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9 【燕羽】終局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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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

燕歸人御用ˇ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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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5)

樓主發表於: 2008-03-10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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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9 【燕羽】終局之始

燕羽成分極低，有自創角色二。
文章相關線索：師父、無月、見月等篇。

[sell=0] 沒谷沒谷，隱沒之谷。原來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不說光是找出它的所在官玉就統整了多少本書，當真是找到了此路，也是花上十來天，才終於從村落邊境的樵夫那問到崎嶇路。崎嶇路的崎嶇卻不是在路，而是正在眼前的這片封山鎖徑的濃濃大霧。

概是因為地形關係，這理當是沒谷入口的地方長年濃霧瀰漫，平常時刻伸手難見五指，只在夏初的午時時分會有短暫的清明。

說是清明也不過是看得見周圍十來尺，再望，依舊是一片白茫茫。

官玉已經試圖走過幾次，但邊走邊摸索的結果是進展緩慢。這地方一到夜晚就讓人覺得自己是廢人，想夜宿山林斷無可能，只能走一次畫一次路，前頭究竟還有多長卻是不曉得的。

官玉無法估計眼前，只覺這次應當可以到底，無暇關照自個兒的汗流浹背，埋頭一逕地走。

走到深了，連回頭也不及在日落前回到起點的這下，才恍然如隱入桃源，鼻間一股清香。

再往前走半刻，花香越濃，白霧也越薄，直到最後，一個踏步，豁然清明。

就像有面無形的牆，在一步之前與一步之後隔著，眼前哪有半點阻礙，只有一望瞭然的景象。

一間茅屋、一畦田、一座亭、一條溪，一一都是遺跡。

官玉抽出袖裡白帕，緩著氣，往額上擦淨幾滴汗液。

# # # # # # # # # # # # # # # #

天上的朵朵白雲像棉花也像糖，鬆鬆軟軟地飄在山邊；徑旁的樹與樹葉長得茂密，鮮綠燦爛地在地上蔭出幾塊影子；樹下幾株嫩嫩小野花開得漂亮，上邊幾隻蝴蝶飛舞，這是個晴光明媚、薰風送暖的下午。

李耘路手邊抱著幾本書冊，腳步輕快地踏在路上，說路上也不怎麼正確，目的地其實就在眼前。

轉過一個樹叢就是一方涼棚，那涼棚是李耘路搭的，斜著像要塌，棚上瓜藤蔓蔓，藤上幾朵黃花。走兩步過棚，再一步踏進門檻，端地是人未見聲先到。

「耘路啊。」

官玉的聲音本就高亢，一放大起來更是響亮清脆。李耘路讓他一喊，好在是跨過門檻了，要不準給嚇得絆倒。

他一直都不懂，這官玉年紀明明就值青壯年，叫起人來卻總愛像老人嘆氣似地「啊」呀「唉」的，難道天生聰明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李耘路眨眨圓眼，將手上書冊又抱緊些，熟門熟路往官玉書房跑去。心裡想著那傢伙肯定又是倚在榻上、捻著糖糕……

「站住，手上的書放著。」

還沒近身，李耘路便給喊停住。他聽話將書冊隨地放下──這房果真是間書房，除了官玉身下棉榻、身前矮几數張，三面牆櫃皆滿，擺不下的書一疊疊放在地上，多上李耘路手邊這些也就無甚差別了。

剛放好，又聽官玉說道：

「你去後面那櫃，拿下第六排右邊數來第十三冊。」

聲音有些呼嚕，想來是嘴裡正嚼著。

李耘路跳過幾疊書，爬上梯子，邊動作邊說：

「掌櫃的要你寫寫故事，別只是看。」

官玉本是好出身，人養得嬌，書也讀的多，不過就是沒去考官，只在這窮鄉僻壤窩著。閒時專讀雜書，也做個寫書人。他書是賣得好，但卻也不肯多寫，掌櫃的那邊太監急死得跳腳，煩著李耘路也來煩他，這夾在中間就是麻煩了。

「哦？他要你這麼跟我說？」

「嗯。」第六排……

「他不懂，看啊就等於寫。」

「我也不懂啊。」第十三本……

「嘖，你、」

「《紫耀承斷史》？」

李耘路拿起一本深紫封皮的冊子，又厚又重，還硬皮書封，封面上燙金五個大字閃得人都快看不清了。

被打斷話，官玉只隨口應了一聲，又繼續叨唸，但李耘路沒再理他，站在梯上，抓著書背就翻了開來。

「練峨眉馳雲而走，唯留一信說其來意。斷雁西風閱信後神態自怡，逕陳魔事，不做他色。旁人皆謂其實乃一奇女子耶。何耶？蓋雲人之信所書者如下：『遇到我，是你的幸運。離開我，是你的不幸。』……連這種事也寫啊？」

「那本書旨在諷刺紫耀皇朝短命。皇朝前後不過兩年，作者偏收那兩年又前後各百年，且專收趣聞，實在是閒人啊。」

「那你要這本書做什麼？」

「就那兩年正史，作者寫得嚴謹，想來是朝內之人罷。」

李耘路看了看書封，作者是次相，明顯是假名。那邊官玉又道：

「小耘路啊，你要跟我在一起，好歹也看過這一本書吧？嗯？」

李耘路腳正往下踩，聽到官玉這麼一說險些踩空，好在剛好是最後一格，他匆忙穩住身勢，回頭朝官玉不知道何時轉過來的臉，惱羞成怒地吼道：

「誰要跟你在一起！」

官玉只笑笑盯著他，盯到李耘路敗陣低頭。然後自榻上坐起，朝李耘路伸手道：

「拿來罷。」

「我……」那廂卻踟躕站在原地，兀自嚅囁，半晌，股起勇氣似地抬起頭，卻還是只說得出一二字。「玉、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李耘路沒有我不行，愛慘了愛死了愛到沒天沒地，剛才只是惱羞成怒，我不會生氣。乖，書拿來。」官玉接口，接完還曲起手指勾了兩下。

李耘路撇撇嘴，頓感頹餒，垂下雙肩，無精打采地把書放上矮几。

官玉也沒理他，拿起書自顧自地翻了起來。他一腳屈起，一腳盤著，持書的手靠在膝上，歪著頭，長長的頭髮隨意披下，幾綹髮滑進了敞開的外單領口，一副閒散模樣。

可那說話的語氣卻是正經得緊。

不知道是在對誰闡述，也許只是釐清自己的思緒，邊唸著、指頭還在書頁上敲著。

「六禍蒼龍得寂寞侯之助建立紫耀皇朝，翌年正月就發布天下止武令，不過兩個月，寂寞侯叛走，馬上就聯合素還真進行鍘龑計畫，六禍蒼龍遂被埋於蒼雲山下，直到半年後，在魔龍祭天與聖閻羅對峙時突現戰場，人卻已神智不清……接下來是妙道教主了。」

自言自語至此，官玉順勢朝李耘路伸出一手。

李耘路往四周轉了幾眼，在右後方的書堆上看到《真龍妙道》，拿起放在官玉掌上。

官玉翻了幾頁，又闔上，眼神沒有焦點地看向前方，眉頭也擰了起來。

他每次思考問題時都是這等模樣，李耘路也是習慣了，自動倒好茶，坐在官玉身邊吃起糕點。咬一口，太甜，又將糕點遞到官玉嘴邊，官玉也就張口吃下。嚼兩口，碎語道：

「果然如此嗎？連六禍也無法肯定……」

「玉，你不是在找第三個人？怎麼找到六禍去了？」

李耘路看向矮几上的幾本書，有的攤開放，頁上被劃了線，還有已經被寫上許多小字，密密麻麻，都快蓋過本來的行句；有幾本闔著的，看書封是《暖春遊記》、《教主禮儀》、《飛禽之夢》；還有一本放在榻上，剛才被拿來墊茶杯的《沒谷記事》。

李耘路知道這本書。

沒谷是一處山谷的名稱，這本書便是從那附近的村落購得，當初掌櫃的翻書時那大驚失色的表情他還印象深刻，據說是戡魔大將其中之一的退隱記事。

百二年前，異度魔界挾囂狂之勢凌侵中原而來，第一任魔主身有異稟難以絕殺。幸刀戟二人各持神刀天泣、聖戟神嘆，聯合中原眾人之計，得以誘殺閻魔旱魃於嘯陽谷。

之後刀戟二人多次協助中原正道，卻都不得善果。

羽人為長生殿兵器無名所傷後不知所蹤，燕歸人加入鍘龑計畫與六禍蒼龍同埋蒼雲山下。總歸而言，刀戟二人的下落都是一謎，至今尚未有結論。

多年以後，沒谷邊境卻蹦出這麼一本疑似羽人非獍手跡的冊子，也難怪掌櫃的直說是撿到寶了。

再後來，官玉聽了起了興致，說是要寫羽人非獍，便給要了過來。怎麼卻是要來當杯墊了？

「這嘛……因為我找到了更好玩的東西了。」

「好玩？」聽到關鍵字，李耘路一臉好奇湊上前去。

「是啊。不過我還缺了點線索。」官玉撫著下巴說道。

「缺什麼？」

「缺……缺可以了解『那個人』個性的東西。」官玉伸手在李耘路頰上捏了捏，捏紅了又疼惜似地摸上幾把，而後被李耘路拍掉。

「我去向掌櫃要來？」

那個人？

李耘路心裡想起羽人非獍，暗自高興原來官玉還是有認真在寫書的。

他這一開口，官玉也就不客氣了，拉拉雜雜列了幾十本出來。

「我要《刀戟》、《愛與罪》、《罪惡坑為善記》……，還有，很重要一本《水晶湖》，就這樣。」

「原來有這麼多書你沒有啊？」

「不是沒有，是找不到。」聳聳肩，官玉看向四方地上。他能記得牢的只有在櫃上的書，以及榻邊一圈，再更外圈就不是他的記憶範圍了。

# # # # # # # # # # # # # # # #

這話說從頭，還得回到一個月前。

那時正是春末，氣候是有些燥了。

這官玉也不是怕熱，就是怕由春到夏這段漸暑的日子，像是日晷跟不上日頭跑，調節不過來，是以每到這時節就吃不下飯也喝不了湯，就連平日愛吃著玩的糕點也是咬不上兩口，總要李耘路弄些涼粥給他。

白軟的粥裡放著顆酸脆梅，搭著杯涼茶，往往就是兩人的一頓午飯。

那日也是如此。

「耘路啊，哪天你要是有了別人，你會怎麼叫我？」

李耘路正捧了兩碗粥來，碗剛擱上桌，就聽官玉劈頭來這一句，當下便給矇了。

他抬頭看官玉，卻見他一臉泫然欲泣、像是遇上負心漢的模樣，煞是惹人心疼，李耘路更覺莫名奇妙，眉一皺，筷子啪地一聲放上桌，道：

「什麼別人？」

「就別人啊！是不是叫我大相公？還是大老爺？不過這都怪難聽的……」

「你在說什麼啊！怎麼會有別人！」

官玉有別人？為什麼他沒發現？

左一聲大相公，右一聲大老爺，李耘路完全不懂這「別人」哪生來的，逕自揣著問題，急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著晚點不給官玉做甜品吃，便要向他質問。

官玉卻先快了一步動作，拉著他手腕將他拉近身來，手邊忽地一下竟跑出本書，還是攤開來的。說話時口氣已然一改：

「你瞧這，言樂找上素還真時方二十，他自我介紹說，」官玉唸到這，自然地將轉換了一個聲音，唱戲般道：「我使刀，使的是六翼刀法。」

李耘路跟著他看，雖然心裡尚感唐突，也是自然地接上台詞，他負責唸的是素還真那一句：「六翼刀法？那羽人非獍是你？」

「自然是我大師父了。」

「啊？大、呃！」李耘路痛呼，眼睛瞇起的瞬間看到襲擊他的武器正是方才還攤在眼前的那本《仙境百年密事》。

「什麼啊，明明就是嗯，你跑詞了。」官玉頓了一下，替李耘路揉起額頭，續道：「言樂當時也沒回答，只是使了一次他的六翼刀法給素還真看，一來是想說明自己的能力，二來，也是解了素還真的疑惑。」

似乎對「他的」兩字別有想法，官玉特地唸得大聲。

「《暖春記事》裡雖然交代了言樂大部分的事蹟，但獨對他武學上的描述少得可憐……但真要推算起來，他七歲被羽人非獍收為徒弟，十五歲時又跟著進了沒谷，這八年來想必也是沒離開過羽人身邊；在沒谷五年，直到二十歲出現在江湖上，怎麼算也不可能有機會在外頭再拜個師父；《沒谷記事》裡三天兩頭就有他，可見他也沒長時間離開此處，那麼，大師父的言下之意為何？羽人想讓他告訴素還真什麼？」

「羽人？」

「言樂雖然話多，但沒有他師父的同意，萬不可能說出這種啟人疑竇的語句，這小子又聰明……」

眼見官玉又掉進古事裡，李耘路耳邊聽著，手上也跟著動作。

「官玉，張嘴，啊。」舀起一勺粥餵進官玉嘴裡，李耘路自己也勺了一口吃下。

「耘路，有第三個人。」

「什麼？」只要不是官玉的什麼別人，於他都是無妨礙的。

「我不曉得是誰，不過，他們師徒兩人身邊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這人是素還真認識的，武功呢，尚且不差。」

「你如何知道？」

「唉，言樂特別演了、一套六翼刀法給素還真看，自然、是因為這刀法加進其他武學；雖然無法知道是什麼，但可以摻著學習的，想必本身路數跟六翼刀法、有得比拼。」

嘴邊吃著粥，官玉一段話說下來斷斷續續，聽得人沒意見，倒是他自己難受，索性抓起碗，咕嚕兩口都喝了。

「那……會是誰？」

「這嘛，看來是得再多看幾本書了。」

# # # # # # # # # # # # # # # #

李耘路沒有向掌櫃的要那些書，反倒是要了幾只櫃子，隔天下午他便扛著書櫃過來，老老實實地幫官玉將地上的書堆慢慢整理起來──依照官玉的所說，按作者的筆劃順序排下來。

那幾本他想要的，也在整理的過程中出現。

而官玉則是捧著書專注地啃，偶而起來走動也是拿書來讀。等李耘路排理好地上原本混亂的一堆時，官玉的榻邊又是累積數疊。

如此整了亂、亂了整，反覆幾次，度過幾日，李耘路照例每日午時過來，而官玉則逕自沉緬於各樣書中。

-
又是一日午後，李耘路攤開《紫耀承斷史》正讀著，耳邊卻聽到官玉笑出呵呵兩聲來，引得李耘路向他丟出怪奇的一眼。

官玉坐起身子，視線還在書上，只伸手用五指爬梳幾下自己的長髮，臉也沒抬，張嘴問道：

「耘路唉，要讓你來猜誰是那第三個人，你會猜誰？」

「嗯……愁落暗塵吧。」在心裡想過幾回的李耘路只遲疑了一下便答道。

「為什麼？」

「到最後，羽人非獍認識者，稱得上是朋友的，不就他一個而已。」

「朋友再交就有了啊。」

「對他而言，不是那麼簡單吧……」

「哦，」官玉挑眉，頗是高興李耘路說得出這點。一開懷，難得勤勞地抓起茶壺替兩人添滿茶杯，續道：

「六禍蒼龍當上妙道教主後，與東瀛的妖道對陣過一段時日。在某一次的對戰中，鬼夜母的手下以幻術造出六禍蒼龍當時最掛心之人，你猜是誰？」

「六禍掛心之人……千流影？」

不無疑惑話題突轉，李耘路直覺答道。官玉聽此，又是呵呵兩聲笑。

「六禍蒼龍再出，性情已是大變，就連他個人的生命重心也是跟著大轉，隨著師九如去過一趟仙靈地界，出來想到的便是為這俗世多做一些貢獻，算是贖罪的一種，想要彌補過錯亦然。

姑且不論罪是否真的能贖，其用心依然可佳。

羽人非獍自囿命格三劫七限，孤高處世尚且帶點彆扭，歷事多以哀畢，到最後能自破窠臼，收徒相伴，想來是遇上悔不及時之事，當得大徹大悟，開始發揮執拗性子……」

官玉一段話又褒又貶，參差前後，又無相干，聽得李耘路一頭霧水。人家說話他嫌口渴，抓起茶杯仰頭就灌。喝完又是一臉莫名直看著官玉。

官玉歇了嘴，抬眼見李耘路那痴傻模樣，動手便是捻起他嘴邊沾著的一點茶漬，又將沾著茶水的食指送進嘴裡，眼看李耘路臉上瞬紅，才開懷地說道：

「耘路啊，你要知道。這羽人非獍雖然是罪惡坑出身的，但他在道德層面上的自我要求是非常高的，可以算是種癖好了。他是不打誑言，可，不是因為不說，而是因為不想說。」

這話像是個重點，但李耘路不明白重要性在哪，只呆呆地「啊」了一聲。

「所以這書裡才會幾乎沒半點痕跡。」

官玉晃了晃手上書本，正是那本珍貴的《沒谷記事》。

「雖然《沒谷記事》裡從來都只寫羽人非獍和他徒弟言樂二人，但其實還有那第三個人。百密一疏。你想想六禍蒼龍再出當時最想補償之人會是誰，就不難猜到是誰吧？」

官玉說罷，將手上拿著的那冊《沒谷記事》也攤開在李耘路面前，猶是好心地將指頭指在其中一行。

李耘路從旁邊各冊看到中間，最後將視線定在官玉指著的那句──彷彿是寫錯塗改，在句子中間一條黑黑的墨線畫了下來，讀來雖有窒礙，但辨字尚不難──唸了出來：

「……至冬，左臂疼痛難當，求醫不得稍緩。雖單臂可舉萬斤，然，何能無憂？」

唸完，他抬頭看向官玉，無法相信自己腦海中浮現的那個人名；而官玉只朝他點點頭，笑著說出答案。

「那第三個人，正是燕歸人。」

# # # # # # # # # # # # # # # #

「燕歸人？！蒼雲山一役燕歸人……沒有死？」

頭腦不比官玉聰明，李耘路心裡雖能猜到，但聽他說出還是吃了一驚，忍不住發出疑問。

「沒死。燕歸人沒死。我這屋裡的書冊沒上萬也數千，但沒有一本寫到燕歸人最後如何，他的結局都只在蒼雲山那一役的失蹤。」

視線在三面書牆上環了一圈，官玉說著，臉上是說不出的自信。

多少年來，眾家寫手因為缺乏根據不敢斷言的謎果，終於能得到一個確認的答案，這該是多麼令人振奮的一件事！

李耘路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官玉，讓官玉衝他亮了一個燦笑。

「想來言樂的第二位師父就是他了。演給素還真看的刀法或許也摻入槍或戟的使法，才能讓素還真一目了然……說證據我是沒有，但這些書裡的線索加起來，我可以用我的命保證，燕歸人沒有死。」

聽得此句，李耘路皺起眉頭，道：

「你說是這樣，就是這樣。但……為什麼？為什麼羽人非獍不直接寫出來？」

「必定有什麼原因，使得羽人非獍不想讓人知道燕歸人還活著。連自己的記事也是這般謹慎，到底是為了什麼？」官玉拿起眼前的《沒谷記事》，又開始翻起來，臉色變得正經，嘴上猶碎唸。「我記得那句是在……有了，你瞧。」

李耘路湊上前去，書頁邊的一句被官玉畫了朱線在側，那句是這樣寫的：

「樂兒近日憂煩，應是受冷落，吾持刀與之磋練，方見其展笑……」

「不懂。有什麼干係？」

隨手抄起桌邊朱筆，官玉在那一句的「冷落」兩字上畫了一圈。

「你說，是誰冷落了言樂？是師父羽人非獍為了什麼、為了誰冷落他，還是另一個人呢？」

「這……」

「依照言樂的性子，絕難有憂煩這等情緒，更何況是面對羽人非獍的時候？如果是前者，我料他沒有那麼會使性子，但如果是後者……今兒個我要是對你壞，你會煩嗎？」

「不會，我只煩你不睬我。」

李耘路說，忍不住低下頭去。官玉順勢摸了摸他的髮頂。

「乖，這就對了。不睬言樂的不是羽人非獍，而是燕歸人。」

「啊？」

「從戡魔時期的燕歸人看來，除了在水晶湖邊那段精神異常的日子，其餘時間都是個直剌剌的漢子。這樣的他會不理睬言樂，要說原因，應該就是『他』已經不是『他』了。」

「啊啊？」怎麼越聽越不懂！

「六禍蒼龍當初從蒼雲山再出現時已經是癲狂狀態，情況有可能比他更糟的燕歸人難道只是左臂重傷嗎？雖然這只是我的推測，但我想有極大的可能就是──燕歸人在蒼雲山那一役因為腦部受創而變了一個人，變得冷漠或是冷血，所以對人的態度也改變了。如果是這樣，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羽人非獍要隱藏燕歸人的蹤跡，說到底就是為了保護他。」

「保護他？」

李耘路已經跟不上官玉的速度，聽著他連珠炮地陳述，只能無意義的重複尾句。

「左手已經無法使用是最大的原因，而連個性都改變的燕歸人，過去、無論是仇敵還是朋友，對於當時的他或許都已經沒有意義。

讓燕歸人不用去面對知道從前的燕歸人的其他人，無論對燕歸人或是對其他人都只有好處。

所以羽人非獍能做的就是讓兩人一起消失在江湖之中，不讓人找到他們、發現他們的蹤跡。

這也就可以說明為什麼羽人非獍在離開策馬天下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有他的消息，直到十三年後言樂上琉璃仙境找素還真。」

「咦？燕歸人失蹤那不是更之後的事了嗎？」

「的確。燕歸人還曾找上策馬天下詢問羽人非獍的消息，但當時策馬天下的回答是不曉得。我不知道後來他是怎麼找到羽人的，但很明顯這已經是在蒼雲山那一役之後。」

官玉將《沒谷記事》隨意擱下，從榻邊一疊十來本的書冊底下抽出一本，也不管其他書本因為這動作倒下一排，逕自翻起書來。

「隱世生的《大愛之道》中有提到。」

李耘路對這本書有些印象。彷彿新宗教宣揚思想一樣的短篇故事集，其中有三分之二篇幅紀錄師九如跟策馬天下兩人的生平與「大愛」事蹟，最後一部份則是隱世生個人對「大愛之道」的體現與感思。

官玉續道：

「策馬天下因為師九如改頭換面，變成正直好青年之後，把還留在手邊的一些武功祕笈歸還原主，六翼刀法就是其中一本，而師策兩人找到羽人非獍的地方卻是在落下孤燈。羽人曾經有一度回到原住處、」

「所以落下孤燈才會有燕歸人的空塚？」

「沒錯，」官玉笑著應到。「師九如二人既有尋訪到羽人非獍，何以不曾將這消息告知素還真等人？我想，應該就是羽人非獍要求所致。」

「要求？」

「嗯。他本來就打算退隱，會希望不再有人打擾自是正常；再說，羽人非獍聽聞燕歸人之事怎麼可能就此篤定？他本就悲觀，因而有空塚，但想來還是不肯放棄罷。」

「是我我也不會放棄。」

「你還太軟弱，要比堅強、要比執著你是比不上羽人非獍的。」官玉說道，又特地伸掌拍拍李耘路的頭，頗有安撫意味。

太久了。不說李耘路，連他官玉都不禁佩服的時間長度。

時刻都被鱗蛇纏心的緊絞，要是怎樣的人才能撐得住、而去相信那幾無可能的希望？有時候不懂放棄便注定得受苦。

「唔……」

「羽人非獍離開落下孤燈不久即遇上言樂，到沒谷之前有八年時間他都帶著這徒弟四處尋找燕歸人、」

「八年？！」

上一刻猶是忿忿的表情轉為驚訝，李耘路抓緊手上書本，不由得激動起來。

「嗯。直到找到燕歸人為止，他們才尋到沒谷住下。」

「八年，很久啊……」

李耘路低首說著，彷彿也嚐到了八年尋人之苦，鼻子一酸，再看向官玉時，眼中已是含水。他握下官玉還摸著他頭的手，悶悶問道：

「那之後呢？」

「之後啊……」官玉微微一笑，回應般也握緊李耘路的手。「他們就一起生活了啊。」

「言樂離開沒谷之後，他們兩個也還是在那嗎？」

「這記事只記了五年，不過我想，羽人會讓言樂暗示素還真，大概也是表示他們離開那裡了吧。」

「唔……去哪了？」

「呵呵，」官玉笑出聲來，微瞇起的細長眼眸隱約透著柔光，他抓起交握的兩隻手，往李耘路那隻啃去，柔聲道：「李耘路，你當我是神啊？」

# # # # # # # # # # # # # # # #

有人用三世，換別人一世的果；有人只一世，卻歷三世的苦。

人不說宿命，卻偏行宿命；有人總說宿命，卻兀自守得雲開。

是誰為誰找到答案？

是誰為誰解誰的苦？

是哪一世？是那一世。是他，也是他。[/s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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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無攸

我願歸于平靜的時候陪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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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1樓發表於: 2008-03-10 05: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過，比起直接的描寫，我更喜歡甚至迷戀用「歷史」或第三者來寫主角；於是看完了，這篇讓我喜歡燕羽的可能性增高...
先是官玉的尋訪，破霧而後清明，燕羽二人卻早已離開此處，但要後來狂讀書才有辦法確認第三人，當時的遺跡一定要不漏半點痕跡.....想到就覺得有趣，其實我很想催你寫番外XDDDD
快！不露痕跡的番外生活篇~~~(被打)
然後的發展是官玉開始找痕跡了，我喜歡這樣的跳躍方式，還順便帶出小攻了，讓我一整個很喜歡官玉(大笑)
文中提到的書籍也很有趣，一整個就是很想讀看看內容，尤其是大愛之道...////(捧頰)
衝著這一點讓我轉桃花吧。(毆)
(怎麼辦只看到大愛之道和兩人的名字就哭了....)

"人不說宿命，卻偏行宿命；有人總說宿命，卻兀自守得雲開"
這一句讓我有很深的感嘆呢。
不管是燕羽還是師策。
而所幸他們最後的結果，都是守得雲開的好例子；我想，無形中對我安慰到了吧。
---
關於燕歸人的失憶。
其實這點我想的跟你不同，只是不知道你對燕歸人冷漠的定義是"歸於本性"(打出來竟然是鮭魚本性=口=)還是"因為失憶"這樣。
但不管是哪一個，我始終覺得燕歸人並不冷漠，所以《師父》篇我沒有產生共鳴。也許在小動作上失憶的燕歸人可能無形中傷害了羽人或言樂(被冷落?)，但心上並不會。燕歸人有一顆很溫柔的心，這樣的人我相信他對待"陌生人"，也不至於感覺疏冷。
比如的例子就看昂醫生(毆)和風大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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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ki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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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樓發表於: 2008-03-10 09: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得十分过瘾呀！！！

线索很精彩．独特的视角引出好多线索．引人入胜．
文法又成熟了．

其实我觉得官玉更像我们这些关注他们的人．．．看的时候我有把自己带入到官玉这个角色里．真的对燕羽二人以后的经历有种好奇．能找出线索，仔细分析．

看文就是要如此．去细细品位里面的真意．当回味的时候又是一种感觉．（对此文的感觉．笑）

然后，我很喜欢最后那几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

［有人用三世，換別人一世的果；有人只一世，卻歷三世的苦。

人不說宿命，卻偏行宿命；有人總說宿命，卻兀自守得雲開。

是誰為誰找到答案？

是誰為誰解誰的苦？

是哪一世？是那一世。是他，也是他。］

可惜我还无法用绘画表达出这样的感觉．阿乐的文字却能精而准地道出我对燕羽这对人的所有感觉．．．

看你的文，我能感觉到一些说不出的感动．
看你的文，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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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5)

3樓發表於: 2008-03-12 00: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蘭無攸：
套句某江說的話，誰管你有沒有說過="=...
我覺得用第三者就算了，可是要牽扯上"歷史"，並且製造出那種感覺，真的是有夠難的...
你可以自己去用師策試試看。

這篇本來就有弄成推理故事的打算，只是我個人設計不出更漂亮的謎底及線索，
所以讀來頂多只能要求有柳暗花明之感。看你感想我倒是放下一點心了。
官玉才是攻...我要堅持這點...。
(《大愛之道》因為有傳教(？)意圖，所以內容雖然符合史實，也會有誇大成分...
...這本身很難看到哭出來耶(被打))
---
燕歸人的冷淡是歸結二者而來。
本性這點當初在師父篇我也說過，是更遙遠的過去，與珠遺相遇為判準，
要說冷淡或許太過，主要是一種甘於現狀、造成不自覺地對他人他事趨於無謂的應對；
再說失憶。我個人認知中，「完整的」失憶是種解脫，但不完整的，就是禁錮，也是一種傷害。
心上的傷害、身體上的傷害，人是否會變？我覺得會，因此冷淡而變冷漠。
而我也說了，這不是他本來的處世，自然後來是會因為與羽人和其徒的相處改變，
至於《沒谷記事》中提到的冷落這一件事，自然是有他原因的，是有打算要寫，
但他不算番外...你說什不留痕跡的番外，一百年後什麼都不留痕跡了！

--
樓下隨雪的我另外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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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09 【燕羽】終局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