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7 【击珊瑚/忌霞殇/击楫中流】福寿螺（首楼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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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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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樓主發表於: 2024-07-27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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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7 【击珊瑚/忌霞殇/击楫中流】福寿螺（首楼完结）

忌霞殇取过水，发现水边的草叶上，有一团鲜妍明亮的粉色颗粒，像一只桑葚，颜色比桑葚更喜人。他放下水桶，凑到那一团近前端详：如果粘在师妹的发绳上，一定很鲜亮。他伸出手指，想将那一团小心地铲起来，但堆叠成一团的颗粒并不牢固，反而被推得变了形，还有几颗留到忌霞殇的手指上。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将它们拂回原处，每拂去一次，指尖就新粘上几粒。每拂去一次，指尖就新粘上几粒。桑椹变成了泥坑。他只好去洗手。朦胧中，吧嗒吧嗒的水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是水滴落在砖石地上，他的眼皮沉沉的。

大师兄，近来很辛苦吧。简单的语句像花蕊钻进他的耳朵里，忌霞殇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一团将凝未凝的芽糖。一线花蕊轻飘飘地落下，粘住，至于那板结的一团，一丁点也没有搅开。大师兄，击珊瑚扶着他的后背坐起来，又有湿腻腻的感觉蹭过他的脖子。路师弟与燕师弟发现你在河边睡着了，就背你回来，这是你睡的第三日哩。成串的水珠淅沥沥地流过忌霞殇的手背，忌霞殇一看见击珊瑚的眼睛，闷热的水汽就泼泻在他头顶。

击珊瑚的额头跟前，一股头发跟着垂下。忌霞殇清晰地瞧见水珠聚到发梢滴落，连绵不绝的，像帘幕线断，玉珠坠落，一室的风光原原本本地显露出来。他偏过头，排开大珠小珠溅起的耳鸣，生硬地讲，师妹才洗过头就来看望我，我十分感动。只恐见风害病，请快去擦干。至于师父庆寿事宜，师妹不……有水流滑进了忌霞殇的领子。阿爹也喜欢我给他洗头，总夸咱抓得很舒服呢。击珊瑚的十只长而秀气的手指炫耀似的在忌霞殇眼前摇动，指腹皱皱的，指甲软软的，边缘短而整齐。她爱怜地抚摸起忌霞殇的乌发，咱也给师兄洗头吧。

忌霞殇躺在草地上，乌密的头发散开，浸在潺湲的小河里，顺着水流浮动，像一团浓稠的墨渗出游丝。击珊瑚的手插进忌霞殇的发间，河水就像灵敏的小鱼钻了过去，亲得她的手心痒痒的。风趁着缝隙吹动草叶，草叶也刮得忌霞殇的脖子痒痒的。大师兄，我先把头发打湿喔，击珊瑚说。忌霞殇边点头边应，带得头发上下摆动。击珊瑚抚摸着一片绸缎似的乌发咯咯笑，忌霞殇梗着头讲，我不会再动了，只有最边上的一点余光能觑见她的侧背。

头发被分成几束，击珊瑚握着一束，细细地拨开，一根根发丝就像被翻动的书页分明地摆在水中。击珊瑚的手指，也像抚过架子上一册册的书脊，一种奇特的期待涌上她的心头。她也盯着每根发丝瞧，像要找忌霞殇留的批注，或者手里夹着一缕头发，仿佛能看见纸页边缘的墨迹拼成的密文，后来又耳朵贴着水面，如同能听到水声破解转述的暗语。

忌霞殇瞟见击珊瑚大半身子都探向水边，僵着身子提醒师妹小心。转瞬就是击珊瑚的一对大眼睛压上来，像两颗星球低低地垂悬在忌霞殇的眼皮上。他动也不敢动，讷讷地回答，这套衣裳是明日师父寿辰时穿的，倘若今日弄湿弄脏，明日便穿不上。击珊瑚的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她坐起来，挑起水花拍打在忌霞殇额头边的头发上，用她清脆动听又运用自如的声音讲，咱喜欢阿爹，所以给阿爹穿，咱也喜欢师兄，所以给大师兄也穿。忌霞殇的眼珠子忍不住向上转，他就听到击珊瑚接着讲，师兄的头发又细又软，咱真是喜欢。

忌霞殇好像整张脸都浸去了水里，也可能是他想要自己一颗心也浸在水里。覆在他眼前的是一片令他头晕目眩的粉色——是击珊瑚的粉衫，用别色的粉线绣了粉色的花。击珊瑚笑起来的时候，花瓣就像在随风摇颤。上面已经溅了几滴水，于是花朵像在烛光下明明暗暗的，仿佛会从衣面掉下来，落到忌霞殇胸前。随着击珊瑚的濯发的动作，花朵将落未落，花香时现时隐。如果真的落下来呢？忌霞殇会捧在手心端视花瓣花心与花蕊，低下头去欣赏花的香味。再收藏去哪里？收藏去哪里也免不了枯皱……不如送回土里再长成一棵树，再长一树花……只是花瓣难免蒙在泥中。如果可以用术法使花化树再生花，引来一群斑斓的蝴蝶宿于其间，那该多么美妙。忌霞殇陷入纠结：这虽然违逆自然规律，但实在顺从个人的心意。这是忌霞殇修行的第一次矛盾。

击珊瑚变出几块干燥而硬挺的棉布，一块垫在手上，她托着忌霞殇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使他坐起来。忌霞殇黑亮的头发就迤逦地浮出水面，击珊瑚也看得呆了。在这片湿淋淋上，还有几点弧面的反光，她小心地捧起一束头发，递到忌霞殇眼前。师兄，瞧！忌霞殇从没见过这么大一颗田螺，通体深褐色，两对触角正自在地招招摇摇。

它扒在黑亮亮的头发上，黑亮亮的头发长在折腿坐着的、红边白衣的少年忌霞殇头上，于是再大一颗田螺，也像被丢在丰沃无垠草地上一样渺小。忌霞殇与它四目相对，才察觉它的眼睛比烛芯还要细微，却射出冷漠的光，在审视这位逸踪大师兄似的，被盯住的忌霞殇感觉自己变矮。他不禁陷入这种小大物我的沉思，然后目光的联系被切断。大师兄，它的眼睛湿湿凉凉的，你试试！击珊瑚说着就夹住忌霞殇的手指往田螺的触角上贴，确实又湿又滑又凉，接着是短促的一下，是它的眼珠贴着他的指腹转了过去。初学琴还要戴假指甲时，被胶布缚住的一截手指总有脉搏一样的跳动感。田螺的眼珠擦过，就是这样的感觉。也可能是因为击珊瑚柔软的手指，正按住他的，他才有这样的感觉。师兄，击珊瑚的一对大眼睛直放光，忌霞殇心中也感到非常敞亮，咱很久没吃过田螺哩。

上次吃是很久以前，无幻姑姑领着咱下山吃的。用蒜末烤的田螺，又香又弹又鲜，咱都忘不了。回来就和阿爹说了，但阿爹不会带我下山，也不喜欢我往河边去……忌霞殇还在思索安慰的词句，就见击珊瑚拈起那枚田螺、吸溜一声地吸了进去。好嫩好鲜！击珊瑚的声音极畅快，眼里的光也是明灿灿的，说完还在喘气，如同仍在回味吃到那一瞬间的欢喜。师兄，你也来。又一枚田螺被击珊瑚摘下，像夏天最饱满琳琅的葡萄酿成的果子酒一般地送到忌霞殇嘴边，那对触角同前一只一样挑衅地晃动，他小口地啜饮，果然徒劳。师兄，不对！击珊瑚显然着急，她的两片嘴唇突然强硬地压上忌霞殇的，蛮横地吸住，绝对地抽空了缝隙间全部的空气。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下，忌霞殇心中只有欣喜蹿过，俯首就缚，任由击珊瑚处置。击珊瑚却松开他，又把他田螺抵到他嘴边，甲壳的边缘硬得要给他的嘴唇擦出血。忌霞殇听话地对着螺口猛地一吸，但根本来不及品尝，螺肉就飞跃他的口腔、蹿到他的喉眼、堵住他的气管。他不禁失态地猛咳，仍有十几只田螺牢固地吸在他的头发上，随着剧烈的咳嗽稳当地摇颤。

大师兄往常学什么都快，吸螺肉却这样笨！击珊瑚笑盈盈地扶住忌霞殇的肩，乌黑亮丽的湿发柔顺地贴在他的胸前。她一颗接一颗地摘下田螺，纤嫩的手指来回拂动，像一段飘拂的粉纱，抚平忌霞殇胸中的起伏。师兄，这些家伙真是狡猾！一堆深褐色的螺旋硬壳被捧到他眼前，击珊瑚洋洋得意地讲，咱们把它们带回去，不准它们回家了！

他自己又是怎样回到逸踪的呢？师妹用棉布裹住他的一股股头发，双手隔着棉布紧紧按压，将水给逼出来。蒙蒙昧昧中，她好像还讲，他自己的头发好得很，可不能拧干，要如何小心地对待，接着絮絮叨叨地，都是他的师父。击珊瑚按摩他的头皮，他昏昏沉沉，最终在自己的床榻上醒来。脸侧的头发蓬松而柔软，头却剧痛无比，好像每一根头发的发根都变成锐利的尖针扎进他的头皮。忌霞殇冷汗直冒，眼冒金星，眼底浮上绯艳的粉色。他强打精神，运功定气，周身却像有条虫在体内气海破浪穿行。他再点几处大穴，勉强堵路，全凭意志再次醒来。甫睁眼的一瞬间，视野不见得多明晰，却一眼就瞄到书案上的螺堆，鬼使神差地带上，去准备击楫中流的寿宴。

细微的几线日光斜斜地侵入时，忌霞殇才看见太师椅上歪着的击楫中流。前者辰时就下了床，先平平整整地铺好红毯，再轻手轻脚地将鸡翅木长桌抬入厅堂。接着是墙上的装饰，北墙正中贴上洒金纸的大幅寿字，两边也是他亲手题写的寿联，顶上悬着喜庆的红绸，两墙是各种图案的寿幛。一番布置下规模初具，庭中月光幽幽，映得厅堂内红光幽幽，忌霞殇下眼圈的两片红晕也幽幽的。他拿手背蹭了蹭额头，可能是出汗，可能的确疲惫，但也没有歇息，就马不停蹄地准备礼桌上的丰盛寿品与宴席。

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师父就该在师妹与师弟们的欢声笑语的簇拥下，踩着红毯走进来。正是此时，忌霞殇听见了苍老而沉闷的呼噜声，像秋风徒劳地推过厚重的落叶堆。他循着声、顺着光，看到鞋，果然是他的师父。他的师父两腿随便地叉开，两条胳膊胡乱搭在扶手上，斜着肩，仰着头。他忽然生出一些胆气，踩实了步子、静悄悄地走到了击楫中流跟前。从前师妹庆生，师父会在墙上刻一笔她的身高，她再拉着他刻一笔他的。如今忌霞殇又高过了最近的刻印几寸，已经能俯视击楫中流的面孔。后者张着嘴，一对鼻孔粗鲁地缩张，脸上的肉像淋在菜肴上的酱汁一样向四周垮垮地流下去。眉毛也不顺，莫名其妙的长了一小截的几根，理直气壮地扎眼。这也是他的师父吗？忌霞殇在心里问，眼睛盯着那张昏睡的脸，好像要伸手确认一下，又猛地一激灵，强烈的不安从里向外地敲打着他的皮，是何事尚未完成……务必再检查一遍……汗也从额头上的毛孔漫出来，他终于拧过身子离开。击楫中流的鼾声倏尔止住，厅堂里陷入一阵阒静，随后是吸了几下鼻子，鼾声再次回响。

日光不等忌霞殇处置好砂盖下咕咚咕咚冒泡的药汁一般的心绪，一寸寸地显露出礼桌上写意潇洒的木质花纹。忌霞殇再踏进礼厅，果然是师妹与师弟们凌霄花似的挤着击楫中流，原来花开的声音并不需要物我合一的境界来换取一点玄奥的察觉。但是腐朽的老树也会吸引青春的花朵攀缘吗？忌霞殇摇了摇头，他的师父正慈爱地抚摸他的师弟师妹，袖口就像田螺探头的口子，而他与他们之间已隔了厚而笨的壳。

大师兄！击珊瑚是探出的触角，她兴高采烈地捉住他的手，阿爹还等着你哩！

他跪在击楫中流膝下，头顶压着击楫中流的目光，他的师父是结束了冬眠，抖去一身雪，恢复了敏锐与迅猛的黑熊。他小心翼翼地献上烂熟于心的祝词，击楫中流居然也捧着他的脸。你做得很好，他的手指点在忌霞殇脸上，像水中漂浮的绒毛。忌霞殇竟也像沉回了水里，心随着散开的头发打开。徒儿责任所在，他讷讷答道。

福寿绵长一类的祝福，于追求超越肉体的自由的修者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但生长在逸踪，连忌霞殇都不能例外地对击楫中流产生孺慕的感情，只是当师妹与师弟们围着师父在桌头落座，他又难免抽离。师兄，快来！击珊瑚招手，她的皮肤也比往日更加苍白，被粉衫衬得好像个瓷娃娃。坐在击楫中流右手的路乘烟立时向右挪了挪，给大师兄空出位置。超逸与圆融，又是怎样权衡的呢？路乘烟接住击珊瑚的话，说准备筵席的大厨大都累得得歇上一阵才动筷，大师兄与我们坐在一起，用点酒水也是好的。

忌霞殇嵌进了师门的欢闹里。

他的双手黏在双腿上，目光黏在手背上。他定在众人齐坐的长凳上，余下的世界仿佛被欢乐扭曲得拧成几瓣，自顾自地围绕着他旋转。忌霞殇后脑沉沉，似乎也要被吸进去。师父与路师弟，钟摆似的在他眼前晃动。此时他腿上的布料被拉扯了下。是笑倒在击楫中流腿上的击珊瑚，眼底泛着鲜妍明亮的粉红色，即便是在桌台的阴影下，也被汗气氤氲着闪光。她眨了眨眼睛，忌霞殇的手被抠开，塞进去一只有硬壳的湿湿的东西。随后击珊瑚也仰起头，嘴边是他们一起收获的田螺，便饱吸了一大口，调味的料汁顺着她的面庞滑进她的衣领。忌霞殇正要擦，击楫中流的手指落在击珊瑚的鬓发与脸颊。忌霞殇收回手，终于贴着击楫中流坐实。在他的师父的羽翼庇护下，低着头终于吸出了螺肉，他取而代之，蜷缩在螺旋的壳中。

他所见的一切都隔了层粉色。他的师妹也与他挤在一起，隔着那层粉色，显得更加俏丽妖娆。他们被泄在一片草叶上，被困在一起。风的扰动，青蛙的扰动，都不能使他们分开。粉色渐渐褪去，师妹与他发育生长。他们从草叶上滑落进水中，随着水流自由地悠游，仿佛整个天地间，就没有他们不能畅行的地方。直到他斜靠在水底的沙滩上，摇曳的水草帷幕似的展现水面的蓝天。忌霞殇一抬头，只有一只蛞蝓冷酷地盯着水面，庞大的身躯几乎遮蔽了一切。

note：总之就是师兄妹俩把福寿螺当一般路过田螺了，然后福寿螺能苟的特质和老头也怪像的于是（目移），饺子包着包着这个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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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7 【击珊瑚/忌霞殇/击楫中流】福寿螺（首楼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