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7不见君归18F更新第13章（架空）主羽慕，日月，剑龙，苍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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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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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0-02-04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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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7不见君归18F更新第13章（架空）主羽慕，日月，剑龙，苍翠

又来发文XD
文章架空,人物形象颠覆，所以，不喜者千万勿入啊~

不见君归1

午时三刻，碧琼居，城中最大的酒肆。

慕少艾不过刚坐下，连最爱喝的竹叶青还没上桌，隔桌的争吵声就已扰了他喝酒的兴致。

但他决不是把扰人心境外露的人，所以，当翠山行把酒端上桌时，他还是笑意慵懒，叹道：“一日不见翠山行，我心就郁结寡欢。”

翠山行微微一笑，温和点淡道：“药师是想碧琼居的酒了吧？”手中却利落的把菜摆好，他有个习惯，总要把慕少艾爱吃的菜摆的远一点，慕少艾问他缘故，他就笑道，是先生嘱咐的，先生说药师懒的起身去夹自己爱吃的菜，这样酒就会喝的少些。

慕少艾半笑而骂，这寒酸的剑子仙迹。

碧琼居的当家就是剑子仙迹，一个久混江湖的剑客，若说没有人识得他，却一定识得他手中的古尘，剑没鞘，寒光剑气仍在。

拥有一把好剑的并不一定是个好人，至少慕少艾这样认为。

他来碧琼居喝酒从来不给钱，月底自然有人将他的花销勾了，可勾他这些费用的人，咬牙切齿的道：“慕少艾，下次你再来我就扒了你的皮。”

慕少艾不怕他扒皮，人照来酒照喝，剑子仙迹照样咬牙切齿的咒骂他。

他们是过命的朋友，朋友是可以以这种方式相交的。

翠山行见慕少艾笑而不饮就道：“药师今日心情不佳？”

慕少艾抬眼望他，懒懒笑道：“我嫌隔桌的聒噪。”翠山行这才注意起隔桌的人在为何而争吵。

五月十七，悟明峰，素还真和谈无欲决一生死，天下皆知。

可这两人立场不同，争吵的就不可开交了。

一个说，素还真是一统武林却从来温文雅润之人，为江湖奔波再无私已之人，他的武学高深莫测，那一战必胜。

另一个说，谈无欲与素还真师承一人，武学自然也不弱，最近他与江湖十二帮派的比试，连赢十局，平两局，他虽然自恃清傲不服输，轻狂妄为，但我更看好他。

慕少艾轻笑道：“小翠，你要记住，人太出名总不是好事。以后找人决一生死，也不可天下人都知。”

翠山行就点头道：“药师也是有名的人，所以麻烦不断。”他淡笑后退两步，一把柴刀就从身后直插入桌面，恰恰立在慕少艾面前，慕少艾神色如常，举杯轻饮，长眉朗目，呼呼笑道：“好友，我又何时得罪了你？”

能把一把柴刀挥到如此精髓地步，除了慕少艾的至交朱痕染迹外不做二想。这天下人，敢用柴刀威胁慕少艾的，除了朱痕染迹，仍是不做二想。

和慕少艾做朋友，是最麻烦的一件事，你有时恨不得他从来没出现过，有时见不到他，又像酒瘾犯了，肠痒穿心的。

朱痕那一柴刀倒是令整个大厅鸦雀无声的，虽然大多是江湖中人，可谁也不想在此刻惹事上身。

朱痕恨声应道：“慕少艾，总有天，我们也要决一生死才好。”

慕少艾一扬眉，散散而笑，道：“好友，你原来如此爱我了么？”

朱痕一句话没接上来，堵了半天，仍是恨声道：“慕少艾，你已脸皮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他接过翠山行递过来的酒，问得随意道：“你家先生可在？”

翠山行就摇头，道：“先生若在，药师也不会专挑贵菜点了。”

朱痕斜了慕少艾一眼，道：“不在才好，待会谁也别帮他。小翠麻烦先清一清场子，就说等会这里免不了一场撕杀。”

刚刚还满堂酒客，现在惟独只剩他们一桌。

慕少艾这才开口道：“到底是谁要见我，感觉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我当然不是普通的麻烦。”有人冷语，掀帘而入，白衣涤尘，墨发微垂遮了半边的脸，显然是少见阳光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却透着极至的寒。

仿佛他站在这，生人勿扰。

慕少艾一口酒就这样喷了出来。他微微侧身，自叹道：“真是个大麻烦。”眉眼一抬，又是笑意满满，道：“羽人少侠……”

“我和你不熟。”他自取过杯子，自倒了杯苦茶，自饮了起来，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慕少艾，他等了你两个月。”朱痕幸灾乐祸在一旁喝酒吃菜，“等的不耐烦了就找上了我。”

“我没有不耐烦。”他稍稍纠正朱痕的用词，“我只是讨厌找人。”羽人非獍是很冷漠的望着慕少艾，从怀中掏出一纸包扔在桌面上道：“慕少艾，你要我帮你做的事做完了。”

“对，你讨厌找人，却知道我讨厌女人，所以，带着女人找上了我，要我带你来找慕少艾。慕少艾，你说你该死不该死？”朱痕显然又在气头上了，看了眼帘外的女人，很安静很可爱的女子，见人提到了她就笑若春风。

慕少艾半眯眼看了很久，呼呼笑道：“所以，羽人大侠这两个月来也不寂寞才是。”

羽人垂眼，扣着手中的茶盖玩，沉默不言，众人都习惯他突然的漠然，他出自罪恶坑，行事作风就有几分不屑人情世故，江湖名册上他是绝对的亦正亦邪。翠山行见他杯中茶凉了，正要开口欲替他重换一杯，羽人就道：“慕少艾，这是托你的福。”

朱痕抿酒，半笑道：“羽人大侠，你别太偏心，我先前不带你来找慕少艾你差点拆了我的落日烟。怎么，见着他了，反倒不要算帐了？”羽人起身走到门口，那女子就上前为他撩帘，眉眼含笑，十指染着浅色的蔻丹，泛着柔和的色泽，果真是少见的可人，他脚步又顿住，回身皱眉道：“我没有偏心。只是见着了他的人，觉得不值得为他生气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两，扔在桌上道：“这是茶钱。”

慕少艾烟筒抵额叹道：“羽仔，你就对我这么不屑了？”

“是。”羽人非獍含颌，眸色深邃，再道：“别叫我羽仔。和你做朋友，最划不来。”

他不再迟疑，旋身离开。

“哎呀呀，真薄凉的朋友。”慕少艾冲羽人非獍的背影笑的慵懒，他指了指桌上那锭银两道：“小翠，这银子付了今日的酒钱，羽人少侠的茶钱帮他欠着，记得相告剑子好友。”

翠山行就冲朱痕笑道：“也不知道是谁真薄凉？”

朱痕笑道：“小翠，你这句话该裱个框框挂在碧琼居门口。”

慕少艾惊讶道：“你们两个何时一道的？瞒的我也太久了。”

门外就听到剑子的声音，道：“慕少艾，你还真不怕我扒了你的皮？”

慕少艾将那锭银子扔过去，恰落在剑子的怀中道：“剑子好友，我今日可是带了银两来。”

剑子将那银子掂了掂，叹道：“罪恶坑的向来大方。”

慕少艾为剑子斟杯酒道：“这是我今日的酒钱。”

剑子点头，有些认真的道：“小翠，记得下次见着羽人少侠向他要今日的茶钱。”

朱痕就大笑道：“终于知道你们为何能成为生死至交，都是满腹墨水。”

两人不语，却相视而笑。

2

谈无欲住在无欲天，所以无欲天是世间最无趣的一处地方，因为谈无欲本身就是很无趣的一个人。

他孤世傲然，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相信他。

谈无欲玄色长袍迎风而绽，带着不可亵渎的冷冶，他负手而立，淡言着：“慕少艾，无欲天无酒无茶无美人。”

慕少艾呼呼笑道：“对朋友别太冷情。”

谈无欲还是背对着他，面前是轮落阳，残色如血，他微微仰头道：“我说过我不需要朋友。对于我来说，只有挑战的对手，你既然不愿成为我的对手，那我们就不该见面。”

慕少艾自拣了处软草堆闲闲而坐道：“哈，你说不要朋友这句话，令我想起一个人。”

“谁？”

“羽人非獍。”

“那又如何？”

“他现在偶尔也会为我拼一次命了。”

谈无欲转过身来，眉眼一挑，狭长的凤眸就这样微微绽着点淡的笑意，却仍是鄙夷的口吻道：“怎么，慕药师要我为你拼命么？”

慕少艾先是笑着感慨，道：“这无欲天的夕阳原来如此令人沉醉，何时来我的迷谷看一次日出，算是我请你的。”他顿了顿，很是认真道：“谈无欲，我只是想交你这个朋友。”

谈无欲心突然觉得彻透，就笑道：“即使我们做了朋友，也不能更改悟明峰一战。”

“哦？你为何如此恨他？他现在为了天下苍生再无了自己，这样的人，不该成为你的对手。”

谈无欲挑眉，“谁说我恨他？我与他同一师门而出，假使感情不存，至少师兄弟之情还在。”

慕少艾苦笑，烟筒一转，道：“人最难懂的就是人。明明不曾恨，又为何要立生死契约？”

“你自然不是我。这世上只有自己最懂自己。天色已晚，就不送了。”谈无欲转身离开，玄色身影格外落寞，却又清傲非常。

夜色已临，瑟风卷叶落，明明是早春的天，无欲天寂冷如寒冬，慕少艾微笑着叹气，他无论何时都是美好的那一人，一派俊雅风流，长眉朗目，撒开的发如月华漫漫，就连叹气都舍不得皱眉。

出了无欲天，一路散漫西行，到碧琼居时，已是子夜十分，星子稀疏，月藏而不见，明天该是阴天了。

碧琼居早已打烊，却还燃着烛火，满室亮堂。剑子仙迹在等人，等的自然是慕少艾。

翠山行陪他一起等，依旧温润谦和，他们在下一盘棋，输了的必须如实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剑子只觉得自己幼稚才会陪翠山行这么胡闹，若传出了江湖，他定颜面无存，可，他此刻确实在赌这么幼稚的棋。

剑子仙迹武功不弱，内力深厚，古尘在手，只让人心生寒。这并不代表他下棋的本事也不错，至少，他现在是赢了一局输一局。

依约，剑子先问，翠山行先答。

剑子随意拨着桌上的烛芯，白衣出尘，问道：“小翠对玄宗重出江湖一事有何看法？”

翠山行没料到他会问这么一个突兀的问题，他手握着椅沿，已经泛白，面上仍是淡笑，道：“我已不是玄宗人，就再不论玄宗事。先生见谅。”

剑子点头，有些歉然笑道：“是我揭了你的伤疤了。”

翠山行就道：“先生又为何要建碧琼居？你本不该被束缚的人。”

剑子抚额叹道：“小翠啊，你也在揭我的伤疤了。”

“哎呀呀，这大好的晚上两个人互揭伤疤实在有负良辰美景。”慕少艾推门进来，笑意盎然，显然那些话他听进去不少。

剑子眼不抬，轻嗅手中的酒，道：“有些人偏偏爱做梁上君子，这良辰美景倒是何在？”

翠山行似也习惯慕少艾戏谑的话，只是笑着道：“药师，十年陈酿的女儿红，错过就可惜了。”

翠山行已不在江湖，对于剑子和慕少艾余下的对话就索然十分了，也不拘谨，起身坦然告辞。

回房途中，见院中种的梨花微微绽蕾，清雅绚丽的，他就将手中灯笼稍提高了些，一个人静静的赏了半天，宽大的翠色袖摆被风吹的瑟瑟作响，眸色依然波澜不惊的平缓，唇边带抹苦涩笑意。

他是被逐出玄宗的，此生再不得归，那个人，果真狠。

慕少艾是藏不住话的人，特别是面对剑子仙迹，酒刚过喉，就道：“我今天去找谈无欲了。估计，那一战不可免。”

剑子竟然笑道：“当然不可免。我今日也去找了素还真。素还真说，只要谈无欲要做的事，他从来不懂拒绝。即使是他死。”

慕少艾举杯痛饮，笑得就有几分刻意了，道：“世间自有情痴在啊。”

“你和羽人是怎么一回事？”剑子抬眼，有些认真道：“慕少艾，他只要听到你的名，无论何事都会拒绝相助。”

“所以说他是个大麻烦呀。”慕少艾饮酒，“他真是个不该认识的坏朋友。”

慕少艾从没哪一次笑的如现在般无奈。

一月的时候。慕少艾路过落下孤灯才记起自己要羽人非獍帮忙摘采一味珍贵药材的事。

他和羽人非獍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他可以陪剑子朱痕等人在最繁华的街头大醉三日不醒，他也可以陪着羽人只饮苦茶悠然，品人生苦甘得失。

羽人从来冷漠，不识人间风月，也曾清清淡淡的问他，慕少艾，你可在乎我的过去？

慕少艾就笑，过去那是什么？

羽人非獍不再说话，漆黑的眸似划过一丝柔意，越过了慕少艾那暖色的身影。

风雪苍茫，越过那道暖色人影，什么也看不到了，也许，能遇见的未来不过是面前的这个人。

慕少艾出入落下孤灯如出入自己的岘匿迷谷，没有什么敲门再入的观念。

“羽仔，我记得……”慕少艾推门，然后被眼前的一幕微微怔住。

羽人非獍想是受了伤，光着上身，正咬牙给自己上药，他是背对着他的，显然可见，羽人整个身子一僵。他的背部有几道不长不短的疤痕，江湖路，险恶多端，一朝刀光剑影，一夕血雨腥风，慕少艾明白。

他没转过身来，只是出声喝道：“滚出去。”

慕少艾已然习惯羽人非獍突然的冷情，觉得自己真的此刻出去就太不够朋友了。

所以，他上前，笑道：“羽仔，把一个真正的药师赶出一个伤患的房间是很不明智的抉择。”

羽人非獍侧身闪过，望着他的眸就有点深沉，语气依然寒霜如冰，道：“慕少艾，你不懂。”他受伤的部位是胸口，被利器所划伤，肉皮外翻，就有几分恐怖了。

慕少艾挑眉而笑，从怀中掏出创伤药，道：“我不懂什么？又要懂些什么？”

羽人愣住了。

他突然拽过慕少艾将他推倒在床褥间，慕少艾宽大的袖就带落了桌上的烛台，一下熄灭了，仿佛遥远的只听的雪落的声音。

慕少艾傻了眼，他好象忘了自己也有不俗的功力，任羽人狠狠啃咬着他的唇。

罪恶坑出来的，做这档子事总是出奇的熟络，即使这人身上带重伤，血腥浓重的味道一下充斥这床幔。

旖旎梦好，帐锦销魂。

慕少艾只觉自己不能呼吸时，羽人才微微离开他的唇，却是冷着张脸，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你现在懂了吧？”

慕少艾摇头苦笑：“可我是个男人……”

“所以，现在你滚。”羽人翻身下床，刚刚那么一折腾，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开始往外渗。

“我说，羽仔……”慕少艾理好凌乱的衣服，他似乎有话要说，走到门口，偏又停下，就遮住了屋内唯一的光线，羽人就站在漆黑朦胧中，等着他余下的话，慕少艾半眯眼看了一会的雪，才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他这些话自然不会说给剑子听，他呼呼笑道：“我和他交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深。”

剑子就反驳他的话道：“交情深浅不是由你一个人说的算。”他好象很欣赏羽人非獍，再道：“他为了你脱离出了罪恶坑，这份情大于义。”

慕少艾轻摇杯中酒，笑的就有些隐晦了，道：“剑子好友，我们现在来揭你的伤疤吧。你要等的那个人，近日和玄宗一道重出江湖了。”剑子不如慕少艾这般心思拐了几道弯的，他神色依然平淡道：“我知道。这碧琼居本就是为他而开。”

慕少艾就笑：“等人有意思么？”

剑子再不语，一抬头，才发现，已是晨曦光景，窗上映着斑斓晃影都是风中摇曳的花枝藤叶。

好象，下雨了。

前厅有些许的吵闹，有伙计小肆叫嚷着，这刚开门呢，你们都当饿死鬼了呀。

碧琼居，准点开门。

3

琉璃仙境是和无欲天截然不同的地方，如果要慕少艾选择，他一定喜欢待在有酒有茶有美人的地方。

可是，今日琉璃仙境设宴，慕少艾却没来。

三月的天，下起蒙蒙的雨，悱恻缠绵的，没来得及绽颜的花瓣就已化作殷红一片，消殒泥泞中。

素还真是情感不易露表的人，仿佛何时见他都是温雅如玉，笑对天下苍生，无欲无私无求。

他好象只有在雨天就会变得比先前沉默些，一个人，立在窗前，看雨落潇潇，有时，是面对一池未开的莲，有时，是坐在书案前，一个下午，手中的书可以不翻一页。

下雨天，他还会变的比平常倦困，随便窝个地方就能睡着，然后，会做梦。

那个时候，他和谈无欲都很年轻，也许太过年轻了，所以，空有抱负却难施展。

谈无欲自恃清傲惯了，觉得空等出人头地的一日，不如自己去寻机会，于是，他开始找人不停挑战，他开始正邪难辨的存于江湖。

没人知道他为何寻上了莫召奴，却与他一战流传至今，那一战，淹没了黄沙漫漫，风云突变。观战之人，无不惊叹这两人的武学造诣之深，莫召奴极致一招一出，谈无欲被击了个无措，捂胸而退，连吐几口鲜血，观战人群中，却突然飞出一白衣人，将受伤的谈无欲揽在了怀中，以背做盾，抵住了莫召奴那致命的一掌，那人一口血，直喷了谈无欲一面。

人群再次惊呼，是清香白莲素还真。

众目愕然下，素还真望他良久，久到那漫天黄沙一点一点止于尘土，日落影长，残色披肩，才开口道：“师弟，久见了。”如昔温雅的话语，他竟舍不得谴责谈无欲半分。

谈无欲觉得呼吸间全是那浓腥的血味，他甚至忘记去抹那满脸血渍，映入眼帘一切都是恍恍的红色。

他推开他，有些踉跄的离开，仍是冷冶的玄墨背影，倾盆大雨，突然而下。

那一战，莫召奴自为败。

后来，很多年过去，谈无欲和素还真再没交集，谈无欲依然我行我素，素还真则心系苍生，最近收到一战帖，看着那熟悉的字体，素还真竟然微笑应允。

五月十七，悟明峰，生死一战。

素还真捧茗不饮，有人上前，断了他的思绪，道：“疏楼龙首已至，是否开宴？”

“自然。”他回身微笑，又是明朗圣洁，仿若尘埃不曾袭他半寸心的素还真。

琉璃仙境，席开百桌，酒已备千坛，多少江湖中人，途路迢迢，只为一睹龙首风采，传闻他已久不问江湖，如今再出，不知缘何？

疏楼龙宿紫衣华丽，懒懒倚在软塌上，华扇不离手，轻摇之下，隐隐传来昙香雅淡，身旁就有人为他斟酒，将剥好的果肉放在他面前的小碟里。素还真就笑道：“真是几年不见，你风采如当年。”

龙宿就有几分感慨道：“想当初，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人，现今却觉得有层无形的隔阂了。”赴宴之人大多是江湖豪侠，酒一下肚，就习惯的划拳斗酒起来，声震云霄，很是热闹。

素还真也有半会的出神，才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剑子仙迹来的迟了，手撑着一把竹伞，白色的长袍依然纤尘不染，背缚古尘，风跃长衫，凛然之气不绝。

很多人争着上前与他打招呼，道：“剑子前辈，你来迟了，罚酒一坛。”

他半眯着眼，看着坐上位的疏楼龙宿，神情有些专注，又似很淡然的游离。那么多人围着他笑谈最近江湖的趣闻，他却仿佛并未听得，只是一直望着离的很近又似隔着沧海的人。

龙宿也有微微的讶异，琥珀色的金眸垂下，华扇半遮颜，很淡然道：“酒饮多了，有点乏。”

素还真邀剑子上座，剑子微微笑道：“江湖儿女何必拘束，我先与他们喝上两杯。”他接过一坛酒，仰头而灌，人群发出阵阵喝彩声，酒清冽，湿了大片的衣襟。

慕少艾曾问他，等人有意思么？

哈……没意思，完全没意思。等人这回事一点也不适合寒酸的剑子仙迹啊。

下雨的时候，慕少艾就懒的出门，可今日酒瘾犯了，就去找朱痕染迹，不过刚推开门，就依稀闻见空气中夹杂酒味浓重。

于是，慕少艾故做感慨道：“怎么？有了好酒也舍不得叫上我了么？别把剑子好友有的没的毛病都学会了。”

朱痕想是酒醉刚醒，头疼欲裂的，一大早又被慕少艾这个冤家找上门来，心情就点不好了，道：“你以为我想喝？还不是昨天羽人非獍心情不好，要我陪他喝酒的……”他想了想，似乎又很佩服他的酒量道：“连我都醉了，他却没事人一样的。昨天下那么大的雨，有个女人站在雨中等了他一宿，你说，羽人有什么好的？说是有心事，问起来，一句话也肯多说。”

慕少艾自己翻出了一坛昨天喝剩的酒，倒了满杯道：“他这个人向来心事满腹，谁都问不出半句话来。”

朱痕染迹凉恻的望了他一眼，很平静的道：“慕少艾，和我说吧，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了？他昨天只说了句，慕少艾是个薄情的人。我就问他，慕阿呆啊，他这个人虽然有点腹黑，又看似风趣赋雅，怎么和薄情扯上边了？”

慕少艾刚入口的酒就喷了，他连连苦笑道：“喂喂喂，等我老人家把这酒喝了再问也不迟啊……”

朱痕指了指窗外的桃树道：“昨天，那女的就站在那，一步也不曾挪动。你知道我讨厌女人，昨天那女人我却讨厌不起来，比起羽人非獍身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个女人太过美好了。”

慕少艾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还是蒙蒙的细雨连绵，新开的桃花在风中零散而落，慕少艾可以想象，一个女人，立在那散散而落的花瓣下，淋着雨，那是多美好的景？带点凄迷又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看似无心却更有心，哈，连慕少艾都对这个女人有了几分兴趣。

他半晌才道：“你说女人的滋味到底如何？”他像是在问自己又似在问朱痕，朱痕正捧杯茶漱口，含着一口水，含糊不清的道：“你问我做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女人，你该去问羽人非獍。”

慕少艾就半笑道：“我问过了……他不肯说，他太不够朋友了。”

慕少艾和羽人非獍相识就是在青楼中，因为朱痕讨厌女人，所以，慕少艾有事相求他时，总免不了去好友金八珍那借几个女人威胁威胁朱痕。

那是很久前的往昔了，羽人还未脱离罪恶坑，邪佞无情的，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死在他手中的人就格外惨烈。

慕少艾施施然踏进笑蓬莱时，并不知道，今日的场子由罪恶坑的包了，他如往常一般，手中烟筒一转，呼呼笑道：“今日哪位美人要陪我回家的？”

满座皆静，连穿着袒露的舞姬也忘记了舞步，均停下望着慕少艾。

狂龙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压低怒气道：“慕药师，今日，你是来闹场子的么？”

慕少艾自叹不妙，罪恶坑的与江湖积怨素深，今日狂龙出关正在兴头上，被自己这么一搅和，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斗了。

羽人非獍坐在一堆人当中，白衣墨发，俊逸非凡，此刻，他眉微挑，想知道江湖盛传的慕药师会如何化解面前的危机。

他却从未想过，眼前这面如皎洁月荧然，暖色黄袍着身，散下的发如月华缱绻蔓延的人就是慕少艾，他站在这，已经胜却满座倩笑盎然的女子。

慕少艾笑而不语，他静静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羽人非獍身上，道：“我是来找朋友的。”

羽人垂眼抿酒，心中只觉好笑，慕少艾的金蝉脱壳之计不过是嫁祸他人，他分外清冷道：“慕少艾，你迟了。”

此言一出，又满座哗然，狂龙厉色喝道：“我罪恶坑人从未有和江湖人称兄做友的，羽人枭獍，你现在到底要怎样？”

羽人起身，朝他略表歉意道：“我既然交了这个朋友，就不再是罪恶坑的人了。”他望了眼还立在原地的慕少艾道：“多谢罪恶坑待我的知遇之恩。”他决绝转身，拉过慕少艾大步走了出去。

夏的夜，风沁凉拂面，墙角的蔷薇全都开了，一簇一簇，格外绚丽，慕少艾只觉在梦中。

羽人一路上皱眉不语，慕少艾试探性的和他交谈，他只是冷冷看他一眼，慕少艾再不敢说话。

后来，他终是忍不住了，问道：“你就这样出来了？结果会怎样？”羽人脚步一顿，望着慕少艾的目光就有了点柔和，想是趁着月色弥漫，他的话语也就淡然的多，道：“被追杀。”

慕少艾笑着叹气道：“是我欠你的。”

“你当然欠我。”羽人抬眼冷言。

慕少艾就笑：“要我怎么补偿？”他想了想，记得刚刚有个女人枕在羽人膝上，羽人似乎很满足的样子，再道：“下次寻着了美人一定帮你好好介绍。”

羽人非獍倒是没反驳，看着慕少艾，唇角微微扬起，道：“只要是我喜欢的么？”

慕少艾点头，笑弯眉眼道：“只要是你喜欢的。羽人少侠，女人的滋味果真如此销魂？”

羽人非獍瞬间冷面，拂袖离开，黑暗中，隐隐传来他的话语，“从今后，世间再无羽人枭獍。”

这只呆鸟，为何喜欢的是自己？

4

剑子归得晚了，喝的大醉，眸色就有点迷茫，一个人沿着碧琼居附近的街道悠然而行。

夜幕深沉，细雨飘零，他行事作风向来不羁，也不觉得是什么伤情的雨，路上遇见相熟的人，问他碧琼居生意如何，他还呵呵笑道，托福托福，记得常来喝酒。

翠山行来寻他，隔街望着他，眉眼平和，唇微抿。他也忘了撑伞，提着盏染了昙花的灯笼，那灯笼蒙了层紫色的油纸，荧荧点点的光芒微曦而薄弱，一路上，还记得剑子描绘这灯笼的专情神目，每一笔都精琢到位，花叶璀璨，华丽夺目，剑子他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剑子笑道：“今日酒喝多了，想散散酒劲再回去。”

翠山行上前两步，轻淡道：“我陪先生吧。”

剑子见那灯笼的边缘有些翻起，伸手点着那灯笼半是玩笑道：“原来，华丽的东西总是要小心呵护的，你看看，我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却得了个这样的下场。你若忘我，我便弃之。”

翠山行也笑，抚了抚这灯笼翻起的部位道：“也不知是谁将这灯笼挂在帐边，睡前醒时总要望一望，若弃之，太过可惜了。那满腔情热做的这盏灯笼还有何意义？”

剑子见雨势渐大，两个人站在街边，提着一盏晕晕紫光的灯笼，倒有点暧昧纠缠的情愫蔓延，他自恃坦然，可不免仍对廊下躲雨的人窃窃笑语有所介怀，所以，他清了清嗓子，道：“小翠，我们回吧。”

翠山行点头，跟在剑子身后慢行，将手中的灯笼微微提高些，好照亮剑子脚下的路，路过一家茶楼，还未打烊，茶客稀零，戏台上也有小旦哀戚的唱着：“君可见黄河之水不复回，君可知，有人再不归……”剑子回身笑道：“想是朱痕又躲在这听曲呢。”翠山行抬眼也笑：“他一个人也寂寞。”剑子就借着酒劲站在楼下嚷道：“朱痕，原来你也会寂寞啊……”朱痕从栏内探出半个身子来，见是他们，就笑的有点摸不着边了，道：“难怪慕阿呆说你们之间不简单，天还下着雨呢，要不上来躲会雨，要不赶快回碧琼居……”

剑子就冲翠山行道：“小翠，明日慕药师若不结清帐，休让他入碧琼居半步。”

楼上便又听得慕少艾朗朗笑语，道：“剑子好友，你真是不该交的坏朋友。”

剑子半眯着眼望着慕少艾那暖如春阳的笑，觉得，像是冰冷寒风中那突然的拥抱，细雨蒙蒙，灼了他的眼，他笑的收敛多了，不复以往的洒脱，道：“慕少艾，陪我喝一杯吧。”

慕少艾点头，“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几人坐定，酒便上了桌，也没什么精致的小菜，一人斟上一杯就喝了起来。

席间，谈了点近日的趣闻，又说到了玄宗儒门再出，剑子笑谈自如，和慕少艾碰了碰杯，笑的就有点隐晦了，道：“他好象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龙宿和剑子之间的约定其实算来只是剑子一个人的约定，那是很久前的事了，只剩点模糊的影象在流年似水中。

疏楼龙宿爱昙花，喜欢那隐忍许久的一绽渲染了夜华万千，只是瞬间的败落后，龙宿的心情总要抑郁几分。

没有人生来就是王者。他行江湖时，也受了不少难，历了不少劫，他习惯了一个人，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朋友。

夏秋季节的夜间是龙宿最闲不下来的，总有相识的朋友，邀他月下赏昙花绚绽。

他和剑子就是这么认识的。

佛剑不是爱花之人，偏他住的地方，却有几株野生的昙花，翠叶生绿，花开时，美姿秀色，华丽夺目，只叹天间瑶池也不过如此。

龙宿往往不请自来。有一次他来时，正赶上剑子仙迹与佛剑一聚。龙宿优雅上前与佛剑随意叙旧，剑子就半眯眼笑道，佛剑好友，你几时有了这么个华丽璀璨的朋友？

剑子一袭白衫已洗得泛黄，他穿着却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他饮酒时，习惯仰头而灌，带着不羁与豪迈，似乎万事均抿一杯酒中。

龙宿对剑子的第一印象就觉得他有点无赖，脸皮很厚，虽然，他行江湖尝百苦，朋友更是三教九流，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这类的朋友。

所以，他神情颇淡，华扇微拂，撩过昙香雅淡，道，在下疏楼龙宿。

剑子一手撑头，一手轻摇杯中酒，笑的极其爽心道，自报家名，是要与我做至交么？

龙宿淡笑不语，握扇的手却恨不得一掌拍死他，佛剑就缓和气氛道，剑子好友其实是个不错的朋友。

墙角昙花正绽，从紫色的外苞慢慢绽出白如雪的花朵，花蕊微颤，清香四溢。龙宿侧身不语，琥珀色的金眸泛着柔和的色泽，紫色的发被风扬起垂落肩头，曼妙了这夜的深邃。剑子从不信有人能令天地顿失色，今日，他信了。

总觉得，这昙花依附了龙宿的魂魄，所以，剑子觉得那花也惊艳了他。

不过一个时辰，花渐渐落败，龙宿就惋惜而叹，凝聚着感伤点点。

剑子上前，凑近他耳畔，半开玩笑道，总有日，我为你寻得世间不败的昙花，白日夜间，熠熠生辉，再不凋零。

他们第二次见面时，是剑子约的他，在一间人杂噪乱的小酒肆。

龙宿背着光而坐，身姿优雅，穿着紫色华袍，这间小小酒肆早该修葺，屋顶破了的洞透了几缕恼人的光落在龙宿身侧，所以，他微微蹙眉道：“这阳光炽热的很。”

剑子用温水烫了烫手中的茶杯再递给龙宿道：“我以后为你建家最好的酒肆怎么样？”他漫不经心的问着，手中却没停下为他布菜，都是些普通的菜肴，并无特别之处。

隔桌的有些吵闹，剑子又说的如此风轻云淡，龙宿只想做没听得，却还是莫名的红了脸，他冷笑道：“你还真直接。”

剑子就接下去道：“三年吧，我为你建一座碧琼居。”

龙宿起身要走，剑子就拉过他宽袖下的手，笑道：“吃了这顿饭再走嘛，这饭可是我花了身上所有的银两，这下真两袖清风了。”

龙宿重新坐下，略略鄙夷道：“你还真寒酸……”也不管什么菜，到了嘴里，随便嚼了两下就咽了。

剑子就闲闲为自己斟酒，看着龙宿垂眸吃着，又分外认真道：“我刚刚执了你的手，你算是应了我们之约了。”

[ 此帖被楚君泱在2010-03-17 00:5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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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0-02-04 19: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不见君归 5

慕少艾醒的昏沉，隔日醉酒还未醒彻，就瞥见了屋内一角的玄色身影，谈无欲见他醒来，只是很淡然道：“如是朋友，就陪我喝一杯吧。”慕少艾叹气，笑道：“朋友多了，真不是好事，特别是不该交的坏朋友一多起来就要了人命。”

谈无欲挑眉，“去还是不去？朋友是做还是不做？”

谈无欲请喝酒的地方不是什么坏地方，慕少艾也就专挑贵的点，谈无欲今日心情似不错，望着慕少艾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与素还真生死一决么？”

慕少艾点头笑道：“今日与你出来，就算醉死也值得了。”

谈无欲上扬的眉眼，微微低垂着，望着眼前的琉璃杯道：“我不想欠人，他曾经救过我一命。”他抬眼笑的就有点自嘲道：“你知道我在江湖中的名声并不好。我与他一战，不过是想把命还给他。”

慕少艾半晌不语，再笑时却一贯慵懒，他道：“你这又何苦？他要的不是你的命。”

谈无欲有点愠意，柳眉轻蹙，握杯不饮，道：“慕少艾，除了我的命，我什么也给不起了。”他后面的话似乎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语气又转淡了几分道：“他要的东西，我给不起。我要的东西，他也未必能给我。我们是被一羁绊栓在两头的人，他到不了我这，我也去不了他那。慕少艾，你不懂。我和他，活在的世界大不同。”

“情这一字，让人心生怯，生怖，生憎，惟独，情不生情。”慕少艾呼呼而笑，习惯性去摸怀中的烟筒，才发现，来的匆忙，忘了带，他连连叹气，道：“你不该叫我出来喝酒的，突生了我的伤感。”

谈无欲举杯轻抿，道：“五月十七，若我亡，记得坟头前一壶上等的女儿红。”

慕少艾不过两杯酒，就醉的卧在桌沿。春风恼人，杏花朵朵随风零落，纷扬了整条街市，也就沾上了慕少艾的发，谈无欲拈过那花瓣，轻揉指间，看栏外阳光弥漫，心忽倦怠，将花瓣含口，和着那酒饮下。如世上再没江湖，他和素还真又会在哪？没有是非，也就没有长久，梦境上生花，那是多华丽而苍凉？

慕少艾做了个很久都不曾记起的梦。

他住的地方，随了他的性子，杂草散漫却又开满精致的花。素还真来找他时，他恰午睡未醒。撒开的银丝轻柔，铺呈灿烂花颜上，那是相当绮丽的景色。最近翳流教民间作乱，祸起四方，不得不连根除之，素还真是实在无法才想到药师慕少艾的。

慕少艾与他相交颇深，两人也曾多次的出生入死，他好象寂寞的时候，一转身，就可以见着慕少艾提着壶好酒懒懒倚在门边，笑的淡然。就坐在淮江边，看花船临江而开，荧荧点点的花灯被船上嬉戏的女子盏盏放置河面，然后，有人曼妙起舞，隔着那屏牡丹绣，看的人心痒难耐。他们是这样的朋友，喝一个晚上的酒，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见慕少艾睡的正熟，他转身欲走，衣摆下的手却被慕少艾握住，素还真愕然回身，慕少艾还是闭眼睡着，连眉头都未皱，仿佛再惬意不过，那握他的手，却微颤着，泄了他所有的心思。他曾经坐在背光的地方，影恍然，喷着手中的烟，看素还真眉眼深邃，温和润玉，就冲素还真散散笑道：“素还真，若有日你亡，也许一切都会结束。”素还真就笑问道：“好友何出此言？”慕少艾就摇了摇头，几分感慨叹息道：“你此生都不会懂。”

素还真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握了握慕少艾的手道，你该醒了。

慕少艾就松开手，睁眼笑道，是呀，我该醒了。

他们日后再不提这段过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慕少艾和素还真是生死至交，有过命的交情。

从落下孤灯到岘匿迷谷只有不足一个时辰的路程，羽人非獍常常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等到慕少艾归来，他讨厌找人，却不讨厌等慕少艾，他从来矛盾，却又一直给自己找借口。先前不懂情为何物，也放肆也冷傲，后来，遇上了慕少艾他才知道自己的卑微。

此时黑夜已至，羽人非獍一个人坐在屋内，喝了点酒。

他小心翼翼将袖中折的桃花插进酒坛中，总有种光怪陆离的感觉，不搭配，不协调，而且，很诡异。但凡世间的人，都是想着法子去讨好自己喜欢的人，见着美好的一切，恨不得统统都为他得来。从心境上来说，他是有点恨慕少艾的，觉得他薄情。可一份爱，若真要去恨了，羽人非獍还是不屑的。

慕少艾从谈无欲那兴致而归时，见着的就是桌上那一枝桃花，竟然还没有枯萎的迹象，如初的娇艳。

顿时，心就涩涩发疼。

将自己屋内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了两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剩下的酒，就去落下孤灯找羽人非獍。

落下孤灯，风雪不绝，无论尘间，多花海烂漫，在这里只有寒冬的苦寒。羽人倚在亭廊前，思绪飘渺，眼微合，风雪肆虐，舞乱他墨色长发，白衣凌飞，冷俊的面庞愁绪莫名。

他也不睁眼，只是很清淡道：“慕少艾，你来做什么？”

慕少艾踏上阶梯，扬了扬手中的酒道：“真真薄凉的朋友，我是来雪中送酒的。”

梅树横生，慕少艾若不甚碰着那梅枝，细碎的雪就纷纷而落，融在他的指间。羽人非獍见慕少艾顾盼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就皱眉问道：“你在看什么？”

“呼呼，自然是朱痕好友所说的那美好的女子。”慕少艾将酒搁在石桌上，人往羽人非獍身旁一坐，笑的就有点没心没肺的，羽人非獍只觉得那世间的桃花开了落下孤灯满天地。暗香浮动，流光幻彩，一切恍然，羽人心滞，竟想起那晚，这人在他身下，旖旎婉转。

他眉微挑，有些促狭的口吻，道：“慕少艾，你嫉妒了？”

“哎呀呀，我只是想替你做媒，免得人家无名无分跟着你。”慕少艾扬眉而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暖袍着身，带着弥漫的春阳一般的笑，却说着这般寒心彻骨的话。

羽人非獍眸色一冷，倾身，单手扣住他的下颌，道：“慕少艾，不要逼我做出那晚同样的事。”

慕少艾笑依旧，抬眼直视羽人寒如霜的眼眸，也不避过，道：“羽仔，我说过，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你为我出坑，我很是感动。但是，不一定我要去爱你。”

羽人非獍唇紧抿，望着他，沉默半晌，眼底是抹一闪而逝的伤楚，又瞬间恢复先往的清冷，扣住他下颌的手松开，背过身去，道：“慕少艾，那个时候，你又为何要招惹我？”

那个时候的事，谁能预料到今日的结局？

番外一（羽慕）

慕少艾去找朱痕染迹。落日烟，还是这般的萧条零落，虽是闲适隐居好地，可仍不免繁华后的沧桑落寞。

朱痕正在尝试酿新的酒，酒香扑鼻，萦绕不散。慕少艾将手中烟筒一转，笑的慵懒，衬着这落日余晖，竟是万种风情，道：“我来的真是时候。”

朱痕抬眼瞪他，恨不得一柴刀过去，将他劈成两半。

酒三杯下了肚，慕少艾连声称赞，手又去摸那壶白瓷青花的酒，朱痕也不阻拦，看着他半会，才道：“慕少艾，羽人非獍哪去了？”慕少艾懒懒抬眼，长眉微挑，笑道：“说不定他现在正乐不思蜀呢。”朱痕微微叹气，道：“有段时间，羽人非獍消失了大半年，你可还记得？”慕少艾实在没料到朱痕会愿意和他聊羽人的事，他有些意外，却还是点头笑道：“是啊，他不是说，江南有女，窈窕无双，对他倾心良久，他不是躲她去了么？”

朱痕起身到窗前，缓缓而道：“慕阿呆，那天，我去看了他。他全身被血浸染，又受了内伤，还发着高烧，都说活不下来了，他却硬硬撑了过来。我对罪恶坑出来的人总是比较钦佩的，一入坑，永世不出，即使要出，那也是九死一生的。断不说，那过程万难，就是先活活受狂龙三掌，也不知道多少人丧命掌下。能活着出坑的，不残也重伤。他还说，此事不能让你知道，怕你有负罪感。”

慕少艾听后，心有瞬间寡凉。

他在江湖这么多年，自为无事不通，却真不知道罪恶坑的这规矩，他记得，他问羽人非獍出了罪恶坑的结果如何，他只是很清淡的道，被追杀。

如此义无返顾的初见。只为了一个在江湖间听过的名字，却从来不曾了解过的人。

剑子也曾和他说过，慕少艾，我最欣赏的人就是为你出坑的羽人非獍。

哈，大家都懂，惟独他不懂，什么也不懂。

五月初的时候，下了场大雨，从天明到入夜，一直未停。

等慕少艾在街边一家不起眼的酒馆中寻得素还真时，他已有了几分的醉意。素还真不是轻易将情感流露的人，他对谁都好，谦和君子。厚重的帘幔掀起，隐隐就听见了雨声萧萧，竟没有人认出素还真来，只觉得这衣着优雅出尘，雅淡如莲的人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之人。慕少艾神情散散，叫了酒，也不说话，就坐他身旁，陪他喝起酒来。

素还真低低笑道：“慕少艾，这么多年来，只有你才能找到我。”

慕少艾半笑道：“为何不说是我最懂你？”

素还真微微倾身，酒香撩人，萦绕在慕少艾鼻间，慕少艾也不避讳，望着近如咫尺的人，笑的依旧朗心。素还真就道：“你真醒了么？”慕少艾微笑而答：“你是要我醒还是不醒？”当下氛围，情愫潜流，仿佛的纠缠不净。

还没等素还真做个果断的拒绝，就听得寒如冰霜的话语，道：“慕少艾，这就是你说不可能的原因？”羽人非獍站在昏暗中，那抹耀眼的白灼目而伤情，他别过身去，双手掩在宽大袖中，神情一时难测，酒馆中的余光仿佛的只照他一人。慕少艾抬眼望他，只是一个侧面而已，冰峰般的棱角，冷薄的唇，漆黑的眸深处是恨意满满却也是被伤害后的痛楚，是冷清淡薄又浓烈似焰。

整个时间突然的静止，所有的人，都被屏障在这个世界外，除了他和他。

慕少艾竟然扬眉而笑，道：“是。”这世上只有他，知道带着怎样动人心魄的笑说着泣血伤人的话。

羽人非獍回过身来，望着他，薄唇泛白，那眼眸中依稀的炽热渐渐转淡，化为了一抹苍白的自嘲，没人知道这沉默持续了多久，直到，听得羽人非獍淡淡话语：“不过相忘于江湖，又如何？”淡的如花随风落湖面，淡的如鸟过天际，没有一丝的多余情感。

慕少艾有些讶异他会说出如此决然的话，心突然一片惘然，迷雾缭绕，层层的都是拨不开化不去的孽障。

帘幔再次被掀起，进来位穿着素雅衣裙的女子，只见她挽裙而入，风送袅袅余香，步伐轻盈，珠钗脆音，都可知是曼妙佳人，举世无双，她对那些酒客的瞠目结舌视而不见，径直走到羽人非獍身边，柔柔笑道：“恩公，我们走吧。”这是慕少艾第一次见朱痕口中说的那美好的女子，

整个酒馆突地安静，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望着慕少艾身上，那并肩而立的两个人，一白一紫，璀璨而美好。慕少艾起身，望着羽人非獍半晌不语，觉得那弥漫的灰暗给羽人镀上了层恍恍的神情，他似乎还在等慕少艾那最后的答案，哪怕是一点点的婉转余地。

雨渐渐大了起来，即使，那层帘幔没人再掀起，雨落地的声音还是荡在这空寂的方宇，湿了所有人的心。慕少艾微微别过眼，开口散散笑道：“羽仔，你从来都不是寂寞的人。”

羽人非獍点头，再道：“可我的寂寞只缘于一人。”哀伤渐明，脸色愈发的苍白，他黯淡转身，冲身旁的女子，低低唤道：“无艳，我们走吧。”那一个转身的刹那，整个天际，宛如冬雪扬落，寒彻了这五月芳华，慕少艾在他身后，无声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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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日月）

五月初的时候，下了场大雨，从天明到入夜，一直未停。雨声萧条，落在无欲天空旷的院落，越显寂寥，谈无欲只知寂寞如流年，却不知空芜如无欲天。世间万物的姹紫嫣红，繁华如锦，光鲜璀璨，都是与他无关的，他回身伫足，从来只有自己。还有抹清傲的影。

慕少艾骂他是个无趣的人，他欣然接受，他自入江湖那日起，就誓与人分高下，除此，他一无所有。

推门而出，是走廊上几盏随风而摆的灯笼，苍凉无边的，瑟落凄凄。谈无欲抬眼望着这些曾出自自己笔下画的灯笼，此刻都蒙上了层厚重的灰尘。多少年的寂寞，就这样悄然而逝。雨仍不知疲惫的下着，谈无欲没想过，会在这当下遇见素还真，真真是很久不见的两人，隔着那道深邃幽静的走廊，遥遥而望。

素还真如昔，白衣紫莲，温情雅润。只是那一身衣被雨淋透，脚边就是一淌水，湿漉的发贴在额际就有几分狼狈了。

他可以找一百个理由严词厉色的骂素还真私闯名宅，也可以用尖酸刻薄的话语笑素还真此刻狼狈的模样，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蹙眉望着，神情平淡，什么也没说。那一道道的雨，仿佛是层天地间的纱幔，横在了他们之间，断了所有来时的路。素还真的脸就时模糊，时清晰的，反反复复着。

素还真曾问他，无欲，你到底要什么？

谈无欲眉一挑，冷冷笑道，我要这天不因日而光芒四耀，我要这地不因月而黯淡薄光，我要这天地再无日月永恒。

听了这狂傲的话，素还真愤然背过身去，双手掩在宽大袖下，渐渐泛白，他平复好心情才缓缓而道，师弟，你要的，我给不起。

谈无欲站他身后，突然仰天长笑，玄衣如墨，绽尽夜华色，头顶是大团的晚霞缓缓流动，倾了他一身的残色，他问，那你呢，素还真，你要什么？

素还真回身望他，眸色深邃，长久不语，开口再道，我要的不过是茫茫尘嚣中一起相携路过春冬的影。知冷暖，解心忧。

谈无欲抿唇沉默，狭长的凤眸微微敛着薄晕的光彩，他清淡别过眼去，道，师兄，你要的，我也给不起。我已向莫召奴下了战书。不日，生死一决。

五月的天，明明不带寒意，谈无欲瞬间觉得凉意袭来，一阵一阵的。再看对面的素还真，恍如轮回隔世。

素还真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话，雨势太大，谈无欲就没听清，只见素还真将一物搁置在地，眼帘微垂，转身离去。

谈无欲半晌才反应过来，等从这道走廊过到对面，素还真早没了影，却见地上搁置的是把崭新的竹伞，描着月下清莲的画。

谈无欲拾伞入怀，蓦然想笑，想必素还真刚刚那句话，不过是，师弟，雨大，记得撑伞。

他是醉了，只有素还真醉了，才会放任自己情感流露，才会下着大雨，穿过几条街市只为送谈无欲一把伞，而自己，却淋了个透。

谈无欲年少时，喜欢淋雨，自为狂傲，奈何体质薄弱，病床上一倒就是高烧几日不退。

那个时候，为他彻夜不眠的只有素还真。

谈无欲将手中的伞缓缓撑开，墨色的伞面上赫然是朵清雅的莲，微微而绽，有月下弦，皎洁轻柔，那莲在月下，寂寥而悠长。月从来只在天边，即使宛在触手处。那画的末端，描着一行细微的字，谈无欲看了很久，才把那字看清楚：

何不怜取眼前人？

他竟然眼角发涩，却还是忍不住笑那人的痴缠。

五月十七，已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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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的时候，碧琼居的生意渐渐清冷，隔街新开了一家酒楼，迎客的女子娇小可人，笑若璨花，人还在远处，就听得了她如脆铃一般的笑语，道：“今日有新品推荐呢……”扬花絮柳，就这样纷纷而落，仿佛整条街都是这女子带着特有的江南软语。

翠山行闲淡时，总要临窗而望，透过那层层的薄光，看那女子可爱娇俏，心有时会很疼，有时又觉得恍然如梦，生生的，似要将自己的心剥了一层皮。

先前还在玄宗时，小小的赤云染总是缠他左右，笑意盎然问他，修道的真谛是何谓？

赤云染根本是小孩儿个性，翠山行和她说的严肃了，她又搔头不懂了，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所以，问的多了，再温和如水的性子也泛波起漪的，搁下手中的书，牵过她的手道：“修道修性敛心，是为大不好。师妹，你还太小。”见云染明眸带疑惑，又自顾说道：“菩提无心，怎渡有心人？”笑的苦涩，心就一抽一抽的。

他有师兄唤苍，六弦之首，又是新任的宗主，矜贵优雅，无论何时见他，总是淡然疏离的神情，眼不抬，语清淡，捻弦而问：“近日师弟妹的学问可有长进？”翠山行就微微躬身，态度恭敬，语气谦卑道：“较前段时间大有长进，翠山行定不负宗主所托。”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深沉幽暗的眸，狭长的眼，深邃无底，仿佛洞悉世间的一切。苍的案上还燃着昙香，熏烟缭绕的，此岸是彼岸，此年为何年？翠山行眉眼平和，波澜不惊的，淡淡一笑，就退了出去。

翠山行喜欢苍，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起风露重的时候，翠山行会捧着一件加了棉的外衣递给苍身旁的小弟子，也不说话，低眉笑笑，摸摸那小弟子的头，转身就消失在夜幕深沉中，那小弟子见翠山行在浓雾中，翠色身影若隐若现的，怔怔半会竟忘了说话。有次，苍闭关出山，身后是大堆迎候的弟子，惟独不见翠山行，苍抿唇淡问：“人为何没到齐？”紫衣华服在耀眼春光下，散着夺目令人屏息的光泽。他在众弟子面前似乎特别忌讳提到翠山行的名字，每每都是一语带过，不着痕迹的。

赤云染就忍不住叫嚷道：“翠师兄病了很多天了……”一旁的白雪飘忙捂住了他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了。

月光如练，轻柔皎洁，苍阅完了近日的卷宗，已是后半夜，竟然还无睡意。踱至翠山行的门外，还听得若有若无的拨弦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凄迷了这春寒料峭的夜。他狭长眼半眯着，静默半晌，终上前推门而入。翠山行没有意料中的惊异，只是起身相迎，垂着眼，恭手而立，依然谦卑道：“恭贺宗主出关。”苍淡然的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在那琴上，道：“这么晚了你还在练曲？”翠山行点头不语，离他极近，袍袖下的手却被汗湿了。苍撩袍而坐道：“许久不曾督促你的曲艺了，你随意弹曲我听听……”

翠山行重新坐回塌上，指抚琴弦，眉眼微垂，投影下一片缱绻的柔和。苍坐他前方，抿茶不语，清冷的很。苍忽从身后半拢住他，他的手就握住了翠山行正捻弦的手，十指修长，一下就覆在翠山行冰凉的指上，翠山行一惊，人往后靠，就倚进了炽热的胸膛，他垂眼微微颤抖起来，呵，魂萦梦牵的那个人啊。

苍只做不知翠山行那泄露的心思，只是清淡道：“你音律不精，此曲需再练。”握着他的手，重新弹此曲，琴音悠畅，清雅婉转。一曲完，翠山行还恍恍如梦。苍起身走至门口，脚步微顿，抬眼望天，原来已经泛白，也不回身，只是淡然道：“你瘦了……”声音是触不着边际的缥缈。其实，他们如若这么一直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翠山行只是喜欢苍，从来没有去想过拥有。

初夏时，天波浩渺种上的蔷薇全开了，赤云染整日没事就爱往丛丛的蔷薇花下跑，一袭浅色的长裙沾染了深色的花粉，翩纤如蝶，娇媚百生。

翠山行也不阻挠她，站在远处，温和的笑着，漫在这碧蓝的天下，花随云长，人影成双。

庄严的大殿上，苍负手而立，如玄天之上净土之下，再无人可着他眼入他心。有执事的道长手捧宗卷，缓缓而念：修道弟子翠山行秉性不端，不入道已修魔，生情痴怨，是为修道人最可耻。特以严惩以示玄宗上千弟子为警戒。今日，逐出玄宗，再不得归。

大殿外，上千名弟子垂手而听，空寂的的回音惊扰了殿外一群野鸽，扑翅阵飞，天空碧蓝，一望无际，一望无际啊，却容不下一个他……翠山行俯首而跪，内心寡凉一片，恍惚中，只听得赤云染哭闹道，翠师兄做错什么了？要逐他出玄宗？我不懂我不懂……情有何可惧？

呵，这个爱牵着他袍角走路的孩子，这个爱仰首问他，何为修道真谛的孩子，已经长大了，知情无惧，知情无惧。苍不言，连空气都凝结成压抑，只留下斑驳的紫色孤傲的影子，在翠山行面前一闪而逝，翠山行抬头冲那抹背影很平缓道：“逐我出玄宗，可是因为我心有情念？只是因为这么？”

苍身子僵了僵，却是道：“你已入魔，我赎不了你了……”

思忆自此，又记得不知到哪听过的一出戏，那演妖的小旦突然昂头而立，一手指天，半哭半笑的唱道：“我已不信天，不修佛不入道，我执意成妖，我执意爱人，又如何？”

还记得一旁的剑子半眯眼道：“天奈何不了人，情爱这回事，谁能阻？”

他那时别过头去，很淡的笑了，心如空白。

慕少艾来寻剑子，却只见得翠山行静伫窗前的背影，烟喷了两口，弯眼笑道：“小翠，让你们家先生给你做个媒吧？那姑娘可是个好姑娘。”

翠山行只是温和浅笑，不拒不应。

隔街的女子，双十年华，闺名唤梨落，梨香馥郁，落落繁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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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明峰。终日云雾缭绕，仿若瑶台仙境。五月十七那日，阳光出奇的明媚。谈无欲玄衣傲然，风过长袍，卷起袍角，如墨莲从浊泥中而生，眉纤长，凤眸泛着凛冽的寒意，清傲不屑，孤世而存。

素还真白衣耀眼，如玄天之端那抹出尘的朝阳，人温雅而笑，却万丈光芒突地弥漫。

沙石腾飞，枝叶纷落，云雾深处，两人已过百十招。

观战的人中，大多是江湖有名的侠士，三三两两挤成一堆，小声议论，今日的悟明峰该是谁的葬身所。有很多的人曾是谈无欲的手下败将，就有几分得意道，自然是素还真更胜一筹，你不知道，城中的赌局已是一赔十了。

剑子侧身笑道：“慕少艾，你压的谁？”慕少艾看了他一眼半笑半认真道：“你希望我压谁？”剑子微微叹气道：“他们之间的事总要有个结果，无论哪种，我们外人是插不进去的。”慕少艾就笑，再不语，浩瀚如碧波的眸隐隐有悲戚，即使他笑的天地夺目。

朱痕染迹便上前拍慕少艾的肩道：“我想他们师兄弟一场，情总在，不会真论生死的。”他又望了观战的层层人群，略惋惜道：“今日羽人可是错过了好戏。”慕少艾听得这个名字，没来由的，心就顿了下，他散散笑道：“你记挂他，他不一定记着你。”朱痕瞪他道：“你又得罪他了？”慕少艾只观那两人决战，说的很淡然道：“是他要与我相忘江湖。”

远处，素还真执剑与谈无欲静默相望半会，尘雾绕绕，两人的面庞都有些模糊，终，素还真手中的剑，寒光起，足尖点地，剑就朝谈无欲刺去，谈无欲本上挑的眉眼，忽微微垂下，似一种如释负重的解脱，他不闪不躲，心中清澄如明，他要的，原来就是这一刻：素还真，这一命是我还你的……来生再不相欠，再不相遇。

素还真剑峰停在谈无欲眉间，一寸一险生。他忽然执起谈无欲握剑的手，用力的刺进自己体内，血一下蔓延开来，那一个瞬间太快，观战中人无不愕然张口，怔怔无语，就连谈无欲也被这局势突然的转变而措手不及，只能看着那温热的血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素还真倾身，笑的雅淡，如莲朵朵而绽，道：“无欲，我要你欠我再还不清，我要你对我再不能忘。”

好狠的人啊，黄泉碧落，一线缘牵，他和他，逃不开了……

谈无欲想笑却笑不出，想找些话去骂素还真也开不了口，他将剑抽出，血又溅上了他的玄衣，他执意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人群中第一个飞身上前在素还真倒地前拥住他的是——慕少艾。他神色凝重，不语不问，封了素还真的大穴，强输自己的真气给他。朱痕突然明了，慕少艾常说的少年无端爱风流是为何，他常说一个人转身的落寞是为何……他不过是披了别人的皮，在世间游嬉，皮下的他只怕早伤痕累累，在许久以前，在他认识素还真那时起吧。

人群之外，羽人非獍白衣墨发在铺天盖地的阳光下泛着极至的寒冷，俊逸的面庞是无法隐匿的悲哀，他望着远处不顾自身安危极力救素还真的慕少艾，望为了素还真丢了一贯的从容与优雅的慕少艾，心仿佛一下就裂开了，碎了一地。他转身，清淡道：“我们走吧。”姥无艳便问，“恩公，去哪？”羽人脚步顿住，天地苍茫，竟无他能去的地方了……去哪？呵，去哪，他真正想留下来的地方只余一地伤悲。

一场决战以这种方式结束，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许多的人很久都不曾离去，明媚的五月在那缥缈的云雾里，显的格外的恍惚，均望着那滩鲜艳的血出神。明明是素还真的剑快如闪电，行如流水，明明是素还真胜券在握，剑却没素还真体内。多少人又想起不知几年前的那场谈无欲和莫召奴的决战，当时的素还真替谈无欲挨了那掌，如此的义无返顾。素还真啊素还真，你一统武林，为民奔波劳顿，心揽天地无私又如何，原来，你也不过是个情长的人，看似无情却更胜有情，心恋尘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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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pa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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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樓發表於: 2010-02-05 09: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文不回....我都會想抽自己..尤其是這麼好的文....
大人寫得好細膩....
慕少愛和羽人之間的...
日月兩隻的.....
= =最近悲文好多.......
大人的文就如同雪中送炭啊......

不過..是說...
大人....我好想也在大人其他坑里等著掩埋啊.......=口=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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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銀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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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19)

3樓發表於: 2010-02-06 15: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剛好都是吾喜歡的配對www
看到這篇文覺得很開心，用平凡的故事慢慢帶出了不平凡的背景。
文筆細膩感情真摯：）

「無慾，我要你欠我再還不清，我要你對我再不能忘。」

裡面最喜歡日月的橋段，我很喜歡那種淡得彷彿幾乎不存在的感情。
其實也不是很淡，只是從口中說出來輕描淡寫地多了。
素還真並非能輕易將感情流露出來的人，談無慾也不會是。
師兄弟多年了，默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彼此明白對方想要的，卻又給不起的那種無奈，扣人心弦。

「你已入魔，我贖不了你了……」

蒼翠的著墨還沒有很深，卻能感覺到小翠的情意絕不是這麼簡單的。
反倒是蒼在後面顯得無情了，一臉心境無波的將小翠逐出了玄宗。
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那背後的擁抱，那十指交纏的夜，不免顯現出了一絲感情。

「我不懂什麼？又要懂些什麼？」

老實說比起羽慕，吾是偏朱慕派。
而那女子，雖然絕對不可能是她，還是私心代入姥無艷。
慕少艾在文章的中心，雖然有著他所謂涼薄的朋友，但在某種意義上，涼薄的是自己。
重複對羽人強調了「不可能」，斬釘截鐵的將兩人所有的可能都給斬斷了。
但感情這東西連自己都難說得清，愛與不愛不是說了就算。

「我剛剛執了你的手，你算是應了我們之約了。」

最後來說說劍龍吧。
其實他們最初的相遇非常普通，但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劍子說的話，通常難以分辨是認真還是隨口說說，例如不敗的曇花，例如最好的酒肆。
這一許，就許下好幾年的等待。
龍宿向來是人前冷傲的，他的想法很難讓人抓清，對劍子多少也是吧。

這篇文章吾看得很過癮XD
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先獻上小花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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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4樓發表於: 2010-02-06 21: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跳舞跳舞~上來見了日月(雖然還有很多對~汗!)就開心，見是樓主的名字就想跳舞!!

就是愛慘了樓主筆下的日月，深情的"情事，笑鬧的"客棧"~到了這邊的日月，都是讓我邊嘆息邊神往!

想要兩不相欠的無欲，想要若無其事的無欲。情到深處的素素，明白無欲但是無奈的千方百計......

淋濕自己只為給無欲送一把傘

聽見與召奴生死決鬥，渾似不在意，卻在關頭以身相護

悟明峰上，明白無欲心思的素還真，所以刺自己一劍的素還真

又或明白素素心思，卻仍一意孤行不計後果的無欲

有什麼樣的情感比這更甜?比這更苦澀更纏綿?更勾心更牽掛?更加難以忘懷卻又無法抓牢?

我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

樓主的日月呀~~~~是會讓人魂牽夢縈，念念不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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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0-02-06 22: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同样被某人害惨了的日月fans上来回言：

哈哈，楚君，貌似没有人看出你文中的素慕啊。
爱惨了你笔下的师兄，
福利一个素慕番外吧~
but千万麦拆日月，羽慕啊！
(楚君：%&￥……%#@￥%你要拆我的羽慕日月我先拆了你= =|||)

我这次的读文的关注点放在了送伞。
楚君，我看了有点不解：
素素问师弟，所需究竟为何，师弟的回答是：我要这天不因日而光芒四耀，我要这地不因月而黯淡薄光，我要这天地再无日月永恒。
这个回答我很费解。
首先，是“再无日月永恒”还是“再无日，月永恒”
我最早读的是“再无日，月永恒”，所以当时在楚君的bo上的留言是：
————————————————————————————————————————————————————————————————————
看了这段我才发觉，原来几章之前小谈向药师提到的：“我要的，他给不起，他要的，我也给不起” 是这个意思。
我完全混淆了。
我本以为，小谈要的是情，师兄要的是天下，原来正相反。（不过小谈要的也不是天下，要的是日月争辉。这样写只为顺口）
日月二人儒道双修。
小谈偏道家，清雅出世，要的却是日月争辉;
师兄偏儒家，入世为名，所求的却居然是简简单单的携手一生。
日月二人，果然难懂。
——————————————————————————————————————————————————————————————————————
尽管当时我这样理解，但还是有疑惑。因为通读全文，这里的小谈不像那种一心日月争辉的人（他打的都是别人，而且从来没有提过日月争辉）。
再读之下我的理解是，小谈是一语双关。
表面之上就像我分析的一样，只求两人一份高下，
实际上“我要这天不因日而光芒四耀，我要这地不因月而黯淡薄光”形容的是当时的确存在的情况，而“再无日月永恒”则是暗示小谈一剑偿命的决心。
一切一如吾明峰之战，表为武学相争，实为预斩情丝。

其次，师兄之后的话也很有意思。
师兄的反应是：听了这狂傲的话，素还真愤然背过身去，双手掩在宽大袖下，渐渐泛白，他平复好心情才缓缓而道，师弟，你要的，我给不起。
很有意思的反应。XD
我想师兄最开始对师弟话的理解也应该是表象上的理解，否则不会“听了狂傲之言，愤然背身”。但心思聪慧如素还真者，有岂会不明相守百年师兄之言所暗藏的含义？明了之后，素素也只能说“（要你以命抵情）我给不起，（我也不会让你去做）”，所以送伞时，素素才表现出了难得的诀别。他就已经决定受那一剑了是不？

最后还有一种更狗血的分析方式，就是小谈的“天无日，地无月，再无日月永恒”指的是要拖师兄离开尘世，回乡归隐。
这种狗血的分析方式基于我对日月奇妙关系的一贯理解。那句“我可以告诉你，我要打倒素还真，是因为我与素还真之间有一段『私人恩怨』，绝对不是为了那种粗俗的权势名利”和“东西立乎西东立，两半合成一片天”不得不使我喷血地认为，小谈n次重出江湖，就是为了把他这个贪恋尘世的师兄打回家的~。
或许楚君说，后面的师兄表明了携手相伴的意向所以这种看法站不住脚，但是我再歪曲一点地认为，师兄要的是携手天下，而不同意回乡退隐，所以小谈才会生气啦XD~~

狗血人看狗血事，
事事狗血嘛~
君，麦在意我狗血的分析哟XD

[ 此帖被elis121在2010-02-07 06:5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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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掌上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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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銀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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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19)

6樓發表於: 2010-02-06 23: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看到樓上講到素慕所以出來補充一下，其實吾有看到的（掩面）

「慕少艾，这么多年来，只有你才能找到我。」
「为何不说是我最懂你？」

當下看到這句話的直覺反應，便是：最懂的，該是月。
少艾在問出這句話時，包含了很深沉的東西，或許是過去，放不下的那種。
吾認為，平時的藥師，即使脫口而出，也會在後面補上調侃的話語，而非懸問。
這句是試探，也可能是給彼此製造了不同於好友的話題。

「你真醒了么？」
「你是要我醒还是不醒？」

什麼醒了？明白兩人之間不可能？明白素還真愛著談無慾？
還是知曉了戀情華美外表下的苦澀？

「慕少艾，这就是你说不可能的原因？」

一個失望，因而造就了下一段絕望。

※

另外，關於那句：「我要这天不因日而光芒四耀，我要这地不因月而黯淡薄光，我要这天地再无日月永恒。」

吾個人也是將其解釋為退隱。
互文足義，國文課修辭拿來這裡用剛好（？）

「我要這天地不因日而光芒四耀、不因月而黯淡薄光，再無日月永恆。」

要素還真不再為天下奔波勞累，燃燒自己照耀他人。
不要持續自己亦正亦邪的立場，惹得神州天昏地暗。
因為再江湖的一天，便有日月永恆一說，想解開這無形的枷鎖，只有離開。

大概就是這樣：）

[ 此帖被叛逆銀翼在2010-02-07 00:0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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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36)

7樓發表於: 2010-02-07 19: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到上面的回帖真是十分感动

谢谢各位亲的喜欢！
非常想回言，但是一回言就嘴拙囧，这毛病被别人说了好久，不知何时才能改（涕零）。

to papaver（好可爱的名字）
谢谢亲的喜欢。其他的坑我也会努力填的（？自拍）。

to summer亲：
非常感谢亲的喜欢XD
亲喜欢的那一段我阿弟也很喜欢。（？难道因为你们同属后妈？）
我也是后妈，但是我喜欢虐攻的。（可怜的素素啊啊...）

to 叛逆银翼亲：
亲的回文看的我好感动~
我一定会努力填坑的。
很惊讶亲对这四对人物的把握，与我设想的很为近似。

to elis121

谢谢亲看文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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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0-02-08 19: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文要回。
写得很细腻，看得出放了很重的感情进去的。有些地方虐得惨了点，让人心疼。
药师的个性看着凉薄了些，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龙宿目前只有一个被人爱慕的、华丽的影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其实我想笑的是这个——剑子啊你终于有钱到开酒店了！
苍翠好虐……
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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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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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36)

9樓發表於: 2010-02-20 01: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是人形代理器，於是就不一一回覆了，
感謝諸位賞文和小花
--------------------------
    8

    素還真一劍下去，也不分個輕重，昏迷了大半個月，還是不曾醒過。

    六月天，已有知了聲聲，鬱鬱蔥蔥的藤蔓爬滿了碧瓊居的外牆，零星地點的開著紫色的花，風拂過，蕩起深淺的綠意。

    劍子和朱痕坐在最偏僻的一桌，藤蔓斑駁的影子就明明暗暗的落在他們周遭。是正午時分，酒樓裏喧鬧不堪的，他們兩人表情都有些凝重，小聲說著些話，也不管手中的酒是第幾杯，斟滿了就往嘴邊送。翠山行站在櫃臺處，望著他們很久了，他其實不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可當下也不免為兩人神情所擔憂，他知道，江湖定有大事出了。

    慕少艾來的遲了。按他自己的話說是，素還真那邊真缺不了人照顧。劍子扔了只酒杯給他，道：“慕少艾，你個沒心沒肺的，今日的酒錢算你的。”還沒等慕少艾笑罵劍子兩句，朱痕就涼惻道：“怎麼？要說你重色輕友你就滿意了？”慕少艾差點把入口的酒噴了，煙筒抵額，感歎萬分道：“好友，我們都是以命相交的朋友。我之命，早系上了你的名。”朱痕拍桌笑道：“慕少艾，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他換了大碗倒酒，仰頭就是整整一碗，劍子不勸不阻，望著慕少艾幾分認真道：“今日我們三個不醉不歸。”

    慕少艾也就換了大碗，一碗一碗的陪他們灌起酒來，席間不知誰醉了，唱著走腔的不見君歸，席間不知誰醉了，高聲嚷道，少年無端愛風流……來的途中，慕少艾去無欲天找了談無欲，他習慣性的懶懶笑語道：“好友，若不想再還不清就該彌補空白。他意識已全無，你實在該多去陪陪他說話，他一個人躺在那，瞧著怪寂寞的。每天那麼多人去看他，可是，覺得都不是他真正想見的人，所以，他一直不肯醒來吧。”

    談無欲憤然轉身，喝道：“你說這算什麼呢？我們明明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我們彼此給不了對方什麼承諾，可是，他現在卻逼我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他沉默許久，再次開口，卻是苦澀低言，“你說這算什麼呢？”

    慕少艾無言以對，風仿佛從世間的每一個角落灌進他的心底，昏噩多年，這次，是真的該醒了。

    去碧瓊居的路上，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羽人非獍，好像覺得自己欠他的也很多，也許，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他們三個從午時喝到月上梢頭，吐了再喝，喝了再吐，似乎都把壓抑的心境融於那酒中，流淌於每一處血脈。

    是誰說琉璃仙境好？為何這空曠的庭院，只聽的自己的心跳？果真是，待在自己的無欲天久了，連塵間再美好的東西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寂寥悠長。

    談無欲站在床前，隔著那重重的幔帳看床上毫無生機的人，仿佛前些日子還淡雅如蓮，笑若繁花的人，此刻只餘脈脈呼吸。談無欲站在黑暗中，那玄色身影就與這濃密的漆黑融為一體，他咬牙道：“素還真，如果你不想我被唾棄千年，你就給我醒來……如果你不想我此生孤寂於世，你就給我醒來……”話語蒼涼，帶點顫音，偏又清傲的不願低頭軟語，他知道素還真什麼也聽不進去，他還是一個人說著，道：“素還真，你我這次比試不算，待明年今日，我們再來一次。我不要欠你欠到還不清，我談無欲不屑你這般忍讓。”他頓了頓，想再開口說些犀利的話，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了，他終是倦怠，眉眼微垂，輕言著：“師兄，只要你醒來，我們重新來過。”

    “無欲……”幹涸暗啞的聲音突然從素還真口中低低的喚出，談無欲一個恍惚只覺得是夢境之上，他傾身上前，那層層的薄紗就拂了他一面，屋內很黑，沒有燃燈，素還真擠出的笑臉也格外蒼白，窗外點點熒光印染下，還是溫雅潤人，那深邃的眸汲著清淡的笑，那相望瞬間，仿若隔世，談無欲一下忘了說話。素還真微微抬手，冰涼的手拂上談無欲的面頰，道：“你哭了……”那淚還有溫熱，還來不及落下，現下，卻遺留在素還真掌心，談無欲面上一熱，卻是冷言著：“素還真你傷的不輕，連雨水都識不清了麼？”素還真忍笑，牽動了傷口，他定了定心，才溫吞道：“師弟說的是。但是，還是很感激師弟冒雨前來探傷。素某心如狂喜。”

    談無欲這才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心中怒罵：是哪個王八蛋說的，素還真意識盡無？要多陪他說說話的？

    翠山行敲門進來時，劍子正在擦拭手中的古塵。桌上的燭火就閃了兩閃，又明晃起來。劍子眼不抬，很清淡的問道：“為何不問前兩日我們大醉一場的事？”翠山行溫和笑道：“如果你想說總會說的。”劍子笑的莫名爽朗道：“小翠啊，我們還是來下棋吧，執黑先走。”翠山行別開眼去，仍是淡淡的笑，道：“先生，你會活著回來吧。你的碧瓊居，還沒等到那人歸。”劍子就微微歎氣道：“小翠，你可還記得五年前翳流被滅一案？”五年前，翠山行還不曾離開玄宗，自然聽過這轟動江湖的一案。慕少艾化名為認萍生，潛翳流，顛覆了翳流全教，為民所頌揚。見翠山行點頭，劍子再道：“我和朱痕近日發現，南宮神翳未亡。他仍率餘孽暗中部署，好一舉拿下慕少艾，以解心頭之恨。”餘下的話，劍子再不說，翠山行也能想個明白了，不能讓慕少艾再摻合這灘汙水了，所以，他和朱痕一肩挑起。

    翠山行先前覺得自己是沒有朋友的一個人。自玄宗出來，他就是天地間最孤單的一個人。他有那麼多的師弟師妹，他全心的去愛著他們。可是，那不是朋友。後來，遇見了劍子，再後來認識了劍子身邊那一大堆的朋友，形形色色的，各式的都有，這才發覺，自己在他們身邊是很溫暖的一件事。劍子對慕少艾寒酸，端給他的酒菜從來只有葷素兩菜，他也咬牙切齒的罵過慕少艾欠自己的債太多，然後再輕描淡寫的將那些債劃去。他喜大江南北的跑，若尋得了美酒，卻是第一個拿來與慕少艾分享的。

    膽肝相照，生死置外。

    劍子起身換了件簇新的白袍，手碰著那掛在床邊的燈籠，神色一下柔和了許多，指撫上起毛的邊緣，自嘲的笑道：“以前我也去尋過他，從南方的桃花綻顏一直尋到北方的酷寒嚴冬。他這麼一個人，在江湖時，滿江湖都是他的影子，可是，他隱了江湖，就一點可追尋的印記都沒有了。就好像，你在雪地裏迷了路，回頭去尋自己的腳印，可是又被另一場雪覆蓋住了，於是，你只能一直迷路。再回不去了。”翠山行沒有說話，他只是笑著，似乎很用心的在聽劍子說的話，劍子拉開了門，午夜的風拂過他的長衫，正氣凜然的，他再道：“若我亡，記得把這燈籠送給儒門天下的疏樓龍宿，就說，這是我尋得的世間不敗的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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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17不见君归18F更新第13章（架空）主羽慕，日月，剑龙，苍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