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9 【墨邃】隰桑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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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1-09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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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9 【墨邃】隰桑 01.

过去的二三事。

隰桑

墨倾池真正注意到他院中那个年轻仆从，还是在他搬进烟雨寄亭三个月之后的事情。

那时节之于后来的墨倾池而言，是有些厌于回想的。他自命清高，看人也挑剔，能入他眼者少之又少。以前在德风古道的老同学，曾经语带戏谑半是认真地指摘他，说得君青眼甚是不易；又道，若长久以往，累的却也是你自己。说完，似又觉言深，便笑笑带过去了。

墨倾池听了不以为意。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没有后来负在身上的赫然名号，也并未真正经历人事一番纠缠。倒是自他步入江湖，得了圣司名号，又再度回到德风古道之后，和当时主事疏道谴之不合，便像是应了昔日老友的评语——疏道谴的才德不过是一层耀眼好看的灯笼罩子，甚至不用墨倾池多少力气就能明白此人内里一滩败絮，关系自然好不了。但墨倾池从来不以权势声名为意，也厌恶沾手弄权之术，要他用手段下力气去将疏道潜弄走，这选项一开始便不存。因着门里还有年轻学子殷殷向学，不好甩手就走，只搬去位居德风古道一隅的烟雨寄亭。那处极是僻静，树木蓊郁，红枫作景，暮色四合之际唯闻乌啼，颇有些天地义气以肃杀为心的味道。这般地方，若是心怀暗鬼者住了只怕夜夜惊梦，非正心诚意者不得久居，自然也长久无人问津。

听到墨倾池要换住处，疏道谴表面上先劝了一番，后来见墨倾池心意已决，不知心里是否也有些阴暗的快意，遣人将房舍清扫修葺一番便任由他搬入。墨倾池乐得清静，除去讲学之外，便留在院中读书作画，偶尔兴致一起，也会迎着晨风舞一回剑。

而那蓝衣奚奴，便在他练剑之时，立在院中角落，敛气屏息，看得入神。

开始时墨倾池亦不以为意。偌大一个德风古道，仆从往来总是常事，更何况烟雨寄亭日常维护，也不可能是凭空做成。他从不怕人看到，若是对方真有能耐学去一招半式，也未尝不是好事——至于对方为何要看，看了多少，学到没有，他是不在意也懒得去管的。

如此这般，一次两次，到了第三次头上，在墨倾池起剑之刻，忽自树荫之间，起了一点微弱剑气，若隐若现，若和若咏。他凝剑不发，只丢下两个字：“出来。”

身后便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便是温和声音响起：“圣司……对不住，是我不该流连。”

但这般说了之后却也没有下文。墨倾池心意一动，将剑收起，回过身来。少年正自躬身为礼，一头褐色长发披散，竟是还未及冠的年纪。墨倾池面上八风不动，道：“只是这样？”

少年于是直起身来，眼睛眨了眨，一脸困惑，半晌才忽然想起来什么，道：“请圣司责罚。”于是又躬身下去。

这回墨倾池一挥袖，一道柔和气劲阻住对方多礼。他伸手一拈，拈过院中一支红枫，递到少年面前：“让我见识一下你之剑式。”

少年睁大眼睛，极是惊讶：“圣司，这。我未习剑。”

若是旁人这般说辞，墨倾池大约会以为对方是刻意遮掩——瞬间这念头也确实曾掠过他脑海。但少年说得诚恳，那惊讶的神色极是认真，一句“未习剑”也和他周身沉滞气脉应得上。若非刚才那一点微弱剑气，墨倾池便没有一点怀疑他的意义。

可那剑气又非作假。

墨倾池沉吟半刻，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你的名字是？”

少年眨眨眼，似是不知道怎么突然转入这问题，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忙忙再次行礼下去：“小人名为邃无端。”

邃。

一个姓氏，已经足以让墨倾池想起之前喧嚷一时圣剑失窃的旧案。虽然他那时在外周游，也曾经听闻过邃渊夫妻因失却天可明鉴而自刎以谢的故事；然而他意想不到的，却是两人还遗下幼子在儒门之中。他略扫过邃无端身上的粗蓝布衣和手掌，便确定这孩子只怕活到这个岁数，连剑也未曾拿起过一回。

却不知道邃渊夫妻在决然赴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般境况。或是，即使如此，也只要邃无端活下来便好？

墨倾池看着这少年，最终还是将那枫枝递到了他的手里。

“便试一试罢。”

“我……”

邃无端说了一个字又停下。在那瘦削而挺直的青涩身躯里，似乎有什么长久压抑起来不见天日的无形之物正在跃动着，像是尘封匣中的宝剑在月明之夜发出不复隐忍的深鸣。墨倾池负手而立，无声无息之间，释出一线剑意。

一瞬间邃无端的眼眸变得深暗，明澈的紫染了刀兵的冷，令他看起来似乎和之前不同了。之前那点模糊不清的剑气再度明晰起来，甚至令得少年手中的枫枝簌簌而动。下一刻，一片红叶为剑气所激如箭飞射，最后却被墨倾池衔于指间。

那冷淡的影褪去了。邃无端眨一眨眼，有些怔，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般，或许他也真的并不明白，剑在他身上像是天然浑成，是本性，是拂去浮尘便可见到的心，无须费力理解，却也没有言语可用以定义。他垂落手中枫枝，很是思考了一会儿，最终道：“圣司，我是罪人之子，不得习武的。”

墨倾池立在那里看他一会儿，淡淡道：“你可开蒙？明日起到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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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9 【墨邃】隰桑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