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0 【襄元|游师无方×恨潮生】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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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7-20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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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0 【襄元|游师无方×恨潮生】长梦

是约稿
-

天光微弱。

黑色的衣衫在冷风中抖动，出露的刀尖泛着冷白色银光，恨潮生踏过青石长阶，沉默地望向寂寥天地，荒原莽莽。

微不可查的叹息湮没在尘沙中，往日轻狂的眉眼此时诀别似的抬头注视着阴沉的天空，难以自禁地忆起那位一身白衣的故人。

他试图伸出手，像以前一样笑着扯住那人素洁的衣袂，刚探出手却又惊觉黄粱一梦般醒来。

是了，他明白的，他再也抓不住什么了。

不管是与襄君的情谊，还是那双冰冷且温柔的手。

恨潮生看向自己的手，自嘲地低语：「若当真是一场美梦就好了。」

倘如那些相识相知不过是他恨潮生自编自演的春秋大梦，那他就永远不会和襄君走向刀刃相向的今日。可惜世事如流水无常，只能身不由己的向前——背负着无数族人的愿景，他不能只做那个自在潇洒的元君。

是襄君太温柔，是游师无方太残忍，才会这样惩罚他的背叛，亲手将他逼进这般狼狈痛苦的境地，让他不得不对那位最亲密的故人执刀。

恨潮生孑然一身走在荒原，缓慢地在不见来路的迷雾中前行，苍白的脸庞不见血色，昔日神采飞扬的笑意也被亲手斩落。他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沉默地走着，不被允许回头或停下，只能背负着命运的沉重，一步又一步踩着斑驳血迹。

孤身走过寒来暑往，春去秋来，穷途末路之际恨潮生却在尽头处捡到了一朵素白的花。

恨潮生轻微的颤抖着拾起，像是一瞬间又回到了那座大雨中草亭里的初遇。

02
这场雨一直在下，从他记忆以来就从未停止。

冰冷的雨滴划过恨潮生朦胧的意识，大概是又长时间追寻着魔能的线索，又或者经历了一场砍杀的血战，总之恨潮生已经记不清了。

他随意地斜靠在破旧的草亭处，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外出游历的恣意少年，恨潮生看着这场潮湿的雨漫无目的想着从前、现在。

突然，他察觉不远处有气息从容不迫的靠近，还没等他转过身，那人就已经用带着凉意的白玉戒尺轻轻搭触碰着恨潮生的肩膀，轻易压制住他欲拔刀的动作。

「你该休息了。」那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大雨滂沱中那道悦耳疏离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到不真切，像跨越悠久的岁月才如神降般来到他面前。

恨潮生愣了片刻，确认对方没有杀意后转过身轻轻一笑，像毫不在意般语调轻松：「大概是吧。」

那人一身素洁翩然的衣衫，眼睛被白条蒙住，就这么沉默地站在他身旁。

为什么素昧平生，你却看出我累了。

恨潮生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那位像志怪话本里出尘的仙人，忽然没头没尾的道：「你看上去都没淋雨……」

大概是对方站立的仪态都太过端庄，连发丝都优雅地在风中飘荡，恨潮生拧了拧湿透的衣角似乎带了点淡淡的幽怨。

「吾撑伞而来。」那人从容不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恨潮生觉得对方刚刚似乎甚至假装不经意地展示了下自己依旧洁白的衣衫。

「……哦。」恨潮生有些好笑的默默收回视线，与身旁之人一起静静地看着这场漫天大雨。

雨过经年，密密麻麻落下敲打着草亭，只是恨潮生忽然觉得已经不似方才那样冷冽。

大概要放晴了。

「别动。」那人突然出声，不是多严厉的声调却莫名让恨潮生下意识乖乖待在原地，他一头雾水的看着对方向自己靠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到后背一阵刺痛。

「这是伤药，你在流血。」

「……多谢。」恨潮生这才感受到后背的伤口，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音调，可身体却忍不住轻轻的颤抖。

恨潮生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动作似乎轻柔了一些。

「知道痛就爱惜自己一点。」

「我又没说我痛！」恨潮生用劲掐着自己的掌心，不想服输般苍白的笑。

「嗯。」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应答，恨潮生却觉得自己在这个忽然从雨帘中闯入的人面前已经丢盔卸甲，他出神地看向雨雾中若隐若现的原野，感到自己长久以来紧绷的心绪似乎都在被悄悄抚平。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说，为什么这个人什么都懂。

很快上好药之后见那人似有转身离去之意，恨潮生怔怔地下意识开口：「名字？」

或许是觉得太过生硬，在短暂的沉默中恨潮生将散落在身旁的落花一同递出，笑得明媚又张扬：「谢礼，衬你——」

他的手指好凉。

那人顿了下脚步，似有些意外地从恨潮生手中接过那朵还沾着水珠的落花，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睛，恨潮生却觉得他应当是在笑的。

对方的声音依旧冷淡礼貌，冲他点头致意：「游师无方。」

恨潮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地望着游师无方在烟雨中悠然远去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才收回目光。

在他即将离去时忽然注意到狭小的草亭里靠立着一把素雅的油纸伞。

恨潮生迟钝地回想起方才游师无方孤身从容的背影。

——啊，他竟然没撑伞。

03
这是距离那场雨中初遇后很久很久之后的故事了。

久到恨潮生已经与那位如谪仙出尘的人相知相识，在悬水山亭对弈相饮，久到成为了日日相伴的襄君与元君，久到他们能够并肩惬意地走在夜月山林。

晚风轻轻吹起游师无方的白发，在如水的流光下荡起动人的弧度，恨潮生看着眼前这一幕轻笑着，总觉得今晚的风好闻，连月亮也比平时更圆，与他并肩而立的襄君都格外美好。

「我还是第一次与他人一起……」恨潮生像第一次出远门的少年，对万物都新鲜好奇地东张西望，当然，望得最多的还是游师无方在月色下如雕如琢的面庞。

游师无方黑色的双眸似含着浅淡笑意，有些无奈地替他抬起头顶的枝桠「注意夜路。」

「反正有襄君在我肯定不会摔——」明显没听进去的某人笑嘻嘻抬手拨弄着游师无方的发尾，对方也不恼，就这么纵容地让他闹了一路。

二人来到一处河漫滩打算今晚就此休息，恨潮生十分有经验地快速拾来木枝生火围坐。

火光在夜色中跳动，游师无方望向平静安宁的江面从容席地「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

「唉……在襄君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恨潮生状似忧愁地笑着叹了声气，与他一起看向波光粼粼的水中月。

静谧舒适的沉默在两人中蔓延，花枝随风悠荡，风中凛冽的芬芳在空山余响，如梦浮生。

一时之间甚至错觉在渺渺广阔天地间只有身旁之人的存在与自己相伴。

恨潮生忽然觉得那段在鲜血和黑暗中无法停下的日子已经遥远到模糊不清——是他心甘情愿地沉沦在如今的光阴，贪得无厌地拼命抓住与襄君之间的情谊。

是游师无方太过残忍，才会擅自闯入那场落满他记忆的潮湿雨季。是襄君太温柔，才会一次又一次向他伸出手，让他不得不沉溺在这场患得患失的美梦。

或许襄君才是那个最无解的人。

游师无方永远会云淡风轻站在岁月尽头不悲不喜地微笑，轻而易举就看穿了他逍遥自在下无处遁形的软弱。

「元君，该休息了。」游师无方淡然地开口。

恨潮生恍惚着回过神，故作自然：「襄君真体贴啊……只是今晚难得的美景我可不愿就此睡去。」

大概是因为火光太温暖，游师无方冷淡的声音听上去似乎都温和不少。

「那就与吾聊天吧。」

恨潮生轻笑着看向游师无方，心想自己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这个人。

襄君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他收回这句话。

「那个男人最后死了吗……？」恨潮生紧张地望了一圈周围，一惊一乍着贴近身旁的温度，凑到游师无方耳边小声地问。

游师无方仍旧是那副从容淡然的态度，用轻缓而冰凉的声线继续讲那段故事。

【男人害怕的在山间跑着，频频回头祈祷那白影没有追上来，他跑了很久后躲在草丛间喘着气，仔细观察来时的小路。】

「应该安全了吧……」恨潮生用手扒拉着游师无方的衣角嘀嘀咕咕。

他莫名觉得这个故事跟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很相似，总觉得连脚下摇曳的树影都变得面目可怖，似乎等他一转身就会张开血盆大口。

【正当他放松下来时。

忽然。

一只冰凉的手伸向他的肩膀。】

与此同时，好像真的有一只手搭上了恨潮生的肩膀。

「啊啊啊——！」恨潮生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他僵硬地转过身，笑得有些勉强，惊疑不定地向一脸淡漠的游师无方求证。

「襄君，刚刚那是你搞的鬼吧……」

「别否认啊——！我都看到襄君笑了啊？！襄君刚刚绝对是在偷笑吧……！」

最后恨潮生一边说着只是有点冷一边紧紧挨着游师无方，大约是今日在山林赶路又闹了许久，他很快便困倦地打了几个哈欠。

游师无方感到身旁逐渐平缓的呼吸后才微微转过身，有些好笑地叹息着——没想到这个办法竟然意外的适用。

比元君一脸失魂落魄的胡思乱想要好多了。

他正打算伸手替恨潮生撩起垂落的发丝没想到对方毫无征兆地睁开眼，仿佛超然顿悟什么般无波无澜：「襄君，世界上是没有那种虚无存在的吧？」

「……」游师无方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忽然有些惆怅的沉默了。

「……襄君，你怎么不说话？」恨潮生的眼中闪过动摇。

「安静。」游师无方无视了身旁强烈的视线，决定下次还是换成有趣的故事好了……

恨潮生不安分地小声碎碎念，随着夜色加深逐渐靠在游师无方的肩处。

江流如红尘奔走，火光如豆，明月左右。

恨潮生平稳的呼吸从耳侧传来，睡颜比平时更像一位天真无忧的少年。

游师无方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就这样一夜相依。

04
滚滚红日从江水中缓慢初升，浮动的光像被被风吹散的斑驳梦境。

恨潮生被游师无方轻轻叫醒，他惺忪地半睁开眼意识朦胧地抬头望去，含糊不清问候：「襄君早……啊？！」

恨潮生反应过来刚刚好亲昵的姿势，明显被震惊到有些恍惚：「我不会就这样睡了一晚吧……啊啊有没有说梦话、乱动什么的？」

游师无方拂袖而立，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若有所思般回想「……元君要不看看我的衣服上有没有你睡着时留下的痕迹呢？」

「不是吧——？！」恨潮生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扒拉着游师无方，比划说自己的睡相应当是很好才对之类的话。

确认无事发生后恨潮生夸张地捂着胸口叹气，语气似有淡淡的幽怨「襄君也真是的……」

二人并肩相伴的身影和不时的笑语落在山径、花间、天色熹微中，落在大段大段只属于他们的过去、现在。

恨潮生站在熙攘喧闹的街市好奇地东张西望：「襄君说适合打听消息的地方是哪啊？」

两人此次相伴启程的原因是懿君报告说曾被镇压的魔能悉非有松动的迹象。

恨潮生摩挲着茶盏思量早有预谋的计划，却在决定之际忽然觉得这场旅程漫长倒让人提不起精神——似乎还有点所谓寂寞的情绪。

于是他撇开心头的异样，笑着看向云淡风轻的游师无方：「襄君与我同去追查可好？」

游师无方像早已预料到的淡淡一笑，点头回应：「好。」

「人流聚众的地方适合打听消息。」游师无方眼神轻轻一扫，把正欲偷偷溜去凑热闹看作画的恨潮生一把扯回。

「好凶——！」恨潮生被抓包了有些恼，愤懑的戳了戳游师无方的手臂。

游师无方轻笑着无奈地叹气，聊胜于无地提醒对方记得要收集情报。

大概是游师无方总会纵容他，恨潮生直到夕阳摇摇欲坠才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当然也从商贩那听说了不少真真假假的传闻。

恨潮生将刚买到的珠子向上高高抛起又接住，游师无方接过那颗素白透亮的玛瑙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问：

「那摊贩说了什么？」

「据说可以实现愿望——他还好心低价卖给了我！」

「……」游师无方难得露出了稍许复杂的神色。

两人慢慢悠悠的相依走在热闹的大街，灯火漫天，经宵照彻。

「襄君，我们一起去喝酒吧。」恨潮生看见街边热闹的酒馆忽然眉眼弯弯兴起提议。

「好。」

回首处，游师无方轻笑着朝他看来。

不似明灯照，又非暗幕张。朦胧春月夜，美景世无双。

恨潮生觉得自己像饮下了一壶最烈又最温柔的酒，像从千载月色中淬火灼烧到今时今日，觥筹交错间，亘古光阴下酒，未饮便先醉。

在光怪陆离的梦中恨潮生漫无目的向前，他随意用刀斩杀着一切，鲜血从对方的身体里喷涌，从刀尖一路滚落，他像是毫无察觉般走着，从阴影之末走到苦境，从黑暗走向另一个更深的黑暗。

恨潮生踏过他亲手斩落的一切，终临穷途末之时，忽然在血腥中闻到了一阵极轻极淡的花香，他下意识伸出手，失去光泽的双目也渐渐聚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鲜血，连衣服都染成红黑。

在那阵清澈的花香里恨潮生没来由地感到几分慌乱，他低头看向刀面中宛如将死之人般无悲无喜的倒影，似要和混沌的天地融为一体。

……啊，自己原来是这样吗。

他大概是一幅麻木的表情望向来人，却看见对方的眼眸中只有那意气风发逍遥自在的身影。

「恨潮生，你到底在想什么……」

游师无方看向已经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的恨潮生，自顾自地轻轻碰了下对方空空如也的酒盏后一饮而下。

那是一阵微不可查的叹息。

尘缘似烟雨，恨潮生孑然走过暗无天日的山海尽头，满身血污地来到永远明月清风的故人前，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线，将仅余的那方寸微光尽数笑着交付。

「我最想……和襄君重新相遇。」

就算你站在我面前，我还是思念了你千百回。

05
天色凛冽，寒风刺骨，荒野之上黑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恨潮生静静地执刀站立，感受到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如初见时那般从容的气息。

只不过如今，恨潮生不用回头也能轻易念出来人的名字。

「襄君。」

像没有看到对方手中出鞘相向的长刀，两人依旧如往日在悬水山亭相伴时那般寒暄：「元君莫非已经等候多时？」

恨潮生不语，只是沉默地转过身，用刀尖指向近在咫尺却早已渐行渐远的旧人。

我大概在你未曾知晓的年岁里，已经等候了你很久很久。

「元君……」

游师无方缓慢地抽出那柄白玉武士刀，淡淡的声线似乎在极力掩饰着痛苦。

游师无方看不出情绪的淡漠双眼望向那位孑然而立的故人——背负着族人的愿景，永远站在阴影的边缘。

「吾是说如果……如果能重新选择，元君愿意再与吾相遇吗？」

如果可以，他们还会选择在那场雨季走进那座草亭吗？如果能料到今日，恨潮生还会笑着问出那个名字吗？

恨潮生不语，从刀鞘中抽出月照残潮，声音飘渺，情与恨都在指间如血流淌。

「我不能只做元君，襄君也不能只是襄君……」

话音刚落，两人的武器便同时向前毫不留情地斩下，在昏暗的天色中划出绚目的火光。

「从一开始你就是在骗吾……就为了愿力。」

「我的感情是真，只是夺愿力也是真——」

「藏渊阁的一切，并非只是算计……如果可以，我从来不愿与襄君为敌……」恨潮生手舞剑花回挡下问心的攻势，眼含悲戚的回应。

火光在两人之间响彻，只有刀尖碰撞的声音撕扯着天色，但是恨潮生却似觉听见了梦醒的声音。

他们一路向东，走过烟柳画桥，江枫渔火，在天地间笑语万物，流云下酒邀月快哉。

是他明知结局早已注定，却仍沉湎在那人浅浅笑意的眼中，冷彻的寒风斩断过往，游师无方提剑扫落，恨潮生的鲜血从刀尖飞溅的同时毫不犹豫地用刀狠狠刺入对方的掌心，血液不分彼此的交融在尘土下。

其实吾都知道，在山野依偎时你曾拔出的刀，枕星看月时你几欲伸出的手。

其实从头到尾，假寐的人从来不止恨潮生一个。

游师无方刀风凌厉，招招问心，两人都像在宣泄情恨如海的漫漫情义。

「恨潮生……为何你什么都不说，为何你……从不向吾求助！」

游师无方挥刀质问，像是要从那些真假爱恨的岁月里抓住马上就要消逝的一切。

恨潮生摇摇晃晃地捂着伤口站立，明明在笑，游师无方却无端觉得这个人已经哭了很久，恨潮生的声音像从那场遥远的大雨里传来，朦胧到听不真切。

「襄君，为何是你。」

恨潮生再次提刀飞跃，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刀狠狠擦过游师无方的身体，似要连同令他迷茫的爱恨一齐舍去。

「为何是我……」恨潮生笑得有些悲凉。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诅咒这场相遇。」

——光影变幻，鲜血如注。

游师无方手中的刀直直向已经遍体鳞伤的恨潮生劈去，承受不住的月照残潮从执刀人手中一分为二飞出，像同经历过的那些光阴一起落幕。

血花漫天，落满了过往温柔的岁月。

恨潮生微笑着抚摸过那把残刀，将它收入刀鞘后摇摇欲坠地向后倒去。

当然，他知道襄君总会稳稳的将他接住，像跌入一场轻柔的梦，梦里那人一次又一次朝他伸出手。

于是在梦醒时分，他也一如初见时那样恣意地笑着。

「襄君，恨潮生的一生，与你反目一次……已经够多了。」

与世界和他人无关，唯独此时此刻，游师无方亲手终结他混沌命运的瞬间，恨潮生终于得到了满足。

恨潮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抓住最后一寸熟悉的温度，他虚弱地回拥住那温柔的怀抱，从已经布满血迹的怀中取出一朵小小的、素白的落花。

他吃力地将那朵花放在游师无方的胸口，声音逐渐微弱，但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般眷恋地笑着。

「不过，我从未后悔与襄君相遇。」

大雨下，草亭中，哪怕再重来千百回，恨潮生还是会笑着问起那人的名字。

游师无方忽然觉得世界仿佛又下起了一场永不停歇的雨，那场来势汹汹的雨大滴大滴淹没了属于他们的过去、现在、未来。

恨潮生叹息似的轻笑，意识朦胧地望向已经不再从容的故人，想要伸出手替他擦干冰冷的雨滴。

「还是做众人追崇的游师无方，更适合你呢……」

可惜直到最后，恨潮生也再没能握住那双冰冷又温柔的手。

游师无方低下头，沉默的久久依偎着怀中之人，在漫天大雨中将那朵洁白的花珍重地放在心口。

他的鲜血染红了那朵落花，刺眼得像在诉说这场相遇的结局。

游师无方有些茫然望向寥寥天地，只是恨潮生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笑着朝他走来了。

06
这是很久很久之后的故事了。

久到游师无方蒙上白条重新在万愿同归讲学，继续做庇佑百姓的游师无方，他仍旧像以前一样温柔又冷漠的站在所有人之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淡然俯瞰人间。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人们经常看到那位无牵无挂的圣人出入早已无人问津的悬水山亭，有人问起原因时游师无方才会露出一点生动的神情，像在怀念着什么似的。

「我去拜访一位故人。」

有些时候人们还会好奇地追问故事中另外一个主角是什么样的人。

游师无方沉默地回想起那段已经过于遥远的岁月后轻轻一笑。

「是位极好的人。」

悬水山亭已经破败，如水的月色静静洒下，像在悲悯地望着人世种种爱恨离合。

往日二人共赏的千尺百练如今已然凝冰，游师无方坐在往常对弈的石桌旁，静静地喝着带来的酒在残局上落下一子。

「山下的花又开了。」游师无方淡然一笑，温柔的神色在月光中看起来格外虚幻。

「元君当年总会邀吾一同赏花。」

游师无方朝对面空无一物的位置笑着，替那已经满溢的酒杯再度自顾自地倒上酒。

没有人回应他，只剩下寒冰在散发着阵阵凉意，一壶酒饮完之际，游师无方笑着收起棋子，回首道了句「明日见。」

直到走出久远的距离，久到他已经在这场连绵不息的大雨中走过一个又一个春秋，游师无方才恍惚地望向亘古不变的夜空，如果恨潮生在场的话一定能看出那白绫下掩盖着深深的寂寥。

「可是吾……已经等了你好多年。」

最后的最后，那位一袭白衣的游师无方消失在了月夜之中，人们的欢声笑谈间都说那位不食烟火的圣人肯定和相爱的人去厮守逍遥一生了。

只有一朵无人知晓的素白落花，静静地在那座草亭里，千百次轮回着枯萎又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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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20 【襄元|游师无方×恨潮生】长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