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05 何予（雁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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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thluc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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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樓主發表於: 2016-06-06 00:0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05 何予（雁默）

1、

雁王為君的第十年，萬象更新，曾經席捲整片國土的諸皇子爭位之亂所遺留的傷跡早被撫平，羽國一派海清河晏景象。
是年，未至不惑的明君上官鴻信，不顧眾臣的勸阻，禪位後遠離深宮，雲遊四海，不知所蹤。羽國的百姓相信：他們愛戴的的前任國君，已經羽化成仙，不老不死，永駐天界，庇佑後土。
是這樣嗎？沒人知道。但這樣的說法深受坊間推崇，口耳相傳，經久不衰。就連在羽國最邊緣的村落，人們一天的勞作之後，最大的娛樂便是聚在一起，聽暫住於此的行遊者講那些據說是他親眼所見的羽化飛升細節。
今日也是如此。
傳奇講罷，聽者各自歸家，但仍有不少人留下，興致勃勃地向行遊者打聽更多奇聞。
“誒，我說，你講的真是你親眼所見，那麼玄，有什麼證據？”
“證據？”行遊者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招手示意大家圍在一起，然後用手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壓低了聲音繼續說：“我可是瞭解咱們王的一切。你們知道我為什麼來不遠千里來這個村莊？”
眾人搖搖頭。
“我跟你們說啊，這附近的霓霞之地，可是那位王最後被探子追蹤到的地方，我從王都來此，就是為了……”
一干人越聽越覺得玄乎，最後決定跟著行遊者夜探霓霞之地，就算找不到那位王留下的痕跡，至少也瞭解一些可作為今後談資的事情。
話雖如此，到達要到地勢險峻的霓霞之地前，眾人在週邊便躊躇了起來：此地唯一的通路只有在石柱上懸空搭起的浮橋，浮橋下面是窺不見底的深淵，白天從此而過已讓人心驚膽戰，何況是在這樣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猶疑時，一陣大風忽然從霓霞之地深處刮起，強勁的氣流吹得眾人睜不開眼。有好奇的人勉強睜著眼欲辨明情形，只見華光乍作，一個身著赬玄衣衫的人影慢慢現出，與衣飾同色的髮絲在氣流中張揚，一雙金瞳，目光之瑞利，仿佛將黑夜穿透。
“鬼啊！”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眾人來不及詳想，爭先恐後地奔回來時的路。
閒雜人等散盡後，金眸的主人輕聲一笑，氣定神閑地站定，從懷中掏出一面縛著流蘇的青色銅鏡——這正是他身周光亮的來源——手指輕撫過鏡面，他輕聲道：“我已帶你出了穀底，如此可能信我了，默蒼離？”
這人看上去方過而立之年，但聲音卻帶著與外表不符的低沉沙啞。
他的話音才落，一道青色的身影乍然浮現。懸浮在空中，身軀半透明的青衣人先看了銅鏡一眼，隨後注視著持鏡之人，說：“多謝。我們上路吧，高鴻離。”
被喚作高鴻離的人，將鏡子收於懷中，領著沒有實體的默蒼離朝著霓霞之地的反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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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1樓發表於: 2016-06-07 00: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
在羽國沈沈宮殿的十年，上官鴻信每晚陷入睡眠前，都想著同一件事情：他的師尊，在死之前究竟是何種的表情？
也許，他的想像無意義，那人還活著。畢竟鷙所說，他將那策天鳳逼殺至霓霞之地的絕崖後，手持銅鏡，一臉淡然的青衣人縱身躍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但他該是死了吧，所以才能斷思絕念地一次也未入上官鴻信的夢。若他還活著，就算上善無情若他，又怎捨得會對此生唯一無法親手除去的人這樣薄緣。
策天鳳對上官鴻信動了念，掛了心，所以面對著自己悉心教出，卻不以天下為責的怪物，他只能借別人的手去抹殺之，自己卻倉皇而逃；于上官鴻信而言，策天鳳入了眼，纏了魂，所以他最終殺死了他，不為天下，不為旁人，只因自己心中最焦灼的渴求——名為愛的羅網。
與策天鳳相遇的次日，上官鴻信便派出了自己最為信賴的人，沒有名字，只有“鷙”這一代號的暗殺者埋伏于羽國唯一與外界連接的邊境，而給下達他的命令只有一道：若策天鳳要離開羽國，阻止之，不計死活。
上官鴻信所預料的事情，最終結果向來不偏差不多。策天鳳沒能離開羽國，他消失在了霓霞之地。
所以上官鴻信覺得策天鳳死了，那便是真正死了。
十年，漫長得讓一個對人世無甚迷戀的青年，被磨去了心中僅剩的，看光陰化浮沫的興致；十年之治，羽國再無堪慮之患，上官鴻信拋了這毫無意義的一切，去尋他魂牽夢縈的骨殖。

從霓霞之地縱身躍下時，上官鴻信嘲弄般地想：乾脆就這樣墜落，接觸到地面的瞬間，人必將獲得最永恆的踏實感，一如策天鳳曾經感受過的。但他最終還是運起寰宇詔空神卷的功夫，調整內息，腳步輕盈地踏在從未有活人抵達過的深淵底。
落地的一瞬間，熟悉的珠串碰撞聲響起，滿目的漆黑中忽然現出耀目華光，光芒中，一株奇特的血色琉璃樹乍然出現，隨後，半空中浮現出一個上官鴻信最是熟悉的青色身影——他還是十年前分別時，上官鴻信記憶中的樣子，只是手中沒了那面青銅鏡。
未等上官鴻信開口，青衣的浮影問道：“來者何人？”
聲線空靈飄渺，不可捉摸，又帶一絲奇特的嘶啞。這聲音，上官鴻信聽了三年，記得它的每個語氣變化，每個語調升降，記憶中，它卻從沒有這樣的陌生和……脆弱。
“哈”，不管他的師尊想做什麼，上官鴻信總是樂意奉陪，無論是情愛、生死、遊戲，或者未知，“在問別人的姓名之前，是否該先自報家門呢。”
“孤鴻寄語默蒼離。”熟悉的聲音，吐露一個陌生的名字。
聽完這七個字的同時，上官鴻信便明白了其中含義，但他明知故問道：“奇特的名號，不知有何深意？”
“沒”，名喚默蒼離的浮影搖搖頭，“吾記得的事情不多，這個名字，是其中之一。現在你可以說出你的姓名了。”
“失禮”，上官鴻信扯起一邊嘴角笑了笑，“在下，高鴻離，羽國一介行遊人士。途經此處，見地勢險峻，故而忍不住一探，機緣之下與先生相見。”
多熟悉的臺詞——“在下上官鴻信，羽國人世，途經此處，見血色琉璃樹景致奇特，故而忍不住一探，機緣之下與先生相見“——十年前後，差的，不過些微詞語。
“高鴻離……你是否能帶我離開此地？”雖然是請求的問句，但默蒼離的語氣仍是平穩淡然，聽不出一絲變化。
“為何是我？”——十年前，他也問過，“為何是我。”
“因為到達此處的其他人都死了。”——十年前，他也答過，“因為走到這一步的其他人都死了。”
“哈。”上官鴻信，不，高鴻離輕笑一聲，對默蒼離道，“這便上路吧。”
默蒼離點點頭，霎時，琉璃樹的景象消失，地上只余一面發出光亮的銅鏡。高鴻離將它拾起，細細打量，發現鏡身上陳年的血污與鏽斑交錯，原本光可鑒人的鏡子，如今已成殘缺廢物。
也不管是否徒勞，高鴻離用自己的袖子擦試著鏡子，同時問默蒼離：“先生欲離開此地，所為何事？”
“尋人。”
“誰？”
“雁王，上官鴻信。”
高鴻離抬頭看著默蒼離，卻只透過他虛幻的身形，看到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和黑暗中，自己手中銅鏡發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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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2樓發表於: 2016-06-07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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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月在中天時，高鴻離和默蒼離兩人出了霓霞之地，當晨光初現，兩人已來至數十裡外的曠野。足足半夜的時間，兩人間什麼對話也無。高鴻離沉默不語，施展上乘的輕功急速而奔，默蒼離更索性化作一縷青煙，鑽入高鴻離懷中的鏡子裡養神。

他該問的。“我們這是去哪裡？”

他也該問的。“你是鬼魂嗎？”

然而兩個人都自然地在靜默中接受了現狀，並頗為自得。

過了不知多久，默蒼離音樂覺得有人在喚自己時，他現出幻形，審視周圍的一切，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鐵匠鋪中，透過門簾的縫隙向外看，外面赫然是熙熙攘攘的繁華街市。

“我們為何在此？”默蒼離問高鴻離道。後者手持著銅鏡，望著被鏽跡斑駁的鏡面反射出的不成形的爐火。

“鏡子鏽了，打磨恢復已是無望，我要將它重新鑄造過。”

“是嗎。”默蒼離回答得漫不經心，仿佛他們正在討論的不是攸關他存亡的事，而不過是拂去明鏡上灰塵的理所當然。

高鴻離轉過頭來問漂浮在半空的幻影：“融身的爐火，錘煉之痛苦，你會怕嗎？”

半透明的影扯出一個幾不可見的微笑，回答說：“吾經歷過比這更殘酷的。”

“哦？願聞其詳。”

高鴻離這句話倒難住了默蒼離。看見爐火的那一刻，他的思緒中飄過一些模糊非常的影，像是血染得找不出其餘色彩的戰場，像是焚灼了整個六合的不滅業火，又像是恣意蔓延，吞噬天地而色彩妖豔的裂縫。

默蒼離試圖去抓住那些無根無據的閃像，他想沿著那噩夢般的綺麗色彩追尋到記憶的紋路，但……最終什麼也無法成形。他的腦中，清晰的只有兩句話，它們像骨頭的傷痕一樣被包裹在了靈魂的血肉中，隨著無形的血液流轉，印在了每一種可能思緒的盡頭，封住所有可能的答案——“孤鴻寄語默蒼離”和“雁王上官鴻信”。

默蒼離說不出個所以然，高鴻離倒也沒有追問。

兩人停留在這個城鎮，從高鴻離開始學習鑄造術的最基本，到他最終賦予銅鏡新生，過了數月，羽國的氣候也從炎炎夏日轉為七月流火，群雁南飛的季節已至。

高鴻離帶著恢復得一如往昔的明鏡和默蒼離，逆著雁群遷徙的方向，往北而行——那裡，是曾經的雁王，上官鴻信的王府所在。

路上，高鴻離問默蒼離，他尋雁王究竟原因是何，為恩，為仇？

默蒼離不知該怎麼表述心中白茫茫一片，卻清晰印著這個名字的感覺，他想了想，指著懸在天上的日輪，說：“你覺得日月交替是為何呢。”

“哈。”高鴻離輕笑。

這輕笑，默蒼離在數月間聽的夠多了，也習慣對它不予理會。從笑聲的些微語調特徵，默蒼離判斷：高鴻離聽懂了他的意思。

日月流轉，是此世間的法則，是即便天柱傾覆，大地下陷，海水漫天也不會更改的常恒，是——無法更改或解說的自然。

自啟程後，第四次月宮取代日輪高掛九天的時候，他們距雁王府只剩下最後半天的路程。露宿在外的夜晚，高鴻離從來不起篝火，一則乾糧足以充饑，不需烤制食物，二則他不擔心野獸的襲擊，三則，自從十年前起，漫漫三千多個夜，他早已習慣了這毫無差別地侵蝕所有的黑暗。

兩人在黑暗中休憩時，忽聞一陣梵唄聲起，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高鴻離凝視梵音傳來的方向，他的金瞳中，逐漸映出一個手持念珠的僧人模樣來。

默蒼離不知何時已收起了自己的形影，高鴻離將鏡子揣入懷中，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閉上雙眼，靜等僧人行過。

僧人行路的方向並不與高鴻離的所在處交疊，然而，當他行至與高鴻離的最近點時，僧人停了下來，面向高鴻離的方向，念了聲“善哉”，隨後便繼續行走，離開了。

高鴻離覺得有趣，自言自語般道：“這‘善哉’，究竟是贊許，不滿，或者是罪愆的救贖……”

現出形影的默蒼離聽到這句話，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句“用思考代替發問吧”。他覺得自己該講出這句話，但終究沒這樣做，因為面前的人，什麼也沒有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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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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