘/佛緣】文殊院之虎 (人外，正文+番外)

旧文存档，两个小故事

1F正文
2F番外

人外设定注意

《文殊院之虎》

CP：佛剑分说x素续缘

（一）

壬寅年间，素还真和风采铃都还活着。

新年的第一天，两人带孩子去寺院烧香，念经拜忏，总有益处。出来之后，人潮汹涌，小小的续缘走不动，让他爹抱着。路边见到某画师青纱笼面，支起一个画摊卖画。此时数九寒天，连洗笔桶里的水都要结冰。

三人正巧路过，该画师见续缘眼睛乌亮，头发在风中飞舞，搂着爹亲的颈子一声不吭，真是好生可爱，于是笑着招呼他们：“我送小朋友一幅画，请收下吧！”当场调墨运笔，一挥而就，作出一幅雪中山寺图。

“这是画什么呢？”续缘悄悄问，接着又央求道：“画个动物好不好？”

画师头也不抬，笔走龙蛇：“有虎。”

“哪里有？”

“……老虎还小，你见不着。”

老虎虽然没有，但画中山峦迭起，两山交会处有瀑布飞流直下，落入水潭之中，景象壮观。中景则见山腰处的寺塔楼阁，寒林松树皆被白雪覆盖。

（二）

此画一直被挂在续缘的卧房之中，伴他从小长大。续缘小时，只能看到画卷底端，水潭上面水榭板桥，山顶之景色远在天边。给采铃守夜的那天，他彻夜用锡箔折元宝。到了后半夜，素还真遣他回房歇息。他默默点头，抱着几叠锡箔回去，坐在自己的小凳上。卧房中烛火幽暗，他不经意间一抬头，却是吓得一跳，转身往门厅狂逃。金色的、银色的折纸满地乱飞，闪着钝光。他逃进素还真的怀里，那个时候，素还真还能抱起他来。他父亲问：怎么了？

“有人……坐在瀑布之下。”

素还真想了半天，才想到续缘所说的是画。他小心地绕过满地锡纸，站在画前仔细端详，续缘却把头埋在父亲肩上，看着另外一个方向。

空山寂寂，杳无人烟。无论是瀑布下，还是寺庙中，都不见一人。像是将画拿回家中的那一日，只有寒气扑面而来。

“没有人的，续缘。”素还真柔声安慰道。

过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任何反应。素还真伸出手去，决定将画取下。

续缘把眼泪揩在素还真的肩上，终于小声说道：“不必摘。”素还真的动作停顿。

“画是母亲挂上的。”

（三）

多年前，三人初诣归来，温暖惬意，母亲将画挂上之时的情景，模糊在一片灰暗之中。在母亲离开之后，不过数年，素还真也过身，他死得粉身碎骨，连尸骨都没有收回来。旧日的回忆，更是像沉入了水底，越来越暗，终于被暗流所吞没了。素续缘继承了父亲留下的医馆，转眼之间，半个甲子已过。

他睁开眼睛，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双鬓染霜。

画卷还是悬挂在原位，青松古寺，白雪皑皑。

他还能回忆起，年幼时的某夜，他曾恍然从画中看到一个人影。至于那人究竟有怎样的模样，却是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四）

到了壬申年，事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素续缘卖房又卖田，最后只余医馆苦苦支撑。原先城中有七十万人口，此时只剩十万。城门封锁，马路上静谧如死地。多年前他曾有一个未婚妻，听说是藏在棺材里逃出城的。

这天，大约是午饭之后，他走出店门，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锁上大门之后，回首见门上有破碎的一道红纸，上面写了几个字“夜间急症，请走后门”。他走到灰蒙蒙的大街上去。不知多久之前，这条路柳湘音也曾经过，跟在瘦削的兵马之后，躺在她胞弟的棺材里，被人抬着走过。

他的目的地是城中唯一的当铺。在柜台上，他揭开了包袱。里面的还是一些父母结婚时裁的旧时衣物，一件银貂皮的大氅，他扑了扑灰，递将过去。下面是锁在匣中的首饰，打开盖子的瞬间，陈旧的香味飞出来，像是放出来一个微弱的灵魂。金光一瞬，照得续缘的面孔发出微光。再下面的是父亲的冬衣，也是狐狸皮做的。

“不留着过冬吗，素大夫？”伙计随口一问，表情麻木地推着算盘，另一手翻动着衣物，又嫌弃道：“老化了，皮板子又硬又脆。”

他不做声，只是轻轻摇头。

（五）

许久，他将最后的画轴递上。

画轴被展开，挡住了伙计的整个上半身。不过一时，再被卷起，直接从柜台后边、被掼到他的怀里去。续缘没接住，画轴轱辘轱辘，下端砸到水泥地，露出半幅的山麓水滨。

“连题字落款都无，也没有盖印。”伙计收了衣服首饰，开始点钱，指尖发出一点细碎的声响。他推过来不过几钿碎银，续缘将其收入掌心之中。温暖、不洁。

身后踱过来一人，止住了脚步，越过续缘的肩头看画。他问道：“此画从何处所得？”

续缘不语。

“先生，可否让我仔细一观？”

“……请。”

再次被展露的画卷之上，角峰如林，刃脊纵横，瀑布与水潭也颇具特色。在铺洒的水墨中，烟云雪雾之状，宝铎和鸣之声，令人观之如身临其境。

“此画名堂不少。”那人微微一笑。“您可知它的来历？”

“家父遗物而已。”

“若干年前，从本省出了一位画家。此人最擅花鸟动物，但晚年双眼有疾，已不再作画。到了如今，他的现存画作每幅都是珍品，价值连城。连当今皇太后都十分喜爱，封其御儿干殿下，加封九千岁之职。”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素续缘的脸色。

“此画中的山水和佛寺，你可知是何处？”

续缘神色不动，冷淡道：“城郊二十里，敕造文殊院。”

（六）

文殊院，文殊院。

他重新走进了三十年前凝结的时空中。香烟火烛的浓厚的味道，新年里所供奉的水仙、腊梅、天门冬的味道，流动的树脂似的漫上来。一家三口站在飘着细雪的阴云之下，好像不怕冷一样，看那流浪画师作画。灰色的天穹倒扣下来。

“不错。该画家仙逝之前，曾言此生最得意的画作，却早已流落民间，此画名曰：《文殊院之虎》。”

“真是好故事。”

“怎么，你不信？”

续缘不语，将画卷微微倾斜，从窗外射入的日光照亮了画面，继而，画中之雪将整个幽暗的店堂都照亮。店内诸人都围在画卷周围。

续缘淡淡一笑，但是眼睛已经冷了下去：“要不是画中没有老虎，我都要相信了你的话。”

不仅没有老虎，苍茫的雪山之上，连一个脚印都看不见。

“但我仍要买你的画。”

续缘已经将画卷收好：“我改变主意了。而且从一开始，明明是掌柜先拒绝我的。”

有人直追着他，直到他走向店门：“我出五十锭！”

“……银？”

“金子！”

素续缘转头，一半身子已经跨过了门槛之外。阳光照下来，半明半昧。

“你……还考虑什么？”

“我在想，用这些钱，即使是兑换成糠和酒糟，就算是苦，但够我们维持多少天？”

说完这样的话，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七）

揭下画之后，在卧房的墙上，徒留一个突兀而洁白的方块。这幅画庇护了这方寸之间，经年过去而不染尘埃。素续缘看了半晌，又将画挂回原处。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前面的药房也静，以前的学徒是早就被遣散了的，也没有顾客上门。只有淡黄的阳光透过门窗，微小的灰尘飞舞，素续缘看着，像是在梦里一样恍惚。上一顿饭还是昨天吃的，此时感觉身体空虚，他便慢慢脱下外衣，走到卧榻上去休息。

在梦里他看到了这样的场景：眼前的门扉突然无声地开了，外面天色很黑，没有风，接着有人走进来，一个人直奔他面前，另有人去够他房中的那幅画。下一秒他顾不上看画了，只见短刀已经抵上了他的脖子，有一点儿寒气，他想出声，但泪水上涌，嗓子哑了，想起身也没有力气。屋内的烛火依旧，家具的影子却突然窜动，眼前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被投在墙上。

这个黑影吞没了他的整个梦。

（八）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晨风拂面，一切如常。续缘头痛欲裂地坐起身来，推开窗棂，前院一片寂然。

他转动视线，惊讶地发现地上有几件破碎的衣裳。他颤抖着弯下腰去捞，那些衣服都被鲜血浸透，只是黑衣看不分明。他又低头去看，从床下捡出来一只鞋子，当然也并不是续缘本人的鞋。

他悚然地抬起头，只看到淡淡的晨光里，在屋子中央所挂的雪中山寺图中，第一次出现了虎的身影。溪畔山石之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卧着一只硕大的白虎。

一道血痕贯穿墙面，飞溅到画中老虎的身上。在一片黑白中，只有这一点颜色，却显得格外妖艳。

他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上自己的脸。指尖湿润，粘腻，猩红，闪着金属光泽。

（九）

次日夜里，他辗转反侧很久。刚要睡着，突感一阵微风，头上像是一团乌云飘过。再听得扑通一声。睁眼一看，即使早已预料到，但还是难免糊涂。一只罕见的白色大虎，在屋里缓缓转了几圈，脚步极其轻，步伐极其稳，然后看准了书桌之下，钻进去之后，稳稳当当地卧下。

是画中的虎，自画中而出。

虎坐在书案之下，放松了四肢，低下头开始啪嗒啪嗒地舔着自己的毛。

素续缘多少吃了点惊吓。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虎抬起一对宝石般的眼睛看了过来。一人一虎在黑暗中对视。虎的眼睛，让他想到了寒夜里特有的湖泊，星辰和月亮的柔和光辉在水面上反射着。续缘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扰乱了这奇遇。

凝固了十数秒，虎不感兴趣地又低下头。啪嗒啪嗒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声音比家猫大很多，听起来很好玩。

不似平时猫洗脸那样舔遍全身，虎只是反复舔着一个地方。

续缘慢慢地从榻上起身。今夜有月亮，屋里很明亮。他看着虎，轻柔地说道：“你受伤了，我去前面取伤药来。”

他披上衣服，擦亮火柴点燃了蜡烛。与他设想的很不一样，即使屋内被烛火所照亮，虎还是没有消失，只是依旧坐着，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他走出房门，走向前厅专门储存草药的药房。饥荒开始不久之后，那里面能吃的东西，比如百合、莲子、淮山、核桃、芝麻、枸杞、苡米等等，就已经被吃完了。病人找上门来时，不需用药，只要给饭吃，病就好了。他想到这，不免感到身上发冷。一回头，却不知道何时，虎慢慢走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他。

素续缘感恩地想：也许老虎是昨夜吃饱了，所以今天暂时不会扑向自己。

（十）

这么想，昨夜梦中，确实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也许是老虎在咬不知道是谁人的胳膊，啃得很香。

素续缘不禁抬起头。此时的虎侧卧在他的床榻上，向他露出无限柔软的肚皮。尾巴在床上，尖端微微卷起，看起来心情良好。他和缓地把金疮药涂在老虎的伤处，一个硕大的虎头凑上来，想继续舔舔自己的伤口，续缘吓一跳，用手臂格挡开。

“听说关外有神器，名曰伊丽莎白圈，如果你不老实，我只能制作一个给你。”

虎停下了动作。只有尾巴轻轻一摆，似是回应。

看着虎安静的样子，续缘突然想摸摸那对灵活可爱的耳朵，却也觉得恐怕不可亵玩。他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虎看到他的动作，却突然坐直了身子。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续缘吓得一跳，只感到心动过速，身体却僵硬得动都动不了。

虎只是伸头过来蹭蹭他的手臂。肌肤上传来厚实而顺滑的触感。那时他意识到，实际上，受惊和动心的感觉很相似。

（十一）

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虎卧在他身边，一声不响，但是在这样的寒夜里，没有人可以抵挡动物的温暖。朦胧中他侧躺着，身体靠紧，把手掌贴着虎的脊背。虎的耳朵动了动，但既然没有转过头来把他的手咬掉，那看起来就是没事了。续缘想，他就像是躺在虎皮椅上的山大王。但是他的这只是活的，多么好。

天快亮了，他依旧熟睡着，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梦。唯有一双手穿过蓝色的晨雾，为他拉好被子。

（十二）

城里没有棺材了。等到他发觉这个事实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把尸体放在衣柜中下葬。白天的时候，他组织人手挖坑埋尸，不然尸体腐烂，污染水源，很快就会爆发瘟疫。他听到旁边的人说，发现一具被卷在席子里的人，腿上光秃秃只剩下腿骨。另外一个人问道，是被狼和野狗吃掉了吗？那个人说不是，切口整齐，是用刀剔下来的。

而且这阵时，哪里还能看到狗？

他一阵头晕，旁人瞧见就说，素大夫忙了一天，坐下来歇歇。他坐下来，仰起头，曾经撑起一片绿荫的榆树林，此时已经没有一片树叶。树皮和树叶都被人吃光了。他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家里去。

穿过昏暗的前堂，素续缘推开卧室的房门，发现虎还是来了。当虎走出画卷的时候，悬挂在墙上的画就黯然失色，变得有些普通了。

但是，普通也未尝不好。

卧在房屋中央的虎站起身来，分别朝前、朝后伸了懒腰，张开了圆圆的脚趾，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利爪。虎左右抖抖毛，用尾巴尖和续缘打了个招呼，然后慢慢向他走来，绕着他走了一圈，仰头闻闻他衣服上的味道，似乎是在确认他一切都好。续缘见到虎也多了一分亲切，他把手伸出去，虎便用长满倒刺的舌头在他的手背上舔了舔。

续缘心神一动，弯下身子，一边用手抚弄老虎脖子上的毛，一边忍不住开口呼唤它：“小猫咪，小猫咪。”

虎合上了如夜星般的眼睛，无声地将头倚靠过来。看着只在夜晚出没的虎，续缘更是感到，每次和他相见，都似深陷梦境之中。

“为什么你不像猫一样打呼噜？”

他的问话注定得不到回答。但是他还是要问：“为什么你每天晚上都要来？”

（十三）

是夜梦里，他听见有人轻轻地说：“你把冬衣卖掉，是打算去哪里？”

“去南方……回到我父母的故乡去。”

“百姓不准离城，你如何出关？”

续缘不响。

那个声音不咸不淡地接着说道：“把画卖掉，你就可以换到路条。”

续缘的思绪悬浮着，只是听着，却无法做声。

静谧的空气像是海水。在海的对岸，那个声音远远地对他说：“这幅画被很多人觊觎，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十四）

天色刚刚破晓。从后门那里传来的声响，将续缘从梦中拽起。水荡漾着、荡漾着，慢慢退去了。他凝神去听，有人叫门，声音越来越清楚，喊着素大夫，素大夫。

虎不见了。昼伏夜出的虎，也返回到梦幻的地方去了罢。

他披上衣服，绕到后院去。灰蓝色的天幕之中只有一点星光，东方像是被漂白过的，朝阳就要升起了。他不忘抓起出诊时常用的药箱，走到门前之时，门后的人还在呼唤着说，素大夫，帮忙瞧瞧我的老妈妈。

他拿下门闩，大门向两侧慢慢开启。晨风卷过，地上的纸灰飞舞。再远一点，干枯的灌木和未醒的房屋轮廓，进入了视线。晨风拂面的一瞬间，他突然感到胸口一痛。

在那诧异的几秒钟之内，他想到，他还可以活，至少可以自己医自己。他这样想着，看着眼前人的灰败的脸。但当他低下头，看到一柄刀贯穿了胸口的时候，便衰竭地倒下去。

（十五）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如此绚烂的朝阳。

眼前一片灼热，空气的颤动让他睁开了双眼。强烈的烧焦气味在瞬间逼入他的喉咙，热浪袭来，整个医馆都陷在火海之中，巨大的火焰舞动，将东方的天空染红，像是有一万个太阳在燃烧。浓烟翻过视线，自己的炽热的血流了一地，已经变得浑浊。续缘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走回屋内。

他穿过燃烧着的房间。抬眼望去，摇晃的视野里，只有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似是出家人打扮，背后一把重剑，正站在如同将罪恶焚化的火海之中。

续缘脚下一软，差点被地板上的人绊倒。躺在地上的人早已没了气息，血泊一片，随着火的影子震颤。那白衣男子正淡淡地看着狂怒般的火焰，此时转过头来，伸手将续缘扶起。他不动怒，也不悲伤，只是以这种目光笼罩了续缘。

“是你啊。”续缘喃喃自语。“你的眼睛……”

如同寒冬中的晶莹湖泊一样，那是虎的一双眼睛。他总是专注地看过来，时常让续缘心悸不已。

他挽住男子的手，支持着欲往屋外走去。此时砰的一声，原来是房梁崩塌，燃烧着掉落在眼前。炎炎火势早已经将家门封锁。

（十六）

两人进退维谷，却双双将视线转向墙上的挂画。

火舌舔舐，却无法伤损画轴的一丝一毫。如同幸存的孤岛，漂浮在灾难的海洋中，这幅画依旧闪烁着深邃而神秘的光辉。

白衣白发的大师向画卷迈出一步。续缘呆在原地，深深凝视着他的背影。那个身影白得发光。他突感手被轻轻握住。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熟悉的，如同梦里一样净澈而低沉的声音说道。

“……走到哪里去？”

（十七）

续缘迈出脚步。霎时间，周围的一切都已荡然无存。他仰起头，白色的碎纸飘飘渺渺，飞了漫天。他颤颤抬起手掌，纸屑落在他的掌心之中，融化成小小的泪滴。在那里，光阴流逝如织，无论何年何月，雪总是下个不停。

高风永夜，寺院的钟声被吹出了十几里远，悠长地撞击在耳膜之上。他听见了遥远的水流声。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山峰峥嵘巍峨，磴道通往山中古刹，悠然可见八角浮屠，风雪吹动了塔上的铃铛。

他从雪中拔足，向着佛寺的方向狂奔。不知何时，前方雪地上出现一只健壮的白虎，走走停停，似乎在为他引路，于雪上留下一连串木槿花般的脚印。

飞雪漫漫，不见天日，像是白色的波涛。只闻得铎鸣之声，震人心魂。在这个连岁月都被遗忘的天地间，续缘越走越是感到身上轻盈，他低头看看，仿佛时光回溯一般，父母的影子一闪而过。他们在新年的第一天前往文殊院，续缘在两人之间的小小蒲团上，朝莲台跪拜，口唱南无。佛前供奉的莲花和腊梅，非常清香。一切烦恼都被风刮跑了。他变作幼童，而身边的白虎化做一只小虎，是茸茸的一小团毛线球，若不是有黑色的条纹，就会被雪埋没。他弯腰将虎崽抱进怀里，老画师的话如在耳边：你小，虎也小呀。

他抱紧小虎，继续往飘忽的雪的深处走去。直到最后，谁也看不见了。

End

后记：

待到火势扑灭之后，一切尽化灰飞，唯独室中所挂雪中山寺图一幅，水火不侵，完好无损。也许是受热之后，原本用柠檬水所绘的场景逐一显露：画中有一童子，沿磴道往山寺而行，身后跟随一只白虎，虎虽小却威风凛凛，童趣可爱。画幅左上题诗亦显现，云：禅心入境深，灵宇扫尽尘。风雪疑为梦，佛剑不是人

2024 J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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