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2.15 天之華1~8+新增番外完結(蓮善)，2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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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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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7-02-01 08:2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15 天之華1~8+新增番外完結(蓮善)，28F

這是我之前在創線上po過的文，原名叫”萬聖巖的一天”，還請各位大大多指教～

一

終年香煙繚繞、頌經聲不絕的佛門聖地－－萬聖巖，目前正籠罩在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詭譎氣氛裡，其中又以位於主殿後堂左側，以其端麗容姿與嚴厲性格並稱的大日殿即導師－－善法天子所居的院落最為嚴重。

追溯事情的開端，就要從今天清晨開始說起……。

這日寅時三刻剛過，大日殿輪值僧侶照例來到善法天子住處，請即導師前往大日殿主持早課。

「叩叩叩，即導師，時辰已到，請您移駕至大殿主持早課。」

「我知道了，你暫等片刻。」

到此為止，一切平靜如常，便如過去數不清的昨日一樣，輪值的小僧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外守候，大氣也不敢透一口，惟恐被全萬聖巖執戒最精嚴的即導師發現自己過分閃亮的愛慕眼神。

「好了，我們走吧。」

房門「咿呀～」一聲打開，藍袍高冠，長髮梳得一絲不茍的善法天子緩步而出，對著來人淺淺一笑。

「＠＃％＆＊……！」小僧登時眼前一片昏花，兩管鼻血直直流了下來。

這這這，這個笑得一臉溫柔可人斯文秀氣我見猶憐……（以下省略一百字）的人，真的是他們萬聖巖以美豔與殘暴程度並稱，號稱大日殿有史以來最鐵面無私的即導師嗎？

難道是他昨天沒睡飽，一時頭昏走錯路，跑到聖尊者的房間來了？還是他前天和師兄弟們抽籤決定誰能隨侍即導師一天時暗中作弊的事被佛祖發現了，所以罰他看見幻象？

「我佛慈悲，小僧以後再也不敢了，請如來赦罪，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小僧口中唸唸有詞，方覺魔障已除，放心睜開雙眼時，卻見到即導師豔麗無雙的臉龐以比平常放大十倍的面積貼在自己面前，表情又是溫柔又是擔心，一手還摸著他的額頭，說著：「你的臉怎麼紅成這樣，還流鼻血，是不是身體不適？你其他的師兄弟都做什麼去了，瞧你病成這樣，怎麼還讓你來當差呢？」

腦中「轟～」地一聲，小僧這次可是真的昏了過去，直挺挺地倒在善法天子的懷裡，嘴巴兀自咧得開開的傻笑不止。

善法天子心下狐疑，這到底是什麼怪病，發作起來這般厲害？又是臉紅心跳鼻血不止，又是全身異常發熱，就連昏厥過去臉上也還帶著過分歡快到讓人感覺詭異的笑容？

看來今天得抽空上蒼那兒一趟，向他討教醫治之方，否則病情擴大就不好了。

善法天子心下思忖，又耽心誤了早課，迅速把脈判斷性命無虞，將人抱入自己房內安置妥當之後，便再次向大日殿而去，沿路還三不五時停步向迎面而來和自己道早的僧侶一一微笑答禮，全然不知自己行經之地已然遍地血流成河、屍積成山。

就在一堆「卡鏘」、「匡啷」，外加許多意義不明的怪笑聲做背景音樂陪襯下，藍髮華冠身影泰然自若地踏進大日殿，執禮僧人「鏗」地玉磬一敲，表示早課開始，善法天子居中高坐，台下數千僧眾坐地屏氣凝神，靜待說法。

袍袖輕翻，纖長手指拈出一朵金色波羅花，迎風微顫，紅潤唇角淡淡勾起，善法天子開口說道。

「《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記載，靈山會上，大梵天王獻世尊以金色波羅花，請說妙法。其時，世尊拈花，不發一言，座下百萬人天悉皆罔措，惟金色頭陀破顏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盤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咐囑汝摩訶迦葉。』想世尊拈花示眾，迦葉破顏微笑，不著一言而大法遍悉，正是說法最高境地。凡入我佛門者，雖以研讀經典為先，但亦不可拘泥章句，須知萬法一諦，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唯有妙悟空明，不著法相，方能得窺無上法門……。」

一個時辰後。

「今日早課到此為止，諸位若無其他要事，便請各回職守，光明尊者，你隨我來。」

腳步聲漸行漸遠，終至悄然。過了好半晌，大日殿上「乒砰」聲連響，定力較淺的僧眾倒了一地，剩下幾個神智還算清明的，一邊忙著救治同門，一邊連忙差人前去通報聖尊者。

拈花微笑！那個出名嚴厲的即導師會這麼溫柔的微笑，莫不是妖邪附體？此等大事若不趕緊通報聖尊者處理，只怕萬聖巖覆滅在即！不過，想不到向來冷面冷口的即導師，笑起來居然如同春雪初融、桃李爭妍，豔媚難描難畫啊……！

只聽得「咕咚」一聲，方才指揮大日殿救災現場的僧侶仰天摔倒，鼻血瞬間氾濫、染紅雪白僧袍，善法天子微笑事件的傷亡名單再添一員。

＊　＊　＊　＊　＊　＊　

正當大日殿上上下下亂成一團之時，後堂小院裡，善法天子正在向光明尊者說明今天早上遇到的「怪病」。

「症狀便是如此這般，光明你以為如何？光明、光明！」

「啊，是、是，謹遵即導師法旨。」飽受驚嚇的光明尊者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光明，我是問你知不知這種『怪病』的來由，你怎麼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眉頭微蹙，善法天子疑慮更深，難道此症來得如此兇猛，竟連光明尊者也抵敵不住染病了嗎？

心下一驚，翻手便欲搭上光明尊者腕脈，診治一番，不料手才剛沾上衣角，便見光明尊者急速縮手，踉蹌幾步轉身就跑，邊跑嘴裡還邊嚷著：「我、我去稟告聖尊者，請即導師稍候。」

「光明你！」

根本連攔也來不及攔，人已經衝出房外，「咻」地一道光影跌跌撞撞往蓮華天池而去。

「算了，看起來還能跑能跳的，想必應無大礙，不過，我怎麼從不知道光明有同手同腳的習慣？」

沉思半晌，善法天子決定與其在此等一步蓮華，不如先去找蒼，詢問是否有醫治之方。於是提筆寫了一封短箋壓在燭臺下，就朝天波浩渺緩緩行去。

另一方面，在蓮華天池靜修的聖尊者‧一步蓮華，聽完了由光明尊者帶來的各方災情匯報之後，微笑緩緩開口：「之前你們不都覺得即導師處事過苛了，如今他變得溫和許多，這有何不妥嗎？」

光明尊者臉上一紅，支支吾吾地開口：「即導師能夠溫柔些自然是好事，不過、不過……。」

他總不能跟聖尊者說要是即導師再這麼微笑下去的話，只怕不出三日，萬聖巖的僧眾就要血枯人亡了吧！

一步蓮華彷彿知道光明尊者欲言又止的真正原因，斗篷覆蓋下的唇角牽起一絲淡淡笑意，看來，眾人對天子的微笑還真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啊……。

「既是如此，那我先去天子那裡了解一下情況好了。嗯……你方才說天子以為眾人是染上了怪病是嗎？」

「是啊，即導師的確是如此認為的，還叮囑我要小心防範呢。」

「是嗎？」一步蓮華心下思忖，以天子快刀斬亂麻的個性斷不可能靜靜坐著等人來解決事情，凡有任何問題，天子必是第一時間尋求應變之方，做好萬全處置。

「嗯，我知曉了。光明，我要往天波浩渺一遭，天子和我不在，萬聖巖就勞煩你顧守了。還有，那些今早失血過多、昏厥的僧侶，就讓他們放一天假，各自回本殿休息吧。」

「天波浩渺？可是即導師在他房裡等您啊。」光明尊者心裡暗急，事情都到這種地步了，聖尊者居然還有心情去找好友敘舊！

「放心吧，依我對天子的了解，他現在人必是在天波浩渺，你還是趕緊去處理救災事宜，安心等我與天子回來吧。」

話聲方落，白色光影瞬間破空消失，徒留滿園鳥鳴啁啾，與獨立原地滿腹煩惱無限憂慮的光明尊者。

＊　＊　＊　＊　＊　

天波浩渺二十里外，溪邊，藍髮華冠的修長身影正陷在一大家子扶老攜幼七嘴八舌的熱情包圍之中。

話說約莫半刻鐘前，他路經此地，恰巧撞見有強盜正在攔路打劫，當下隨手幾鞭將幾個不成氣候的小毛賊吊到樹上去盪鞦韆，本想請人將盜匪送到官府法辦之後便即離開，沒想到……。

「不知這位俠士高姓大名，救命之恩，小女子他日定當圖報。」

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含羞帶怯地說完，偷偷向眼前的藍髮人影瞧了一眼，馬上滿臉飛紅地低下頭去。

哪兒來的生做這般俊俏，又如此優雅非凡的貴公子啊。

「舉手之勞，何必言謝，我是……。」

善法天子話還沒說完，另一個白臉青年當即出口打斷：「小妹妳在說什麼啊，妳瞧人家身上珠環翠繞披金繡銀，明明就是位『女俠』。『女俠』真對不住啊，舍妹年幼識淺，還望妳大人不計小人過，上寒舍走走，讓我們設宴款待，聊表謝意。」

「這個，只怕多有不便。」

善法天子心急欲往天波浩渺，雖不喜被誤認為女，但轉念一想，出家人四大皆空，男女之別不過是皮相外蘊，又何必跟這些村民計較呢。

正欲交代幾句便即離開，突然感覺衣角被人一把扯住，善法天子低頭一看，只見兩個三、四歲左右，頭上還用紅繩梳著兩個小髻的娃兒正一左一右的拉著自己的外袍，口裡不住地嚷著。

「大哥哥，你剛才那招好帥喔，三兩下就把壞人打跑了，我拜你為師，你教我好不好。」

「大姐姐，你長得好漂亮喔，將來我長大了，你當我的新娘子好不好。」

「胡說，大哥哥是要教我武功的，才不是什麼大姐姐呢。」

「你才有亂視呢，大姐姐是我未來的新娘子，才不是什麼大哥哥呢。」

「大哥哥！」

「大姐姐！」

「大哥哥！」

「大姐姐！」

兩個娃兒越吵越大聲，臉紅脖子粗的，小手兀自緊拽著善法天子的衣襬不肯放手，再加上旁邊一個叫「公子」、一個叫「姑娘」的，善法天子身陷混亂，一時間竟是脫身不得。

忽地一條白色人影從天而降，正是聖尊者‧一步蓮華到了。

「聖尊者！」

「天子，發生何事了？」

看著眼前左右手各掛著一個男娃娃，被一大群村民團團圍住，眉間皺起偏生又發作不得的善法天子，一步蓮華強忍笑意出口相詢。

眾人聽說是聖尊者大駕親臨，連忙讓開路，纏夾不清地解釋了一大堆「恩人」哪、「山賊」的，一步蓮華好不容易才弄清楚狀況，溫言開口說道：「這位是萬聖巖大日殿的即導師－－善法天子，解人危難原是我輩當為，現下即導師與我尚有要事待辦，諸位的好意就心領了，請。」

才剛說完，一步蓮華便牽著善法天子迅速化光遠去。

據說，後來有人在這條溪邊蓋了間祠堂，堂中奉祀一座藍髮藍衣，華冠高垂，修眉鳳目，寶相端麗無方的神像，身後跟著兜帽罩頂、低首垂眸的白衣隨從，手裡還牽著一名身穿紅色肚兜、頭梳雙鬟的小童。信眾或說是藍衣觀音、或說是註生娘娘云云，穿鑿附會，莫衷一是，卻也從此香煙不絕，蔚為勝景。

＊　＊　＊　＊　＊　＊　

天波浩渺內，六絃之首‧蒼端坐亭中，信手撥撚，琴韻悠揚，靜若滄海無波，一碧萬頃，動如怒海生濤，疊浪吞舟。

「今日貴客光臨，翠山行，麻煩你去取些玉露茶來，我要親自烹茶待客。」

「是。」

一曲既終，蒼氣度閒雅，起身迎接來人，「一步蓮華、善法天子，難得你們二人聯袂前來，且讓我以清茶香茗，略盡地主之誼。」

三人圍桌坐下，蒼接過茶具，正欲烹火煮茶，瞥眼但見一步蓮華自入亭後，始終低首不語，嘴角微微抽動，善法天子卻是鳳顏冷肅，滿臉不豫之色。

「嗯？兩位神色有異，莫不是魔界又有何異動？」

「這倒沒有，只是……。」橫了沿路上默不吭聲，只是悶笑不絕的一步蓮華一眼，善法天子決定還是先說正事要緊。

「只是近日萬聖巖似乎正在流行一種奇怪的疫症，染症者事前全無徵兆，一旦發作便是心跳加劇、面紅過耳，重者甚至氣血倒沖、昏迷不醒。」

「哦，竟有此事？莫非是有人下毒，或是施咒所為？」

「這些可能性我也想過，但我詳觀其氣脈，卻是半點中毒的跡象也無，更沒有任何術法施為的徵狀。我實是束手無策，這才上天波浩渺找你商量。」

蒼聽得向來心高氣傲的善法天子這次竟然如此焦急，想必此症甚是難解，當下交代翠山行幾句，便欲和善法天子同回萬聖巖探察狀況。

「等一下，天子、蒼，你們先別急著走。」

「一步蓮華？」

「聖尊者？」

眼見兩位好友充滿疑問的目光，一步蓮華勉強止住笑，輕咳兩聲，開口先問：「天子，你可知此症因何而起？」

「因何而起？聖尊者此言，莫不是知道病因了？」

「嗯，其實，此症的起因便是出自天子你。」

「出自我？」

善法天子聞言一愣，隨即暗責自己不察，有虧大日殿即導師之職，不但身為病原體而不自知，甚至四處走動，擴散疫情。

「可是，據我所觀，善法天子身上並無任何異狀，莫非是一步蓮華你誤判了？」見天子滿臉自責神情，蒼連忙開口插話。

「別急，我話尚未說完。天子，其實這根本不是什麼傳染病，之所以說起因在你，都是因為他們修為尚淺，抵不住你淺淺一笑，妄動凡心，結果才惹出這麼一場誤會啊。」

「你是說，一切都是因為我對他們笑，所以他們才會臉紅心跳，氣血逆流，昏暈倒地？」

「是啊，由此可見天子你平常實在是太嚴肅了，他們難得看到你的笑容，才會有今日之事。」

「說的也是，善法天子你以後也別整天皺著眉頭，多笑一點，他們看久自然就習慣了。」

一步蓮華和蒼同時出言相勸，兩人對視一眼，雙眸盡是掩不住的捉狹笑意。

突然，一陣風過，善法天子冷冷開口，「是嗎？是我平時太嚴厲了嗎？這樣說來，以後萬聖巖上下大小事務，看是哪間寺院化緣收入不夠，經濟有困難，哪處田地有菜蟲肆虐，連月歉收，哪座殿堂的小沙彌好玩貪懶，不誦經書，都請聖尊者您『自行』發落，我就不再多管了，免得行事過當，惹人非議。」

「咦？天子，我並無此意，萬聖巖上下還須你來打理啊！」

一步蓮華頓時心驚，這……萬聖巖向來便是天子一手掌理，真要放手給他管理，他也不知從何管起啊。

「對了，我忘了我還有惡體之事尚須處理，先走一步了。」

一步蓮華急中生智，搬出惡體作藉口，搪塞幾句便想趁機開溜，沒想到……。

天子右手輕揮，長鞭剎時便將已化成光影意欲遁逃的一步蓮華捆回。

「此間之事未了，聖尊者何必走的這麼急呢？」

善法天子含笑開口，唇邊笑花雖是燦爛，眼底卻似有怒燄正在竄動。

一步蓮華趕忙辯解說：「可是，惡體一日未除，終是隱憂啊。」

「這個我自然知道，蒼，此事勞煩你多加援手，想你身為聖尊者之『好友』，這個要求應當不算過分吧？」

面對天子端麗容顏、雍容話語下嗜血般的笑意，蒼只好無視於一步蓮華求救的眼神，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如此便有勞了，今日無端叨擾，甚是過意不去，他日還請上萬聖巖，讓我款待一番，請。」

藍髮飄飄，長眉一軒，善法天子拎著被捆成肉粽的一步蓮華化光而去。

「唉，好友，合該你命中當有此劫，你就好好自求多福吧。」

望著天際星辰運移，蒼也只能在心底為好友默禱了。

＊　＊　＊　＊　＊　＊　

萬聖巖大日殿光明手記

某月某日

微笑事件過後，晚課時分，即導師發表書面聲明，宣布即日起閉關三月，修身養性，期間萬聖巖一切事務依照聖尊者指示辦理，以上。

[ 此貼被非紫在2007-02-15 00: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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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7-02-01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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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華--2

二

藍髮飄逸，秀麗的瓜子臉上雙眉彎彎，鳳眼微挑，挺直鼻樑下總是微抿的櫻色薄唇，外表看似纖細，實則有著與其端麗容姿恰成反比的剛烈脾性，這就是萬聖巖出名的高嶺之花，大日殿即導師－－善法天子。

自從萬聖巖受到異度魔界斷層接合造成的空間異變波及，硬生生一分為二後，為追索戤戮狂狶等三名罪者而出的善法天子，便迅速成為武林注目的新焦點，每日上門約戰（求親？）的各方人士幾乎踏平了大日殿的門檻。

起初數日，善法天子還能秉持著認真嚴謹的辦公態度，讓光明尊者從自己早就卡得死緊的行程表中硬擠出空檔，會見這些來自三教九流的挑戰者，但是，當他用一招天之罰鞭飛不知編號第幾個右手鮮花鑽戒、左手房產地契的求婚者之後，當真是佛也有火，饒是修養精深的即導師也不得不大動無明。

袍袖一抖收回長鞭，善法天子回眸看向縮在牆角惟恐被勁風掃到的知客僧，轉頭再瞥見光明尊者手上捧著厚厚一疊高達十數尺的挑戰書（相親照？），心底倦意猛然而生。

暗嘆了口氣，眉心蹙起，尋思著：「哪裡來的這群無聊人士，連堂堂佛門聖地也不忌憚，大張旗鼓地說上門提親也就算了，還說什麼不計較吾是男子之身，只求能締結連理，共偕白首？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即導師，方才嗯……自行離去（被毆飛）的那位施主，是本日的第四十七號，按數後面已領號碼牌的還剩下五十三位，是否繼續請下一位施主進殿呢？……即導師、即導師？」

兀自不能理解那些自稱登門求親者的想法，善法天子一時間竟完全忽略了身旁知客僧的連聲呼喚。

光明尊者見狀，手裡卷宗夾往案上一放，便連忙上前制止知客僧，「今日就到此為止吧，你出去就跟各位施主說，即導師因事務繁忙，不克一一接見，請他們改日再來吧。」

打發了知客僧，光明尊者垂手侍立在旁，靜候即導師法旨。

過了好半晌，善法天子這才回過神，問著：「知客僧呢？今天還有多少人沒見？」

「是光明自作主張，交代知客僧傳話請眾位施主改日再來，還請即導師勿怪。」

「是嗎？也罷。」

沉默了好一會兒，善法天子才又開口：「光明，你倒是說說，我哪裡不像個出家人，為何會有這麼多自稱上門求親的無聊人士？或是他們其實別有用心？」

光明尊者聞言，當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即導師真是純潔無瑕，以為上門來提親的人都是吃飽了沒事幹專門來亂的；憂的是平日處理起公事來精明強幹一針見血的即導師居然對自己的美貌一點自覺也沒有，要是遇上居心不良的人該如何是好啊！

心中百感交集的光明尊者，最終決定避重就輕，「嗯……，大概是即導師您帶髮修行，兼之服飾非凡，未著僧袍，與百姓印象中的出家比丘大有不同的關係，因此造成一些無知小輩的誤認吧。」

「哦，不過法冠兩旁不是垂著南無真言嗎，這樣還能誤認？」善法天子繼續發出疑問。

「很有可能他們覺得那只是即導師用以表示禮佛之心，非是身分象徵。」光明尊者在心中不住暗禱，雖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但是，為了維護即導師的天真無邪，這也是必須的手段，還請釋尊見諒啊！

「衣著服飾、帶髮修行，皆是前任即導師當年在繼位大典時的要求，本來對佛門中人而言，皮相好壞美醜，均為身外之物，我原想照常規剃度受戒，但又不欲過拂尊者之意，這些年來也就這麼過了，但現在既然因此引起旁人誤會，恰好趁此機會正式落髮、改換裝束，也可一勞永逸，免去許多麻煩。」

看光明尊者說得煞有其事，善法天子也不疑有他，當下便即決定：「光明，取剃刀來，為我剃度。」

什麼?!原先以為安度難關的光明尊者，頓覺天崩地裂五雷轟頂，即導師這身打扮可是當年萬聖巖所有僧眾私下投票決選出來的，若是今日自己遵照指示為即導師剃去長髮、改易服色，只怕他就要見不著明日的太陽了啊！

「怎麼了，光明？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麼，快動手啊。」

已然除去頭冠，散下長髮的善髮天子回過身，不解地催促著。

數百年來頭一遭看見向來長髮整齊盤起，一絲不茍的即導師摘下頭冠的模樣，滿頭藍髮似水披垂，幾綹被頭冠束得有些變形的亂髮從頰邊散下，總是閃動利芒的雙眼頓時柔和起來，日影照耀下，髮色如海，深藍、淺藍交次映現，變幻不定，原本如冰雪般凜然不可侵犯的端麗容顏，瞬添幾分柔媚之氣。

強壓心頭氣血上湧，光明尊者急中生智，說道：「即導師要落髮，本無不可，但應先稟報聖尊者，請聖尊者主持剃度法典，方合規矩。若由光明隨意施行，恐是僭越了。」

聖尊者，一切就拜託您了，為了萬聖巖眾僧們的福利，請您務必要阻止這場悲劇發生啊！

未曾察覺光明尊者心底的小小祈求，大日殿的即導師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隨即交代儘速通報聖尊者。

＊　＊　＊　＊　＊　＊　

待光明尊者以較平時迅速十倍以上的速度消失眼界之後，善法天子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本來他就不喜歡過分華麗的打扮。看在外人眼中，或許覺得這才有身為一殿主事的氣派，但又有誰知道，他為了維持這分雍容所付出的代價。

延著髮際的神經彷彿被一根根無形絲線扯個死緊，繃到最極限，肩頸也因為承受額外的重量而僵硬不堪，更別提還得整天挺直脊樑，一舉手一投足務必要意態自如、從容不迫，如此方能符合大日殿即導師莊嚴崇高的形象。

全萬聖巖的人都認為他是有史以來最嚴肅、最不茍言笑的即導師，只有善法天子自己心裡清楚，他之所以冷眉冷眼的原因，一半雖是天性所致，但另一半卻是在長期忍受頭痛侵擾下他所能勉強維持最大限度的平靜無波了。若是每天頂著重達數十斤的頭冠四處走動，只怕連聖尊者也很難笑得出來了吧。

凝視著摘下的頭冠上精巧繁複、華貴非凡的刺繡及墜飾，善法天子不自覺的放鬆了表情。自己有多久不曾這樣散著長髮在萬聖巖裡漫遊了呢？

記憶中，在自己還沒當上即導師，而一步蓮華也尚未繼任成為聖尊者之前，一步蓮華常在講堂結束後，硬拖著自己到處亂逛，說是要讓自己長些見識，兩個人就這樣踏遍了萬聖巖上下一千三百六十九座大小寺院，連那些師尊們諄諄教誨不可涉足的禁地也幾乎都很湊巧的路過拜訪了一遍。

因此，偶爾不小心留下足跡，讓負責看守禁地的執戒僧氣急敗壞地前來報告首座，禁地遭人入侵的消息時，知情不報的自己便理所當然的成為一步蓮華的共犯。幸虧兩人不但是優等生中的優等生，更是眾所周知的下任大日殿即導師與聖尊者接班人，每回的責罰總是雷聲大雨點小，讓兩人在藏經院裡抄寫千卷經書兼閉門思過三天就算了結。

只不過，看著一步蓮華溫和眼神中瞬閃而逝的得意光芒，總讓善法天子不禁懷疑，一步蓮華根本是故意讓自己成為共犯的，甚至是為了能多進藏經院裡翻閱密典才刻意在禁地裡留下足跡引人注意的，要不然憑他的機變靈巧，怎有可能輕易讓守衛能循線找上門來？

可是，這些都無法掩蓋自己未能阻止一步蓮華擅入禁地的過失，善法天子自知，雖然表面上帶頭的都是一步蓮華，但要不是自己未能堅持立場，也不至於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一步蓮華得逞。

其實，若論起好奇心之強，他比起一步蓮華可說毫不遜色，但兩人決定性的差別在於，自己始終沒辦法像一步蓮華那樣看得開，為了追求理念可以不顧一切。或許正如師尊所言，他的責任感太強，對很多事情都拋不開、捨不下，反倒陷入我執的泥淖，難得清靜。

＊　＊　＊　＊　＊　＊　

這麼想來，第一次遇見這回趁隙脫逃的罪者－－戤戮狂狶，也是在與一步蓮華四處探險的時候吧。記得，那日颳著大風雪，兩人原想攀上山巔，遠眺雲波翻湧，瞬間被極寒凍氣凝結成冰的絕景，沒料到狂風夾帶暴雪橫掃而來，只好往洞穴中暫避風雪，卻在無意間觸動壁上機關，開啟了前往萬聖巖囚禁重犯之地的祕密通道。

經過不斷盤旋向下，似乎永無止盡的漫長階梯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處人力開鑿而成的石窟，搖曳不定的火光照射下，密室更顯巨大空闊，伴隨不時傳來的水滴聲，更添幾分陰森之氣。就在階梯對向，石室的另一方，數道石門並列，他們選了居中的石門進入一探，那便是囚禁戤戮狂狶的黑牢了。

即使時至今日，善法天子只要想起戤戮狂狶當時跡近調戲的言語，仍是氣憤難平。身上釘了三根貫脈釘，又被手銬腳鐐重重鎖住的戤戮狂狶看見他與一步蓮華的第一個反應竟是－－。

「嘖嘖嘖，好美貌的娘兒們，萬聖巖這群死禿驢倒是豔福不淺啊。不過，兩個小美人跑到這兒來，難不成是替那批禿驢當說客的？照我說嘛，要是想蓋被子純聊天的話大可免了；如果是要大開三百回合的話，這邊隨時配合，怎麼樣啊，小美人？」

只聽得鐵鍊叮噹連響，也不見狂狶如何移步騰挪，五指已扣住了善法天子左腕，「嗯，果然近看更是絕品啊，小美人你還是乖乖聽話吧，本大爺不會虧待你的。」話說完還挑起善法天子頰邊幾綹垂髮，順手在白晰秀麗的臉龐上摸了一把。

善法天子怒極，長鞭霎時揮捲而出，攻勢凌厲非常，狂狶猝不及防，臉上熱辣辣的吃了一鞭，甩手鬆開善法天子手腕，心裡驚異不已，沒想到一個娃兒手下竟有這般功夫，嘴邊卻繼續笑道：「唉呀，小美人兒還真潑辣啊。好，夠嗆，本大爺喜歡。」

怒極反笑，善法天子聞言只是淡淡挑眉，唇角一勾，「好啊，等你勝過我手下長鞭，要如何處置，悉聽尊便。」

右手緩緩提起，雙方殺氣一觸即發之際，靜立在旁的一步蓮華一個晃身，抓住善法天子低聲喝道「走」，隨即身形展動，拉著天子迅速脫出密道。

「你為什麼不讓我好好教訓他？」

近乎茶色的琉璃雙眸中怒意勃發，兩頰氣憤的紅暈，反倒像上了層胭脂似的，為原先如冰雪雕就的雪白容顏更增麗色。

無視於善法天子的熊熊怒火，一步蓮華只是極優雅、極溫文的對著藍髮友人一笑。

「那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何況那是以他還受制於銬鐐之下的前提，若是讓他脫困，老實說，恐怕合你我之力也沒把握能將他擒伏，面對這樣的敵人，天子，你認為我的判斷有錯嗎？」

「可是……。」

「好了，你瞧，正好外頭風雪也停了，我們還是照原訂計畫上山賞景吧。」被一步蓮華這麼一說，就算心裡再有氣，善法天子也只好莫可奈何的陪著白髮友人離開了。

此後，他更加佩服一步蓮華的氣量，能絲毫不為敵人言語所動，冷靜的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因此，當年發現一步蓮華觸犯佛門禁忌化出惡體之時，正是善法天子出面力排眾議，保住一步蓮華聖尊者之位，同時下令全面封鎖消息，一肩扛下所有責任。只因為他相信，相信一步蓮華絕不會做出有損萬聖巖之事。

但他卻始終不知，在那天離開之後，一步蓮華曾單身返回黑牢，對著手足被新加上的精鋼銬鐐鎖得死緊的戤戮狂狶整整唸了一日一夜的佛說阿彌陀經，唸得戤戮狂狶從此對萬聖巖更加誓不兩立。

＊　＊　＊　＊　＊　＊　

回首前塵，善法天子時而氣憤、時而好笑、時而憂慮、時而感慨。當萬聖巖眾僧在光明尊者的四處奔走通告下，由聖尊者一步蓮華帶領，前來勸阻即導師落髮之舉時，他們所看到的，就是隻手撐頤靠在窗邊，滿頭藍髮披垂如瀑，鳳眼迷濛，唇邊猶帶三分笑意的大日殿即導師－－善法天子！

剎那間，眾僧只覺光芒刺眼，腦中天旋地轉、血液倒流，眼看就要重蹈先前微笑事件的覆轍，但一想到即導師要是再看見他們的鼻血當場噴出來，恐怕就不是閉關三月可以解決的了。

回想起那宛若地獄的三個月，眾僧只得苦苦撐持，大殿上處處皆聞粗重的呼吸聲。這時，柔沉嗓音佛號一宣，正是聖尊者運起蓮華聖功相助眾僧安定心神。

乍聞人聲，善法天子這才從回憶中驚醒過來，定神一看，以一步蓮華和光明為首，大殿上站得滿滿的都是人，反射性的皺起眉頭，問道：「聖尊者你來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鳳眸瞬間凝結成冰，銳利眼光緩緩掃視殿上眾人，忽地「咕咚」一響，有人跪下大喊：「我等前來，勸請即導師收回剃度法旨。」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跟進，高聲連呼：「請即導師收回法旨。」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眼看底下眾僧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善法天子開口說：「既已身入空門，外在皮相要它何用？剃度受戒，原屬我輩出家修行者之標識，近日來，萬聖巖屢遭無聊人士莫名挑釁，細察前因後果，一切事端均因我未曾剃度，以致招人誤會所引起。佛門戒律不可因我而廢、萬聖巖清譽不可因我而損，我心意已決，你們無須再勸，各歸原職去吧。」

口氣雖然輕描淡寫，但一字一句皆是肯定無比，尤其最後要眾僧各歸原職。當下所有人面面相覷，儘管還想再勸，但又怕惹得即導師更加堅持，反而弄巧成拙，只得聽令告退，將最後的希望全數寄託在聖尊者身上。

冷眼旁觀，善法天子不是沒發現眾僧在出殿之時，均對一步蓮華投以祈求的目光。於是，等到所有人離開之後，他搶先開口：「方才眾僧修行尚淺，受表相美醜所惑，自是難免，難道連佛法精深、勘破無明的聖尊者也要阻止我落髮？」

略過天子話中濃重的火藥味，一步蓮華柔柔一笑，「我來，並非為了阻止你落髮，而是想勸你放下執著。」

「哦？願聞其詳。」

「眾人勸你不可落髮，固然是惑於表相，但執意落髮的你，又何嘗不是受表相所執呢？」

「……。」

善法天子聞言不禁默然，不可否認，他想落髮的動機的確不純，但是…。

一步蓮華見天子態勢已有軟化跡象，連忙再下一城。

「再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法豈不可因時因人而異？更何況，你若是執意剃度以昭公信，那麼我身為聖尊者，豈可不一體並行？」

「這倒也是。好吧，我就聽你之言，可是……。」

看見平素冷若冰霜的天子突然笑生雙靨，紅潤唇瓣噙起一朵燦爛莫名的笑花，隨風飄揚的藍色長髮，襯著背後窗外庭院中迎春初綻的幾株桃花，本該是一幅讓人心神俱醉的絕世美景，一步蓮華卻頓覺有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腦勺。

「呃，天子，我突然想起還有急事待辦，那我就先走一步，不打擾你處理公務了，請。」

上回吃過大虧的一步蓮華更不打話，「請」字說完的瞬間，已然掠地十里，轉頭不見天子身影，心神稍定的他，正在思考接下來該到哪裡暫避風頭才好。是上天波浩渺找蒼和九章伏藏，去異度魔界看襲滅天來順道瞧瞧吞佛童子，還是去據傳是素還真化身的靛羽風蓮所在的天荒不老城走一遭呢？

人還在猶豫不決，一步蓮華突感腰間一緊，視線慢慢下移，一條藍色長鞭，鞭子的另一頭正握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善法天子手上。

「天子，我是真的有要事待辦啊。」雖心知無倖，一步蓮華仍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我知道聖尊者有要務在身，但是我這裡更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需要聖尊者你定奪啊。」

「我不在萬聖巖時，一切事務由天子代行即可，不必再向我請示。」

「既然聖尊者都這麼說了，那就只好請你陪我回萬聖巖一趟了。」

「怎麼了，不是說了一切事務由你代行嗎？」

「是啊，我方才想要請示聖尊者的，就是關於此事。方才我說過，不再提剃度之事，可是我的要求，聖尊者卻還來不及聽完就走了。」

「天子你有什麼要求？」一步蓮華斗篷底下冷汗直流。

「聖尊者既已指示一切事務由我處理，也就是答應了我的要求，所以就請聖尊者回萬聖巖一趟準備接受剃度吧。」

「什麼?!」

他那被歷任情人評為秀麗飄逸、閃閃動人的長髮要是剃掉了，啊啊啊～，不行，他沒辦法想像自己頂上XX的慘狀啊！

為護秀髮生機，一步蓮華垂死一搏，漫天扯謊：「可是我先前答應過，要和蒼一起上雲渡山助一頁書養護功體的。」

哪知他不說還好，此話一出，只見善法天子笑得加倍溫柔秀麗和善可親。

「喔，我昨夜才接到一頁書前輩的傳書，說他有事在身，近期之內不在雲渡山，這倒恰好，免得聖尊者大老遠趕去卻撲了個空，還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當真是天亡我也，一步蓮華這下子真的是欲哭無淚了。

天子一手握鞭，一手握著一步蓮華的手，輕聲說：「聖尊者請放心，蒼啊、還有九章伏藏、惡體、吞佛童子……那邊，我會派專人一一前去邀請他們參加聖尊者的落髮大典的。」

「不～～～！」

剎那間，淒厲的哀號聲伴隨著天際瞬閃而逝的光影傳遍周圍方圓數百里，所到之處無不地動山搖、房毀屋塌、飛沙走石、草木皆非。

＊　＊　＊　＊　＊　＊　

萬聖巖大日殿光明手記

某月某日

本日，在即導師主持之下，為聖尊者一步蓮華進行剃度儀式，聖尊者隨後宣布閉關修煉，期間萬聖巖一切事務（除剃度之外），均照即導師指示辦理，以上。

＊　＊　＊　＊　＊　＊　

觀禮人群中

蒼（面露愁容）：唉，好友近來真是災劫頻頻啊。

九章伏藏（從袖子裡拿出符紙折成的紙鶴密密交代了一番，紙鶴破空而去）：絃首切勿擔憂，我已經為聖尊者訂購了十大箱PILI牌超強力生髮水，保證三個月內就能讓聖尊者秀髮復生，風采再現！

吞佛童子（默然盯著一步蓮華，再回頭看向襲滅天來）：不知汝若和他一般剃去長髮，又是何種模樣？

襲滅天來（篷帽下額角青筋爆現）：不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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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7-02-01 20: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天之華--3

三

「即導師，請、請您收下這個。」

凝雪般的容顏閃過瞬間疑惑，琉璃雙眸注視著眼前滿臉慷慨赴義的年輕僧侶手中遞出的奇怪物事，「這是……？」

紅色布料裁成狀似兩道對稱的彎鉤形開口左右相合的形狀，中央鼓起，約莫是填塞了棉花之類，深紅色絲線沿邊縫合，末端還編成絲縧打了個環節。饒是善法天子見多識廣，竟也認不出這說是荷包偏又沒開口，說是香包卻又半點香氣也無的東西，究竟是何物事。

「這是祈求平安的護身符，即導師如今身負帶領萬聖巖對抗異度魔界的重責大任，千金之軀萬不能有所損傷，江湖多風波，希望這個護符能幫您趨吉避凶，就請即導師收下吧。」

「生死自有天命，豈是外力能夠更改？」

語調平穩，不疾不徐，但言下婉拒之意卻是十分明顯，聽得年輕僧人臉色青白不定，伸出的手不知該收還是不該。

「不過，既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就收下了，多謝。」

身為佛門中人，居然還不能勘破生死而有此迷思，善法天子原想好好如此訓斥一番，但看著布邊上拙劣的針腳和小僧十指上纏繞的繃帶，天子不由心下一軟，暗嘆了口氣，接過護符，順手便結在腰間繫帶上。

「如果沒事的話，就趕緊回工作崗位上去吧。」

「是，多謝即導師。」

看著小僧歡天喜地離開的模樣，善法天子眉心微皺。年輕一輩的僧侶資質佳、對萬聖巖的向心力也夠強，唯一缺點就是情緒太明顯，容易浮躁，看來他得找個時間跟一步蓮華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不過，一想到那個頂著萬聖巖最高指導者的名號，看似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的大日殿聖尊者，事實上根本就是個會走路的麻煩製造機，善法天子的面色愈加沉重。

他實在不明白，當年以與其溫煦柔和外貌截然反比的機智深沉在聖尊者之爭中脫穎而出的一步蓮華；以智謀、武功、人緣、聲望贏得全萬聖巖僧眾一致支持的一步蓮華，為何會在自己隨之繼任為即導師以後，整個人變得越來越懶散，把實際管理萬聖巖的行政工作全部丟給自己處理。

長年在蓮華聖苑裡閉關不出，美其名是清修，說白了根本就是打混摸魚。他都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自己埋伏在往天波浩渺的路上，拎著準備去「訪友」的一步蓮華，只為了請聖尊者露個面，好提醒大家萬聖巖的真正的最高領導者是他一步蓮華，而不是自己善法天子。

邊走邊想，善法天子足下絲毫未停，正當他準備跨過大日殿的門檻時，突然覺得腳下一沉，舉步維艱，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住了。垂眸看去，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更是讓善法天子本已揪緊的眉頭擰得不能再擰。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只見善法天子身後掛著長長一串粽子，不，是粽子狀的人龍。小僧甲拽著善法天子袈裟的袍角，小僧乙抓著小僧甲的腳踝，小僧丙拉著小僧乙的褲管，小僧丁攀著小僧丙的腰帶……，「人粽」的另一端消失在大日殿外九曲迴廊最遠的轉角處。

「都給我放手，起來說話。」

善法天子冷冷一語，四周氣溫頓時驟降，原先還在地上你拉我扯纏成一團的眾僧侶聞言立刻肅靜起立，十人一排整整齊齊地在即導師面前列隊站好，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天子凜冽眼神緩緩掃去，「總共是五百一十八人嗎？有沒有誰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嗯，光明你說。」

猛然被點到名的光明尊者渾身一僵，瞬間接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眾位同修無言的同情目光，「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就已經站在最後面，努力把自己縮在高個兒的背後，為什麼即導師還是叫到我？難道是天要亡我嗎？」

「光明？」

無視於光明尊者的哀怨，善法天子再次開口催促。

眼見自怨自艾無濟於事，求神拜佛為時已晚，光明尊者只好深吸一口氣，帶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氣勢排眾而出，「即導師，其實、其實，其實眾人聚集在此只是為了跟你說一句……。」

「哈匹華倫提斯戴！」包括光明尊者在內的五百一十八位僧侶忽然齊聲大喊，同時拿出跟方才小僧所贈一模一樣的紅色護身符遞向善法天子。

饒是大日殿即導師向來自負見多識廣臨危不亂處變不驚，頭一次碰上這種場面，心中也不禁為之一怔。

「聽說這是遙遠的西方對自己最尊敬、仰慕的人表達祝福的一種方式，眾人心裡都明白，雖然即導師你平日總是執法精嚴、不茍言笑，但事實上你卻是最關心最照顧我們這些後輩的人，這些都是眾人的心意，希望即導師你能收下。」

「你們……。」

善法天子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道該用哪種表情，才能回應這些直視著自己，單純而崇敬的眼神。

沉默許久，藍髮青年難得鬆懈了額間稜角，柔和著嗓音，緩緩說道：「你們的心意我都收到了，也很感動，不過，要是只為了替我一人祈福，而讓大家如此操勞，實非我所願，日後萬不可再如此了。好了，若無其他要事的話，眾人都退下吧。」

手裡提著五百一十八個、外加腰間繫著一個紅色護身符的善法天子，決定按照原定計劃前去拜訪一步蓮華，順便向他報告剛才發生的事。要商討大事或許不行，但這些稀奇古怪的花樣兒從來就是聖尊者的專門科，說不定他可以提供自己更好的建議。

踏進蓮華聖苑，池中蓮座上不見聖尊者蹤影，天子熟門熟路的繞過蓮池，徑向後院而去，尋向池水源頭，山石旁，柳蔭下，閉目端坐的正是聖尊者．一步蓮華。

若是往日，天子必定直接上前「提醒」聖尊者回殿處理公務，但此刻藍髮青年心情大好，難得卸去周身冷凝凜然不可侵犯，唇角微揚，靜靜打量起一步蓮華白帽下恬然無憂的睡顏。

風過，細微的沙沙聲吸引了藍髮青年的注意，一步蓮華白袍底下露出幾頁書冊和一個尚未完工的紅色護身符，心念一動，天子輕輕抽出書冊，仔細端詳起這本名為「追妻一千零一招（原名：我對阿月仔的第一千零一次求婚）by陰川蝴蝶君，xx年羅馬尼亞終極海外版」的紅底鑲金小冊子。

「西曆每年二月十四日，是為『華倫提斯戴』，亦即中原俗稱之七夕，該日有專為青年男女舉辦之盛大歌舞會，出席者人人胸前配戴心型飾物，若遇心儀對象，則口稱『哈匹華倫提斯戴』，以此信物贈之，即示愛之意。心型飾物作法如下……。」

「特別附註：若意中人屬口是心非（就像我家阿月仔）或冰山美人（傳聞中的高嶺之花風之痕）型，則可合眾人之力，以五百二十顆心贈之，取其諧音『我愛你』云云。」

端麗容顏急速由白轉紅，由紅轉青，隨即天際驚雷大作，一聲慘嚎過後，蓮華聖苑外的守衛僧侶連忙趕進，只見即導師獨立當場，藍髮高冠，意態如平日一般的淡然從容。

「聖尊者有令，有鑑於淚陽異象，蒼生受難，聖尊者決意行腳天下，以義賣方式向有『心』人籌募賑災基金，此間萬聖巖一切事務由我暫時代行。另外，替我傳言給掌管購置典籍的主事僧侶，今後大日殿採購書籍清單一律先知會我一聲，再行處理。」

「謹遵即導師法旨。」

＊　＊　＊　＊　＊　＊　

萬聖巖大日殿光明手記

某月某日

本日最新公告：

第一、聖尊者宣布雲遊四海，進行「一步一腳印，一人一『愛心』」的義賣活動，籌募款項做為賑濟淚陽異象中受災百姓之用，期間，萬聖巖一切事務交由即導師指示辦理。

第二、即導師法旨：為落實靈修，若先前有私藏不當書冊者，即日起，請盡速交出銷毀，十日後，若經查獲者，一律送執戒殿處置，以上。

＊　＊　＊　＊　＊　＊　

異度魔界內

襲滅天來（盯著胸前紅色心型別針，默然半晌）：女后，敢問這是？

九禍：喔呵呵呵，這是吾方才閒來無事到街上轉轉時，看見路邊有人正在兜售此物，還說要是賣不完他就回不了家，本座瞧他可憐，又想到汝一身黑袍，若能加個紅色別針，點綴點綴也好，於是就買了下來。怎麼，汝不喜歡？（挑眉）

襲滅天來（青筋隱隱跳動）：既是女后精心挑選，屬下怎敢推辭。（為什麼、為什麼連上司都在玩我，我只是想認真工作而已啊～～～）

吞佛童子（盯視襲滅天來許久，緩緩開口）：汝這身打扮，倒讓吾想起一個故事。

襲滅天來：嗯？

吞佛童子：白雪公主裡那個披著黑斗篷跑到森林裡賣毒蘋果的壞皇后。

襲滅天來（炸飛）：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從上司到屬下都在玩我，我是要來認真工作，不是來給人玩的啊！（爆淚）

＊　＊　＊　＊　＊　＊　

羅馬尼亞

蝴蝶君（拿著銀行帳簿開心的轉圈圈）：阿月仔你看，存款數目又增加了，果然當年沒有把版權賣斷是正確的選擇，現在就算生一打也不用擔心孩子的奶粉錢沒著落了，阿月仔，你看我很聰明對不對。

公孫月（一扇拍開黏在自己身上的蝴蝶君）：是啊，若論到愛錢的功夫，天下間又有誰比得過陰川蝴蝶君？不過，你好像忘了一件事，誰答應讓你寫那本書啦？

蝴蝶君（猛然一抖）：這、這個，我是想阿月仔你既然都答應我的求婚了，當然要好好把這件喜事記錄下來，讓全天下都知道我蝴蝶君苦守陰川十八年，終於抱得美人歸的辛酸血淚史嘛。

公孫月（瀟灑搖扇）：喔，辛酸血淚史是吧。真抱歉，都是我不好，害你苦守陰川十八年，我看你也用不著改名公孫蝶了，還是專心賺你的錢就好，告辭。

蝴蝶君（如遭雷殛）：不用改名公孫蝶，那不就是說婚約取消了？阿月仔，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居然還來「過河拆橋」這一套，我到底是哪裡做不好了，你非要這樣玩弄我的身體、欺騙我的感情～～，阿月仔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啊！（淚奔）

十三紅蝶：「目前戰績，阿月仔，第六十六萬五千四百八十一勝；蝴蝶君，完敗紀錄持續刷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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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7-02-01 20: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天之華--4

四

中秋，團圓的日子。

即使清聖佛地如萬聖巖，也不能免俗的做起過節的準備。

因為萬聖巖中雖多屬出家僧侶，但也有部分俗家修道者，或寄讀僧舍的學童在此居住。所以，雖說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切以簡樸為主，不過提起應景的月餅、柚子等倒是一樣不少。

這日清早，光明尊者一大早就開始忙著受理返鄉探親的申請，安排輪值僧侶及籌畫節慶活動如：中秋烤素菜比賽、賞月頌經卡拉OK大賽等，忙的是焦頭爛額，恨不得能多長雙手來分擔工作才好。

「光明。」清清冷冷的嗓音，低柔中是不容置疑的權威。

「即導師有何指示？」

「等一下你這兒處理好之後，到內堂來，有事要和你商量。」

「是。」

看著即導師藍髮飄揚，一如往日般神聖不可侵犯的背影，光明尊者心中不禁疑問，最近聖尊者那邊一直很安靜，異度魔界也沒什麼大動作，即導師究竟是要找自己商量什麼大事呢？

半晌，快馬加鞭處理完所有雜務的光明尊者來到大日殿內堂，聽到的就是：「光明，你知道月餅要怎麼做嗎？」

僵硬一刻鐘過後，好不容易恢復行動能力的光明尊者，比用平常更高八度的聲音誠惶誠恐地問說：「方才我有些分神了，可否請即導師再說明一次剛剛的問題？」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即導師怎麼可能問自己月餅怎麼做這種超乎常識的問題呢？一定是自己耳朵有問題了，唉，果真是年紀到了，不過熬了幾天夜寫光明手記而已，居然連幻聽都出現了，人真的不能不服老啊。

「我問的是，光明你會做月餅嗎？」清亮口音緩慢地再次重覆同樣的問句。

「…………敢問即導師，你說的『月餅』是指中秋的『月餅』嗎？」

佛祖啊，如來啊，一定是我才疏學淺會錯意了，即導師說的「月餅」肯定是攸關武林命脈蒼生氣運的某樣關鍵物品，絕對不會是自己直覺反應的那種。

「難不成還有別的月餅嗎？」

光明尊者彷彿聽見自己的大腦中樞傳來陣陣神經線劈哩啪啦斷掉的聲音。即導師為什麼會有這種問題，莫非是在為下次的說法做準備？可是這也說不通啊，至少他印象中沒有任何一篇經文是跟月餅有關的。

「光明，看你沉默了這麼久，答案究竟是？」端麗寶相莊嚴凜然，絲毫沒有察覺眼前之人內心激烈的掙扎，仍舊一本正經地問著。

「其實，我是想請你教我做月餅，如果你不會的話，那我只好再去請教其他人了。」

「……會是會，不過……。」光明心底不敢說出口的問題是，即導師，這月餅是要做給誰吃的啊？

「那就有勞你了，光明。」

總是微抿的櫻色薄唇難得上揚了十五度角，動作雖然細微，卻已經夠讓光明尊者驚嚇的了。莫非、莫非「微笑事件」又要再度上演了嗎？

「我們走吧。」

袍袖翻飛，纖細眉眼間又是一貫沉穩淡然，令光明尊者不禁以為剛才那嘴角微勾只是光影幻象，眼看即導師率先前行，連忙應了聲「是」，快步跟上。

備餡、和麵、揉皮、包製、烘焙……一道道手續說來簡單，內中過程枝微末節卻是極為繁瑣又耗時，但也因此更可看出天子的認真嚴謹，每個細節都不厭其煩一再反覆練習，務求做到完美。

「光明，有勞了你，剩下的就讓我自己來吧。」

「即導師，還是讓我留下幫忙吧，雖說作料都已備齊，可是要你一人包製、烘焙……。」

「沒關係，你先退下吧。」

「是。」

平日嘈雜的膳房因返鄉過節的緣故冷清許多，僅存的幾名輪值僧侶也早被光明尊者藉故調開，偌大的房間裡現在只剩善法天子一人。

握慣鞭子的白晰修長手指拿著一張紙箋，凝視半晌，繼續拿起手邊餅皮，填進適量內餡，封實，往手邊一擱，不一會兒，鐵盤上已然排滿。將鐵盤放入烤箱，關上，袖風一揮，灶中火勢登時轉旺，接下來便是等待。

空氣中殘存著淡淡香氣，善法天子站在灶旁，注視著爐底紅焰，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他臉上跳動。大日殿最美麗的戰神，萬聖巖最嚴厲的執法者，銳利到彷彿能穿透人心的茶色淡眸裡，彷彿蒙上一層名為回憶的薄霧，浮現多年前的，另一個中秋夜。

那時，他們都還年輕，不識人間悲歡。

※　　※　　※　　※　　※

「一步蓮華、天子，今年中秋你們有什麼打算？」眉眼狹長，看似永遠半睡半醒的金髮少年問著身邊同伴。

「讀經。」

「睡覺。」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卻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皺起形狀優美的雙眉，藍髮少年眼帶譴責看向一旁的白衣人，十分不以為然的說道：「難得清閒，你竟然不好好研讀經典，還要浪費時間睡覺，難道你平常睡的還不夠嗎，一步蓮華？」

「正是因為難得清閒，所以才更要把握時間好好放鬆一下，經典奧義從早讀到晚，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強詞奪理，你什麼時候從早到晚研讀經典過了？」

「那是你湊巧沒看見。」

「是嗎？」

「不信的話，你可以問蒼啊。」

發現爭論的矛頭就要指向自己，金髮少年連忙插嘴打起圓場：「喂，你們兩個吵歸吵，別往我身上牽，我可是半點也不知情的。倒是你們兩個，今年中秋要不要來道境玩玩？」

「去道境？」

這回，兩道聲音倒是默契十足的同時開口詢問。

「是啊，不過嚴格說來，那兒也不算是道境。其實呢，幾天前我在找地方試我新練的琴曲時，無意中發現了一處景色絕佳之地，所以才想趁這次中秋佳節，邀你們一塊兒去欣賞。天子，你覺得怎樣？」

藍髮青年不是不明白好友的用心，簡單問句下，包含的是不欲言明的關心。蒼知道自己和一步蓮華都是無家可回的孤兒，自幼被萬聖巖的僧侶收養，每次逢年過節，看著其他同齡的孩子歡歡喜喜的和親人團聚，心裡不是沒有感傷，但是……。

琥珀般澄澈雙眼看向眼前兩位好友，他和一步蓮華、蒼，三人雖然個性迥異，行事作風也大相逕庭，卻不知為何陰錯陽差地成了莫逆之交。摯友為伴，心底早已無憾。

鳳眸微彎，唇畔難得含笑：「既是如此，那就叨擾了，蒼。」

數天後，一步蓮華、善法天子如約來到蒼所指示之地。

風動千波，碧海潮生，放眼望去，竟是海色入天，藍的全無分際。入耳濤聲，伴隨陣陣清風拂衣，令人胸懷俱暢。

「此地此景，足可洗心。蒼，你的眼光果然不凡。」

「能得天子如此讚賞，我這個主人也算當的不枉。就讓我用這首天波曲以饗嘉賓吧。」

銀光一瞬，琴已上手，隨即琴音綿綿，宛轉如流水，奔騰似怒濤，自在高低無不如意，絃已定而餘響未絕。

「蒼，此地取名了嗎？」閉目靜聽琴曲的一步蓮華突然開口問道，秀麗柔和面容上笑意宛然。

「還沒。怎麼，難不成你想到什麼好名字了嗎？」

「嗯，你方才所彈的『天波曲』，其中意境正與此地之景相合，海天一色，洋洋無際，不如就把這裡取名為『天波浩渺』，你覺得如何？」

「嗯，『天波』取其景，『浩渺』得其意，確實是好名。一步蓮華，多謝你。」

「蒼、一步蓮華，你們看，月亮出來了。」

天子一言，三人視線同時集中望向天際。但見四方湛藍中，忽有一輪皎潔緩緩而現，明月初升，盪漾萬頃波光。

「你們相信輪迴嗎？」

白衣人影突來一句問話，向來垂眸帶笑的臉龐此刻是難得的認真。

「佛云六道輪迴，我輩修行不就為脫此輪迴之苦，得證涅槃？一步蓮華，以你的修為，怎麼會有此一問呢？」

「我指的不是這個，我是說，你們相信真有輪迴嗎？」

嘴裡說的是「你們」，但一步蓮華雙眼卻只盯視著善法天子，而蒼只是靜立在一旁，溫和雙眸閃過一瞬若有所思。

「……。」

直覺好友神情有異，天子沉默不答。忽而海風驟緊，藍髮隨風飄逸，端麗容姿沐浴在清靈月光下，更加有如自仙境走出的傳奇。

一步蓮華拉了拉被風吹開的篷帽，半張臉重新隱藏在陰影下，輕聲説道：「我寧願真有輪迴，這樣我們三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生生世世，永為知己。」

詞句仍是感性，但說話語氣已然回復平時。

蒼朗聲而笑：「如果真有來生的話，我寧可只遇見天子就好，跟天子做朋友，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人扛著；要是跟一步蓮華你做朋友啊，就算我有十條命怕也不夠交陪，你說是不是，天子？」

說完，還調侃似的眨了眨眼。

「你們就別再唱雙簧了，再怎麼抬舉我，我也不會從此對你們的『惡作劇』睜隻眼閉隻眼的，你們還是死心吧。」

薄唇開啟，話語是一貫的冷淡帶三分微諷，清澈眼底卻有瞬息暗流掠過。

「嘖，被識破了嗎？」

「早告訴你天子沒這麼好騙，你就是不信，果然踢到鐵板了吧，一步蓮華。」

「那好，下次換你出主意，我就不信你會比我高明到哪裡去。」白髮少年嘴角一撇，漫不在乎地拉拉帽沿。

「你們……。」

看著眼前兩人一副吊兒啷噹，全無悔改之意的模樣，善法天子氣煞，方才心底瞬間感動，此刻都化為虛無。右手輕揮，鞭梢已然捆住兩人。

「天子，你這是做什麼，一步蓮華才是主謀，為什麼連我也捆？」蒼兀自大呼小叫，俊秀面容上盡是不服氣。

「要是你敢說自己事先毫不知情，更沒有一絲半毫看熱鬧的打算，那我自然可以放你。」

「……。」

「怎麼，無話可說了？那麼，就勞駕你們兩位好好在崖下反省反省了。」

善法天子輕描淡寫地說完，把鞭子順手往崖邊山石上一繞，將兩人吊在半空中，便自顧自地賞起月來。

「嗯，月到中秋分外明，如此美景，卻不能與知己共賞，真是可惜啊。」秀眉輕挑，櫻色唇瓣揚起完美的弧度，聽著崖下傳來的陣陣吵雜聲，珀色眼底是掩不住的輕鬆寫意。

燦藍髮絲閃映魅色月光，那夜，海風正涼。

後來，他們三人在天波浩渺看過無數次的日沉月升，直到佛魔大戰，玄宗被封。

前塵過往，一夕成煙。

※　　※　　※　　※　　※

蓮池中水波靜然，映射月明清淺。

「你來了。」

蓮座上的白衣尊者緩緩抬頭，看著眼前身影，藍袍華冠，清冷美麗一如月光。

「我們有多久沒有一起共賞中秋月明了，天子？」

「日中則昃，月盈復缺，不過萬物循環之理，何必執著。」

白帽下傳出幾不可聞的一聲輕嘆，「天子，你非要如此拒我於千里之外嗎？」

低哼一聲，神色仍是淡漠不置可否。

「嗯，你的手怎麼了？」察覺天子刻意將手藏在袖中的反常舉動，一步蓮華眉心微皺，白色身影閃動，伸手便已握住天子右腕。

「放手。」天子連忙縮手迴避，但一步蓮華早已瞥見白晰修長手指上錯落幾道細細紅痕。

「你受傷了，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一點小傷而已。話說，蒼不是請我們上天波浩渺一會嗎，再不走，只怕他等的心急了。」

略垂雙眸閃避那過分灼熱的眼神，天子步履輕移，轉身便欲先行。

「在那之前，你可以先陪我去另一個地方嗎？」

回頭直直望進那雙乍看柔順其實無比執著的金眸，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冷峻的眉角不由略鬆。明知我執太深乃是修行大忌，為何還是拋不下放不開？心底早已透澈明白，他的冷漠、他的堅強，都只為了一個人。

「好吧。」

難得中秋，就隨他吧。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雙眼被矇住，全憑腳底感覺穿過溼潤的青草地，曲曲折折，循階而行，天子忍不住開口。

人，依舊沉默。迎面微寒，耳際但聞風聲颯颯，似在高峰之上，引路的步伐終於停了下來。

「你看。」

跟著柔沉語音緩緩睜眼，剎時似有無數明月同升，環繞著中心兩人。

「這是……。」

九座石燈籠，依月陰變化鏤空，由缺至圓，由盈而虧，燈燭輝煌，照壁上幽然冷光，虛影相映，恍若坐擁月色陰晴。

「一步蓮華，你……。」凜烈容顏柔和了線條。

「還記得很久以前我問你的問題嗎，現在，我想聽你的答案，天子。」

「……。」

唇邊無語，只有膠著的眼神，月光如水，在眸底盪悠。

十指緊扣，眷戀那掌中溫熱，一步蓮華低聲說道：「天子，今晚，我只想和你一同賞月。」

闇藍天際，銀月如鏡。

鏡中月影，是交握的指尖，冰冷而暖。

今夜，不問天命。

※　　※　　※　　※　　※

天波浩渺

蒼垂眸看著手中信箋，暗金長髮在海風中輕輕飄動。

「這時候如果有月餅可吃，那就更完美了，可惜這兒只有清茶。哪，天子，下回中秋，你做月餅給我們吃可好？」

記得，某年的中秋，一步蓮華曾經對天子如此說過。

那是道境封印前，他們一起共度的最後一個中秋。

不復年少的沉靜眼眸看向石桌上的一盤月餅，清雅蓮香靜逸。

也只有他，才會如此嚴肅認真的記住一步蓮華隨口說說的玩笑話。

「翠山行，坐下來一起賞月吧。」

「可是，絃首不是正在等聖尊者他們嗎？」

蒼難得笑展了雙眉，眼底是明亮飛揚，屬於年少的開懷。「聖尊者和即導師尚有『要事』待辦，怕是無暇分身，這餅，還是我們代勞了吧。」

翠山行應聲坐下，蒼的眼裡承滿回憶柔和的波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你們說是吧，天子、一步蓮華。」

中秋，團圓的日子。

月光應許相守。

即使，人在江湖。

※　　※　　※　　※　　※

翠山行（一口咬下，發現月餅裡藏著紙團，打開一看）：我願意。（照紙條唸著）

蒼（滿臉莫名）：翠山行，你說什麼？

翠山行（把紙條遞過去）：絃首，這會不會是聖尊者要給你的祕密訊息？

蒼（眼神閃動，唇角高高上揚）：的確是祕信，不過……。（天子，你的矜持還真非常人能及啊，只可惜該看的人沒看到。這下，我要怎麼好好利用這張字條才好呢？）嗯…，翠山行，拿筆墨來。

蒼（伏案疾書，連同紙條一起放進信封）：麻煩你將這封信送到異度魔界交給襲滅天來。

翠山行（看著滿臉詭異笑容的蒼，無奈地聳聳肩）：是。

半晌，火焰魔城中傳來驚天慘號。

襲滅天來（瞬間石化，信紙從指尖緩緩飄落）：…………。

吞佛（俊眉輕挑，拾起信箋）：編劇有令，經徵得本人同意後，善法天子不日將至異度魔界，出任麝姬玉蟾宮一角，專司「輔佐」襲滅天來，人事命令即日生效，另附善法天子同意書及詳細劇情如下……。

吞佛童子：他來，汝怕了？（薄唇勾起，略帶興味的笑）

襲滅天來（被踩到痛處，第一時間大聲反駁）：注意汝的用詞，吾何時說過怕他？不過是……。（要天子演這種風騷角色，還要來調戲自己？吾不想被天子「敬業」的調戲完後，一收工馬上被天之罰鞭飛啊～～～編劇汝根本就是在玩吾吧～～～爆淚）

吞佛童子（看著臉上忽白忽黑忽青忽紅比七彩霓虹燈還精采的襲滅天來）：看來，魔界很快就會熱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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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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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9)

4樓發表於: 2007-02-02 01: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阿阿~天子真是罪惡阿~多少人想娶進門的賢妻良母~又美麗又賢慧~
一步蓮華獨占慾真重阿~活該沒看到紙條~誰叫你獨占了天子的心呢~
天子真是單純可愛又美麗賢慧加強悍堅強的一個美人阿~真令人憐愛~
蒼，敢做這種事，你要有被天之罰打飛的勇氣阿....(搞不好還會被蓮華挾怨報復?)
是說，襲滅老大你有必要這麼怕嗎~天子不是會隨便打人的人拉~要打也是蒼先被打~
而且能被美麗的天子調戲，是你的福氣拉~

閑眠草堂(痞客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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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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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7-02-03 07: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沐閑大大 :
天子本來就是單純可愛美麗賢慧加強悍堅強到讓人憐愛的美人阿~~(灑小花)
要不是因為一直忙著處理萬聖巖堆積如山的公務(蓮華大師偷懶沒做的部分)沒時間出來拋頭露面，只怕萬聖巖的門檻早就被求婚者踏平了吧~
蒼老大本性就是"人生以遊樂為第一"，反正就算天子發起飆來天之罰第一個鞭的也不會是自己(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是蓮華大師和小滅)
他當然樂的火上加油，自己在旁邊喝茶納涼啦^^

謝謝賞文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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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7-02-03 07: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天之華--5

五

眼前的平靜未必是真，手裡的幸福也可能瞬間成空，不管再怎樣拒絕相信，命運始終堅持它的軌道，無聲降臨。

「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怎樣？」

「平靜的接受，繼續完成我該完成的事。」白衣僧人語氣淡然，毫無半分遲疑。

「是嗎？那很好，這才是你該做的。」

那天的陽光淡淡的，在霜葉上跳動，枝頭泛起的楓紅，無須葉落，早已知秋。他隨口問了一句，非為了什麼預感，只是這時節。秋天，本就豔到讓人淒涼。

「然後，我會去找你，不管花上多久……。」風輕輕捲走帽沿下的低語，走在前方的藍衣僧人沒聽清楚，「嗯」的一聲回過頭來。

髮紛飛，舞起滿山紅豔為底，燦藍一抹。

那是刻印在佛者眼底的，所謂幸福。

直到夢醒的那一天。

善法天子亡於風水禁地。

當蒼趕到萬聖巖的時候，白衣僧人正站在蓮花池前低頭看著最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蓮。

「蒼，你來了。」平和如昔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感波動。

「天子他……。」

頰畔暗金髮絲無力垂落，看不清兜帽下的面容，蒼心裡明白，怎樣的安慰，出口都嫌多餘。

「命數該然，天子是求仁得仁。只可惜，他看不見這朵白蓮綻放了。」

佛者彎身，拔起池中白蓮，掌心微運內勁，蓮花瞬間盛開、枯萎，開與落，短不及眨眼。

「一步蓮華你……。」向來連一花一草都不肯輕易毀傷的他，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還是那個慈悲的佛者嗎？

「蓮依水生，水因蓮香，若是離了水，蓮花雖好，不過轉瞬凋零。有種人，就像水一樣，只知用自己所有去灌溉、滋養他人，而他人竟也將水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全沒想到泉水也會有乾涸的一天。你不覺得，這簡直就是在說天子嗎，蒼？」

看著秀麗臉龐上不變的淺笑，蒼一時無語。誰說佛者無悲，只是痛至盡頭，眼底早已無淚。

「一步蓮華，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嗎？」

你這樣，天子會擔心的。

沒出口的後半句，只因不忍再說，不忍再去觸碰仍在淌血的傷口。

「我無事，倒是這次風水禁地之局，讓我察覺一事，必須告知你。」

「何事？」

「經此一役，我已可確定金鎏影與紫荊衣目前的身分了。」一步蓮華話鋒一轉，牽扯出的竟是玄宗滅門禍首之名，蒼不由怵然心驚。

「你是說他們兩人…他們兩人……。」

「該來的總是避不了，我了解對你而言過往情誼難忘，但他們兩人所為，牽動苦境千萬蒼生之劫，應如何做，相信你心中自有決斷，我也不再多言。」

「我知曉，一步蓮華，多謝你。」

乍聞此訊，道境覆滅之恨、昔日同修之誼，剎時盡上心頭，蒼不知該怒、該喜、是悲、是愁。

多年追尋本為清償宿怨，如今知悉兩人下落，才知自己仍是怯於面對，即便冠上清理門戶之名，同門相殘終是事實，誰能當真如此劍起劍決、快意恩仇。

「此事我本該出手相助，但你我兩人各有天命，我也只能盡告知之責，望你切莫見怪。」

「各安天命，本是自然，何來見怪之理。既然他們兩人行蹤已現，我也要先行一步了。」

輕輕「嗯」了一聲，微闔雙眸忽地睜開，流金瞳色映帶寧靜笑意。

「如果天子看到我們現在這種認真做事的模樣，不知做何感想？是開心我們終於走回正途呢，還是會懷疑我們吃錯藥了，一手一個拖我們去看病？」

眼神對視，沉默，非是不願回答，而是答案早無任何意義。

「一步蓮華你……自己保重。」不願再見摯友強作淡然，蒼舉步便欲離開，轉身，只聞背後沉沉低語。

「天子說過，假使真有來世，他仍願意再結此緣，蒼，你知曉嗎？」微微頷首，腳步不停，紫衣身影逐漸去遠。

頓足回望，佛者仍佇立池畔，凝視手中枯枝與空無一物的蓮池。十里、二十里，白衣人影在視線中慢慢模糊、慢慢隱沒。

風起，水波晃盪漠然神色，支離破碎。

「你們相信輪迴嗎？」

「如果真有來生的話，我寧可只遇見天子，至於一步蓮華你嘛，就敬謝不敏了。」

「你們就別再唱雙簧了，再怎麼抬舉我，我也不會從此就對那些『惡作劇』睜隻眼閉隻眼的，你們還是趁早死心吧。」

痛，是耳邊呼嘯的風。風過無痕，只是心已空。

江湖，本就容不下癡妄相許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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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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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9)

7樓發表於: 2007-02-04 01: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天子...那美麗的身影，消市的如此之快，令人心痛....
對蒼來說，失去了一個可依靠的摯友...
對蓮華來說，是失去了自己的心八....
唉唉，這樣一個堅強美麗，如水一般的人兒阿~有他在，就是幸福.....

附帶一題，我覺得如果天子看到他們這們認真工作，在欣慰之虞一定會懷疑他們生病了~一手抓一隻去看病八~哈哈~而且絕對是看"腦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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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焱

聽說以前叫絕楓─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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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5)

8樓發表於: 2007-02-04 05: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淚)
>>誰說佛者無情，只是痛至盡頭，眼底早已無淚.....

天哪~~~
前幾篇不是都還很開心的嗎？(咬手帕)
這這這...
唉@@
一步蓮華這樣，天子真的會擔心的哪......
想必蒼心裡也不好受吧.....

>>江湖，本就容不下癡妄相許的明天.....

容的下也好，容不下也罷。
至少在當下那一刻，三個人心裡都是願意去相信那句我願意的。
屬於天子的戲已完結，故事卻還在進行著，各有天命的兩人，只能將思念深埋心中。
待完成屬於自己的結局後，也許再去實踐，那曾經期許的明天......

作者大！請繼續加油！(力拍)
真的很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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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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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07-02-04 11: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2.02天之華1~5(蓮善)，6F

TO 沐閑大大：

如果天子看見認真工作的蓮華大師和蒼，第一個反應應該是先一招”天之罰”過去吧
確認到底是不是本尊（笑），然後再一手一個帶去看病，不過這時候大概是要先掛傷科了吧～～～

TO 絕楓大大：

江湖本無情，但身為寫同人的人，怎麼可以無情呢!!!
傷心只是一時的，快樂才是永遠追求的目標（燃燒熊熊鬥志）
雖然過程難免悲傷，但是結局保證是歡樂的^_________^

謝謝各位大大賞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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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15 天之華1~8+新增番外完結(蓮善)，28F

天之華--2

天之華--3

天之華--4

天之華--5

Re:02.02天之華1~5(蓮善)，6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