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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布布文學 12.17 黃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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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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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  發表於: 2007-12-18 04:06
只看樓主 | 小 中 大

 12.17 黃粱夢

0
清香白蓮素還真與藥師慕少艾之間的二度比試已有了結論,崖上崖下頓時易主。時也命也,明顯地,這只是預料中的結果罷了。 RN 4?]8  
P `@Rt  
究竟有沒有認真比,恐怕連素還真自己也不甚清楚。 #b*4v&<  
P9 HKev?y  
在比賽的路途中,他莫名的思考起琉璃仙境對他的意義何在?贏了,固然可喜,接下來的日子一如往常;輸,卻又有何可悲之處?難道會不捨麼?有什麼值得他不捨? 8GW+:  
 &ox  
自素還真踏入江湖以來,琉璃仙境就是個是非之地,是敵是友都曾來訪,盛極又衰,然後再重現風采。素還真微微苦笑,捫心自問,在外奔波的時間說不定比待在仙境來得多。除了塘內的蓮葉,每次觸碰到的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的未曾相識,素昧平生。為此,每當疾走於仙境,袖風掃過一地落花墜葉,他總抱著幾分歉然。 DqWy@7 a  
plPPf+\  
建了毀,毀了又重建,仍名琉璃仙境,卻已有所不同。不僅僅是建築上的改變,在毀壞的那一刻,許多東西都好像隨之灰飛,包含堪與不堪的回憶。如今,那些過往竟一點一滴地浮現,似霧裡看花,海市蜃樓,朦朦朧朧似幻似真,如鏡花水月般的不真切。 db,?b>,EE  
:z P:4 NW  
素還真腳下雖未緩,但飄忽的眼神透露出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此時此刻此地。慕少艾瞄了他一眼,搖搖頭,嘆了口氣,暗自提氣,略超前了素還真一步。素閒人依然陷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依著本能閃避路上所有的障礙,仍舊暢行無阻,未減速或加速。直到旁邊人終於看不下去,輕撞他一下,他才猛然驚覺,此時再使出八卦迷蹤步,為時晚矣,輸已是必然。 rM.Pc?Z  
N9|J\;fzT  
無論如何,願賭服輸。但在退隱峴匿迷谷之前,素還真知道還有幾件事必須去做。 ;MNUT,U  
n[e C  
走訪聖域,留書請秦假仙轉交談無慾和慕少艾,最後是──雪嚴天。 AP%R*0]  
qvu1u GCc  
比試前某一日,神針惠比壽造訪琉璃仙境,告知素還真,葉小釵被東方頂立所傷,現於太液池治療一事。素還真靜靜的聽著,仍是一貫溫雅的笑容,一揖致謝:「多謝告知,有勞了。」 DgcS@N  
0IqGy}+VU  
惠比壽連連搖手道:「免客氣、免客氣!那我現在要趕回去啦!請!」家有悍妻,一旦河東獅吼,恐怕要連跪三天算盤才能了事。 Gn4b*Y&M]3  
k^|z.$+  
「請。」素還真執起拂塵一揖。 D"aK;_W@h  
qdZ ^D  
惠比壽離去,前腳才踏出,仙境主人臉上的溫雅笑容立即褪去,長嘆了一聲。 'gor*-o:wu  
zZPWE "u}  
「葉小釵受傷,不知道要不要緊?」屈世途擔憂地問道。 :(ql=+vDb4  
pLe4dz WA  
「惠比壽已處理,應無事。」語尾有一絲不細聽察覺不出的不穩定,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拂塵。 [- 92]  
]QR]#[Tn'  
屈世途站在一旁看著,心下了然,便一疊聲地摧著:「琉璃仙境有我顧守,你快去吧!」 *cM=>3ws/  
;UgwV/d  
「好友,多謝了。」素還真朝屈世途一頷首,隨即化光離去。 sXEIC#rq  
WqefH{PB  
Xj+_"0 #  
抵達雪嚴天,素還真尋到太液池,葉小釵半身正浸泡其中,雙目緊閉,看似未醒。素還真亦不喚他,只是在池畔揀一處坐下,定定的看著眼前有些蒼白的俊容。 _4) t  
Uv[a ~'  
真是苦了他啊,素還真喟然。 C)FO:lLr\  
{sB-"NR`K  
他憶起初見名戰之日,那少年的雙眼雖清澈堅定,卻時常不經意的閃動一絲不明的神色。閱人無數,素還真可以肯定此人心性不壞,但目的卻不僅僅為拜師。儘管明白,他卻未曾表示過什麼,即使數度見葉小釵教導名戰甚至贈與刀劍,他亦保持沉默。他知道,葉小釵看著那名少年,如對鏡。 7.VP7;jys  
N KgEs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d ``L  
yLLA:5Q1  
素還真又是一嘆,註定是無緣的師徒啊……這般的結果,無疑是讓葉小釵內心的傷口狠狠地再痛一次。 Zs/-/C|  
Dti-*LB1  
葉小釵實為將醒未醒,昏沉之中,他感覺體內如火燒般得疼痛,周身卻似入冰窖,但沁入鼻的,除了冷冽的風雪,還隱隱然有一股柔柔的香味,似蓮香。 $/"+t.ir3  
A@|Z^T:  
是夢嗎?葉小釵在渾沌意識間掙扎著,終於清醒了些,疼痛亦變得清晰,而蓮香不散,更是纏綿溫婉。他用盡力氣睜開了眼,眼前人白髮蓮冠,原是愁眉,見他醒轉,漾開了輕淺笑意。 ZiY2N*,VO  
 "2%R?  
那抹笑是如此溫柔,卻又帶有一絲痛惜。葉小釵看著,忍不住想伸手去觸碰,卻牽動傷口,一陣撕裂般的痛楚讓他在此嚴寒之地仍冷汗直冒。 "Cxj_V@\  
5P #._Em  
素還真忙輕按著他的肩頭:「你的傷很重,別亂動。」 -"ZNkC =  
cd,'37pZ  
『你……都知道了?』 S+KKGi_e  
037\LPO  
「嗯,短暫的師徒情份,我清楚你在那名少年身上看到了什麼。」 /Z*$k{qIR&  
0_je@p+$  
『我不後悔。』在最後的最後,少年並未辜負手中由他所贈與的刀劍,這樣,足夠矣。 jA?[*HB  
&u|t{C#0  
「我知道。」素還真的手未離開葉小釵的肩,凝視著他的雙眼。 _:Q^mV=;j  
l+6@,TY1U  
葉小釵亦直視著素還真。 v,ecNuy*d  
"?k'S{;  
過了好一會兒,素還真再度開口:「我來,是有些事要告訴你。」頓了頓,「吾要退隱。」 PT,*KYF_O"  
BeRs;^r+  
『嗯?』葉小釵皺眉。 NM9ViYm>P  
=3hJti9[  
退隱?兩字說得好不輕鬆!足涉江湖濁水,一踏入便渺無盡期,能退否?葉小釵暗暗苦笑,眼前人應當比自己更清楚不過。所謂「大隱隱於市」,只是身不由己的江湖人,醉後而不願夢醒的自嘲罷了。何況每當素還真說出「退隱」二字,絕非真正遠離武林,而是預告著下一波凶險的暗潮。 $/Wec,`&  
dk]  
「耶?小釵,我說要退隱,你怎麼反而滿臉憂愁?」素還真饒富興味的看著葉小釵。葉小釵搖頭嘆氣,瞪著眼前人一臉無辜笑意,無話可說。對於素還真的計畫,葉小釵一向選擇全然信任,而不願多問。 4`v[p4k  
o(v`  
良久,葉小釵緩緩道:『我能做什麼?』 H4v%$R;K  
n}Thc6f3D  
「你啊……」素還真斂了笑容,溫言道:「好好養傷,是你現在的當務之急。」 n3J,`1*ct  
:W&kl UU"  
葉小釵不答,點了點頭,閉上雙眼。素還真也不再說話,就這樣默默地坐著,陪伴著閉目養神的葉小釵。 0|va}m`<3G  
P/~dY  
葉小釵再睜眼,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素還真依然坐在原處,看著遠方,若有所思。 ,agkV)H  
.w\4Th#  
「在你眼中,琉璃仙境,是什麼樣的存在呢?」察覺葉小釵正望著他,素還真移回了視線,緩緩開口。 W{ozZuo  
hHw1<! M  
葉小釵聽得素還真突來的疑問,雖是不解,卻依舊認真的想了一會,然後回答道:『無所謂意義……是來處,也是去處,亦或是二者皆非。』說著,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是『空』吧。』 $aXYtHI  
$+e(k~  
素還真一怔,卻是笑了,而且笑得釋然:「原來如此……看來,是劣者放不下啊。」 gDfM}2]/  
L}8 }Pns?&  
琉璃仙境重建時,屈世途曾經問,是否要趁機改個吉利名字,你素還真或許就不會在江湖中打滾得如此灰頭土臉,更甚者,可財源廣進大富大貴。屈世途當然是在開玩笑,然而素還真卻真的開始思考,因此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改了名字是不是就能拋卻過往?不改又能留下多少過去?琉璃仙境是他的居處,卻又不是僅僅居處。如果從此再不叫做琉璃仙境,又會有什麼改變?或許是莫名的一絲恐懼,因此,琉璃仙境依然是琉璃仙境。至今面臨易主,複雜的思緒紛沓而來,他不禁迷惘了。如果有一天,必須永遠的離開琉璃仙境,他是否會視之為訣別而感到苦痛?如今葉小釵的回答,是空。真到了必要的時候,他是可以瀟灑離開、不再回頭的。這讓素還真的笑,染上了點寂寞。 ,trh)ZZYW|  
b2F1^]p  
葉小釵看著素還真,搖頭:『不。』 J=^5GfM)J  
)}w-;HX  
素還真又是一笑,語調一轉:「哈,當然『不』,放不下的,豈只有劣者一人?」 Dh{P23}  
ioTqT:.  
空若是那麼容易說,便不叫空了。許多人知道鏡花水月是如此悲哀與虛渺的存在,卻依然伸出手想要掌握,徒留餘恨惆悵,葉小釵當然明白。 $3#oA.~R/  
z5:3.+M5  
『我是俗世之人,當有所執。』 _;(Q MeR  
~|KMxY(:  
「哦?那麼,葉大俠,敢問閣下所執為何?」素還真眨眨眼睛,問道。 Grd9yLF  
jq/{|<0  
面對某人明顯的調侃與裝糊塗,葉小釵卻依舊認真想了許久。 0Z%<H\Z  
84Hm PPt  
『不忘。』 Eh_[8:dK  
Pt;\]?LVrD  
歲月實在太漫長,漫長到他以為身在江湖是一場夢,總有一天會在燻著香氣的煙塵中緩緩清醒,會有個仙風道骨的人留下幾句警言後飄然而去,然後他也許能從中頓悟些什麼,接著踏上截然不同於夢中的前程。在那樣的現實裡,他不懂劍,亦不識刀,也許庸碌,卻可以平靜而自在的過一生。然而每一次的刀口舔血,每一次的得而復失,都再再提醒著,那個自以為的現實,才是一場黃梁夢。他曾經為此絕望。我還能希望什麼、還能把握住些什麼?隻手之聲,無聲之聲,達到劍尊的境界,又有什麼意義?直到他心裡住進了一個人,一個多情的人。 n |,}   
SR)@'-Wd  
那個人讓他明白,什麼值得他豁出性命也要守護,就算再痛苦,就算總有一天會分別,也要記住曾經所經歷。從此,他拋卻了一直以來無法觸及、又放不下的夢,回到了現實,只為了想要記住,那直到東逝水了也不願忘卻的一切。他開始想一些以前從不忍回想的事,戴著金羽嬌羞無限的少女、最終無憾歸去的兒,還有最初見到滿池白蓮綠葉時內心莫名的悸動......太多了,恨與不恨,悔與無悔,悲歡離合。有人認為記住這些實在太沉重,他卻覺得,唯有記得,才能無愧於那些曾經負過的人們,雖然有些已經不在世上,但仍會活在他的記憶裡,由他代替他們賞遍人間美景,行過千山萬水。 d7c m?+  
Ke&fTK  
不忘嗎......素還真聞言,收了笑意,久久不語。數度想要開口,喉頭卻哽塞了。他知道葉小釵了解他此時的心情,就像他了解葉小釵一樣。或許對仙境仍不能捨,但也無妨,因為他們都不曾遺忘,何況注定會有一天,是要永遠的離去。 x~yd/R  
@D<Q'7mLh  
「這樣便已足夠。」素還真輕輕說道,然後站起身,「那麼,我走了。」 Q([g1?F9*  
zgpPu4t  
葉小釵點頭,默然的目送著素還真離去的背影。 IZ4jFgpR  
uqy~hY  
突然,他怔住了。 \}qv}hU  
;#"`]khd  
他看見,素還真的腳步在剎那間緩了緩,然後偷偷的回頭望了他一眼。 QaEXk5>e  
':]w  
那眼神,就如同每一次他們分離時,素還真總會用這般的眼神凝視著他,然後才轉身離開。但是這回,相同的眼神中,卻多了些什麼。他猜不透,卻感到一股滯悶鬱在心口揮散不去,一種淚不出的痛。 X_|} b[b  
2,%ne(  
葉小釵並不知道,往後將面臨的,會是他與他最長、最遙遠的一次分別。以往雖身處異地,卻有著相同的思念;無法觸碰,心卻沒有距離。 z<P#dj x  
X4*/h$48 w  
這一次,他們將會遺忘,包括他眼中的他,包括自己。從今以後,若是在江湖上見著了,可能刀刃相向,也可能什麼事也沒發生,如行經陌路的陌生人;又或許,在擦肩而過時,剎那間回眸一瞥,才恍然,原來無論過去、現在、未來,他們都未曾失去── X]CaWxM  
WqU$cQD"  
黃粱已熟,夢已醒,雖已相忘,卻仍相望,在仙境與夢境之外,在江湖之上,在千里紅塵之中。
[ 此貼被景初在2007-12-18 19: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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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
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擇,永遠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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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0)
1樓  發表於: 2007-12-18 04:53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這篇看得小蓮最後眼眶都紅了QQ A><%"9pZ  
〝不忘〞←令人感動的想法  L_Ai/'  
不管過去曾發生的人事物,也許那些都已成過去 \S2'3SD d/  
可是只有不忘卻,這些曾經才能在心中停駐,也才能對得起那些人 #6m//0 u  
;[ zx'e?!  
不管是素素的執著還是小釵的不忘,都是一份多情之人會有的舉動 Pr/&p0@aV  
相信他們即使曾失去了,卻能在未來尋回什麼~ -s!PO;qm  
W]*wxzf!5z  
小蓮實在拙於表達自己對這篇文章的想法,只能感覺到這文章的好...獻上一朵小花,謝謝景初的分享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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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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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  發表於: 2007-12-19 05:17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小蓮>> Tp6ysjao  
其實個人認為「不忘」很痛苦的, %E!0,y,:  
只是私心認為葉小釵經歷了如此多,應當會有不同的想法,於是嘗試著把它寫出來。 +1623E  
不過還是沒能完全將這樣的情感訴諸文字,我想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MR6vr.~  
無論如何,又能為釵素兩人寫些什麼,這種感覺是很開心的。 %`\{Nx k  
感謝賞文和贈花。:) Y\x Xo?  
nBj7Q!lW  
也謝謝淡路鰻魚、流煙、逸楓、隨便啦、redash、jingjuan送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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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
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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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  發表於: 2007-12-19 06:00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看完之後感觸很深 Mt:(w;Y  
但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詞才能真切的表達想法 t8[:}[Jx  
0&-sz=L  
也許在這樣的江湖紅塵裡 33C#iR1(WJ  
有些事情、有些人 Q&LkST-i  
不能忘,也忘不能。
欲說還休   語焉不詳  
相思綿綿   細水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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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h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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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  發表於: 2007-12-20 00:27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感慨很深,卻不知從何說起. b +_E)4  
釵素這兩個,記得也好,不記得也好,總覺得有些牽絆比生命更長久,比記憶更深刻. yC5|"+ A$  
也不知道在說什麼的人,掩面逃走~
獨立小橋風滿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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