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8 【跡冥】生日禮物（+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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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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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樓主發表於: 2017-11-28 16:3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28 【跡冥】生日禮物（+番外）

·BE警告，時間穿越俗梗
·番外會補個強行HE糖

第一章
　　“地冥，不要逃了，束手就擒吧！”
　　天朗氣清，港口外的海水蔚藍無垠，天迹和地冥手裏都端著槍，上了膛，互相指著對方的腦門。
　　“天迹，”地冥揚起唇角笑著，眼神亮得有些不同尋常，“何不猜一猜，我現在是地冥，還是劇作家，或者瑟斯。”
　　“我現在沒心情陪你玩這種遊戲。”天迹皺著眉毛，猜不透他在想什麽，“無論是精靈天下的案子，還是風之谷的案子，都已經真相大白，就算你可以爲前者脫罪，後者那數十條人命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也體諒體諒公務員好不好，爲你連軸轉了那麽久，我都快累死了。”
　　地冥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睛，反倒是笑得更高興了，“你們這次來捉眩者，一定分了不少小組，但你知道爲什麽現在眩者的面前只有你一個人嗎，天迹。”
　　天迹眼角跳了跳，他的無線電通訊已經沈寂了很久了，“哈！抓你，我一個人還不夠嗎！”
　　“嗯，確實夠了。”地冥意味深長地說道。
　　“餵，我說，你手就不酸嗎，趕緊把自己铐上跟我回去不好嗎！”
　　“等了那麽久，眩者自然不介意再多堅持幾秒。”
　　“又來了，你這說話怪裏怪氣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掉啊，我知道了，現在是永夜？”
　　“玉逍遙，你還是什麽都不懂啊。”地冥讪笑了下，突然露出了一些心滿意足的神情，“不，是十七號。”
　　天迹聽到這個名字些微地恍了恍神，他下意識地覺得這三個字極爲重要，但他確實對此毫無印象。
　　“對了，今天是你三十歲生日吧。”地冥看著這個同他記憶裏的面孔終于重合了的人，笑著說道。
　　“啊？”天迹對他神經質的腦回路感到無可奈何。“是又怎麽了，你還要給我生日禮物嗎？”
　　“結了眩者的案子，放個長假，拿個獎金，說不定還能升職，不算是眩者給你的禮物嗎？”
　　“聽你鬼扯。”天迹啧了一聲。“放棄抵抗吧，我是不會讓你逃掉的。”
　　“玉逍遙，你又說錯了。”
　　“說錯什麽？”
　　海風突然吹了起來，地冥聽到一聲輕微的崩斷，綁住他墨紫色頭發的發繩斷了，絲絲縷縷的頭發乘風飄散開來。
　　“眩者從未逃避。”
　　地冥動了。天迹的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上，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危險分子。
　　“終于，等到你了。”
　　兩聲槍響，一群海鳥“唰——”地從海面躍起，振翅飛遠。
　　兩顆子彈，一顆穿過了地冥的右側胸膛，一顆穿過了地冥的太陽穴。
　　地冥自殺了。
　　天迹不是第一天幹刑警的新人，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麽失神，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海水腥味的冰冷的空氣，從地上站了起來，沒有再去看地冥的屍體，在無線電裏喊了兩聲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後援也沒有到場，他手指微微顫抖著摸出了個手機，撥出了電話。
　　“地冥死了，港口，趕緊來人。”
　　“可是前面那輛車……”
　　“憨貨，別追了，那是地冥布置的，裏頭不是邪說就是無人榜，趕緊過來。”
　　天迹沒等對方回話，就挂了電話，突然想抽根煙，像電視劇裏那樣潇灑帥氣地風中淩亂一番，但他不抽煙，于是他又撥了個號碼。
　　“大師兄，怎麽了，我們正往你那趕呢！”
　　“小默雲，幫我帶籠叉燒包。”
　　天迹再次挂上電話，視線沒忍住又往地冥身上瞥了眼，處理完應當做的事，心又空了下來，他歎了口氣，靠著欄杆往旁邊一坐，仰頭看著天，反複琢磨著地冥那幾句話的意思。
　　他跟地冥的關系一言難盡，要說熟也算熟，就要看怎麽定義了。第一次見到地冥是在七年前，他才二十三歲，剛剛從大學出來，跟君奉天一起直接進了外勤隊，那時候手上的正是精靈天下的案子，他們跟著前輩順藤摸瓜找到了地冥的事務所，卻是撞了牆，不管怎麽往下查地冥這個人，都毫無收獲，最終只能將他的部分繞開。
　　第一眼，天迹就不喜歡他，地冥看上去比他還小，卻擺出了一副執掌衆生的模樣，他盯著地冥的眼睛，在裏頭看到虛僞，嘲諷，城府，以及一片虛無。確實年輕氣盛，天迹當時就撲了上去越過那張精致的桌案，死死揪住地冥的繁複華麗的衣領，厲聲道，“你有什麽陰謀？”
　　所幸的是地冥也不喜歡他，在天迹跟著警隊進入辦公室又出去的全過程中，只有地冥同他視線交彙的那一瞬間，從眼底迸發出來的怒意最爲真實。地冥挂著那副毫無破綻又透著高高在上的不屑的假笑，將他的手拍開，“眩者的計謀無論你知曉，或不知曉，你總是會踏入其中，玉……天迹。”
　　海風吹得他有些冷了，腎上腺素降了下去，身上就涼了起來，天迹往掌心呵了口熱氣，搓了搓手，突然意識到這種涼意是從心底溢出來的，像是又一次地踏進了地冥的陷阱。
　　靠，算你厲害，死了還不讓人安心。
　　越來越近的警笛聲把他從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中救了出來，默雲徽從副駕上下來，塞給了他一袋熱乎乎的叉燒包。
　　“謝啦，小默雲——”
　　“就你會使喚人！”默雲徽衝他做鬼臉抱怨，但天迹看得出來他在擔心自己。
　　“對了，奉天呢？”天迹咬了口叉燒包。
　　“二師兄又去翻他爸爸的案卷了。”默雲徽轉開瓶礦泉水，在他身側坐下。
　　“啊？都那麽多年……嗯？”
　　天迹怔住了，慌忙地站起身，四周的景象已然不再是藍天大海，而變成了一個漆黑陰暗的街巷，小默雲也不見了，他下意識地貼牆站立，手腕挂著那袋叉燒包，手掌摸上了槍袋，眯起眼睛環顧了一圈，夜晚的冷風刮過，只有他一個人。
　　這是什麽情況？穿越？
　　
第二章
　　天迹靠著刑警的職業素養快速地讓自己鎮定了下來，去適應環境，他在腦袋裏搜索了一圈應對方式。嗯，武俠小說哪有寫穿越的，略過，玄幻修真，也不寫穿越，略過，有什麽電視劇是講穿越的呢……呃，好像都是些言情劇，從來不看的，啊，有了，好像看過幾本動漫是講這種的。
　　天迹摸了摸自己身上，手機還在，可惜沒信號，不能百度一下什麽穿越手冊。
　　時間地點人物永遠是最重要的。天迹定了定神，周圍的建築物都是近現代風格，不是外國，也不是古代，但具體時間嘛……
　　“嗯？”天迹慢慢地轉過了身，手臂自然地垂著，指腹虛搭在槍袋上，往巷子深處最漆黑的那個角落走去，剛才過于震驚才沒有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
　　那人沒有逃，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走近了天迹才發現，是個乞丐，還是小孩，衣衫褴褛，秋末的夜晚一點都不好熬，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腳踝都泛著青紫色。
　　天迹陷入了第二次震驚。這……這小鬼怎麽那麽像地冥啊。
　　“呃，不好意思，我想問，現在是幾幾年？”天迹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九九七年。”那小孩並沒有對他奇怪的問題提出什麽疑問，只是平靜地回答道。
　　是二十年前，地冥自殺的時候應該是二十七歲。天迹想了想，繼續問道，“你剛剛有看到什麽嗎？”
　　“我剛剛看到你憑空出現了。”小孩的回答乖巧得異常，天迹這才注意到，他跟其他的流浪兒有些不一樣，他臉上沒有因爲寒冷而痛苦的神色，眼睛裏也沒有因爲離奇事件和陌生人問話而驚恐、警惕的神情。
　　“……”天迹想了想，又問道，“你冷嗎？”
　　小孩點了點頭，依舊據實回答，“冷。”
　　“那你餓嗎？”
　　“餓。”
　　如果是地冥本人的話，一定會讪笑著諷刺他這些無聊的問題，但天迹只是想把對話引導至此，他把塑料袋從手腕上摘下，拿出了一個還有些熱度的叉燒包，遞給了他，彎起眼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來，吃吧！叉燒包，特好吃！”
　　那小孩愣了愣，把叉燒包接了過來，卻沒立刻吃，“謝……謝謝。”
　　天迹也不知道去哪，又對這個看起來很像地冥的小孩有興趣，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然後手臂環過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了懷裏。
　　“你……”
　　“你不是冷嘛。”
　　“我身上……很難聞。”
　　“沒關系，我又不介意。”
　　小孩對他的善意有些不知所措，手臂圈環著膝蓋，單薄的身體蜷縮在成年人寬廣又溫暖的懷抱裏。
　　“怎麽不吃？”天迹問道。
　　小孩埋了埋腦袋，“一會……再吃。”
　　“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我沒有名字。”
　　“那年齡呢？”
　　“……也沒有。”小孩歪著腦袋從臂彎間悄悄地盯著他，“你爲什麽要問我那麽多問題？”
　　“呃，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天迹撓著腦袋那麽說著，腦子裏浮現出了地冥在海風中傾倒下去時的那個笑容，微微走了下神，方說完立刻就後悔了，小孩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和難過，他趕緊補救，“不過我很討厭他啦，想跟你說話當然是因爲喜歡你——”
　　小孩眨了眨眼睛，面頰紅了紅，又問他，“爲什麽？”
　　“因爲你很乖，很聰明，又很堅強。”問什麽就答什麽，太方便找不著北的穿越人士了，天迹笑著回答道，伸手輕輕刮了下他的鼻尖。
　　小孩連忙把腦袋埋回膝間，卻聽到耳邊風聲一響，立刻擡頭去看，那人已經不見了。
　　但他這回並沒有表現出失望或者難過，而是蜷得更緊，小口地吃著已經冷掉了的叉燒包，忍不住地笑著，仿佛身後的溫暖還在那裏。
　　天亮了，太陽升了起來，無垠的黑夜被一縷曙光點亮，視線越過牆垣，天的邊際一抹瑰麗的紅色逐漸暈染開來。
　　——曙晨。
　　他從沒吃過那麽好吃的東西，也從沒見過笑起來那麽好看的人。
　　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了巷口，四個男人從車上下來，爲首的一個是個白發蒼蒼的年長者，小孩又恢複了之前的模樣，眼神平靜地望著他們。
　　“你好。”那個年長者對他說道。
　　“你好。”小孩回答道。
　　“你叫什麽名字？”
　　年長者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孩臉上又泛了些紅，小聲地回答。“沒有名字。”
　　“現在你有名字了，十七號。”
　　十七號被牽著上了車，紮了針，又掃了儀器，一個男人告訴他，他今年七歲。他趴在車窗上，看著逐漸升起的太陽，將這一天定作了自己的生日。

第三章
　　“餵，大師兄，大師兄——”默雲徽在他面前晃著手，“醒醒神，大師兄——”
　　“啊？”天迹怔怔地看著他。
　　“大師兄，你到底怎麽了？”默雲徽擔心地看著他。
　　“……沒事，只是太累了。”天迹擺擺手，揉了揉額角，他打開手上的塑料袋數了數。“小默雲，我總共吃了幾個叉燒包？”
　　“啊，一個啊，大師兄你真的沒事嗎？”
　　“那你買過來的時候，是五個對吧？”
　　“是的，我確定。”默雲徽嚴肅地回答了他，沒有半點質疑他這一串有點神經質的提問，他看得出天迹正在煩惱著什麽。
　　小默雲給他的時候裏頭總共有五個叉燒包，他只吃了一個，現在袋子裏還剩下三個。天迹深吸了一口氣，果然，剛剛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天迹沒覺得恐怖，他的心思在那個小孩究竟是不是地冥上，地冥也是有夠神秘，公安部關于他的履曆上在過去一欄只有“不詳”兩個字。他回想著當他說道是因爲覺得他像別人才問他問題的時候，小孩臉上那個難過的神情，竟然覺得有幾分莫名的熟悉，卻一時又想不起來。
　　天迹回到警署，交接完手續，放下東西，就准備去找奉天蹭飯，推門進去偌大的辦公室空蕩蕩的，就他一個人。
　　“奉天啊——”標准式天迹開場白。
　　君奉天沒擡頭，依舊一頁一頁翻著文件夾，“看完這卷就吃飯。”
　　“好嘞。”天迹在他對面拖過張凳子反著坐，雙臂搭在靠背上墊著下巴，瞅著他，突然想到那天，地冥爲了圓筝的案子進局子做筆錄——當然，人人都知道裏頭肯定少不了他的事，但他愣是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迹，做完了筆錄就離開了——然而在他路過走廊的時候，突然折身衝進了辦公室，像看殺父仇人那樣死死地盯著君奉天，嚇得天迹立刻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對，那天他也是這麽坐在這裏等奉天做完工作一起去吃飯。
　　那時候地冥說了什麽？天迹撓著腦袋也想不起來了。
　　君奉天，眩者討厭你！不對，這個口氣也太嬌俏了。天迹因爲自己的腦補噗嗤地笑了出來，埋頭查看案卷的君奉天本人擡起頭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天迹連忙擺了擺手，讓他別在意。
　　對了，想起來了。
　　就是那個眼神，當時地冥的眼神就像那個時候小孩看他的眼神。但一個憤怒，一個難過，怎麽會是同一個眼神呢。
　　天迹抱頭冥思苦想。
　　“怎麽了？”君奉天看他一會皺眉毛一會傻笑的，終于還是問出了聲。
　　“沒事，”天迹說道，“餓了。”
　　“有件事要跟你說。”
　　“你說。”
　　“吃完飯再說吧。”君奉天起身整理東西。
　　“啊？怎麽，怕影響我吃飯心情啊？”君奉天沒理他，天迹愣了愣，“真是啊？那麽嚴重？奉天你還是快說，吊著我胃口更沒法吃飯了。”
　　君奉天猶豫了下，“好。”然後遞給了他另一個文件夾。
　　“嗯？這個不是你爸的案卷嘛，我之前就看過了。”
　　“這份不是。”君奉天頓了頓聲，等天迹翻過一頁，閱讀完幾行字以後猛地瞪大了眼睛的時候，方才繼續說道，“這份還沒有被交上去。”
　　“奉天……‘末日’計劃是什麽？”
　　君奉天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是剛剛看到這份案卷，其中的細節還沒有開始調查。”
　　“你要調查你爸。”天迹用了肯定句式，“單憑這一卷，就能讓他名譽掃地了。”
　　“真相就是真相，這上面的還不是真相全部。”君奉天平靜地說道。
　　天迹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查。”他想了想，又說道，“剛剛你說‘看到這案卷’？”
　　“嗯，這份案卷被夾在我的個人物品裏。”
　　“那就是有人故意的咯。”天迹摸著下巴。
　　“首先，這份案卷被人故意壓了下去，應該是地冥的人。其次，這份案卷被人故意找了出來，這個人會是誰。”
　　“等等，爲什麽是地冥的人？”
　　“第七頁。”
　　天迹把案卷翻回那一頁，又仔細看了一遍，突然滯了滯呼吸。
　　“你知道了？”
　　天迹苦笑了下，“地冥自殺之前跟我提了這個名字。”
　　“還有很多東西要細查，先去吃飯吧。”君奉天說道。
　　末日十七。天迹在心裏默念了一回這個名字，無奈地長歎了口氣，“這回真的要食欲不振咯。”
　　說是食欲不振，蹭完奉天花呗一頓飯，天迹又跟非常君吃點心去了。
　　“好友啊，你說，憤怒和難過兩種情緒在什麽情況下會一起出現呢？”天迹問道。
　　“嗯，吃到難吃的食物的時候？”非常君答道。
　　“還有呢？”
　　非常君支著下巴思索了一會，“發現丈夫出軌的時候？”
　　“……”天迹哆嗦了一下。
　　“好友怎麽了？”非常君端著杯咖啡，問道。
　　天迹癱回到木制的餐桌上，轉著手腕一勺一勺往嘴裏塞蛋糕。“還好，還好，還能再來一份小蛋糕，就是太累了。”
　　“地冥好友的事都結束了？”
　　“嗯，都結束啦——”
　　非常君輕輕地歎了口氣。
　　“別太難過。”天迹安慰道。
　　“沒事。”非常君搖搖頭，端起咖啡飲了口。“只是覺得，地冥好友也挺不好過的。”
　　天迹怔了下。
　　雖然他跟地冥某種角度上是貓和老鼠的關系，但非常君卻是他們的共同好友。七年來，他都在努力地尋找地冥的漏洞，地冥也沒少找過他的麻煩，但奇怪的是地冥有時候故意給他下套，讓他羊送虎口，有時候又給他提供信息，幫他破案。天迹確實從來都沒有讀懂過地冥，他了解地冥的行爲模式，熟悉地冥的說話方式，卻總是想不明白地冥的目的，地冥死了，但這個難題還在繼續困擾著他。
　　非常君和他們之間的關系就簡單多了，非常君是個美食家，在一本相當有名氣的雜志上連載著美食欄目，整天悠悠閑閑地吃吃喝喝，過得讓天迹十分羨慕嫉妒。非常君和天迹認識是因爲他的同胞弟弟，越驕子，跟地冥相同的黑道人物，這一位雖然警局有證據在手，卻抓不到他。這點倒是跟地冥正相反。非常君和地冥認識就簡單得多了，單純是地冥走進了一家西餐店，吃到了一碟難吃的牛排，然後鄰座的美食家慷慨地表示願意帶他去嘗嘗本地最好吃牛排。
　　“結束了或許才是對他而言，最好的結局吧。”非常君說道。
　　“是啊。”天迹附和了一句，“啊嗚”一口吃掉了蛋糕。
　　才怪。
　　地冥這事，沒完。
　　
第四章
　　實驗室裏沒有對外的窗戶，十七請求帝父給他一個能分辨時間的東西，帝父允許了他的請求，送給了他一個白色長方體樣式的電子時鍾，就擺在他的床頭。
　　已經過去三年了，今年曙晨會出現嗎。十七固執地期待著。
　　“十七號。”廣播裏傳出無機質的電子聲。
　　“到。”十七對著門口的麥克風喊了一聲，沒過幾秒房間門就被打開了，十七跟著那個穿著白色大褂的男人走進注藥室。
　　注藥室裏什麽都沒有，明亮又幹淨，六面牆壁表面都覆蓋著用特殊材質制成的白色軟包，其中一面上頭還固定著鎖鏈、縛具，醫生將羅列著藥品的小車推了進來，十七乖巧地伸出手臂，捋起衣袖，醫生輕歎了口氣，把藥物注射進去，所有孩子裏十七號是最配合的一個，也是得到的藥物反饋最好的一個。
　　趁著藥物還沒起作用，十七自己站到了縛具前頭，咬住一塊軟木，然後幫助醫生合上鎖扣，將自己固定住。
　　“如果撐不住的話就按紅色的按鈕，知道嗎？”醫生每一次都會那麽不厭其煩地問他，十七覺得他隱約是希望自己去按那個按鈕的，但帝父不會希望。
　　“知道。”十七說道。
　　醫生又歎了口氣，推著小車走出去了，落了鎖。注藥室沒有監控，這扇門一旦合上，裏面無論發出多麽大的響動，外頭都不會聽到了，除非那顆紅色的按鈕被按下。
　　這種藥物是用來改變人的體質的，對精神也有一定的控制作用。當十七在心底默念到一百二十的時候，藥物開始發作了，像無數的螞蟻咬上他的皮肉，吸吮著他的血管，又像一把尖刀刺進了他的骨頭，往脊髓裏抽攪著。十七開始渾身顫栗，鎖鏈因爲他的動作而不住地發出響動聲，牙刃深深地陷入木頭裏，瞳孔因爲極度的痛苦而縮放著。
　　“嗚……”
　　意識和肉體開始剝離，只要數到七百二十，就不會再痛了。再忍一秒，再忍一秒，或許下一秒帝父就會誇獎他，曙晨也會出現。
　　“當然是因爲喜歡你——”
　　“因爲你很乖，很聰明，還很堅強。”
　　曙晨是那麽說的。
　　天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他的手臂和牆壁上被鐵鏈束縛住的孩子一樣，劇烈地顫抖著。他知道這是真的，地冥死後的這三年以來，他和奉天不斷地追查“末日”計劃，即便事情處理得再幹淨，但只要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線索。
　　他在文字、照片、影像上曾經看過這樣的場景，卻未想到會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和上次穿越一樣，這次所有他身上的物件也原封不動地跟著他一起穿越了過來，耳麥還塞在耳朵裏，另一端連接著手機，舒緩的輕音樂還在播放著，是和眼前的地獄相反的祥和。天迹知道，穿越這種東西一定有什麽規律，有一次應該就有下一次，但這種反科學的東西他又實在是無從下手，只能做好完全的准備，他准備了很多要跟這個孩子說的話，邏輯清晰，條理分明，最大限度地利用好這幾分鍾，十七跟地冥不一樣，不會拿一堆廢話跟他周旋，也不會騙他，十七提供的信息能讓他和奉天在調查真相的過程中遇到的所有瓶頸迎刃而解，然而這時候，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二百十七，二百十八，二百十九……
　　十七突然看到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出現了一雙腳，他艱難地仰起頭，是曙晨，他的曙晨，曙晨又來陪他了。
　　這次的曙晨年紀看上去更大一些，下巴上長了些胡渣，衣服穿得也有些邋遢，耳朵裏塞著什麽東西。
　　二百二十七，二百二十八，二百二十九……
　　不對，這不是幻覺。
　　也許大部分人會在這種痛得視野都模糊了的時候分不清虛幻和現實，但十七不會，他能一邊思考一邊計算時間，他也能一邊承受痛苦一邊感知現實。
　　這是曙晨，真的曙晨。
　　十七突然猛烈地掙紮了起來，手铐在腕子上勒出了紅痕，舌頭抵著軟木試圖將它推出嘴裏，但他神經都被痛得麻痹，根本沒有多余的力氣去完成這個動作。天迹一下子慌了，在這種疼痛下他不咬著軟木的話，就很有可能咬到自己的舌頭。
　　爲什麽會是這種時候來。十七絕望地想著。他的頭發一定因爲冷汗全部沾在臉上，他沒法吞咽涎水一直流到了地上，他現在的樣子一定非常醜陋。
　　爲什麽會是這種時候來。
　　淚水從他的眼眶裏不斷地溢出來。
　　曙晨會討厭他，曙晨不會再喜歡他。
　　天迹伸出了手卻不敢落在十七身上，怕自己再施加給他更多的痛苦，他只能靜靜地站著，無能爲力地看著。
　　“十七，十七。”天迹溫著聲輕柔地說道，像是怕聲音紮疼他的耳朵，“我知道你叫十七了，沒關系，你不開口也沒關系，聽我講就好。”
　　“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玉逍遙。”
　　三百十七，三百十八，三百十九……
　　曙晨等于玉逍遙。他還願意跟他講話。十七輕而易舉地又高興了起來。
　　“我耳朵裏的這個呢，叫做耳麥，裏頭連著播放器，播放器可以放出音樂，”天迹不知道說什麽好，但又不能冷下場來，他爲了跟十七說話，只好努力地在記憶中翻找那些地冥的喜好，“音樂，分很多種類型啊，我聽的這種能讓人放松，聽了會覺得愉快。”
　　天迹拔下耳麥，將手機調到合適的音量將樂聲公放出來，“喏，好聽嘛。”
　　五百十七，五百十八，五百十九……
　　玉逍遙跟他說了很多話，十七努力地將一句一句全部烙印進腦海裏，紅酒，雲朵厚片，還有更多的美食，外面的世界，雪山，草原，星空，大海。
　　七百十七，七百十八，七百十九，七百二十。
　　十七恨時間過得那麽快，藥效一過，他就會陷入短暫的沈睡，他竭力地撐著眼皮子盯著玉逍遙，視線卻不受控制得越來越模糊了，那溫柔的樂聲也越來越遠……
　　他的世界終于又回到了一片黑暗與沈寂。
　　除了，落在他額角的那個溫暖的親吻。
　　十七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工作人員清理得幹幹淨淨，換上了一身新衣服躺在自己的房間裏了，他閉眼回憶了一下方才的樂聲，輕聲哼了出來，從一百二十到七百二十，玉逍遙總共出現了十分鍾。
　　沒過多久，房門又被打開了。
　　“帝父。”十七說道，他的眼睛裏蓄滿了高興，但帝父不喜歡他展現太多的情緒，所以他沒有笑，也沒有做太多的表情。
　　“十七號，今天是你的生日對吧。”帝父說道，語調很平和，十七悄悄地安下了心。
　　“嗯。”十七點了點頭。
　　“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帝父揉了揉他的腦袋。
　　“十七想要一個能聽‘音樂’的東西。”
　　
第五章
　　“好友，好友。”
　　天迹猛地擡起頭來，一見來人，是非常君，誰知非常君的反應比他更大。
　　“好友，你怎麽了？”非常君驚訝地看著他的臉。
　　“我怎麽了？”天迹愣愣地反問。
　　“你在……哭？”非常君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的臉。
　　“啊？”天迹一摸，果然濕漉漉的，他在哭。“咳，做了個糟糕的夢，沒事。”
　　“沒事就好，”非常君像是松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來給你們送夜宵，君奉天已經在吃了，你再不吃，披薩就要涼了。”
　　“噢噢噢！夜宵！”天迹立刻壓下所有的情緒，換上張笑臉，把手機上還在公放的音樂關掉，從座位上蹦跶了起來，跟非常君閑聊著話，走進隔壁的辦公室。
　　“哇靠！”
　　“驚喜！”
　　“生日快樂！”
　　辦公室裏沒開燈，天迹一推門進去，默雲徽往他腦袋上炸了個彩紙噴花，歡呼聲四起，中央擺了個大蛋糕，上頭還點著蠟燭。
　　“你們是不是偶像劇看多了啊！”天迹笑著說道。
　　“大哥，生日快樂！”玉箫挽著他胳膊把他拖了過去，“來來，吹蠟燭！”
　　幸好有君奉天。多虧了奉天，心照不宣地替他開脫，天迹才能中途退場回家來。他手臂上挂著外套，轉動鑰匙，打開門，把自己挪了進去，反手合上門，然後去盥洗室扶著馬桶把今晚吃的東西吐了個幹幹淨淨。簡單地漱口衝洗了一下，他把自己摔進了沙發，再沒有半點笑容了。
　　十分鍾，他只停留了十分鍾。第一次的時長無法考據，但差不多應該也是十分鍾。第一次和第二次之間間隔了三年，那麽下一次會是在他三十六歲的時候嗎。如果時間是等量流逝的，那麽這次的十七應該是十歲，三年後就是十三歲。‘末日’計劃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就會被叫停，然後他會被玄尊帶到地下室繼續實驗。
　　他在地冥的資料頁上看過，地冥也是這天生日。
　　天迹攥緊了拳頭，顫栗起來。
　　三年前地冥自殺後，物證、口供、案卷全部封存，天迹拜托法醫單獨給了他一份私人的驗屍報告，上頭詳細地羅列了他身體上所有外部創傷留下的陳舊疤痕，並且做了切片分析，然而只能驗出長期服用藥物，具體成分不明。
　　順著藥物的線索，他跟奉天用工作閑余的時間開始追查二十年前的真相，發現了‘末日’計劃的完整內容，但這件事情沒有辦法被公布于衆，他們兩個只是調查就已經受到了上頭的嚴重警告。君奉天把玄尊的案卷又往上遞了一遍，但其中的關鍵人全部身亡了，意義便也有限。
　　奉天曾跟他說，地冥做的也不全是罪大惡極的事，因爲地冥的參與，勢力之間互相血拼、內耗，最後維持住微妙的平衡。天迹承認他對地冥是有點偏見，但這也是因爲地冥總是擺出一副對他有偏見的態度。直到現在，他才想通了這個問題，地冥的觀念從根本上和玄尊是完全一致的。
　　他想明白了的還有更多。比如地冥對他奇怪的態度，比如初見時地冥嘴裏那聲呼之欲出的“玉逍遙”，比如地冥自殺前那幾句驢頭不對馬嘴的話。現在想來，其實地冥的每一句話背後都透著更深的含義，然而天迹此時已經不能全部記清了，也無從再去揣摩。其實他們的緣分更早的時候就已經被命運玩弄似的牽在一起了，甚至早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天迹突然想起來，三年前，檢查地冥的隨身物品時，他們在他的大衣暗袋裏發現了一只老舊的mp3，早就不能播放了，四個邊角的漆卻保存得相當完好，足見其主人的愛護程度，技術組去做了分析，裏頭就只有一首歌。天迹爲了調查就把這首歌下到了自己手機，也就是今天播放給十七聽的這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迹擡起手臂遮擋住眼前的月光，撕心裂肺地大笑起來。
　　這段因果循環裏，到頭來全是他自己。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冰冷的雨滴像淚水一樣連成了串，從煙灰色的天空中不斷地落下。天迹打了一把天藍色的雨傘，手裏拎著一袋叉燒包，上了山，進了墓園。
　　墓碑的位置是邪說告訴他的，因爲玄尊的案卷再翻，加上劍隨風的碎碎念，邪說對他的態度有所緩和，但對君奉天卻依然態度惡劣。
　　天迹想著想著又笑了起來，其實地冥一直對他有所偏心，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天迹將叉燒包放在了墓碑前，又從旁邊拽了兩根野花放了過去。
　　“小十七啊，我來看你啦。”
　　“對，我都知道了。”
　　天迹歎了口氣又笑起來，蹲下身從袋子裏拿出了三個叉燒包。
　　“叉燒包這種東西呢，就是要一起吃才好吃，之前沒告訴你，現在告訴你咯。你二我三，尊老嘛。”
　　“哎，有點涼了，不過還是很好吃呢。”
　　
第六章
　　又是三年，天迹三十六歲。
　　‘末日’計劃、玄尊、地冥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越驕子卻還活躍在視野裏，不過最近不在天迹的轄區犯事，跑一頁書他們那邊去，成立了個專案小組，天迹總領自己轄區這邊對其支援。至于君奉天，奉天爲玄尊的事跟上頭怼了幾次，終于不幹了，這邊放下了警徽，那邊昊正五道法院就派人來接了。
　　天迹對于自己生日這天准備了詳細的計劃，首先請了個假，其次買了一包棉花糖揣在兜裏，然後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備，他大概可以猜到自己穿越過去會是什麽樣的情景，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樣什麽都沒做就回來了。天迹設想，既然自己穿越到過去這麽反科學的事情都發生了，那是不是改變時間線這種事情也可能發生。他看了不少平行時空理論，還有因果律之類的，但依舊抱著一線希望，地冥爲了玄尊的命令不願意將事情告訴以前的他，但十七一定願意聽他的話做一些簡單的算不上背叛的事，比如轉交一個U盤。
　　天迹坐在沙發上，看著液晶電視漆黑的屏幕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的時候，已經身處在一個陰暗的房間了。
　　是地下室，他推測的沒有錯。
　　“玉逍遙！”
　　少年的聲音裏滿載著按耐不住的驚喜，天迹轉頭望去，卻難以回以同樣的喜悅。十七穿著一件寬松的黑色短袖T恤，下頭是一件同樣寬松的運動短褲，他躺在床上不能動彈，裸露在外頭的皮膚上布滿了黑色的縫合線，青色的、紫色的、暗紅色的傷口混在一起，手上還打著點滴。
　　天迹幾欲流下淚來。
　　“小十七，我來啦。”天迹笑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的。”少年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天迹看上去比上次又長了幾歲。
　　“嗯，雖然每次都間隔很長，但我會來陪你的。”天迹走近去，坐在他的床緣，輕輕地握住十七的手，少年的手指因爲輸液也冰涼冰涼，他將他的指尖扣在掌心，輕柔地揉搓著，把體溫傳遞過去。
　　“沒關系，我會等的。”他十分擅長忍耐。
　　“對了，這次也有給你帶好吃的來。”天迹從口袋裏摸出准備好的棉花糖，撕開包裝，“啊——”
　　十七乖巧地張開嘴，玉逍遙把棉花糖放了進去。“好吃嗎？”
　　“嗯！”
　　“含一會兒就會化開來了，用咬的也可以。”
　　十七想嘗得久一些，沒舍得用牙咬。
　　“上次不是跟你說了雲朵厚片？棉花糖的味道就很像那個啦。”
　　“那雲朵厚片的味道好，還是棉花糖的味道好？”十七問道。
　　“那當然是雲朵厚片更好吃！上頭有巧克力醬呢！”天迹伸手輕輕地撥開十七額前的軟發，手背貼上他的皮膚，有點兒發燒。
　　十七喜歡聽玉逍遙說這些事情，每次說到好吃的東西，玉逍遙的眼睛、笑容都會格外好看。
　　“對了，時間不多，這次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嗯？”被需要的感覺讓十七眼神亮了亮，“你說，我都答應你。”
　　“那麽好啊，”天迹耐下心裏的苦澀，笑著說道，伸手摸出口袋裏的U盤，然而，就當他的手指觸碰上U盤的那個瞬間……
　　天迹看著自己家中牆壁上的挂式液晶電視，凝固了所有的笑容。
　　操。
　　他忍不住罵了聲髒話，捏緊了手裏那個U盤，用力得青筋暴起。
　　太短了，五分鍾，這次最多只有五分鍾他就回來了。如果他能早一步把U盤交給十七的話……
　　打住，不能爲已經過去了的事情懊悔。沒關系，還有下次。現在十七是十三歲，在他二十歲遇到自己之前還有兩次機會，他可以想出辦法的。天迹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下自己的心情。
　　三年時間，十七可以等，他也可以。
　　
第七章
　　天迹最近右眼一直在跳，冥冥之中他就信了這種反科學的預感，把手裏關于越驕子的調查全部拷貝了一份，在吃烤香腸的時候塞給了君奉天。
　　然後高高興興地去赴了跟非常君的約。
　　“好友，給，釣竿。”
　　“好友啊，怎麽突然起了興致跑那麽偏遠的地方來釣魚。”天迹坐在小凳子上，懷裏抱著釣竿給魚鈎穿餌。
　　“這邊是個新漁場，水質好，魚也比別處的更鮮美。”非常君笑吟吟地抛下了魚餌，將魚竿架好，“清蒸還是炖湯都是極棒。”
　　天迹依樣畫葫蘆地將抛下竿，卻是歎了口氣，“而且人迹罕至，殺人抛屍都方便，對不對呀。”
　　“好友就是聰明。”非常君端著槍，對著他。
　　“可惜還是明白得太晚了，從來沒有什麽胞弟，越驕子就是你。”天迹說道。“你就生活在大家眼皮底下，所以越驕子才能神出鬼沒。”
　　“即使開始懷疑我了，你還是赴約來了。”
　　天迹笑了一聲。
　　“笑什麽？”非常君問他。
　　“我突然想起來，地冥很早的時候就提醒過我，‘非常君不可信’。”
　　“確實是可惜了。”非常君惋惜道。
　　“是啊，可惜了。”天迹感慨道。“把那份玄尊案卷送給奉天的人就是你吧。”
　　“對。”非常君點了點頭，給他解開了謎底，“‘末日’計劃活下來的其實有兩個人，只不過地冥是一直活著，而我是死了之後從墓地裏爬了出來。”
　　“說得真恐怖。”天迹頓了頓聲，又說道，“我發現我記性不太好，有件事情，一直想讓好友幫我回憶回憶。”
　　“嗯？好友且說。”
　　“你記不記得地冥曾經請我們一起吃過一頓飯，他在舉起酒杯說敬詞的時候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當時你跟我都沒聽懂，我還私下找你抱怨過地冥又抽風。”
　　“嗯，有點印象。”
　　“他當時說，‘這杯酒眩者敬天迹，就敬……那幾次生日禮物。’我記不清到底是幾次了，好友還記得嗎？”
　　“我記得……”非常君回憶了下，“是三次。”
　　“好友能確定嗎？”
　　“確定，你找我抱怨的時候我正黑進交通系統刪一份監控錄像，當時正好是下午三點三十三分。”
　　“那麽巧合啊。”天迹笑了起來。
　　“是啊，總是非常的巧合。”非常君歎道，“好友，晚安了。”
　　一聲槍響過後，萬籁俱寂。
　　對不起啊，小十七，沒有第四份生日禮物了。

　　漆黑陰暗的橋洞下頭蜷縮了一個少年人，他懷裏抱著一支槍。
　　這是他第一次違抗帝父的命令。但是值得。今天是他十六歲的生日。
　　玉逍遙沒有來。
　　寒冷爬上了他的腳踝，包裹住了他的肩膀，太陽又沈了下去，他死死地盯著滿天的星鬥，但凡一個腳步聲都會讓他激動地轉過頭去。
　　玉逍遙還是沒有來。
　　五十七分，五十八分，五十九分。已經過了零點了。
　　玉逍遙不會來了。
少年抱著槍站起身來，活動了下因爲寒冷而僵硬的四肢，穩步走出了橋洞。十七歲的地冥幹脆利落地殺死了他的第一個任務目標。

[ 此帖被成謙在2017-11-30 23:3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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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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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6)

1樓發表於: 2017-11-30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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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强行发糖警告

一、

        天迹魂飄體外以後愣了下。

        “……靠，你離那麽近做什麽！”天迹往後踉跄了幾步。
        “哼。”地冥眯起眼睛，把拳頭捏得咔咔作響，滿臉危險的怒意，“哈，做什麽。眩者現在只想揍你。”

        天迹有些換不過腦子，研究十七研究了七年，現在地冥出現在他面前，他反而有點不知道怎麽相處了。“呃，都變成鬼了還能打架啊。”

        地冥用劈頭蓋臉的一拳頭解決了他的疑惑。

        “靠！地冥！”

        那一日，天迹終于回想起了地冥這人有多麽的可惡。不管十七多乖多好多讓他心痛，地冥果然還是很讓人討厭啊！

        荒山野嶺，漁場岸畔，兩只鬼打作一團。

        地冥老師說，眩者除了你還從未親自動手揍過人，感恩戴德去吧。

        天迹回答道，我覺得你有毛病你知道嗎。

        這場架以天迹的勝利作爲結局，畢竟天迹，三十七歲，地冥，二十七歲。

        地冥磨著牙瞪他，一臉想罵髒話。

        天迹壓按著地冥的手腕把人制服在地上，啧了下聲。你說你，就不能用正常的方式表達關心嗎，不就是因爲我一時失察，被非常君餵了子彈，所以生氣嘛，正常人不應該抱著我哭一通，再拿小拳拳捶我胸口，然後……

        地冥聽著前半句還哼了聲撇開了頭去，聽到後半句整個人不好了，擡膝直接往天迹的小腹頂去。

        “咳咳咳！謀殺啊！”

        “需要眩者提醒你嗎，你已經死了，因爲你的一、時、失、察。”地冥甩開他的手，腰上施力，兩個人一滾，上下顛倒。

        天迹看他這幅咬牙切齒的架勢卻是笑出了聲，“還說不是關心我。”

        地冥垂著眼看了他良久，墨紫色的頭發從耳後滑落下來，天迹的黑發裏摻了些許白發，或許是因爲這七年的耗心費神，同他的交纏在一起。逆著光，天迹看不清他的表情，地冥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說什麽。

        風起了，青草搖曳。

        地冥低下頭貼吻上了他的嘴唇，天迹理所當然地環臂圈摟過他的腰背。

        非常君正在收拾現場，覺得身旁陰風陣陣。問越驕子，覺得是怎麽回事。越驕子跟他說，大概是有鬼吧。

二、

        天迹說想去看看小妹、奉天、小默雲他們，地冥沈默了半晌，同他說，陰陽兩隔，何必執念。天迹聽他這腔調噗嗤地就笑了出來，拿胳膊肘抵著地冥問他，要說執念，誰最執念呀？

        爲這句話，兩人又打了一架。

        天迹聽了他的話，沒去做徒添悲傷的事，跟地冥打打鬧鬧地順著河流一直走。

        “小十七——”

        “不許那麽叫眩者。”地冥瞪他。

        “哎，怎麽長大了就不可愛了呢，來，天哥哥喜歡你——”

        地冥被他這無賴的架勢氣得沒辦法，耳根泛上了紅色。

        “喔，鬼也會臉紅啊。”

        “玉、逍、遙——”

        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地冥自殺以來最後悔的一次，要不是他手裏沒槍，哪能讓玉逍遙這樣叭叭叭個沒完沒了。

        “地冥，我們這是要走到哪裏去啊。”天迹終于笑累了，又湊過了跟他並肩走。

        “去仙山報道。”

        “啊？不去輪回轉世什麽的嗎？”

        “那個要提前預約。”

        “當鬼還那麽麻煩啊。”天迹感慨，踢了腳河邊的小石子，結果腳穿了過去。“也沒有黑無常，白無常？”

        “每秒都有人在死亡，仙山哪來那麽多公務員。”地冥回答道。

        “也是。”天迹繼續問，“那一般人死後都怎麽處理啊，像我，如果不是你告訴我要沿著河走，我怎麽會知道要沿著河走呢。”

        “會有光來接，鬼魂會依循本能跟著那道光回去。”地冥瞥了他一眼，又加了一句，“別以爲眩者不知道你在引導對話。”

        天迹笑了一下，“你怎麽沒有跟著離開。”

        地冥啧了一聲，拒絕回答。

三、

        天迹跟著地冥走了很久，河流不知是要流往何處，周圍的景物已經完全暗了下去，向遠處眺望，分不清哪裏是天空，哪裏是土地，河畔的野草長得很高，沒過兩人的膝蓋，草尖上亮著微弱的熒光。

        “到了。”地冥說道。

        這是一個渡口，停泊著一葉小舟，舟的一端挂著一盞油燈。

        “怎麽畫風突然從科幻變成童話了？”天迹跳上小舟。

        “就你話多。”地冥解開了繩索，坐上小舟的另一側。

        “我問你啊，”天迹撐著臉頰瞅著他，笑吟吟地。

        “眩者就未見過你這樣，死了還高興的。”地冥鄙夷地看向他。

        “都已經死了，難過也沒辦法了吧。”天迹眨眨眼，“我也沒見過你這樣，老對頭死了你比老對頭還難過的。不對，是又高興又難過。”

        “你要問什麽。”地冥眯眼瞪他。

        “你一直跟著我的話，”天迹盯著地冥神情，見他只是輕哼了一聲，沒有否認，便繼續說道，“那我睡覺，洗澡，是不是你也……”

        地冥輕叩著手指，一下，兩下，三下，終于還是沒忍住，撲過去把天迹按在舟板上揍，“玉逍遙，你當眩者是什麽人！”

        “喜歡我的人啊。”

        “……”

        “嗚、啊！別打了，救命！要沈了！”

        “眩者今日就與你同歸于盡。”

        “不是已經同歸、于盡了。”天迹大笑著把人按進懷裏用力抱著，“還是，我喜歡的人呢。”

四、

        地冥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玉逍遙那麽膨脹，遲早要上天。他向來是動手派的，不太說得過他，于是下船的時候，發色一換，變成了劇作家出場。

        “變成鬼還能那麽便利啊。”天迹驚歎。

        永夜劇作家在前頭走，天迹跟在後頭東張西望。這時已經不是剛剛那一片漆黑的景狀了，仙山真的是座山，山清水秀，遺世獨立。

        “我怎麽有種自己成仙了的感覺？”天迹搓著鼻尖。

        “這邊。”劇作家領著他往一處小紅亭去。

        “現在變成了旅遊景區的感覺。”天迹看著那張風格熟悉的辦公桌感慨道。

        工作人員遞給他們一人一張表格，兩人分別填了，遞交過去。

        “你死亡時間是七年前？”工作人員皺著眉毛看向劇作家，“沒有提交滯留申請書嗎？”

        劇作家些有歉意地彎起唇角對她笑了一下，“抱歉，眩者並不知情。”

        “……算咯。”那名工作人員臉一紅，小聲嘀咕了一句，在電腦裏多敲打上了幾行字，“好了，檔案注冊了，你們直接去住處便好。”

        “對了，你們要幾間房。”工作人員遞給他們兩本仙山手冊。

        “一間。”劇作家微笑道。

        兩人順著走廊上的指引牌往前走。

        “那個什麽滯留申請書，你沒有，沒關系嗎？”天迹摸著下巴思索。

        “沒關系。”

        “啊？”

        “眩者好看，所以可以爲所欲爲。”

        天迹停下腳步一愣一愣地看著他。

        “怎麽了？”劇作家回過頭看他。

        “你的頭發真的只是頭發嗎？而不是什麽人格轉換器？”

        “幼稚。”劇作家評語。

        兩人坐上了開往山上的大巴。

        “這下真的像觀光旅遊了。”天迹翻了翻那本仙山手冊，大巴上人坐得很滿，卻都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劇作家支著下颌撇過頭看著窗外遊神，看上去也沒有和他說話的興致。

        約莫十五分鍾過去了，車才開上山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天迹百無聊賴，摸出了本裝訂極爲精美的口袋書來看，書角沒有折皺，卻微微泛了些黃。

        劇作家注意到身邊的人安靜了下來，微微側過臉望過去，視線掃至他手裏拿著的書，突然窒息。

        “……”劇作家伸手搶書。

        “做什麽！”

        “眩者的書。”

        “怎麽，不好意思啊——”

        兩人爲了避免引人圍觀，都壓低了聲音。

        “玉逍遙，還給眩者。”

        “你寫的，又不是你的。”

        “這本沒有出版。”

        “喔——”天迹拖長了聲線，不躲開身反而湊近了過去，劇作家的後腦勺挨著車窗玻璃，“上頭不是寫著，‘贈予曙晨’嗎。”

        “玉逍遙。”

        “如何。”

        “眩者要吻你了。”劇作家揚起眉梢，貼上他的嘴唇。

        前後座位的乘客內心浮起了一句髒話。

五、

        繞過兩座山以後，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大平原區，完完全全的現代城市，高樓林立，大巴下了繞城高速，開進城裏。街道兩旁跟人世沒有太大區別，居民區的範圍更大，商業區占的比重很小，倒是有許多小公園分布。天迹和地冥在仙魔大樓下了車。

        他們被分配的住房在十樓，三零七室。乘電梯上去很方便。

        天迹打開門進了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鬼福利那麽高的嗎，我都後悔沒有早幾年犧牲了。”

        屋子裏應有盡有，從空調冰箱到水杯茶葉，生活用品一樣不少。

        “既非物質世界，又無能量守恒需遵守，這也不稀奇。”地冥滿意地看著一櫃的珍品紅酒。

        “那，鬼是不是不管吃多少東西都不會撐啊——”

        地冥回頭去看，毫不意外地看見玉逍遙眼裏在放光。“……”他無語了幾秒鍾，回答道，“眩者只知道鬼魂即便不吃東西也不會覺得饑餓。”

        “你經常不吃東西？”

        “眩者說了，鬼魂不需要吃東西。”

        天迹沈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道，“我想抱抱你。”

        地冥知道天迹腦袋裏在想什麽，同樣的，天迹也明白他在想什麽。

        “玉逍遙，你從沒欠我什麽。”地冥如是說道，上前了一步，任由天迹抱住他，臉頰埋進他肩膀。

        “……”天迹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命運喜怒無常的捉弄中，他們錯過了太多，太多的話失落在那相錯的時間裏，時至今日，卻再也講不出來。依據方才從手冊上了解的，鬼魂不能在陽氣太重的地方久留，所以地冥沒辦法在白天跟著他，只能躲在陰影裏等著他。

        天迹苦笑了一下，現在他知道了，鬼魂不會覺得饑餓，卻依舊會覺得心痛。

        “地冥。”

        “嗯？”

        “現在我們都住一起了，你就不用再在房間裏藏我的等身抱枕了吧？”

        “……”

        一秒，兩秒，三秒。

        “玉、逍、遙！”

        那些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這時候再說，便索然無味了。這樣也好，遺失在時間中的，便在時間中補回來。

六、

        且先說明，天迹不是因爲十七才喜歡的地冥。

        對三十歲之前的他而言，地冥是個謎題，這個人處處同他針鋒相對，動機、目的全都不得而知，他們互相折磨，互相制造麻煩，占據著彼此的視線，以至于非常君總是被冷落在旁。

        十七是這個謎題的答案，天迹花了七年時間研究出的答案。

        “我回來了。”地冥在玄關脫下鞋子，把鑰匙隨手擱在桌上，一擡頭就看見玉逍遙癱在沙發裏看電視，“給你帶了叉燒包。”

        “這裏還有賣叉燒包的！”天迹聽到關鍵性詞語立刻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寫申請就行了，效率還算高。”地冥從塑料袋裏摸出兩個熱氣騰騰的叉燒包丟給他。“我三你二，愛幼。”

        “怎麽那麽記仇呢你！”天迹擺出氣呼呼的樣子大口啃著叉燒包，眼睛瞧著地冥，分明全是歡喜。

        哎，哪有那麽多理由呢，一個了解他的人，怎麽能夠不愛他呢。他離他那麽近，除了親吻他之外，還有什麽別的可去想的。

        一定要說的話，長得好看，這一條還不夠嗎——

七、

        天迹聽說隔壁住進了新鄰居，一定要去拜訪一下，地冥嗤之以鼻，表示毫無興趣，但依舊被天迹一聲“走啦走啦”拖到了門口。

        “叩叩叩——”

        命運的大門打開了。

        非常君的笑容漸漸僵硬，天迹和地冥摩拳擦掌，准備向犯罪的邊緣試探。

        “嗚、啊……兩位好友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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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douk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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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1-03-21 01: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幸好這文的正文在這還能找到

也幸好有番外，十七對天哥哥始終不離不棄啊，幸好他們最後在仙山可以剝除偽裝、不再受限於立場，真正地陪伴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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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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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3-24 18: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还好最后也算是圆满的结局了~~非常君日常被暴打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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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4樓發表於: 2022-06-19 11: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最後天地人三個的重聚也太好玩了吧

非常君表示我怎麼到哪都是你們啊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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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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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1.28 【跡冥】生日禮物（+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