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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0[朱伏]半生,0~22,37F
1
现代架空,魔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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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瞧不见,浓得化不开,时间都凝滞,就像淹没在都灵工厂的浓稠的巧克力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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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黑暗里吞佛平了平呼吸,目的达成,他想点一支烟,来缓解积压许久的焦虑与紧绷得快要断掉的神经。然而这时他才发觉他并没有带打火机。他叼着烟又仔细搜索了一遍,他的手摸进口袋,里面除了几张薄薄的纸片之外,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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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隐隐的不祥,是他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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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吞佛的直觉向来就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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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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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机转轮摩擦出声响,万籁俱寂的夜里听来格外渗人。微微跃动的火光没有能够照亮任何人的脸,唯一看到,是点燃火机的手指。骨节凸出,修长、蕴含着一种绝对的力量。是一个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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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已知道手的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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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那只手举着火机,缓缓向他移动过来,最后火苗凑到他嘴边,点燃了他口中的烟。他的冷汗却已无声地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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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那只手的拇指一松,机簧复位,同一时间吞佛眼前一晃,火机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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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又回复到先前般暗无天日,甚至更暗。只有一点香烟的红光,明明灭灭,仿佛是恶魔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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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握紧了手中的磁盘,也许早已被他的手心的汗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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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他差的只是一步,长久的卧底生涯,他按捺着,为的只是今天。到手的小小一方芯片,里头装着警方梦寐以求的珍贵数据——有关药品“红毒”的成分、组合方式,全部一清二楚。一旦曝光,足以使得这个台面上的金融巨头一蹶不振。只差一步,只要他踏出这扇门,银锽家族牢不可撼百年根基将就此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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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却是如此残酷,他终于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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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还记得黥武。”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他径自走到落地窗边,“当然,还有他的死、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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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一声,完全隔光的厚重窗帘被拉开,整个室内猝不及防就亮了起来——窗外亮光无情地投进来。吞佛这才看清楚了,银锽朱武的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半边肩膀正倚着身后落地窗,优雅地悠闲地,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而凝重的压力像张网,分明无形地笼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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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银锽朱武的肩膀望出去,他的身后就是整座城市的俯瞰图。芸芸众生就在脚下,男人仿佛无上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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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如水,决杀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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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眉头蹙得一样得紧,忽然年长的银锽朱武潇洒地一笑,而年轻的吞佛已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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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迹败露,绝对不利的情势当前,吞佛尚没有丢掉他的大脑。他知道银锽朱武既然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这幢大楼对他来说已毫无安全可言,他无法确定银锽朱武是否知道他掌握了一些机密,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两条出路,用走的显然是找死,说不定还没等得及走到电梯口他就变成筛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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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吞佛退上露台,这是上帝替他做出的选择。银锽朱武跟上来,天台狂躁的风呼呼地卷动他们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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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99楼的总裁行政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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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杀了你。不过在这之前、”银锽朱武的声音被风卷得变了形。他扯松了领带,抛开西装外套,解开衬衣上数的三粒扣子,“扔掉你的枪,陪我好好打上一架。或者说……被我好好揍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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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机警地保持着两人既定的间距。他不知道银锽朱武满嘴跑着不着边际的话,背后是否暗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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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知道其实他每句话都是说真的,并没在说笑。银锽朱武说要杀他,就是要杀他。银锽朱武说要在杀他之前揍他,那就是这样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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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听不懂,无法理解,他太习惯尔虞我诈的交锋,如果今天抓他现行的是银锽朱武身边的另一名难缠角色,他反而会觉得事情简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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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他忽然醒悟过来,这件事情自始至终最大的漏洞——银锽朱武在这里了,那么,伏婴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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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的心脏顿时凉了半截,仿佛此刻他的脑门正全然暴露在虚空中某处黑洞洞冰冷冷的枪口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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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在吞佛这点年纪时已经是道上的风云人物,而远比这更早的时候,他身边就有了伏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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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随行,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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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在商场上意气风发的时候伏婴是他最得力的副手,那么在银锽朱武杀人的时候,伏婴是否也将成为他最锋锐的爪和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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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未知,吞佛不知道伏婴实力的深浅,无从估计,因为那是伏婴从未示人的机密。如果不是历来精准的直觉,他宁可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去相信伏婴真的只是银锽朱武身边忠实却无能的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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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要一想到此时此刻,正有一双冰凉如蛇的眼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监视着,只待他稍露松懈那一刻,给予致命一击,吞佛就不寒而栗,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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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摸不着的危机,才最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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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却不准备再给他时间,他信奉男人间的解决问题之道,新仇旧恨,不如开诚布公的一场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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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银锽总裁就在本部大楼的顶楼,和曾经的下属如今的叛徒大打出手,和市井混混的打法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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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不算年轻了,他的儿子都已和吞佛一样大。但是他的身手利落,吞佛招架之间甚至感到吃力。他像孤高的狼王,决不轻易发动攻势,一旦扑上,就必然要撕下猎物一块血肉。平日里掩藏在革履装束下的力度,蓬勃生猛,吞佛觉得当世或许再没有几个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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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却也是不甘示弱的,银锽朱武手下的一流打手,不是浪得虚名。银锽朱武扫中他的下巴,他就还他一肘。他们的肾上腺素急增,战意升腾。一开始拖延时间的战术思想也不知扔到哪里,一时只求痛快一架。不多久就双双挂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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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有螺旋桨搅动风声形成强大气流,哗哗的噪声震痛鼓膜。武装机飞行速度很快,一转眼就进入天台两个人的视野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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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突然发难,他弓身劈手抽出绑腿短匕,刀锋划过银锽朱武的咽喉之前,他的枪口已抵上了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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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军绿的钢铁家伙却在低空停滞住了,噪音轰鸣,前挡风望去是黑漆漆的一团。外界无从分辨机舱内的情形,所以直到它对其中一人开火为止,都将维持这样敌我不明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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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舱门缓缓移开,伸出舱的是冰冷的枪口。他们都认得这杆枪,枪身特殊的镀银,是月漩涡特有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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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漩涡是魔界养的狙击手,传说他的枪法入化,道上知道月漩涡的人并不多,而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血狼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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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的枪瞄准的却是银锽朱武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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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用枪指着头,银锽朱武像是浑然未觉,反而将手中的枪顶了顶,吞佛被迫扬起脖子。额头的血流进眼睛里,他不敢多眨上一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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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漩涡从瞄准器前抬起眼,两道细长的疤交织在他的半边脸,纵向亘越过他的右眼,如同勋章。正因如此,这只右眼几乎没有视物能力。他冷眼看着僵局的两人,他在犹豫,权衡着拿吞佛的命换银锽朱武一命是否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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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来得太快。就在他右眼视力薄弱的范围,一条人影仿佛从天而降,坚硬的腿骨正中他的颧骨,强大的离心力作用下这一踹力道惊人,瞬间将月漩涡整个人掀出了舱外。他出手飞快抓住座舱底部的金属支架,才不至于由百米高空直坠而下摔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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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和吞佛看得一清二楚,人是由舱顶借力摆荡进入舱体,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速之客想必一早就潜伏在直升机的尾梁,才能无声无息一路跟随而来。要做到这一点,没有良好的身体机能根本办不到,再说这种不要命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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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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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已经老到连这小畜生都搞不定了吗,老头?”问句以嚣张的扬音结尾,年轻人张手支着两边的舱门,眉目看来和银锽朱武竟有七分的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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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的三个儿子里,次子螣邪和他长得最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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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当父亲的疏于管教,才让你越来越没大小了,螣邪。”银锽朱武漫不经心地斥责,淡定得好像正坐在家中的沙发里,好像根本没有利刃架在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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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螣邪蹲下去研究下方悬空挣扎的月漩涡,用枪托去捅了捅,换来他冷冷的怒视,“一个两个,异度的污点还真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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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伴随着银锽朱武一声惊喝,螣邪由边缘猛地跌落。好在他善于应变,两秒钟的失措后立刻让身体顺势在高空翻腾半周,正够上大楼天台外围的护栏,碰撞出铛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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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银枪笔直地坠落,螣邪整个身体在空中没有依托。一把手枪由头顶落下,月漩涡伸手捞过,就瞄住了晃荡不已的螣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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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在后的箫中剑现身舱门前,对形势略作观察,转而对下方月漩涡说,“三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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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一半刹住,他们只见他的背莫名有些僵直,继而慢慢摊开举起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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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轻松。”隐匿于黑暗里的男人善良地安抚箫中剑——如果不是他的枪正抵着他的后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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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谁,当他被人用枪指着脑袋的时候,都很难再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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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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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又怎么会是猎人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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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得每个人都有些麻痹。谁都不能动,无论是谁先动,局势将又一次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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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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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螣邪和月漩涡已经是强弩之末,汗透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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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K&4i'}V
“所以,我认为先让你的三弟把枪扔掉比较好。”男人的声音像魔鬼,说的却都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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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LOXnLq;
事到如今,他们谁都无法继续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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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月漩涡手中的枪彻底消失于底下浓重的夜幕里,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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螣邪终于得以攀翻上平台,他的半身已麻了,倒头呼呼喘着粗气。黑影兜头罩下来,螣邪勉强睁开眼,正对上银锽朱武犀利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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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7f;Pa
“我该让你多跟赦生学学怎样不冒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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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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螣邪转而又见站在一边事不关己模样的吞佛,他实在很不服气,也只有转过脸去。父亲的话切中要害,让他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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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工夫,月漩涡也已被救起。箫中剑垂下两道绳梯,一道供吞佛上来,另一道,留给这个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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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攀上机舱的同时,月漩涡紧凑地连发两枪瞬间崩断了另一条梯。尚未着地那人顿失了平衡,斜着向下栽去。银锽朱武却像是老早就等在那里的,想也未想张手揽过,顺势帮他稳住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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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u[-'pV!
银锽朱武目光盯着悬浮高处的三人,一边附耳问他,“你病是不是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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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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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亲如手足。除了伏婴,还有谁享有这份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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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人分两拨,彼此看着,休战也是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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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场没有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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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的这个城市,几乎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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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刚刚历经了一场可怕且持久的经济崩塌,目前等待复苏。股市崩盘,通胀泡沫过后,人们陷入末日般的极端恐慌之中,在黑暗的峡谷等着遥遥无期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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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V oV
无论是哪个年代,身处什么地方,都一定有着富人和穷人。但是你很难再找到这样一个城市,在这里,除了最富有的人之外,其余的都是最贫穷的人——是要担心随时饿死路边的那种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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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企业纷纷倒闭关门,除去本就坐拥私产家底厚实的大家族,有更多的人苟活在最底层。他们没有工作,没有钱,吃不上饭。他们没有家园,就像狗一样地流浪。同时他们丧失了在世为人最基本的廉耻之心,肆无忌惮地当众赤身走动,随地排泄,滥情交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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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失业,当更多的流浪汉走上大街,政府不得不出面干预。对策是单独划出一块街区来,专用作收容无家可归的人,就像战争时的难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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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木偶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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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法律真的成了一纸空文,任何一个长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都是无所畏惧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全无后顾之忧,也无异于亡命之徒,没有什么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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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MX{es\O
治安混乱社会动荡,枪支乱流,公然摆在地摊上,和蔬菜放在一起买卖。法庭成了摆设,许多警察都失了业。政府要员坐在车里,也要随时担心半途冲出手持炸药的恐怖分子来和他同归于尽。根本没有人敢走夜路,因为就算青天白日,行在路上冷不防被人拖进小巷里洗劫一空,甚至杀人灭口,也没什么好诧异的。
@("a.;1#o
@0u~?!g@
就是这样乌烟瘴气污水横流的一条街,每一天都有人在死去,有一些是枪杀,有些是饿死或者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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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KxyA"@
真的人间炼狱,就真实地存在于这个城市里,却似乎已经被外面的人摒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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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N7=wCM
伏婴靠在街边的铁栏杆上,他已经连续七十个钟头没有进食。
`I,,C,{C
n$ou- Q
刚才有玄宗的人来这个街区派发慈善物资,但是他抢不过其他十五六岁的男孩,相反还被人撞翻在地狠狠踩了几脚,留下好几处淤紫。
@-!}BUs?
aD$v2)RR
街边有叫卖色情书刊的,封面上的女郎摆着放荡惹火的姿势。一个黑衣男人正掏出钱来买,伏婴看到他的头发蓬乱好像枯草,继而看到他钱夹里几张挺括的钞票。他想,随便哪一张,都够他吃上个好几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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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XrSST")E
就在男人腋下夹着书将皮夹塞回口袋的片刻,伏婴决定去偷了它。
Z Z:}AQ
[.uG5%fa
他还太弱小,就只能用偷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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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h'ATo
伏婴尾随着男人,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下手。将近要走出街区的时候,他出手了,却也立刻被抓了现行。男人动作快得闪电一样,他的力道大得吓人,握住了伏婴骨瘦的手臂,几乎就把它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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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崽子,跟得了我这么久,真是好耐性。老子正烦着呢,正好拿你撒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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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C-"gi=h
伏婴看着眼前的人塔一样的体型,凶神恶煞的脸,还有手臂传来的剧痛,于他无一不是威胁,是比起被十五六岁的男孩围殴更恐怖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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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男人掏出枪来,枪管指住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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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伏婴第一次遇见真正的黑手党,才知道原来连他们拔枪的方式,都和木偶街那些土匪有着本质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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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S9H!hm$
但是伏婴之所以能长到这样大,却是因为他深知在木偶街生存下去的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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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h]Y;tx
那就是永远不要比敌人先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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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QQ01D
伏婴配合地高举了双手。那个男人好比一只空虚的老猫,也不急着要弄死他,还有心情问东问西,“喂,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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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K+E6H
“伏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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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i\f ]L
“知道老子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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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n9B?T8C
“我……不知道!”伏婴的声调陡然拔高,男人尚不明就里地愣神,伏婴已经狠命踢中他的胫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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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06"bi5Y
“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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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h@F|B.|
用上十二成力气的一踹,男人顿时痛得失了平衡跪倒在地。伏婴没有迟疑,劈手夺过他的枪,拔腿就逃。然后伏婴听到背后男人的嚷嚷越来越近,知道他还没有放过他。他什么也不管,不敢回头,把所有精力都花在跑步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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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味地跑,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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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力却是悬殊的,在身后阴魂不散的男人第四次险些抓住他后背的衣料时,伏婴猛然想起了,枪是在他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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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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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的狂奔的人就此顿住了,男人一个踉跄,立刻警戒地也停下了脚步。果然,伏婴转过身来的时候,黑洞洞的两个枪口也随之转过来,对着他。他的脸白了两秒钟,很快又缓和下来,干脆摊开两手一副有本事你就开枪的样子,戏谑的眼光扫视着伏婴,更显得强弱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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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的手晃抖得厉害。就算没有抖,只凭现在的他,也是扣不动扳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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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摊着手一步一步逼近,有几分钟的时间,伏婴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他以为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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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竟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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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稳操胜券的情形之下放了他一马,不仅如此,大赦之外还给了他大赏。他领着没来得及收惊且自茫然的伏婴进了肮脏的路边小酒馆,街边几个看热闹的块头挺大的少年艳羡地目送着他们,然后往地上喷着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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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店里,墙壁是黑的,地面桌面都浮着一层油腻,但是对于伏婴来说,已经太好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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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堂风吹过,伏婴背心发凉。这时候他才发觉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刚才起就疯冒不止的冷汗浸了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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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票子,面额是一千,够买半只熏牛腿和一打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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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puq 9)6
肉端上来的时候伏婴以为在做梦,长这么大他唯一吃过的一次老鼠肉,还是生的。他有些畏惧地看看那块表皮焦黄冒着热气的牛肉,又去看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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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走运了,小子。”他端起啤酒牛饮一通,那语气依旧高高在上但藏不住兴奋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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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C@
伏婴就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地狼吞虎咽起来,他吃得非常快,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男人喝完了酒,舒畅地抹了把嘴。他红光满面地看着埋头啃肉的伏婴,他的嘴角咧开很大,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将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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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吃了我的肉,就要为我办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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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天底下哪来免费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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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干得好的话,你从此就走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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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看看手中已不剩多少的肉,知道他已无权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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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x|Ir+f6L
这个自称玄貘的男人似乎是什么帮派的头目,仇家甚多。而他花了半只熏牛腿的价钱,雇伏婴替他去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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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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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貘塞给伏婴一把精短的小羊刀,可以藏进袖子里,人群里飞快地捅上一刀,神不知鬼不觉。他告诉伏婴,那一天广场上会有很多很多的人,他要他找到一个红头发的小孩,想办法挤到他身边,然后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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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不知道那人要杀一个小孩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玄貘说那是他生平大敌的子孙,未来的继承人,他要趁他还小,还杀得了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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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计划中即将被杀掉的小孩就是银锽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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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玄貘没想到还是小孩的银锽朱武已经不那么容易杀得了了。他也不会想到,他这一举是为他未来的强敌送去了最有力的爪牙。当多年以后,长大成人的伏婴亲手推翻烛台,大火将他的身体都吞噬殆尽的时候,他该有多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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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银锽朱武最终没能死成,反而是玄貘丢了性命。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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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如此萧条的前景之下还有哪家企业敢于放线投资,非银锽家的异度莫属。事实上自泡沫经济以来异度也始终没有停止过动作,暗中吞并收购了数十家中小型企业。等到某一天人们幡然醒悟过来了,它的实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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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识界不幸在这趟浪潮中失利翻船,为了保全,退而求其次,不得已出让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给了异度。但明眼人都看出来,识界已走到山穷水尽,空挂一个名号,实则已经成了异度控股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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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新大楼的竣工落成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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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前的圆形广场架起了香槟塔,宾客陆续到来,更多的是不相关的人。因为广场摆着流水桌,桌上堆积如山的美食、美酒,比起什么仪式要更吸引他们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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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界董事长玄貘站在新楼恢弘的石阶上,他身边的老者是银锽家的掌权人。玄貘笑着和这个几乎把他毕生心血业绩全夺去的人再三地握手。他在笑,却仿佛已经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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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希望全系在了伏婴的身上。他等着听一会儿人群中爆发的尖叫,等着欣赏这个风发了一辈子的男人亲眼目睹孙子死时的惨状,然后被惊惶的人群阻隔着,要他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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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广场人满为患,淹没人群中的伏婴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红头发的小孩。由于矮小,他被人撞了好几次,在原地转着圈,从无数个人中盲目地找着素未谋面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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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的手插在口袋里,手心不停流着汗,刀柄在他手中,已经滑腻腻快要握不牢。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脏仿佛已经凝固起来,广场拥挤的人潮让他呼吸困难,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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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个陌生女人用她肥硕的臀狠狠顶了他的背之后,伏婴一个趔趄,眼看就要一头撞上桌面的玻璃器皿,却在最后关头被一股横来的外力拖住了手臂才硬生生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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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那声音远得仿佛是天边来的,伏婴眼界仍是一片花白颜色,摇头的那一瞬间,惊人的猩红掠过他的视野,好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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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一副面无人色吓到了他,银锽朱武环顾周围密集的人,难怪空气质量这么差。他皱着眉头,把半死不活的伏婴一路拽出重重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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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人群,伏婴靠着墙壁喘着气。他闭着眼睛,感觉到银锽朱武跑过去又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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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你是低血糖,吃点巧克力会好的。”他掰开一块示意伏婴伸手来接,而伏婴只记得自己手里还握着刀,却忘了他还有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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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一语不发愣着,银锽朱武以为他还没缓过劲来,转而把掰开的巧克力凑到他嘴边。轻轻碰着他的嘴唇,鼻端嗅到甜腻的香味,伏婴迟疑了。最终在银锽朱武热情的注视和催促之下,他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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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伏婴也吃过不少巧克力,却再没有哪一种,让他这样苦得发甜,甜得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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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时候的银锽朱武还不知道世上有着广场恐惧症这回事,就傻乎乎地给伏婴喂掉了一整块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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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伏婴不停去看银锽朱武的头发,他的手还藏在口袋里,刀柄还握在他的手中。他又开始往人群里张望着,希望从那里找出另一个有着红色头发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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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银锽朱武。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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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很快打碎了伏婴的侥幸心理。他低下头,宽慰着自己,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交情,他本来就只不过是来杀他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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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我叫伏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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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整柄刀身也没入了银锽朱武的胸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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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让银锽朱武晃了神。他茫然地低头去认,胸前只一截刀柄露在了外头——一只苍瘦的手正握着它,握着它刺入他的心口。而这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的孩子,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在几十分钟之前,他们甚至互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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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救了他,他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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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知道这一刀已然刺中了心脏,他知道自己下手有多狠。卯足了全力,以至握刀的手已因失力而轻微地发抖,伏婴惟恐被他觉察出来,不再犹豫将刀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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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离肉的那一刻大量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到伏婴的皮肤上,着火一样。反作用之下他倒退两步,银锽朱武却动也不动,擦亮的一双眼,牢牢盯住他,眼底泛起嘲弄和愤怒的暗涌。伏婴握刀而立,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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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被这样盯着,无声地,银锽朱武仿佛伤兽,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信号。伏婴畏惧地低垂了视线,不敢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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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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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这里的异动,他想马上就要有人来抓他了。伏婴的思绪紊乱,他想到此时他本该在木偶街混日子,混得好好的,如今却将要因杀人偿命而被送上断头台,或是无穷尽的牢狱生涯。他又想到玄貘会救他,只要他杀死了眼前这人,对,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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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彻底绷断了伏婴崩溃边缘的神经,鼻端浓厚的血腥味一再撩拨着他,还有那些关于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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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银锽朱武嗅出伏婴眼中必杀的坚决,稚嫩的,却赤裸裸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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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再次举刀,这回他瞄准的是腹部。刀尖却在再次破皮而入之前硬生生刹住——银锽朱武牢牢地把握了刀身、用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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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下手同样极狠,锐利的刀锋就此陷入他的手掌,齐深的切口,他却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伏婴不知道他使了多少力气,其实他根本不需这样用力,因为伏婴已经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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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况有些滑稽。一柄刀上两只手,许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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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伏婴从初初的震惊之中回神之前,银锽朱武挥手就将他撂倒过去。凶器脱手,伏婴后脑不偏不倚正磕着墙壁,一下痛懵过去,没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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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大口喘着,胸前被刺中的位置这才有些痛了起来。向外不断滋血的手抓住伏婴的衣领,就要将人提起来,却料不到伏婴并未彻底昏死,至少还有举砖拍他脑袋的能耐。路边随处可见的半块碎砖贴着银锽朱武的左耳堪堪削过,察觉过来他已是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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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击不成,伏婴终于力尽,却仍将碎砖攥得死紧。银锽朱武蛮力施尽,到后来干脆演变成了原始的肉搏。银锽朱武掐住了伏婴的脖子,伏婴抓住他的手,指甲抠入刚才握刀刃时割出的伤口。他掐得越用劲,他抠得更狠,而他抠得更狠,他就掐得越用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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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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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的眼界已经教血给染成一片红,只不过被刺激到的并不止他一个。比起他来,银锽朱武天性里或许更存在着一种名为战斗的因子。都不过半大的孩童,却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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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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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动传到玄貘那里,已经是两分钟后。他兴奋地望去,广场攒动的人头,黑压压一片。一切都如他先前所想,这边的人想要挤过去,立即又被东倒西歪的人潮推回来,他们额头疯冒着汗,无计可施。这些惊慌的蠢货成了天然的屏障,阻隔了银锽朱武的最后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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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实太过完美,就连银锽老头也没辜负他的期望,流露出少有的焦急神态。这时候的玄貘甚至连脸都红了起来,瞳孔里好像放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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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乱得不可开交之时,骤然枪响压得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他们惊恐地一致望向声音的来源,看到黑衣男人高举着枪,指着天。看到那张脸上的唯一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是一种难以言述的脱节感,仿佛这个人生来就该是没表情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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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银锽老头的脸上也生出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来,他老迈沉稳的声音低声喝道,“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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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数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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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弃天的黑衣男人正是他的儿子,公认的异度准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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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弃天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又指着天空放了一枪,吓呆的人群即刻呼啦啦又乱起来,几分钟后默契地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有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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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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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简直怀疑这具病瘦的身体怎么可能一再爆发出这样巨大的力量。他惊叹,他愤怒,他的眼睛充了血,他的脑中充斥着一声高呼——征服他!银锽朱武,你要征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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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真的都是凭靠意志力在强撑,看谁多熬过了一秒钟,就赢。忽然伏婴的手垂下了,手心的剧痛一下子消失了,银锽朱武愣了一愣,慌忙缩回了扼在细瘦脖颈上鲜血淋漓的他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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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如同死了一样不动了,这个发现好像一盆冰冷的水,向银锽朱武当头浇下,浇灭了他高昂的斗志,胸口也加倍感到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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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秒他连腹部也剧痛起来。他疑惑地抬起头,发现伏婴并没有被他掐死。非但没有死,还捅了他第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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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伏婴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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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发觉对于伏婴,任何时候都大意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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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的眼睛终于又热起来了,被他自己的怒意烧热。伏婴的手还在刀柄上,在抖,连带着刀身也在抖。刀刃在血肉里抖动是一种奇异的感觉,银锽朱武有幸在今天体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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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肉中金属特别猛烈地晃动了一下,一种可怕的预感即将成真——绝不能让他把刀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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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手竟比脑子快,全凭直觉,他精准地摸到那块碎砖。再看时,伏婴满头满脸的血,好像不要钱似的白白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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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液体流经伏婴的双眼,对视的四只眼中都流淌着异样的光华。最后是银锽朱武看着伏婴的眼皮慢慢阖起来,终于不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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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征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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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貘早已变了脸色,其他的人都几乎丧失了知觉,观看这场两败俱伤的搏杀,目瞪口呆。他们看到银锽朱武形如浴血,肋间还插着柄刀,看来却仿佛一头战胜的狮子,明明踩在了濒死的边缘,却狂傲不减凌驾在败将之上。他和伏婴全然忘我,殊不知在这些人眼中,他们已经等同于两头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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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的胸前破了个洞,他好像完全记不起这件事。他前倾着身体喘着气,想的是这个倔强的人终于被他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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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天的手盖在银锽朱武的头顶上,既没有安慰,也没有责难。银锽朱武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腾空提起来,扛到肩上。他以为会是弃天将他抱起,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平视着更远的远方。弃天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即使是在面对着儿子的时候,依然显得疏远难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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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随着补剑缺的肩膀一摇一晃,视线所及,弃天仍是倨傲地站着,脚边是昏去的伏婴。他看到弃天冷眼审视着伏婴,那目光仿佛看着一堆死物。银锽朱武知道弃天向来如此,但仍不自主地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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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伏婴,他只想凭自身去征服,并不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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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剑缺忽然一惊,重伤的银锽朱武竟还有力气挣扎。虽然知道这小子蛮力一直不小,在亲眼目睹刚才一场全不符合年龄的激战过后,银锽朱武锋芒毕露,天性中的超凡终归是掩盖不住。而今天的袭击只是个开始,往后一生都将在不离身的凶险和不停息的征战中度过,也是属于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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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墙总是白得惨兮兮,清洁过头,一股子难闻的消毒水气味。银锽朱武初醒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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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送入院的时候他血都快流干,尤其是左胸的致命伤。直到ER门外的信号灯熄灭之前,没有人认为还有救。而在缝了几十针之后,他却奇迹般地活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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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候消息的报社的记者们得知后,只好在报道中杜撰成“侥幸擦过心脏瓣膜”来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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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的惺忪过后,银锽朱武转动睡得僵直的脖子,看到女人背对着他,削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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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是个沉默的女人,她并不老,看来甚至还十分得年轻,却已很好地学会隐忍地过活。这本就是大家族里女人生存的要诀。她从不过问家族的事情,同弃天都很少交谈。她单纯自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爱情,照样过得很好。银锽朱武,就是她全部的生存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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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专心地削着苹果。她削了一个又一个,玻璃果盘里已经盛满了放久变黄的苹果,地上堆积了一圈圈旋转的果皮。她锲而不舍地削,是因为除了削苹果之外,她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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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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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吓了一跳,食指让小刀割破,渐渐渗出血来。指尖的一点点红,让银锽朱武想起他和伏婴两个人,混成一滩,仿佛永远流不停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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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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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却看见藏不住惊恐仍无畏迎视他的那双眼,祖母绿的色彩。他问,“那男孩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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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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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心里叹了气,尽管知道多余,他还是要问,也还是要失落。对于任何人来说,伏婴的生或死都很轻贱。银锽朱武只是莫名觉得惆怅,或许是为了一段还未及伊始就无疾而终的交情而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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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是寂寞难耐。他从没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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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为他知道伏婴的名字,伏婴也知道他,所以他就擅作主张,把他当作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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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却就此在他的心里死去了。一个月,银锽朱武躺在病床上,每天看满目惨白,闻难闻的消毒水气味,吃掉了无数个苹果。他的母亲陪他住在病房里,补剑缺隔三岔五来一趟,捎来些机械的模型给他。整一个月,他没有见过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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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的长辈应该很忙的。伏婴不过爪牙,由此将牵扯出什么样的内幕,其中牵涉到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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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钱和义的事情,银锽朱武明白得过于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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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的两处伤口都拆了线,新肉长出来。当他开始觉得发痒的时候,他的爷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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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的小伙子。”他将银锽朱武抱到腿上,“一个月不见,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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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也不老,只不过相隔一个多月,脸上皱纹都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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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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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流掉了许多的血,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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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没白流,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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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年幼的银锽朱武,看到他眼中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张狂,那种让人心折的绝对力量。这是他的子孙,他的血脉。他终于忍不住大笑,新添的皱纹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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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跟爷爷掰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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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银锽朱武兴奋地跳下地,手掌和爷爷宽大的手掌握在一起,显得很小。他拼上了全力,脸涨到通红,汗都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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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没吃饱饭吗?我看你不如两只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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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胜心起,银锽朱武加上左手,到后来干脆连整个上半身都扑上借力。可是爷爷的手仿佛在桌上生了根,任凭他怎么咬紧牙关蛮力施尽,依然纹丝不动。最终他泄气般歪倒过去,气喘如牛,“为什么……总也赢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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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的力气一点也不小,但是爷爷总是能教他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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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的眉头皱在一起,眼中满是不服输的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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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冲他神秘地眨着眼,“什么时候你赢了爷爷,你就是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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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仰着头。他的爷爷和他的父亲,这两个男人,在此时的他看来,就是坚不可摧、穷极一生也无法逾越的老树和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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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银锽朱武出了院,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当他穿过门前庭院,一脚才踏进家门,客厅的沙发上一团人影立刻像猫一样窜起来,面对着他,十足警惕防备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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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由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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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又看见了他的祖母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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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度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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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3-11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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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是來拔你馬甲的。
pfd#N[c
H\GkW6
但是,看到你貼了這篇,我決定好好地蹲下來看文。
TFepxF
V >,Z-&.%
雖然現在對朱武真是沒好感到了極點,但至少爲了伏嬰還是進來了。。。。
Sc]P<F7N]
!4rPv\
我要求真低……撫額……
Oc&),ru2l
/"ymZI!k\
================================================
C`'W#xnp1
%o}(sShS
神人你每次總是能抓得到被被的感觉。
{FI\~q
|7^^*UzSK:
但是你的朱武又每次都让我跳脚。。。。。。
R1-k3;v^
Lz\UZeq
好吧,是我只要看到朱武就习惯性地愤青状跳脚。
]/T-t1D
ap}5ElMR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lr2rQo>
s^T+5E&}
只能说我又萌又囧地在等着下一章。。。。。。
> 4oY3wk8
A7P`lJgv
请。。。。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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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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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要怎麼形容我的感覺……
\Z/k;=Sla
童親乃的文都好有愛啊,是如此鮮明又纖細地描述兩人的部份XD
=ex'22
唔、今後也請繼續加油,不要成坑了啊,就這樣規律的速度寫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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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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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3-12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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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這篇~只能說五體投地了
nEy]`
很喜歡樓主在文章中的掌控能力
*(cU]NUH_
鬆緊快慢~都是那麼樣的恰到好處
0>!/rR7
而朱武跟伏嬰之間,還有那些殘忍的美好的
v&3O&y/1v
都描寫的非常棒~
,M3z!=oIGn
很喜歡這樣的設定,跟樓主的文筆
NE"jh_m-
請加油~繼續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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翴婧‧凌嫣
魔,乃是執著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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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種發現寶的驚豔
wVi%oSfM
童大的文筆很棒
DM3B]Yl
就是那種看似普通的敘述
JZ`L%
卻吸引人不斷的往下探索
"7?js $
對,這是最高境界~ [ 崇拜 ]
Rq7p29w
喔喔~天吶
Nm8w/Q5D`
我好期待接下來的故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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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JmjIH)M
6tOi^+qN
X9'xn 0n;
伏婴缄默地缩在长沙发的一角,把头压得很低。
\;bWh
xQz#i-v
几分钟前,银锽朱武毫无预兆地出现。打了照面,那天他抄砖头拍他脑袋的凶狠模样还刻在伏婴的脑海里,面对这个随手把他拍成脑震荡的凶手,伏婴心中还有点发憷。
R}J-nJlb
I=YCQ VvA
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待了一个月的陌生地方,居然就是银锽朱武的家。
;]h.m)~|
Ea`OT+#h(*
他醒过来时就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谁救回他,他猜可能是玄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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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了一个月,一个月里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他也从没见过主人,平时都是佣人在偌大的房子里进出,而他们从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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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过要走。他走出房子,走过庭院,走到巨大的雕花铁门前时,一些穿黑西装的面无表情的男人会来禁止他。他知道自己被软禁,他们并不对他动粗,他也绝没有离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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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伏婴一如往常,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打算就此虚耗过又一天,直到银锽朱武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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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面竟来得这样快,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在伏婴觉得他就要扑上来狠狠地揍他一顿的时候,那家伙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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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还以为他们有仇,银锽朱武已有充足的理由痛恨他,他却对他笑。他一点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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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你真凶。”这就是他伤愈之后唯一想到要对伏婴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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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从沙发一角,复杂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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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个月,那些几乎要命的伤口已经愈合,银锽朱武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受过伤的迹象。体质的强弱直接导致复原能力的悬殊,比起他来,伏婴的额角仍旧垫着一块纱布,脸色也白得很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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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看到了,他知道纱布下是被他砸出的伤。砸的时候他用上了十分的力气,他不知道究竟会造成多大多深的伤疤。他伸手去碰,“会破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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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很快往旁边让了让,避过了他的手。银锽朱武落了个空,半抬的手,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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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捅了我两刀,我都没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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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一愣,原来是银锽朱武误解了。他并非生气,只是对他人的触碰感觉很陌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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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一个月了,都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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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你自己不正常吧——伏婴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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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的缘故,银锽朱武差点送命。而他们好像并不打算杀掉他。伏婴并不天真,他只相信他们迟迟不予处置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或许他们想由他身上查出幕后的指使者,一旦顺藤摸瓜查到玄貘,他的存在就变得再无意义。伏婴却很清楚,一个月的杳无音信,等于宣判他成为弃子。对玄貘来说他根本无足轻重,就算死了也毫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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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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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伏婴忽然明白,他唯一的生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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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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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早在相识第一天他就告诉了他,今天是他第一次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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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的聪明之处在于,他从小就懂得谨慎地去珍惜每一次机会,就像珍惜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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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一万个人叫过银锽朱武的名字,就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就这四个字,由不同的人叫来,差别竟是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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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私心作祟。而私心,就是伏婴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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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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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恳求的话语,从伏婴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仓惶和卑躬。只是平等地,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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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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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点头,银锽朱武的眉头皱起来,这是他在思考时惯有的小表情。他一定常常皱眉,因为伏婴发觉他年纪不大,眉心倒已有很深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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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很长的一段空白时间,谁都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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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放了你,但你可以回到哪里去呢?”伴随着沉着的脚步声,老人走进来。他的眼睛很亮,充满了威严,把伏婴看得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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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银锽朱武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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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不说话,这问题真的将他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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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他是跟在玄貘的背后,走出木偶街,现在未必还回得去。没有人愿意他回去。贫民窟里的人,成天无聊透顶,却总是幸灾乐祸又刻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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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见他眼中泛起的困惑,继续说下去,“也许前脚刚离开这里,你就会被人杀死……你知道的,想杀你的人,绝对不止我们一家。杀人灭口的事,实在很平常。要做起来,也可以不留痕迹的。你知道不留痕迹的意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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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不说话,因为再无必要。因为他已经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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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人和玄貘,某种程度上是同一种人。在他们眼中,他的命本就不比蝼蚁值钱多少。会找上他,也是看准了没有后顾之忧,灭口有多容易。他死了,不会有一个人知道,不会被任何人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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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伏婴’活过,不知道‘伏婴’死去。”他说得并不太快,也不很慢,却偏偏每个词都那么正好,命中在伏婴的弱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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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伏婴第一次被迫正视,自身价值的轻贱还是刺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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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杀我的话,还不太晚。”伏婴终于打破沉默,话中淡淡的讥讽,同他的肤色一样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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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小了,还不知道人的语言,有的时候,一步更进一步地,已足够把人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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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一直默不作声的银锽朱武却忽然叫出他的名字,打断了他受到严重干扰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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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太晚了。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这个人……”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银锽朱武决定要赌一把。他的食指往太阳穴上敲了敲,“你看,已经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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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死了,我会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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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没有说完它。没有必要,伏婴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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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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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的意思是,为了这份世上独一无二的记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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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想的是,一个活着的人被人知道、被人记得,真是一件顶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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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着银锽朱武,顽童皮相下初具气势的威压,并且已在学着思考如何去保护一些对他来说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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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他看到好几十年前自己的模样,那个时侯他的发也像他这么鲜红。同样鲜红炽热的,还有他的血,那些属于他的轻狂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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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了这么久,把他所有的精力都扑在家族的事业上。他是孤独的,只是年轻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感受。现在他老了,当他环顾四周,竟看不到一个人。原来他一直如此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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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看着银锽朱武,仿佛看到几十年之后的另一个自己。因为生在了这个家,就有义务比别家的孩子更多担当、更能忍受孤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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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既然这是你的认定,就该由你来坚持,小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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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再好好打一场的,不过,我不会再给你举刀捅我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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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伏婴来说,这真的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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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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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是个起点,从那天起,伏婴再也没有走出那扇沉重庄严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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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莫名其妙多了个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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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就有几个弟弟妹妹,家里同龄的孩子们,平日里玩闹在一起,倒也与平常人家的小孩没有两样。都是十来岁,男孩子最皮最难管的年纪,银锽朱武更是顽劣得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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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银锽朱武都是欠管教的野孩子,在同辈间作威作福成了习惯。他胆子大,反应快,坏主意一堆,带着一群孩子捣蛋是常事。别的男孩对他的横行跋扈发号施令很是不满,可要真碰上东窗事发,他们就只敢畏缩在后头了。有一回他们烧蚂蚁玩,结果搞到院子起火,差点连房子都烧了。最终站出来受罚的是银锽朱武,偏偏他好像没事人一样,一副满不在乎的嘴脸,隔天照常唯恐天下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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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这一点,他就该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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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爷爷先前也给他请过不少老师,只是那些人的下场未免太过雷同。一律被他气个半死,走时纷纷表示这辈子不要再见这活阎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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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成天打打架,混的日子不知该算是有聊还是无聊。就是近两年他们连架都很少打了,打也打不过。说起打架,银锽朱武真的从未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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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回听说他竟然被人打到住了一个多月的院,那些孩子统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又都兴奋得好像是自己打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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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出院回家,没两天工夫他们就得了消息跑来。却见他满面红光根本没有传闻中奄奄一息的熊样,倒是另一个先前没见过的小子看起来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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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巴巴地凑上去问银锽朱武这是谁呀,他说是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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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挤眉弄眼交头接耳一番之后齐声给来了句,“表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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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三两下拨开这班兔崽子,一把搂过伏婴的肩头,掀着眉毛,“这是我表弟,你们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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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连哼都没哼一声,在周围嘈杂的七嘴八舌中静得像只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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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大病初愈,照旧领着众多弟弟妹妹厮混,恨不得占山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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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伏婴的纱布也给揭了。他额头终于还是留了疤,掩在发际里,暗红色一道,微微地凹陷进去。平时教他用一缕刘海遮住,大多数时候被人遗忘。其实也本就没什么人注意他,伏婴是金口难开,过于安静时常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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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留疤这事,伏婴自己没怎么在意。倒是银锽朱武对此的反应特别强烈,最初几日,见到伏婴时都像矮了半截,好像犯下什么不可宽恕的罪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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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私下偷偷问过母亲关于如何消除疤痕的问题,以致隔日弄了大堆的杏仁牛奶来喂伏婴,还拉着他天天地帮着揉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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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的手指温暖而干燥,指肚轻轻贴着他额际与头皮交接处的皮肤来回摩挲,如此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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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不知道他竟会是这样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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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一两根头发绕住他的指尖,伏婴的发丝又细又软,与他坚韧的性情相去甚远。银锽朱武手中把玩着他的发,脑中天马行空,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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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弄得我好痒……”伏婴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走神的人。或者只是因为银锽朱武的脸就在离他很近很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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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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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不掉的话,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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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不掉,就一直这么下去。”银锽朱武又一次抚摩过伤疤,“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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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漂亮的黛绿眼睛看着他,慢吞吞,一字一句,“可能,永远都好不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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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是不是就能永远都欠着他,还也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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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清才最好。他不要他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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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之后,银锽朱武已无法兑现当初随口轻许的诺言,但是抚摸伏婴额角的疤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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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疤也正如伏婴所说,自始至终维持着那个样子,不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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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长,好像谁都忘记了银锽朱武曾经遭遇刺杀的事,连伏婴自己都快不记得他是为了什么才会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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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玄貘提心吊胆了很久,到处打探,偏偏没有伏婴的下落。现在他是满心以为伏婴已死,还在庆幸,尽管刺杀失败,但毕竟没有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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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又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不知道这高枕是借来的,他们只是还没顾得上管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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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又接着当了两年混世魔王,手下虾兵蟹将一堆。按说伏婴根本不像其他小孩那样热烈地追捧他,奇的是他这样的刺头,对伏婴竟是言听计从。对此伏婴倒也受之无愧,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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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是全然不懂,看起来沉默温和的伏婴何以有这么大的威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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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人和人之间,还真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生相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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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的小妹挽月是唯一一个知道个中内情的人,对大哥受伤之事耿耿于怀,因此对伏婴始终都不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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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欢伏婴,时常变着法地寻他麻烦,花样迭出。对于她三天两头的挑衅行为伏婴倒是表现出很大限度的宽容,实则懒得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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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这些暗潮银锽朱武统统不知道,还只以为阳光如此灿烂,生活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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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小姐胆子竟比她哥还要大,玩的都是别人不敢玩的东西。连银锽朱武都只不过在玩气枪的年纪,她已经玩起真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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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玩的男孩子权当她吹嘘,拿个玩具来唬人。挽月气不过,看见伏婴一言不发地远远落在一群人的最后面,更加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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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老远冲他吼,“喂!你也不信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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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就看了她两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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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天下不乱的男孩们最会起哄,“对!谁信呀?吹牛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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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高气傲的挽月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个,立刻就与他们打赌,要一枪崩碎shopping mall偏门的整块落地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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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头查出整箱军火不翼而飞了一把的补剑缺正急得跳脚,把几个小弟抓来一顿好揍。就怕是运输途中出了差错,给公司惹上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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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圈的广场人来人往,几个小孩作成堆根本引不起路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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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从电梯出来,一面走着,事实上已经走神到不知哪里。直到身体被巨大的外力弹回了好几步,他些许茫然地抬起头,同时看见几张惊惶失色的脸,肚子这才火辣辣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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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已经吓傻。她才费尽了全力,好不容易扣动那该死的扳机,却不知道这个人究竟从哪里冒出来,身中一枪会不会死。肇事的枪被她送瘟神一样扔在一边,现在没有人再敢怀疑它究竟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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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傻住了,愣着看苍的胸前慢慢透出一滩血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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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不能叫人,只有在心中叫苦。因为他看到伏婴已捡起了枪,枪口转过来,对准他,要他噤声。恍惚中他只觉得这人的眼睛真是冷,机动地盯着他,好像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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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过,很快会有人来。”这会儿只有伏婴尚且保持着冷静,“先把他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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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松了一口气,觉得半天才听了这么一句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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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再三催促之下那班吓傻的帮凶如梦初醒,七手八脚把苍架离了案发现场。伏婴最后又确认了一遍没有任何纰漏之后,这才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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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谁也想不到,不幸被流弹击中的苍,会是对家玄宗的少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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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枪伤不在要害,可他们怕事迹败露一直不敢走漏风声,自然也没法上医院。将就了三天,子弹就在肉中不取出,从苍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来看,就知道情况很不乐观。这样下去,只怕真的要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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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天过海,爷爷最终不可避免地还是知道了这件事。这时候的苍已经由于伤口发炎,起了高烧,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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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军火的经手人补剑缺之前受了一肚的窝囊气,如今真相大白,直嚷着要让他抓到究竟是那个小王八蛋干的,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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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大小姐有闯祸的胆子,只不过就没胆承认了。她唯恐爷爷怪罪,为自保,决定找人替死。于是当着所有共犯和长辈的面,声泪俱下地指控起伏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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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是他!他们都可以作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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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总是排除在人群之外的伏婴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挽月也算机灵,料准了那些个畏首畏尾的绝对没胆戳破她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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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呼声太高,立即得到响应。都一样的,大难临头,谁管别人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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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了,伏婴是谁,不就一个外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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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剑缺睨着伏婴,“嗬!小子,看不出你来啊,真是一打一个准!啧啧……要说你也真够背的,这伤的要是旁的人还好说,可你知道你这一枪中了谁了吗?唉、我说就是九条命也不够你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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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叔……”银锽朱武皱着眉头打断他继续滔滔不绝,“不管怎么样,那人又没死。咱到时还他们一个好的,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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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傻孩子……你想想看,我们两家渊源已久,玄宗少爷好容易才来异度一趟,你爷爷怎么舍得放掉这大好的机会而不尽尽地主之仪呢?”补剑缺讲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来就是一通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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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啊,那少爷就算真的命大死不了,恐怕也是回不去喽。说到底,他死或不死还不都一回事,反正真死假死,哪样不是死……到最后,出了人命,玄宗来问罪,你说,这要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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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份上,银锽朱武不能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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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叔,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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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什么了我?没说!没有的事!”补剑缺瞧了伏婴一眼,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现在开始准备后事吧,也不算晚。你们有什么话要说的,都赶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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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们说了这么半天,伏婴一直都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不卑微也不辩驳,好像被人遗忘和成为瞩目的热点对他来说全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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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大伙看来,也就与默认无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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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反倒是挽月他们愣住了,子虚乌有的罪名加身,原以为他多少还要挣扎一下的,没想他竟连半声都没吭,就这么照单全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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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打从一开始这个伏婴就怪得很,他们还从没有见过像他这种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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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人替罪总是好的,他们就在银锽朱武如炬的目光下,诚惶诚恐,避之不及地退了场。一屋人顷刻间没剩几个,补剑缺也摇着脑袋地走了出去。挽月拉扯着她哥的手臂,“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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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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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怕伏婴在银锽朱武面前说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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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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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不甘愿地撇着嘴,临走瞪伏婴的一眼,算是警告他别乱说话。其实本也没有必要,伏婴真要说的话,也不用留到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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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只剩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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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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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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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挽月闯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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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吗,他们信不过的是我,并不是我的话。所以不管我说了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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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事不关己的模样把银锽朱武气得要命,“你倒是难得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就为跟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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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我不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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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的时候真是可恨。”银锽朱武磨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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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觉得只要他再多说上一句,这人就要扑上来咬掉他一块肉。他噗哧一声笑出来,感到招惹银锽朱武实在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至于凶多吉少这种事,他连想都没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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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异度玄宗都抢着要请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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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银锽朱武就开始头疼,“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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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丢了少爷,被传媒争相讹传成各种版本,闹得满城风雨。而真正知晓内幕的,除了两家的掌权人之外,也没有别人了。事实上为此他们已交涉过多次,只不过谁也不肯让步,一直维持着僵局毫无进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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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银锽朱武的行径变得奇怪,没事老往人烟稀少的花房跑。问他,说是小妹挽月生日临近,这会儿是准备着借花献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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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果然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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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两点,伏婴正关灯要睡,门外走廊响起一阵凌乱脚步。他打开门,看到整栋屋子灯火通明,佣人脸上都是清一色的惊慌表情,向着楼下大厅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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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正疑惑,只听一声怒喝由厅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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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给我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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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怒不可遏的一声,隔着层楼听来都要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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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趁乱跟下楼去,厅里佣人们战战兢兢地排在一边,老人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铁青着脸,嘴紧紧抿成一条线。爷爷平时为人虽严厉,却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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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楼梯上望去,所有的人都往楼梯上望去。银锽朱武正走下来,同样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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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二人,连皱眉头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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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在场的没有人敢言声,一律紧张地看着几乎下一秒就要剑拔弩张的两个中心人物,呼吸都快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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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没有?”老人语出竟是格外地冷静,好像银锽朱武犯下的根本就是无伤大雅的小失误,刚才暴怒的人也好像根本不是他。只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极力克制下的结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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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银锽朱武承认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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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情形,倒是让所有人全摸不着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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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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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错,就是错了。”尽管他低着头,也算供认不讳了,却哪里有一点要认错的样子,分明还觉得自己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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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也不与他多废话,“那好,人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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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银锽朱武话刚出口,人已斜着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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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爷爷年事虽高,脾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坏,动不动就爱踢人的毛病更是一点也没见改。佣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也不敢上前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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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干咳数声,等缓过气,又没事人一样地站起来,一言不发,继续低着头认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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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又勉强压了压心里头那股子无名火,憋得声音都变了调,“以往你再胡闹,我都可以不管,但那孩子是玄宗的人,你该知道其中的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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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银锽朱武铁了心一口咬死了的,管他太上皇还是老佛爷,谁都别指望撬开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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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人呼地扬高手,盛怒之下目眦欲裂。却终于没能打下去,高扬的手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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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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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摆摆手,慢悠悠地转身,仿佛是累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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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这时候银锽朱武出其不意,居然出声叫住了他,“苍是个好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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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为他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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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ge~
真是不怕死的家伙。伏婴皱了皱眉毛,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他这种人,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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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不仅如此,他还会是你一生的好对手。”老人却已然平静下来,熄了怒火,就像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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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现在就死了,那我这一生,岂不是都要无聊死?”口出狂言的银锽朱武,他的眼睛里发出了光,那是种不可一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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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落在人群最后边的伏婴,尽管还是刻意地板着脸,他的眼睛却同样是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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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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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上没有这样让人头疼的银锽朱武,伏婴岂不也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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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linx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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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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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3-12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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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这算是飞来横祸吗。。。= =真是打趟酱油还被个大榛子给砸中了
>Ix)jSNLgo
7YkxIzE
朱武兄显然从小就是个祸害头子,fu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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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eep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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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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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3-12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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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人的文出现在这里真的很惊喜啊
y!)Z ^u
从很早以前就萌上了这种风格,虽然几乎每一篇文都少不了虐,故事中的主角也没有幸福过日子的童话结局,但对我来说,就是有致命的吸引力啊~
km4::'(6
uJ{N?
大人对文字的驾驭能力和对人物性格的揣摩真是太厉害了,即使是架空背景也完全不会有:在看其他人的故事的感觉
hd8:|_
khyn4
这篇的朱武和伏婴也是,无论背景如何变化,他们各自的性格依然非常出彩。虽然两人缠绵时够让人鼻血狂喷的,但还是少不了虐的气息啊,尤其是那句“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一下子把我拉回现实……
8 U B?X
看大人的文,总是忍不住在最后泪流满面,因为最爱有感染力的文,于是不管这两人的结局如何,还是非常期待后续~大人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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