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樱花盛放,亭亭如盖,树下草木萌出新鲜的绿意,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绽开。一泓清流于花木掩映间潺潺流淌,曲折泻于石隙之下,朴素中透着雅趣。竹制的添水,屋檐下的走廊,横向开合的推拉木门,又透露出此间主人与东瀛关系匪浅。 Z Z9D6+R
此处正是心筑情巢。 Xsd+5="{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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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来,樱落如雨。花瓣飘舞,纯洁的雪白,凄艳的绯红,本是极美之景,在树下之人秀丽风姿的映衬下,也顷刻失了颜色。 Zk>#T:{h
春光融融,万物透着生机,莫召奴秀美的面庞却未见笑意。他合拢折扇,握于掌心,沉默地注视着夕阳缓缓向下沉去,直至被远处墨色的峰峦吞没最后一丝余晖。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折扇,却并非是他平时惯用的那把以玄铁与冰蚕丝所制的武器,而是一柄极为普通的竹制折扇。看似有些年岁,却并无磨损,显然受到主人的精心保护。 bz|-x"q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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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带着淡淡的暖意,那是还未散尽的白日的余温,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莲香。 Qz`v0"'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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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脚步声……” P~M<OUg
莫召奴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转身,波光流转的美目却遮掩不住喜悦之情。 v`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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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来人头戴莲冠,手持拂尘,莲步轻移,转眼便自门口来到树下,步态却是悠然飘逸,显示出极高的轻功造诣。 R?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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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哥来了。” PgdHH:v)
莫召奴微微屈身,行礼后突然想起了握在手中的折扇,便有些不自然,悄悄将折扇收入袖中。 Eal*){"<,?
素还真见状便也装作什么都未看见,不动声色地开口谈起了铡龑计划与东瀛一行的安排。 T,/:5L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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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将诸番布局一一敲定,已是深夜。 >,a$)z
“……如此,若计划顺利实施,六祸苍龙之事将告一段落。倒是东瀛有几股势力尚未浮出水面,暗流涌动,你此行定要小心。” Dy|)u1?
语毕,素还真抬头见月色皎洁,星河浩瀚,话音一转。 D.*o^{w|
“如此星辰如此夜,正适合为四弟践行。”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酒坛,道:“此酒名为荷花蕊,是屈世途用玉波池的莲花所酿,特意让我带给你的。” U5ME`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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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屈世途想得周到。此去东瀛,山长水阔,却不知何日才能再有幸尝到中原的美酒了。” W]I+Rlv)U
莫召奴接过酒坛,揭开封口,淡淡莲香弥漫开来,却与素还真身上清雅的香气不同,泛着幽幽的、醉人的凉意。他缓缓将酒倒入浅口的杯中,月光穿透清澈的酒液与玉制的杯壁,将他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也映成一片盈盈的碧色。 c0QKx=
“折取碧简一以酌,争如天上醉流霞。可惜心驻情巢没有莲池,仅以玉杯盛放,还是失了一分趣味。”他将酒杯端起,眸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N~tq]
“美酒难得,三哥可要与我对饮?” O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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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的“一杯倒”,在与赫姚公主对饮后已是苦境人尽皆知的事实了。莫召奴这么说也只是调笑一下素还真这个无伤大雅的弱点,孰料素还真竟然接过了酒杯,微笑着说: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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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看屈世途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一阵子,早就有心尝尝了。” &v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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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反而换作莫召奴为难了,素还真的酒量他再清楚不过,若是喝了一杯直接睡过去了,岂不是要他一人默默独酌?想到这里,他颇头疼地看向素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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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认真的?” w7I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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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在喝酒这方面屡遭身边好友质疑,屈世途更是像防贼似的不让他接近酒窖和厨房,闻言便不满地举杯抿了一口酒,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坚定的决心。他平素身担重责,端着武林神人的架子,一言一行皆要温文守礼,让人挑不出错来,只有在相交甚深的好友和亲人面前,才会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孩子气。 szG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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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召奴当即识趣地转移话题。 B{!*OC{l
“荷花蕊与寒潭香、秋露白、竹叶青、金茎露、太禧白都是前朝宫廷秘制的御酒,我在东瀛时尝过西宫乡的酿师制的秋露白,只是与中原的相比,终是失了几分风味,故而出自琉璃仙境屈世途之巧手的荷花蕊,真是令我格外期待。” ?H!QV;ku
他轻嗅酒香后饮了一口,“清冽柔和,涩中回甘,最难得的是一缕莲香含于口中,久久不散。玉波池的莲花果真不凡,倒与其主人有几分相似。” +g&M@8XO&
他笑着抬眼看向素还真,却与对面凝视的眼神不期而遇。 AmB*4p5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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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素还真果然不胜酒力,只是小小抿了一口酒,玉色的脸颊和耳垂便染上异样的嫣红,让这朵素衣白裳、好似水墨画就的白莲一下子鲜活起来。他似是有些昏沉,以手支颐,慵懒地半倚在石桌上,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莫召奴。 ET;-'vd
月色温柔,也不及他的眸光动人。就像玉波池千顷菡萏摇曳生姿,也比不上眼前一株清香白莲风采超卓,令人心折。 5#~E[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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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召奴本是爱花之人,他曾经为寻一株雏菊樱,走遍五畿七道,才以朱雀灵焰于高志国弥彦神社中的宫内司处换得,来到中原后,他遍集奇花异种,植于心筑情巢,还为了避免武林争斗损坏了这些花朵,禁止外客留宿,因此在不少武林中人的口中倒是成了他是女儿身的有力佐证,惹出了不少风波,令他哭笑不得。 GDYFhH7H
但从见到这朵白莲的第一面起,世间其他的姹紫嫣红便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 \*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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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地对视,宁静的夜晚,微风中幽幽的莲香,某种压抑已久的情愫于这静谧的黑暗中疯狂地涌动,叫嚣着要冲破理智设立的重重枷锁。 `\yQn7 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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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召奴觉得自己醉了。不然,他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地一直盯着素还真被酒液润湿的嘴唇看? 1!;4I@W(I)
那润泽的唇看上去那样柔软,让人很难想象它的吐出的词句竟然能化作锋利的刀枪,轻易地瓦解坚不可摧的联盟,击败那么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武林巨擘。 M\9+?
如果吻上去,是不是也能尝到甜美的莲香呢? @T%8E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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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心神动摇,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几乎就要这么做了。 x:+]^?}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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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扇子,你还带在身边?” %R P\,|
素还真将酒杯举至唇边,忽地想起刚走进花园所见的那一幕来。 ,L\>m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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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话语霎时将绮思击散,莫召奴回过神来,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z'Y(qG
他险些……就要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了。 jD?*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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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为人外柔内刚,看似极好说话,甚至屡次对敌人都能和颜悦色,但在交友方面,若是触及他的底线,则会被永远推开。可笑的是,即使是这种冷漠的拒绝也表现的极其温柔,决不轻慢,让人挑不出错来。 :"gu=u!
这一点,他再了解不过了。 ufJHC06
如果真的走到那般地步,岂不是连现在的兄友弟恭都要失去? NU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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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面留有三哥的墨宝,自然不敢弃置。” QBjvbWoIG(
莫召奴勉强定下心神,笑着答道,恍惚间竟忘了阻止素还真,眼睁睁地看着他又饮了一杯酒。 |eK^Yh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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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三哥的酒量…… Mp06A.j[
他暗叫不好。 >dnDN3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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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东瀛后,你……” \7G.anY
切莫触景生情,为君夫人之死自责,也不要将那些人的唾骂放在心上。 0E#?H0<OeG
孤身奋战,又是与故土之人为敌,曾经熟悉的人事物皆面目全非,该是何等苦痛? ,Bl_6ZaL
素还真思及此处,忧虑又不舍。想说得委婉一些,免得触及莫召奴的伤心事。无奈酒力上涌,有些晕眩,平时的舌灿莲花消失得无影无踪,开了口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7GRPPh<4
他精致的漩眉紧蹙,冰凉的指尖在太阳穴轻轻按揉,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HqXS-T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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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召奴已看出他的担忧,心中一暖,说道: 8|tnhA]~
“曾有幸得三哥开导,诸番往事,口诛笔伐,自当不萦于心。” 3*N0o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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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与鬼祭将军已达到不死不休的境地,君夫人为此身死。他看着君夫人的身体在自己怀中渐渐冰冷,头一次生出迷茫之感。 nZ[`Yrq)0
与故土之人为敌,与姐姐的夫君为敌,中原与东瀛,每天都有无辜之人惨亡,这样的牺牲,究竟要何时才能结束?是否如他少年无知之时所言,带着姐姐退隐,便能保护住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便不会有这么多的苦痛与风波?他的行为,又是否如那些人所言,背叛了自己的祖国? ;Qi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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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展开一张洁白的绢丝扇面,想要为姐姐留下一点纪念。那张美丽的面孔浮现在自己眼前,温柔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却是芳魂难觅,脑海中竟一片空白,无从下笔。 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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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接过他手中的笔,指若青葱,下笔却是极稳。寥寥几笔,便勾勒出花朵的形貌来。 V!Q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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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夫人曾对我说,莲花在东瀛是不吉之花,只在死后的极乐世界开放,可她偏偏喜爱这种花。但我曾阅读过绿衣大食的游记,那里的人将莲花视为人复活的象征,而中原人视其为花中君子。” Li9>RY+3
素还真注视着他,眼神包容而柔和。 E+J+fi
“可见世人之见各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也非罕见。纵使力挽狂澜,阻止更多不幸的发生,也会被否认和诋毁,尤其是那些被和平损害了利益的人。大丈夫生于世,不论他人口中的对错,但求无愧于心。” yeA]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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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手置于莫召奴肩上,淡淡的暖意自接触之处传来,将心头阴郁的冷意驱散不少。 _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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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此刻,我希望绿衣大食的传说是真的,你的姐姐,能去往一个和平而安宁的世界生存。” qfF2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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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的敬慕大概是从那一刻开始变质。 f |NXibmP
莫召奴想。 e8{!Kjiz
眼前的这个人,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温柔,智慧,体贴,风趣……让人无法不沦陷。即使这样在心头纠缠数十年的隐秘的爱恋再痛苦,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是他,便也值得。 }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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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时刻带在身边,珍惜不已的这把扇子,就是这么来的。 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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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召奴回想起这段往事,心头盈满柔情。 fv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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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素还真突然握住他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道。 GjbOc
“四弟,待东瀛事了,你便退隐吧。” k=9k4l
他面带红晕,眼神迷离,显然是醉得不轻。 S7j U:CL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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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后吐真言。 U "v=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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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觉得我承受不住与故国为敌的风波?还是要保护我,不想我与你并肩作战? R| XD#bG
莫召奴有些被轻视的怒意,对眼前人又无法真的生气,觉察到他的手指冰凉,便柔声道: ON"p^o>/_?
“春寒料峭,我去为三哥取件披风来。” zpg512\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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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他刚起身,衣角便被牵住,是素还真。 l=C|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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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 ]PB95%
他的呢喃中带着不舍,显露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er<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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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春风太温柔,或是美酒太醉人? HahA}Q
有那么一瞬间,莫召奴竟从这话语中听出了与自己同样的感情。 Z8Tb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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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救你的时候,我就曾经想过,我愿意为你牺牲,但你也会以同样的心对待我吗? bVr`a*EM
如今我知晓你愿意,可是你还愿意为叶小钗、为一页书、为你身边任何一个亲人朋友牺牲,在你的心里,我又能排到第几位呢? \W|ymV_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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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会厌恶疏远我,我也不会后悔…… J)sOne
因为,今日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啊。 ~I]a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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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召奴几乎是痛苦的,转身吻上了素还真的唇。 uM9Gj@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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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美好的滋味,比他长久以来漫漫黑夜中的隐秘遐想还要柔软和甜美,令人沉醉。 :0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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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次,便已足够,那些漫长的、痛苦的压抑都不算什么了。 **c"}S6:m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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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召奴也不敢奢求更多。 Wr+1e1[
他只能尽量延长这甜蜜的一吻,然后如同等待宣判一般,心如死灰地等待素还真将他推开。 U-D00l7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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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素还真没有推开他。 DIgur}q)@
他抬起了手,竟是环住了莫召奴的肩。 Th4}$)yr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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