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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布布文學 琅琊文庫 02.20 【剑龙】卡梅尔的日落 (完结)F8后记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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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ia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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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18-02-19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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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20 【剑龙】卡梅尔的日落 (完结)F8后记

0
管理提醒︰ 本帖被 妃茗 從 布布文學 移動到本區(2021-01-05)
西方背景,雷,言情,慎入 tUF]f6  
xQ 3u  
---------------------------------------------- VD`2lGdF  
PlRs- %d  
(1) pYUkd!K"  
我一直不明白卡梅尔的日落到底是什么。而当我明白的时候,日暮已晚,夜已深沉。 C\@YH]  
Y8'_5?+ 0  
(2) }4]x"DfIg  
我出生在欧洲一个复姓疏楼的古老大家族里。疏楼是个带了东方色彩的姓氏。据说我们疏楼家的祖先在不可追溯的遥远过去,是远隔重洋的东方大陆上的一支贵族,不知什么原因,后来辗转来到了西方,因缘际会被赐爵封地,成为了一方领主。 K2`WcEe  
}(}vlL  
虽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什么爵位什么领主都已是过气的虚衔,留下的,只剩下人们心中的枷锁。虽然时至如今,疏楼家仍以贵族后裔自居,但我们如今显赫的家势,所倚赖的,却并非是我们过去的地位和财富,而是因为我们抓紧了欧洲经济的狂潮,靠着经商一举成为了一方首富,手握欧洲的经济大权。虽然很多以贵族自居的显贵家族觉得我们是自降身份,堕落到去从商,背地里指责我们抛弃了贵族的尊严,却都不敢明着和疏楼家作对,因为疏楼家的势力过于庞大。 Riuv@i^6K  
?Cfp=85ea!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我的祖父。他眼光独到,力排众议,带领着我们这个本应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没落贵族重新回到巨浪的顶端,让我们疏楼一族有了傲视天下的本钱。 @7 HBXP  
<f{`}drp/  
我的祖父名叫疏楼龙宿,是家族第一百三十四代家主。是我这一生人中,最崇拜又最惧怕的人。 QnLg P7Ft  
pFRnPOv  
也许是我自幼父母双亡,从小便被祖父带在身边抚养的缘故,我备受祖父宠爱,是整个家族中离祖父最近的人。但终其一生,我都没真正看懂他分毫。小的时候,曾有人说过,祖父众多的子孙中,我最像他,所以祖父才这般疼爱我。 [z@RgDX v  
<!XnUCtV  
我偶尔会对着镜子描摹着自己的脸,和祖父年轻时的容颜作对比:紫银色的及腰长发,白皙的瓜子脸,淡紫色的柳眉下嵌着两颗鹰眼石般的鎏金眸子,高挺的鼻梁边上,陷着两颗浅浅的酒窝,确实是有八分像。 1U9N8{xg9  
=C1Qo#QQ%  
这并不是说我的祖父长得非常女气。事实上,我的祖父俊美中带英气,是个非常锋锐而有气势的男人。他说话干净利落,行事果决狠厉,由他力排众议,率领原本迂腐守旧的疏楼家下海经商一掌欧洲经济命脉就可见端倪。他那双鎏金色的鹰眸仅仅用余光一扫,别说是家族里的人,就是外面有些权势的人都不敢再吭半句话。所有人都带着敬畏的目光仰望着祖父。 ,.MG&O  
1RHH<c%2n  
但我不觉得他真的吓人到那个地步。这也有可能是我从小就和祖父生活在一起、备受宠爱的缘故。祖父是个生活得特别精致优雅的人,却不是奢华的类型,即使他有足以让他奢华的本钱。在祖母过世后不久,祖父便离开了在欧洲的本家祖宅,来到遥远的卡梅尔,买下了一块海滩,在边上的断崖建了一栋红瓦白墙的欧洲复式别墅,将我和他的贴身女佣兼管家穆仙凤一同带来了这个传说中有着最绚烂日落的小镇定居。 Xb 1^Oj  
3edK$B51;  
我极少离开卡梅尔的海边别墅。即使离开了欧洲那片滋养着贵族奢靡气息的土地,我依旧是贵族后裔疏楼家的子女,需要修习各种贵族的传统礼仪,不能随意出门。我的祖父请了很多姿态优雅、行止端庄的老师来到别墅里教导我身为贵族后裔应有的端庄典雅,还有不该逾越的本分。而我的其他课业,则是由我那知识渊博、博览群书的祖父手把手教导。 o;I86dI6C  
Cms"OkN  
和很多大家族的子女一般,我的人生早就被规划好了:那就是从一个牢笼转移到另一个,中间搭着的,不过是一个名叫利益的桥梁。我没有资格选择,只能假装满心喜悦地走上去。 ~x|Sv4M  
8k'em/M~  
在外面的人眼里,我是个才学兼备、优雅出众的贵族小姐,上门求爱的名门贵族络绎不绝,但多是冲着疏楼家的名号来的,我的祖父从不予以理会。而在疏楼家的眼里,我是祖父一手调教出来的洋娃娃,听话乖巧,没有自己的想法,只知听从祖父安排。 oYx f((x  
|q)Q <%VS'  
渐渐的,已经没有人再说我像祖父,而我,也已经远离开欧洲祖宅很久了。 cNC BbOMr  
q`zR6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并不安于现状,无时无刻不在蠢动着。我想,祖父他或许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他什么都没说。无法外出的时间里,我最爱呆在祖父那比图书馆还大的书房里,透过书中的描绘,勾勒出我无法到达的远方,幻想着有一天能长出翅膀,飞离疏楼家这个冰冷枯燥的大牢笼。其实我已经比疏楼家的其他女子都要幸运无数倍,因为我自小就能跟在祖父身边,随他到世界各地巡查疏楼家的产业。即便如此,我仍是一只被主人带在身边的金丝雀,离了主人就只能被关在鸟笼子里,日复一日地看着笼外重复不变的景物。我想要自由,想要离开祖父的禁锢,希望终有一日,能遇到那么一个人,将我彻底带离疏楼家这个一成不变得只剩下优雅和物质的城堡。 aKr4E3`  
\9Zfu4WR  
而我这般跟穆姨说时,穆姨也就是管家穆仙凤,我一向尊称她为穆姨,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好似从我的容颜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无比感怀地叹道: '-TFrNO;h  
vG:,oB}  
“真像。小姐,您与主人年轻的时候真像。” ,{t!->K  
')~HOCBSE  
(3) WT N!2b  
曾经的我,并不知道,人活着的时候,遇到的很多美好,注定是要在绚烂过后转为平淡,继而消亡,就像卡梅尔的日落,再是辉煌如圣炎,终会被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vtjG&0GSK  
kIo?<=F8T  
就像那个时候,我在威尔士遇到了那个如雄鹰般在空中自由翱翔的男孩,还有那个如雪峰落日般温暖柔和的白发男人。我不是什么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的先知,并不知道命运的线会将我们紧紧缠绕在一起。我更不知道的事,那个相遇是一段无法抵达终点的故事的开端,还有一段已经终结的故事的延伸。 8Wp1L0$B  
KO$8lMm$  
那时的我,还是个穿着粉色蕾丝洋裙的小女孩,站在华丽坚固的城堡里,透过冰冷的铁栅栏,窥视外面灰蓝一片的天空。铁栅栏上,墨绿色的蔷薇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绕着,绽放出一朵朵寂寞的泣血蔷薇,无时无刻不散发出连阳光都无法驱散的绝望。我垫着脚,努力昂起头,迎向苍白刺眼的阳光,半眯着眼,透过指间缝隙,歆羡着来自威尔士雪峰的苍鹰在广阔的天空中滑翔而过,落下连大地都无法捕捉的影子,背上闪耀着七彩的自由之光。 Ia" Mi+{  
t2<(by!  
然后,那个活泼好动的阳光男孩,就趴在院外大榕树的枝丫上,隐匿在枝叶的碎影中,向我伸出手。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面庞,只记得他背后折射出的璀璨阳光,和那滑过天际的雪峰雄鹰背后所散发出自由之光一模一样。 9j9?;3;  
24l9/v'  
我追逐着那自由的光芒,爬过了布满爬山虎的老旧围墙,与他手牵着手,一同奔向了威尔士小镇的人流中。我们在蔚蓝色的天空下奔跑,大片大片的阳光铺洒在我们身上,驱散了我身上所有的寒冷。喧闹的广场上落满了白鸽,一遇到人就“轰”的一下四散开来,张开雪白的双翅拥抱向湛蓝的天空,落下净洁无暇的羽毛。我们拉着手,转着圈,愉快地欢呼起舞。那是我的世界里从来不曾有的色彩和温暖,让我心驰神往。 ]xs\,}I%  
`?m(Z6'  
我毫无仪态地抓着蘸满蜂蜜的沃夫甜饼,吃得满嘴是蜜,看着天空渐渐被燃烧的云霞染成了玫色,融入了橘黄色的蜂蜜里,满满都是甜和幸福的味道。我和男孩肩并着肩,手紧紧地牵在一起,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任夕阳将我们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q`mr_x%?  
.1M>KRSr,  
男孩指着红成一片的落日,眨着眼睛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说威尔士雪峰顶的日落虽然动人,但等他长大,一定要去一趟到卡梅尔,看一看那传说中的十七哩黄金海滨,和那在日落红霞的余晖下,绵延到地平线尽头的黄金海洋。 3E:<  
CKgyv%T5m:  
我没有告诉他,或者说,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就来自那个传说中的卡梅尔小镇。我的祖父,最是喜爱那里的日落,总是一个人,站在别墅的阳台上,迎着海上飘来的咸腥海风,静默地看着夕阳缓缓沉没在大海尽头。在我眼里,祖父他是个孤傲冷清的人,一把锐不可当的出鞘利剑,可不知为何,卡梅尔的夕阳却能从他身上削出一条柔和温暖的影子来。 e#{L ~3  
Zwl?*t\D  
我不明白为什么祖父和那个男孩都喜欢卡梅尔的日落。那对我而言,和别处的日落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夜幕之前回光返照般的垂死挣扎,再是夺人眼球,终会无声无息地沉入深邃寂寞的汪洋之中。只是,那个时候,当我看到男孩提起卡梅尔日落时,石墨般乌黑的眸子里闪耀出比阳光还耀眼的光辉时,我想,在那一刹那,我也爱上了卡梅尔的日落。 I !~Omr@P  
cH ?]uu(  
我才想对男孩提出邀请,就被一个巨大而熟悉的影子覆盖。我瞬间就僵住了,再无法动弹,握着男孩的手也在惊慌中有了松动。 |V]E8Qt  
:6{HFMf"  
那是我一辈子都逃不出的,我祖父的手掌心。 2Ta F7Jn  
V4D&&0&n  
然后,“啪”的一声,我手上那才吃到一半的沃夫饼就被大掌无情地拍落到地面,蜜汁溅了一地。我不敢抬头,但光想象就能知道,我那气势凌人的祖父一定在用他那比鹰眸更锐利的眸子,带着不容拒绝的警告,冷冷地注视着男孩,就像他平时看着那些匍匐在他脚下的仆人下属一般。然后我感觉到,男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终是轻轻放开了我的手。而残留在我手上的暖意,马上就被来自雪山的冷风吹散了。 ZrBxEf$f  
GV/FK{v5  
我听到祖父严厉而冰冷的话语声自头顶响起,一如既往的简练而不容置疑。 YSmz)YfX9  
euK!JZ  
他拉起我的手,说:“跟我回去。” Sj+#yct-  
so?1lG  
我觉得我的鞋底应该是不小心踩到了沃夫甜饼落下的甜蜜,被黏在了原地,任凭祖父拉着,却怎么都抬不动步。那是我生平的第一次反抗。紧接着,我听到一把由远及近的道歉声。许是那声音过于温暖,如同春日里的潮水,化开了覆在湖面的层层寒冰,化去了我身上的僵硬,让我终于能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个天生白发的中年男人,竟连眉毛也是白的。 c:5BQr '  
K`3cH6"L6  
男人长得有些严肃,却有着麦黄色健康活力的肌肤,还有温暖如阳光般的笑意。他一把压下男孩的头,微笑着连声向祖父道歉。可我听在耳里,却不觉对方的话语中有任何歉意,听着就像在我的生命里,许多围着我转的大人们,满脸的毕恭毕敬,口上说着一堆恭维的好话,说白了不过是慑于祖父的权威之下罢了。果不其然,祖父一如往常,维持着他特有的贵族式优雅和高傲,连正眼都没看那父子俩一眼,就拉着我的手转身离开了。 E}+A)7mA  
'@bA_F(  
即便如此,我还是自觉认为那个男人和那些虚伪的大人们是不同的。 9X~^w_cdk  
5E8P bV-l  
等走得远了,我听到身后传来男孩复活般咋咋乎乎的叫喊声。 7)#/I  
>6j`ZWab>  
“我叫剑子,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到威尔士的雪峰顶看日落吧!” m? hX=  
.>e~J+oL  
和疏楼一样,是个极具东方色彩的名字。我这才留意到,男孩也好,白发的男人也好,都长着一张有别于西方人的面孔,有着不同的肤色。在威尔士这样的小镇子,东方面孔很少出现,因为那是异族、下等种族的象征。虽然在很多年后,那样的歧视已不如过去那般根深蒂固。我之所以没留意到,是因为我的家族,本就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即使经历了上百代的混血,族人的眉眼间,还是保留了一份来自东方先祖的典雅特质。 glpdYg *  
up?8Pq*  
我挣扎着回过头,想喊回去说,等他长大后,一定要来卡梅尔,到时,我一定会招待他到我们家的私人海滩上,看夕阳将天际染红,为大海洒下黄金。可是,我的手我的心还有我的胆量都被祖父紧紧地握住了。 <j' #mUzd  
R_ }(p2  
就在这时,一只道黑影自我身上划过,落下一根深黑色的羽毛——是雪峰苍鹰飞过所留下的痕迹。我伸出手想要接住,却怎么都等不到它落到我的手中。 :OM>z4mQ  
3z<t#  
我感到十分难过,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冷不防就听到祖父不怒而威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冷凝得让夕阳醺暖的大气瞬间坠满了冰沙。 h2]Od(^[  
M 5h U.3.L  
祖父说,苍鹰是在用自己的孑然一身换取在空中的自由翱翔。 9S^-qQH3}  
2ou?:5i  
隔日,祖父就临时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带着我离开了雪峰环绕的威尔士,回到了视野开阔的卡梅尔。本来也不过是度假,终究是要回去的。 as8<c4:v  
7E'C o|  
那之后的很多年,我再没去过威尔士,也再没见过男孩和那个满头白发的温和男人。 O%I'   
o2L/8q.  
等一切都落幕之后,我时不时都会回想起那一年威尔士的日落。那时,我无法挣脱祖父的手,却仍是偷偷地顺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回头望了去,正好看到那个男人满头的雪白银丝与威尔士雪峰顶上万年不化的积雪重叠在一起,而他侧过脸展露给男孩的笑脸,却是在雪峰上永恒跳跃的阳光,给冰冷孤寂的雪峰染上了柔暖得色彩。我不禁想,也只有那样包容的阳光,才能培养出敢于飞越雪峰的自由雄鹰。而卡梅尔温沃的土壤中,生长出的,只能是被禁锢在土壤之上,依附着土壤给予的养分绽放的娇弱蔷薇。无论蔷薇的藤蔓如何往外蔓延,终究是离不开滋养它的土壤,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 5P4 >xv[  
lbY>R@5  
n3w2&  
(4) %lxo?s@GE  
:?TV6M  
再见男孩之时,我已过了一般女孩嫁娶的年龄。 @`yfft  
o0q{:An_Z  
我从没想过会再次遇到那个威尔士男孩,虽然他一直悄悄待在我内心深处的一个隐蔽的角落,未曾褪色半分。我想,在我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只有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孩触碰到了我灵魂的最深处,窥探到了我心中蠢蠢欲动的叛逆。 <fxYTd<#D[  
q$K~BgFzpZ  
卡梅尔的海边别墅极少有访客,因为祖父一再声明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搅,仿佛这个地方是祖父心中一块任何人都无法踏足的圣地。在卡梅尔,祖父从不接见访客,再重要的事情,也会选择飞回欧洲祖宅处理。因此,我实在是为新来的女佣捏了一把冷汗,她竟然胆敢来到祖父面前通报有客来访。要知道,在别墅里,只要有些工龄的仆人都知道,祖父不见访客,要不长眼跑去通报了,就可以自动收拾包袱走人了。 wU3Q  
6S(3tvUr  
奇怪的是,祖父并没有大发雷霆,还破天荒地答应了接见。 s`{O-  
1JM~Ls%Z  
后来我才知道,这次是穆姨让通报的,她似乎早就料到祖父会接见那个访客。 bm^ou#]|  
LX8vVj8K  
我听到那个女佣通报时说,访客复姓剑子。 +W}f0@#)<  
{`:!=  
这是个罕见的东方姓氏,出现在西方的卡梅尔,就更稀罕了。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藏在我心中十多年的威尔士男孩的名字,心中不禁有些雀跃。即使我当年的邀请没有来得及出口,他依旧是兑现了当年对自己许下的誓言,长大以后一定要到卡梅尔来看一眼日落下的黄金海滩和铺满金鳞的无尽大海。命运有时就是那么奇妙的一样东西。 3yQ(,k#  
YG%Zw  
我小心地搀扶着年迈的祖父,一步一步走下螺旋梯,内心却像是激越在羊皮卷上的文字,满满地记录了我心绪的每一个浮动。 @`3)?J[w  
h*Ej}_  
然后,时隔十数年,我终于在自家的会客厅再见着了他。那时他正和招待他的穆姨相谈正欢。先是穆姨察觉到我和祖父的到来,转过头,和祖父的金眸对上了,然后愣了一下,道了声失礼,就低头抱着托板退了下去。身为侍者,私下与客人交谈,即使是身为管家的穆姨,也是十分不符合礼仪规定的。可祖父之后也没有责备穆姨,他向来是偏袒这个贴身侍者的。听说穆姨从小就跟在祖父身旁,面面俱到,最得祖父心。 ,70|I{,Km  
@!-= :<h  
然后,我的目光落到了男人的脸上:当年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如今已是个俊朗成熟的男人了,眉眼间透着稳重沉着的气息。他穿着昂贵正式的西式礼服,头发妥帖地往后梳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像是被绑起来了一样,一看到我搀着祖父进来,便有条不紊地站起身来,谦恭地行了个礼,等祖父做了请的手势后,才又端正地坐回原位——基本的贵圈社交礼节,一个不落。 Cpr}*A   
+um;eL7  
我暗自感到失望,眼前这个规规矩矩地男人哪点像我心中那个会趴在树上对我伸出手来的威尔士男孩。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具有东方色彩的姓氏过于独特,我根本就不会认出他来。就算我内心不愿意承认,其实我早已记不起那个男孩的脸了,毕竟也就是小时候的一面之缘。我所记得的,不过是当时男孩背后闪耀着的名为自由的光辉。 X'5te0v`3  
w/R^Vwq  
这个复姓剑子的男人不辞千里自威尔士赶来,只是为了一个冒昧的请求:他希望我的祖父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去一趟威尔士,见他那时间不多的养父最后一面。 7YsFe6D"  
=(o$1v/k  
我听得是云里雾里,心想,难道真是我记错了,认错人了?如果我的记忆无误,男子口中的养父,大概就是我记忆中那个如雪峰落日般温暖柔和的白发男人吧?虽然时间过去许久了,当年的细节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我仍记得那个男人低着头毫无歉意地道歉和祖父无视着转身离去的情景,那完全就是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mU*GcWbc+  
g\ke,r6  
然后,男人自胸前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块老旧的怀表。从外形上看,大概是几十年前的绝版款式,却是十分的名贵。怀表的表面被擦得蹭亮,可见怀表的主人对怀表的喜爱,时常拿在手上把玩。怀表内隐隐传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它仍旧在敬业地工作着。接着,他又自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张已经泛黄的老旧相片——正确来说应该是被制成明信片的老旧相片,一同递给我了的祖父,希望他能看看。 + }^  
rh+OgKi  
与时代脱节的怀表,还有那记载着过往记忆的相片,那是对过去的见证。即使沧海变成了桑田,人类不复存在,无人再回忆这些过往,这些遗留物都在忠实地还原着那些被掩埋在时光中,再也无法重来的记忆。祖父的过去总是带着神秘的色彩,除了那些辉煌业绩,疏楼家的人都不敢提起祖父的过去。女性的直觉告诉我,这些物件很有可能关系到祖父过去的辛秘,燃起了我心底深处的好奇心。 \"5\hX~dS  
E\ QSU88^  
我紧张地看着祖父接过这些物件,着急想知道,到底眼前这个男人有没有说谎,那个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温柔男人是不是真的和祖父有着密切的关系。然而,令我失望的是,祖父只是随手翻看了几眼照片上的风景,摸了摸那只老旧的怀表,并没有打开,就将东西放回到了茶几上。即使男人再三请求祖父打开怀表,阅读相片背后的文字,祖父仍是无动于衷。 &Z9b&P  
% R'eV<  
祖父冷淡却仍是客气地回绝道:“在我的记忆中,我并不认识一个叫剑子仙迹的人。年轻人,请回吧。” 1vobfZ-w9  
+q3W t|  
然后,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示意让我扶他回房休息。那来访的男人见了,急急站起身,不复一开始时的沉稳,在身后连着呼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祖父的回应,便又颓然地坐了回去。我偷瞄了一眼颓然坐在沙发上,一脸郁结的男子,倍感失望。不由得再想,这人到底哪里像我心里向往的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雪峰苍鹰。于是,我再没看他,暗暗从心里把他的影子抹去。 sg3%n0Ms.W  
U-k6ZV3&8  
接下来的几天,男人连着在同一时间上门拜访,都吃了闭门羹。仆人们都不敢再为他通传,只剩下穆姨一直好心地接待他,与他闲聊,好似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我在楼上偷偷看着,不知为何,心中一点一点滋生出莫名的不满来。我终究是个任性的贵族女子,即便自己看不上、随手丢弃了的东西,也不喜欢被别人觊觎霸占着。于是,终于在某一日,那人再次造访却无功而返后,我气冲冲地来到后花园,对着正在修剪花草的穆姨,一股脑把心里的不满不经修饰就宣泄了出来。 (bXCc  
:`_wy-}V  
我很依赖喜爱穆姨,但时不时也会妒忌她。就像那日,我站在栽满各式花草的后花园里,看着穆姨一如往常,安静祥和地独自一人摆弄着花草,明明是个下人,身上却透着难以言喻的高贵沉稳,不由得就想到了祖父对她的偏爱,仆人们对她的敬爱,还有那人,在穆姨面前表现出的舒心自在,心中莫名就燃起了妒火。然后我小姐脾气一上来,便趾高气昂地抱着手,尖酸毒辣地嘲讽了一句:“那男人这么勤快的日日登门,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不过我看就不是为了什么他的养父,只是纯粹想看看你吧。看穆姨你对他这般好,也是对上眼了吧?穆姨伺候了祖父那么久,也是时候要找个人嫁了。” ;$86.2S>B  
tJ 6:$dh  
等话出了口,我才惊觉自己说过了,不由得又悔恨了起来。穆姨平日里待我极好,我怎么会一时气恼,说出了如此伤人的话。穆姨的往事我听过一些的,她此生挚爱也曾是祖父最倚重的贴身侍者,听说是因为祖父而死去的。至此之后,穆姨就立志不嫁,终身侍奉祖父左右。 /GEqU^ B  
7UMsKE-  
我自知理亏,心里忐忑,却又拉不下脸道歉,就这么僵在了原地。不一会我就听到穆姨“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以为穆姨在嘲笑我,便有些气恼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穆姨温柔宠溺的笑容。 r!(~Y A  
2-8<uUy  
穆姨一脸了然又有些叹息地调笑了一句,只怕看对眼的是另有其人吧? Jg7IGU(dct  
P afmHXx  
然后她敛起玩笑的神情,告诉我,她之所以会招待那男子,是因为他是一位故人的养子。 *rA!`e*  
nHA2p`T  
我偏头想了想,问,是那个叫剑子仙迹的人吗?穆姨微笑着点了点头,而我却更是如堕五里雾中。我又不解道,可祖父已经很明确地表示过,他并不认识什么剑子仙迹,祖父是不会说谎推脱的。 WC`<N4g|  
,"DkMK4%  
“主人他,确实没有说谎或是要掩饰什么。”穆姨收起了脸上所有的微笑,转过身背对着我。我知道,她是在看着那轮被火焰中的红霞簇拥着落下的金黄落日。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身上笼罩着的哀凉。然后,我听她叹息了一句: @%RDw*L(  
'*K/K],S]  
“因为主人他在一场事故中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
[ 此帖被ltian28在2019-12-25 16:5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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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4日,微雨多雾。今日,你就要在古老的威斯敏斯特教堂,这个见证过无数皇族婚礼和国王加冕的神圣之地,举行一生一次的,最圣洁的婚礼,步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曾经,在旧金山的圣玛利亚大教堂前,我执起过你的手,许诺无论我身处何方,都会赶回你身边参与你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庆典。在我的故乡,遥远的东方,成家立室是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然而很抱歉,我却恶意地缺席了,因为我做不到分享你的喜悦,正如我如今身处洛基山脉,站在白雪皑皑的雪峰上,眺望着在茂密森林的包围下的露易丝湖,澄净得就像一滴不知是从哪个山头滑落的晶莹泪珠,不受控制地涌出了我泛红的眼眶,在冰冷的寒风中结冻成冰,碎落在茫茫白雪之中。 8Y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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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5日,晴。以你的身份背景,离乡背井来到异国他乡读书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可你却用你的意志与坚持,换来了那短短几年在外留学的自由。可是即便如此,你依旧被囚禁在那座被称为学院的监牢中,无法到达更远的地方。那时就我答应过,会成为你的眼睛,帮你去看你无法到达的风景。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眼睛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苏珊玛丽更美轮美奂的枫叶吗?蓝天白云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被漫山的红叶烧成灰烬。爱恋已迟,火燃不止。我知道你已经看过了。前不久,你才为了一个跨国商机而来到了这片铺满红枫的峡谷湖泊,而我,不过是沿着你的步伐,再看一次你所看到的风景,仿佛与你一同旅游一般,即使我已经来过这个地方很多次了。即便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眼睛,亦无法阻挡我的步伐,无法阻挡我的心与你同行。 WZ"g:Khw  
aO@zeKg  
6月18日,多云。璀璨阳光下的千岛湖最是美丽,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星罗棋布地漂浮着1800多个大小不一的岛屿,那是连威尼斯都比不过的水城仙境。可惜,今日的阳光就爱躲在层层叠叠的云层后不肯露脸,让整个仙境黯然失色。不知不觉中,我又已经行走过了那么多美景风光。我一直以为我在一步一步地靠近我们心目中的卡梅尔,而当我回望我走过的路线时,才发现,我正在一步一步的远离。卡梅尔的日落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曾经有非常靠近它的时候,却是只差一步就擦肩而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前行的步伐越来越慢了。越是最近,我越是发现,虽然我的身体一直在不由自主地远离卡梅尔,而我的心却一刻没有停止过靠近。 w+vYD2 a  
-B\`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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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寄出的明信片,一张又一张,别说邮戳,连收件地址和收件人的名字都没有。 MmOGt!}9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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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并不是旅游商店里随处可见的纪念版明信片,而是由一张张独特的风景照手工特制而成的,每一张照片都别出心裁的,世上独一无二的明信片。明信片的背后,一字一句写满的,是比威尔士的雪山还高,比卡梅尔的汪洋还深,被埋藏在心底深处,无法传达的感情。 @vf{_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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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无仪态地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向后翘起小腿,一张一张翻阅着这些遗落在时光长河中,未曾褪色的深情。然后,我随手拿起摆在一旁的老旧怀表,小心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旧得发黄的黑白照片,印在上面的,是相互贴在一起,两张年轻的脸——正是祖父和那个我在威尔士见过的白发男子。 u(K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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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照片里,白发男子的笑容开朗中藏着狡黠,而我那一向冷傲惯了的祖父,竟然也露出了融雪时万物复苏般的温暖笑意,就如同他在卡梅尔夕阳下留下的剪影般柔和,美好得如诗如画。照片的下方,有钢笔墨水留有的极具西方古典笔法的英文词句:TO MY BELOVED。 !:3NPjhf1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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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祖父的笔迹,典雅中带了些掩盖不住的狂放和不羁。 8a{FxCB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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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可以确定,年轻的祖父和那个白发男子间,曾有过一段惊世骇俗的感情。在祖父的那个年代,男人之间的情爱是不被上帝祝福的背德的感情,会被社会唾弃,令家族蒙羞。即使是在思想相对开放的今日,同性之恋仍是难以被社会认可的感情。从小受到贵族传统熏陶的我,本该对自己的长辈身上有过这样一份背德的感情而感到羞耻和不适应,尤其那个还是我最尊敬、引以为标杆的祖父。但当我在翻阅这些明信片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就被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细腻的深情所感动。 AR\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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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是不会看到这些明信片上细腻缠绵的文字,以及怀表内那张记录了祖父百年难得一见笑容的照片的。那个时候在后花园里,穆姨的话确实在我的脑海中产生了冲击,挑起了我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只是,后来我三番四次连续探问,穆姨都闪烁其词避开了,说是既然祖父已经不再记得往事,就让过去的埋葬在过去吧。 d>F=|dak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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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复姓剑子的男人每天在同一时分坚持来访了一个多月。和穆姨说开后,每天到男人来访的时间,我的心里都会有难以言喻的兴奋。我会走到小餐厅的窗边,默默地看着那个男人依时而来,无功而返,心里不由得如小鹿乱撞,想着什么时候,他会抬起头,看一看我。终于有一天,男人再来的时候,十分偶然地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我。他对我笑了笑,又继续前行了。 .ao'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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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我每天都会认真整理好仪容,才走到窗边等待,看着他走近屋子时抬头对着展露笑容,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这样日复一日的眼神交流——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已然成为了我少女心中一个甜蜜的小秘密,有什么感情在我心里萌芽。 ih1s`C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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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他没有依时来访。我焦虑地在窗边一边踱步一边胡思乱想,连大小姐应有的礼仪都忘了。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忍不住在想,他是不是有事不能及时到来,还是已经放弃了。再等等,再等等吧,可能只是来迟了…… N i^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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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直到日落已至,男人还是没有出现,我的心里不知为何,就酿出了酸溜溜的气味。 R{.w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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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姨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永远能够第一时间了解别人的心思和需要,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祖父一直那么器重她的原因吧。我在穆姨面前几乎可以说是一张白纸,心里想什么,明明白白都显现在上面,没有一丝隐藏。穆姨借着检阅餐厅的时机,走到我身旁,轻声提示了那人的方位,他在离别墅不远的公共海滩上。 }/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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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喜形于色,连谢谢都忘了说,就提着棉布裙子要往外走,然后又听到穆姨在身后柔声补上一句“记得在晚饭前赶回来”的话。可我心潮澎湃,哪还顾得上穆姨说了些什么,急忙忙就往外跑了去。 zqYf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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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穆姨提示的,自别墅东边的侧门偷溜了出去。离开了疏楼家的私人海滩,再前行一段,就看到了一条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黄金沙滩一隅,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如同众星拱月般被云霞环绕的落日,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yo V"?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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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厚重的贵族长裙,夹着小碎步,踏着细碎的金沙,向他跑去,临到近了,才放慢脚步,假作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双手插着腰,一副大小姐口吻,出言就是指责:“你怎么今天没来找祖父大人?是要放弃了吗?哼,真没用。” ?"Ac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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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闻声扭过头,愣了一下,随之露出柔和的微笑,竟与当年在威尔士遇见的那个白发男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y)U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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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皱起眉头,似是努力地回忆着,好一会才开口:“你是,疏楼家的千金……” s@o"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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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样陌生的口气,我心中的失望不言而喻。果然,他已经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威尔士一起游玩的事了。 ?Z!i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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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感到有些落寞地时候,突然发现他又开始大胆地上下打量着我,像看小孩子一样,神色还透了些玩味,完全不像在别墅里面对祖父时的拘谨。这让我有些混乱,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过了一会,我听到他有些好笑地问我:“我去不去关你这大小姐什么事?” `Pl=%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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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一撇,不满道:“哼,我才不是关心你,本小姐只是单纯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而已。” )2F:l0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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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了轻笑了两声,就收起了笑容,将视线转回到了海上的日落。他的神色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来,说:“我一会就要回到威尔士了。医院来了电话,说父亲的病又严重了,让我最好守在他身边,万一……”说到一半,他便再说不下去了,那不经修理的浓眉紧紧地笼靠在了一起,长睫之下是难以化开的悲伤,在我看来,却是和这在夜幕来临的垂死挣扎的落日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nC`#H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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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安慰过人,一下就有些慌了,苦思冥想了半天,终是用最蹩脚的方式转开了他的注意力:“但你现在还在卡梅尔,你今天还有时间在离开之前再去求祖福大人一次,说不定会成功呢。” z!Jce}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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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却摇摇头,叹息道:“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我在第一日来到这个海滩,看到了这里的日落,就明白了。” /[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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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养父还让你过来?”我十分的不解。 |c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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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是不允许我来的。”他对我眨眨眼,就和小时候要告诉我秘密时一样,“悄悄告诉你,我那父亲,平时看着好说话,但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 %X 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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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大人也一样。”境遇相似,我颇为感同身受地点点头。 B5B'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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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嘛,我就找了借口偷偷跑了过来。虽然我不晓得一切的前因后果,但我想都已经是最后了,为什么就不能再见一面,圆了心愿呢?”他又看向海平线越沉越下、越来越暗淡一轮红日,继续道:“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一直在赞叹,说是卡梅尔的落日有多美。他还说,那是他一生中看到的最美的风景。我很好奇,很向往,就来了。” aDza"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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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呢?”我将手搭在腰后,好奇道:“卡梅尔的落日美吗?” drtQEc>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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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承认道:“确实是其他地方难以比拟的,”然而过了一会他又说:“但还没到让人神往的地步。来了这里之后,我渐渐明白到,卡梅尔的日落为何美丽,而父亲为什么不愿意找来……”他说着说着,就又露出了难过得神情:“我与父亲看到的,大概不是同一片风景吧……” 0?,E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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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卡梅尔的日落明明就只有一个,哪来的不同。我心中不解,抬起头想要问个清楚,却突然发现他正面向着我家的别墅,遥遥地望着。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别墅二楼的阳台上,是祖父独自映着夕阳的一抹柔和剪影。 i8HS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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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疑惑地转回头时,不其然地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了我的身上,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只是,他的视线很快就移开了,让我还没来得及回味。 |7%$+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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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我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无论如何,我已经见到了要见的人和想见的人,也不算白跑一趟。再见。” N@)4H2_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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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说完,就潇洒地转过身要离去。我一个着急,连裙子都没来得及提起,就这么踩着裙脚,跑到他跟前,张开手臂将他拦了下来。 BzWmV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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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拦下人后,我才猛然惊觉,我其实并没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的。于是,我绞尽脑汁,才开口问了个十分白痴的问题:“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丢脸,双颊便就浮出了些陀红,好在有夕阳的余晖遮掩,才没那么明显。 Mm.!$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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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我已经通报过了。”他停下脚步,回过头。 UQW;!8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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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啦,我是说名字!”一说完,我又觉得自己过于主动,自降身价,便连忙移开视线,气急败坏地遮掩道:“说不说随你,报个名字,哪有你这么麻烦的?” qd{|"(9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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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见他单手托着下巴,一脸好笑地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像火烧一样。在我就要再次发作的时候,他突然侧过脸,望向海的尽头——落日看似近在眼前,其实离我们很遥远。他轻声回答:“暮远。日暮的暮,遥远的远。” ,u]k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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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指着自己,打算回报自己的姓名:“你听好了,我叫……” V i#(x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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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影。”他一开口就说出了我的名字。 J)g(N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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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知道!”我十分的惊讶。 ZTS*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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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了些腼腆,点了点头,解释道:“那天与疏楼先生见面时,我有留意到他喊你的名字。” $g|g}>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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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远的嗓音很好听,唤我名字时带着磁性,能把人的灵魂给吸了去,让人陶醉。我脸更红了,气势也就跟着弱了半截。“暮远,”我也跟着唤了他的名字,将那名字含在嘴里直到化了,才朝他伸出手,“你把那块怀表和明信片给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劝劝祖父大人。” `hH1r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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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远皱了皱眉,有些迟疑:“……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h_@`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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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给不给嘛?”我又不耐烦地叉起了腰。 T,?^J-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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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CtSA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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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仍有些犹豫,但终是将东西交了给我。我接过物件,小心地放在衣兜里,又看了看逐渐降临的夜幕,知道晚饭的时候快要到了。于是,我不再逗留,道了声再见,便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M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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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没敢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威尔士,那个被困在黄金牢笼里的小女孩,她到如今,仍是没有得到自由。 TD3R/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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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的春雨终于下到了尽头了,一转眼,初夏降临,又到了藤蔓月季的花期。经过春雨的滋润,缠绕满栅栏围墙的墨色枯藤活了过来,陆陆续续冒出嫩绿的新芽,不一会就长成了一大片绿色的海洋,却把好不容易透些气的城堡外包围得更严实了。玫红色的月季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为城堡的灰暗冰冷披上新娘的嫁衣,想要努力增添些喜庆的气息,却怎么都摆脱不了藤蔓不依不饶的捆绑和束缚。 T\c dtj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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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婚事就是在这藤月盛开的季节定下来的。 5Vvy:<.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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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的贵族女性,二十多岁都还没婚配,已经算是很迟的了。大家都说,大概是祖父对我的偏爱,想要多留我几年,才会对上门求婚的对象百般挑剔,没让我早早就嫁了出去。 45-pJf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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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定下来的结婚对象是西欧的贵族——西蒙一族的幺子。自从疏楼家族定居西方后,就一直有与西蒙一族联姻的传统。我只在照片中见过我未来的丈夫,看着是个中规中矩的传统贵族,长得不差。 1y?Ty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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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不久,我就要回到欧洲祖宅,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e@Mm4&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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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将来会嫁给一个毫无感情基础,却与我身份相当的男人。而我的嫁妆,则是整个疏楼家在欧洲乃至世界的势力。有着如此隆重的嫁妆,我会嫁得很好,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从来不用操心,因为我那精明的祖父总会替我安排得很好。事实上,我也没有资格操这个心。 m X2Qf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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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婚事一日日逼近,我的灵魂就愈发躁动,愈发不甘。 J\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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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漫步在空无一人的私人海滩上。贵族本来就是孤独的,拥有着大片土地,却没人有资格与之并肩。就像这片空旷的私人海滩,来去都只有我一人。这片海滩本应是一整片黄金海滨的一部分,每一粒沙子都应属于每个来到黄金海滩的人,却因被冠上了“疏楼”这个姓氏,就此失去了被他人踏足和欣赏的可能。 ^rxX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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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海滨十七哩,每一哩、每一个方位所看到的,都不过是同一个日落。但我却觉得,疏楼家海滩的日落,有着别处所没有的孤高和落寞,即使再美轮美奂,也不过是一家的风光。 ="I]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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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海岸线,踏着脚下的金沙,一步一步走出私人沙滩,来到我与暮远一同看日落的公共海滩。我站在那人曾站过的地方,顺着那人曾投向的视线,看向无边无际的大海尽头。在那里,残阳正指挥着漫天彩霞,一同奏响这日落前最绝美壮阔的挽歌。下一刻,它就要沉下这深不见底的沉沦海中,没入永夜的黑暗中。 4QD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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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不同的。 b9\=Ndy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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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家海滩上的日落,与那人一同看过的日落,还有如今我眼前的日落,即便是同一样风景,总归有着不同的感觉。 n$~RgC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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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手放入风衣的口袋里,摸了摸安静躺在里面的老旧怀表,心里就莫名觉得温暖了起来。不知为何,我很喜爱这只古旧的怀表,大概是因为相片里相依而笑的祖父和白发男人散发着使人歆羡的堪比阳光的暖意。明明是不为世俗所接受的感情,却能在时光流转、一切尘埃落定后,依旧闪耀光彩,让闻者见者不由得动容——是我内心期盼却又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真挚感情。 fCF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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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怀表拿在手中把玩,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怀表锃亮光滑的表壳,心想,到底要到什么时候,那个叫暮远的男人才会再来卡梅尔,找我要回那些重要的明信片以及这只价值不菲的老旧怀表。啊,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再看到他那俊朗温和的笑颜。 l5@k8t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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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迟,就没机会了。 s=KA(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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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回过身,看向别墅的方向。祖父还是一如往常,独自站在阳台,吹着海风,对着日落不言不语。我猜想祖父大概曾经深爱过那个人的吧,即使脑海中什么记忆都没有了,身体还是记住了那个人最喜欢的风景。 IXC: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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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梅尔的日落到底是什么,竟然有那样的时间沉淀力。 Z?^A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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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问暮远要那些物件,不过是情之所至,一时兴起。等清醒过后,我终是没有胆量再把怀表和明信片送到祖父面前,因为我心知肚明,最初那日的会面,祖父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不会改变。可是,我依旧忍不住对那段被祖父遗忘了的过往感到好奇。比如说,祖父怎么会没了记忆;又比如说,两个曾倾心相许的人,怎么会互相遗忘,老死不相往来。 xEZvCw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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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得入神,一不注意,便迟了返回,被祖父逮了个正着。祖父站在二楼的窗边,一双鹰眸锁定在我身上,不仅把我钉在了原地,还将我掖着藏着的小秘密一个不漏地全看了个精光。结果我被罚站了一个晚上,还只能窝在厨房吃晚餐剩下的菜充饥。 W}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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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因为祖父的关系,我自小备受宠爱,锦衣玉食,没人敢对我大声说半句,除了自由,只要我想要的,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如今被罚不打紧,还被迫混在仆人堆里吃剩饭。我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委屈涌上心头,奔回房间,就拉上被子嗷嗷大哭了起来。 3tgc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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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姨似早就料到,不一会就端来了热水毛巾要给我擦脸敷眼,还不断抚着我的背,温柔地安抚我。可我心中有气,总觉得穆姨口上在安慰我,实则句句向着祖父,更是觉得委屈,扯着被子蒙着头,就是不愿穆姨为我擦拭清理。拉扯间,我一时不耐,猛地一下掀开被子,正要叫嚷,就看见了那些原本藏在被单里的明信片被洋洋洒洒抖了出来,散落得满床满地都是,正着的,反着的,一张张赤裸裸地呈现在穆姨眼前。 :@n e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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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看到穆姨原本想要拽开被单的手一下僵住了,一脸尽是复杂难解。 n!f @J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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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惊,有些心虚,本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瞬间被满心的委屈占据,撇开眼,噘着嘴就埋怨道:“祖父这么个不讲理的人,也不知剑子仙迹到底他哪……” hL&z"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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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穆姨无奈地摇了摇头,“才领了罚,就不怕被你祖父听到再被罚一回?” $e0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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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怕!反正穆姨又不会说出去。”我赌气地回了句,心里却是在打鼓。 /J5ww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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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穆姨听了一定又要替祖父说教上两句,却一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我觉得奇怪,便回过脸,发现穆姨正低着头,看着落到手边的一张明信片失了神。我还没开口发问,穆姨就幽幽道:“他曾说,主人是值得让任何人都爱上的人。”她摇着头轻叹道:“那个时候,要是主人能和剑子先生一起离开就好了,就不必再被困在疏楼家了。” HQ4o^W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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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回来了呢?”一瞬间,好奇心占了上风,我见机不可失,连忙追问道。 XFH7jHn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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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个事故……”说到这,穆姨一下回了神,马上停下了述说,只是叹道:“天意,天意难违啊……” ^F_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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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一定要知道个原委:“穆姨您之前也提过那个事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WAb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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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姨还是沉默着不言不语。 , @(lY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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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了便故意撒起娇来,一把拉上穆姨的臂弯,摇晃着问:“好穆姨,您就告诉梅影嘛,为什么祖父和那个男人相爱,最后却成了这个样子?”见穆姨的神情有了松动,我继续加一把劲,故作可怜兮兮地恳求道:“我这辈子都没尝过爱情的滋味就要嫁人了,起码能听听别人的故事过过瘾也好。” _PQQ&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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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姨一下就被我逗笑了:“真是个鬼灵精,这会儿怎么不委屈不哭了?” 1[mX_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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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有故事听当然就不委屈了。好嘛好嘛。” *<]ul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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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拉着穆姨手臂,就是不愿意放弃。穆姨无奈地摇着头,终是抵不过我的软磨硬泡,开了口。 U%m,:b6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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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穆姨的话说,祖父与那男人的相遇相识,其实并不是什么新奇的故事。年轻的时候,祖父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机会去旧金山留学,在那里认识了远渡重洋来到西方旅行的那个叫剑子仙迹的男人,成为至交知己。那个名为剑子仙迹的人想用自己的双腿踏遍西方世界的每个角落,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与他故乡不同的世界,用相机记录下他看到过的风景。在旧金山,祖父路经那人卖照片的摊子,因照片蕴含的情感而有所触动,一时兴起给照片提了词,便从此结下了因缘。 @ 2Z{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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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当年的情节,穆姨感叹道:“剑子先生曾说,在一个地方停留久了,就会产生感情,便再离不去了。所以,他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过久,也几乎从未回到过同一个地方。因为人生太短,有太多未知的地方需要探寻,他没有时间回头。然而,他却回到了旧金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与主人小聚。而他继续远游时,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给主人寄一张明信片,主人收到明信片后,都会在上面即兴写下一两句诗词。如此反反复复,就渐渐生出了超乎知己好友的情谊。” #8rL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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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津津有味地听着,不自觉便落入了对这种感情的向往中。 HZ )z^K?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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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到了转折的地方。 PA&E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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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事情发生在祖父毕业前不久。他和那个男人的事情不知被哪里的好事者传了出去,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据穆姨所说,他们那个年代和现在不一样,同性之爱是背德可耻不受神恩眷顾的禁忌之果,虽然现在仍有这样的偏见,但远不比当年。再加上剑子是东方人,在西方是受人唾弃的低等种族。结果可想而知,事情一传出来,祖父顿时成了疏楼家的丑闻。那个男人被疏楼家的人暴打了一顿,驱逐出了旧金山,而祖父也被禁足在疏楼家的公馆直到完成学业回归欧洲主宅。 g-Vxl|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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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这样,接着呢?那剑子先生有回来么?” 我的心脏也跟着故事的发展被攫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D%.'=%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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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姨点点头:“剑子先生伤得很严重,腰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腿上上了夹板。我,本也以为他不会回来了。”说到这里时,我看到穆姨的眼睛徒然亮了起来:“然而,他回来了,做了伪装,回到了旧金山。我和言歆成为了他们的信使,为他们搭起桥梁。我们都希望他们能一起离开。” Z<@0~t_:?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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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后来呢?”我已经等不及要知道后续发展了,即使我已经知道了结果。 o7;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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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穆姨突然就看向了我,仿佛透过我看到了过去的影子:“疏楼家是个牢笼,主人是想要离开,所以那个时候,他看到了剑子先生。他是如此地爱着剑子先生,爱他那双自由的羽翼,爱他身上那股无拘无束的气息。”然后,她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陈述:“我和言歆想要帮他一把,便瞒着主人,暗中计划让他和剑子先生私奔。可我们还没准备好,远在欧洲祖宅的老爷就突然去世了,疏楼家连夜派人来到旧金山要接主人回去继承家业。在主人要离去的前一晚,我们应主人的要求,将他偷运出了公馆。” Vo"Wr>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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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离开了吗?又怎么会?”我捂着嘴巴小声惊呼道。 QVJq%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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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姨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后续。 =;ClOy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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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穆姨所言,当年祖父失踪的事情很快被发现,她的恋人默言歆把主要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被严刑逼供,终是死于非命。而身为女流之辈的穆姨被认定是帮凶,受了鞭刑后被逐出了疏楼家,后来才被主事的祖父接了回来。那个时候的祖父已经没有了关于旧金山留学的记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祖父对穆姨如此偏宠,原来并不仅仅是穆姨深得祖父心,还是因为内疚啊。 L 4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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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穆姨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用手摸了摸我的头顶,意有所指地叹息了一声:“小姐,爱情使人疯狂,使人执着,是世间最甜美的毒药,还是莫要触碰的好。如果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了正确的人,那还不如一生未曾见过。”她这么说着的时候,眉宇间带着上了年纪的妇女特有的沧桑和柔情,就和夜里迷雾笼罩中的月光一般,神秘而有韵味。  k{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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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却仍是满脸向往地宣示道:“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要抛下一切,寻找属于我的自由,一日就好,不,一小时,一分钟,就算一秒钟也可以,遇到一份真真正正属于我的真情挚爱,然后下一秒被摔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0"}J!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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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姨似是被我突然的豪言壮语吓愣了,过了很久,带着怀念的神情看向我,嘴里喃喃道: ct`j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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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真像。” 70Jx[3vr  
G!dx)v  
(7) ^F,sV*  
我的人生仅有过一次逃离和叛逆。 p>_Qns7W  
0v+ -yEkw  
我曾将我这一生以及所有的勇气都押上了这一场逃离,然后以余生为代价做了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在梦里,我飞出了金色的鸟笼,得到了自由。 K*I!:1;3N  
z36wWdRa6  
十几年不见,威尔士的雪峰依旧和记忆中的一样,悠远而绵长,倒影在碧水蓝天中,被茂密的树林环抱着,四周的空气清新净洁得像是被洗涤过了一样。山脚的威尔士小镇亦和十多年前一样,安静祥和,即便是在七八月的盛夏,大气中已经充盈着雪峰顶上吹来的冰冷凉意。 t xE=AOY5  
7zM9K+3L  
我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生出如此大的勇气,胆敢反抗祖父的安排,反抗自己的命运,飞奔到了威尔士。我只是想,即便是如今严厉沉稳的祖父,也曾经有过疯狂而不顾一切的青葱岁月,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Rjp7H  
/| q .q  
我的心不甘平静,无法就此接受命运的安排。 0vX4v)-^u  
@<NuuYQ&  
我一定要去见一见那个曾经在威尔士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发男人,我要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使我那孤傲冷漠的祖父展露出阳光般笑容,让那般理智的祖父为之疯狂。我不相信,要这真是一场反抗命运的爱恋,怎么可以就此落了个遗憾收场。 @`$'sU  
Jvc:)I1NE7  
我不服气。 TyDh\f!w  
Z _Wzm!:  
我一定要再见一次那个叫暮远的青年男人。虽然我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内心深处的温柔细腻。那个人明白自己养父心里念兹在兹的,终究只有我的祖父,不惜违了养父的命令,千里迢迢来到卡梅尔,求祖父去见他最后一面,只为圆了一段在错误时光中未尽的似海深情。我要告诉暮远,卡梅尔的日落就在眼前,并非在他无法触及的远方。 Hvb8+"?~  
])}a^]0q  
于是,我把心一横,偷偷变卖自己这么多年来收藏的珠宝首饰,买了机票,连夜飞到了威尔士。 (\0 <|pW  
H2H`7 +I,  
我本是有意避开疏楼家在威尔士的别墅,担心一不小心被认了出来就会被捉回疏楼家,却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栋曾经华贵逼人的洋房庭院已经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园废宅。废宅里,爬山虎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年久失修的废弃洋房,一簇簇土栽的香水月季少了人为的修剪,倒是生得更加自由奔放了,几乎就取代了废园的铁闸,交错相织成巨大的网,将废宅和外界隔绝开来。 28k=@k^q  
8EI9&L>  
我看在眼里,不由得满心感慨。我只来过这栋别墅一次,短短住了几日,就跟着祖父离去了。那还是很年幼时的事了。也就是在这个宅院里,我遇到了年幼时的暮远。 o]E L=j  
 ^M{,{bG  
其实洋房被丢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据我所知,祖父的私人产业遍布大半个地球,很多别墅连去都没去过。只是奇怪的是,其他的产业祖父都有吩咐下属照看管理,像这般既不整理又不出卖只是闲置丢空的别墅确实很少见,尤其不符合祖父合理利用每一份资源的原则。不过祖父究竟怎么想,不是我这种深闺女子能揣测的。 G54J'*Z  
gk6UV2nE?  
不知为何,我突然生出了想要进去看一看的心里,那毕竟是我年幼时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然而,无论我如何找都再也进不去了,感觉就像是被活生生地隔在原本属于我的庭院外,让我不由得感到心乱和不安。 [\AOr`7  
dvZH~mF  
然后我去了剑子先生所在的疗养院。当时暮远到卡梅尔请求祖父的时候,有留下疗养院的地址。即便威尔士只是个很小的村镇,第一次独自出行的我还是几经周折才找对了地方。疗养院注重隐私,我告知接待的护士小姐我是剑子仙迹故友的孙女,得知他病重,专程替行动不便的祖父来探望昔日的友人。待得对方询问是哪位故友,我迟疑了片刻,终是报出了祖父的名字,却仍是没有将姓氏告知。没想到那人一听到祖父的名字,就立即领我进去了。 ;$W HTO(  
9w$m\nV  
剑子先生的病房面朝着雪峰和一个小湖泊,湖泊是由雪峰顶的雪水汇流而成的。凉风混着清新雪气吹拂进房间,掀起米白色的纱帘,阳光穿过雪峰,透过纱帘,落在剑子先生沉睡的脸上。病房里的大气在无声无息地流转,偶有鸟儿落到窗台上,歪着头梳理翅膀上的乱毛,时不时叫上几声,但很轻很轻,就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x N${4)6  
(`S^6 -^  
护士小姐领我到病房时不无感慨地说,幸好我来得早,否则怕是见不到了。原来,剑子先生的病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近一段时间几乎都是处于神志不清的昏迷状态,就算偶尔醒来,也无法正常交流,估摸是熬不到秋天了。刚刚护士小姐之所以能马上确认我的身份,是因为剑子先生迷迷糊糊中好几次呼唤了祖父的名字。我听后一愣,一股难以道明的难受感涌上心头,鼻子一酸,泪水就已经蓄到眼眶里打滚,只是怎么都流不下来。 3 P9ux  
#MKM.T,\t  
待护士走后,我缓步来到床边,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床上熟睡的人。他的表情祥和安稳,眉宇自然地舒展开来,一副心无挂碍的模样。忽来一阵清风,拨乱了他额上的三撇刘海。鬼使神差的,我伸出了手,想要仔细地替他理顺,却冷不防被握住了手腕。我被狠狠吓了一跳,又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便像做了亏心事一般,条件反射就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抽离开来,却被紧紧扣住了手腕,怎么都无法挣脱。我在惊吓之中猛力一甩手,不但徒劳无功,反而撞到了一旁的床头柜,把花瓶撞了下来。 y~fKLIoz"  
Dn6U8s&  
大概是房内的响动过大,引起了注意,房门“碰”的一下被摔开,伴随而来的是男人愠怒的声音。 l|=4FIMD  
p}^5ru  
然而进门的人在厉声喊了个“谁”后,就没了后续。 `J1HQ!Z  
Keozn*fzI  
我再次被吓了一跳,本能朝声音的方向回过头,却在看到男人的脸孔后,愣在了原地——竟是剑子暮远。 gs5(~YiT6  
<q8@a0e@  
暮远如今的装扮和来卡梅尔造访时截然不同,宽松的打底T恤,棉绒运动外衣随意套在外面,墨绿色偏黑的休闲短裤,还有那头醒目的、没怎么经过打理的蓬乱短发。他背着军色登山包,整个人看起来随性活泼,和住在我心里的那个威尔士男孩悄然重合在了一起。比起他拜访疏楼家时的拙劣伪装,我更喜欢现在的他。这才是我的暮远,我所向往的雪山苍鹰。 #0>xa]S  
&W,jR|B  
暮远站在门口看着我,也是掩不住的一脸惊讶。也是,任谁也不会想到,像我这样娇生惯养的贵族女子,竟然会跋山涉水,独自一人来到威尔士,只为心中难以弥平的不甘。 Xx"<^FS[zC  
0^lWy+  
我们站在原地,无言相顾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病房一片沉寂。 7 !$[XD  
V&w2pp0  
然后,我感觉到手腕一紧,这才意识到我仍被床上的人抓得死紧。我回过头,冷不防就看到床上的老人微微睁开了双眼,眼神仍有些涣散,但确实在看着我,眼底还有什么光亮,被隐藏在了微微颤动的白睫之下。我一下就愣得忘了挣扎。然后,我看到老人苍白的双唇在不断地蠕动,似乎想要说话。 EHk\Q\  
DMM<,1  
等了很久,才有轻轻地两个字自老人的嘴里吐了出来,细微得一下就能被轻风吹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eJCr)#}  
ovdJ[bO  
“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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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  發表於: 2018-02-19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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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5"&]I3  
剑子先生终是没有清醒过来,只是将我误认了。不过也正常,毕竟大家都说我和祖父年轻时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gcnX^[`S  
dC,C[7\  
我把离家出走的事告诉了暮远,暮远没有多说什么,就把我安排到了他家住下。和我想象的一样,暮远是个活泼有趣的大男孩,永远有逗人开心的本事,也很会照顾人。他认识镇上的每一个人,每天都热情地和街上遇到的居民打招呼,帮忙街坊领里干些粗重活,时不时闲聊家常,大家都很喜欢他,并没有因为他有着东方面孔而看不起他。不过想象也是,现在是什么年代,种族的分歧早就已经淡化在历史的洪流中了,而在威尔士这种小地方,人们多是淳朴热情,只分好人坏人,懒得理外界的政治纷争。 .Wt3|?\=nd  
mrr]{K  
暮远待我周到热情,时不时给我讲些游历时的见闻奇观。他和他的养父剑子先生曾周游列国,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不同人文风采。他总能用风趣幽默的语言把这些见闻描绘得活灵活现、引人入胜,让我心驰神往。我无法自已地开始幻想,有朝一日能参与进他的故事中,成为他故事的一部分。暮远还带我去攀爬上高高的雪峰,或看初阳冉冉升起,或看夕阳缓缓沉没,就如同他年幼时承诺的那般,虽然他已经忘记我们年幼时的相遇。他还开着他那二手的拉普车,载着我到穿越雪峰周遭的碧湖森林,观赏山川美景,体验小镇风情。 t+ w{uwEY  
u<8b5An;  
如果人生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WowT!0$  
zG$5g^J  
在威尔士,我不再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拥有了飞往蓝天的可能。身上带的钱很快就用得差不多了,我如今只能穿着朴素廉价的小镇村衣,吃着简单的炖菜沙拉,但我再不必假装高贵优雅,处处谨言慎行。短短的十几日,我看过的湖光山色比我过去的二十多年加起来的还要多,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是和暮远一起去看的。只要和暮远在一起,我就有了勇气,有了快乐,有了自由,有了我一生短短的二十多年光阴中从来没有过的一切。 3E wdu  
I?Iz5e-  
比起卡梅尔的日落,我更喜欢威尔士雪峰顶上的日落,那是连万年积雪都能融化的温暖。 =/K)hI!u  
CNb(\]  
我依旧没有向暮远提起过我们小时候的一面之缘。既然他已经不记得了,又何必勉强记起。而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足够了。 8#;=>m%  
)!v"(i.5Xo  
长久的相处中,我渐渐发现暮远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坚强乐观。他每天都会到疗养院探望剑子先生,多的时候早中午晚都会去。多数时候,他大清早就在自家小花园里采了新鲜的花朵,带到疗养院换上,然后静坐在剑子先生床边入定了一般,仿佛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却无法说出口。在病房的暮远总是安静而沉默的,像是所有的阳光都被雪峰的温度冻结了一般。 FD[*Q2fU  
p _[,P7  
和邻里熟络了以后,我听说了不少有关暮远的往事。原来他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有记忆来就住在孤儿院,常常被跑到孤儿院闹事的有钱人家小孩欺辱,却无法反抗。然后某一日,他再次被闹事的小孩团团围困,被遇到了剑子先生。那时刚好旅游到了小镇,解救了他,并把他收为养子带在身边。暮远曾说,剑子先生抚养他,教育他做人的道理,带着他周游列国,开拓眼界,是他的恩人,更是他唯一的亲人。如今,这个人的生命正在渐渐消逝,他再是坚强开朗,又怎么能不感到孤单无力。 keC'/\e  
_cvX$(Sg  
我每天陪暮远到医院探望剑子先生,站在门边安静地注视着他寞落的背影,感受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力和哀伤。我的灵魂像是被闪电击中了,想就这么自背后抱紧他,告诉他,就算剑子先生不在了,他也不会孑然一身,因为我会陪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亲人。 0U~$u  
0)SRLHTY%  
我想,这大概这就是穆姨口中所说的爱情吧。我想我在走向疯狂,走向理智的边缘,当我的目光、我的身体触碰到他的软弱和无力时,便已经再顾不了许多,眼里心里都只有他。我只想将他紧紧地拥入我的怀中,耗尽我所有的温暖,让他不再孤寂寒冷。 H?O5 "4a  
q{`1 [R  
我唯一仅存的理智让我克制了自己的欲望。我本该是个想什么就做什么的女子,但我心里明白,现在的他只需要默默的守护。所以我祈求上苍,让我在他身边再多留一段时间,让我像现在这样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分担他的所有苦楚,和他一同渡过最艰难的时光。 5IU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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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帝仿佛听到了我虔诚的请求,时间过去半个多月,疏楼家竟没有找上门来。 ]=t}8H  
t@R[:n;+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直昏迷的剑子先生竟然清醒了。 FB wG3x  
0 aH&M4  
(9) N `:MF 9  
剑子先生醒过来的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天空干净透明得如明镜一般,连一丝云沫子都没有,阳光和煦地落在威尔士每一寸土地上,五彩缤纷的草木花卉随着清风摇曳起舞,小鸟叽叽喳喳在树梢唱得正欢。我与暮远和往常一样,一大清早趁晨雾还没完全散开,在院子里挑了一簇开得最好看、还带了朝露的鲜花,一同到疗养院看望剑子先生。 \t)va:y  
v4hrS\M  
我们打开门进入病房时,冷不防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一直半睡半醒的剑子先生竟然正坐在床上看报纸,人不仅清醒,还很精神,气色异常的好,仿佛全身的病痛全部走光了。我一下就喜上眉梢,打心底为暮远感到高兴。 K?J_cnJ`  
P!Fy kg  
然而和我正相反,暮远却低下头沉默了,气氛莫名就变得沉重了起来。我不明所以,正想发问,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把老迈温和的调侃声: i=\)[;U  
x?o#}:S  
“怎么,长不大的傻小子终于舍得带女朋友回来见见我这个养父了?” Soq#cl'll-  
)M dddz4  
我被这么一调侃,马上就把之前的疑惑忘了个干净,赶紧跨前一步,红着脸摆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是,我是……”我结结巴巴说了一堆“不”字,却是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v5p"]dj  
"<+~uz  
暮远似是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马上收敛了身上哀伤的气息,急急来到床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一脸困扰地抱怨道:“父亲,您就别开玩笑了。这位是……” f|VCibI  
EtzSaB*|  
我本来只是因为害羞而有些不知所措,才急急否认,可听着暮远也这么说,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了。我瞠大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暮远,心中暗暗失落。我不相信,难道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么? ["f6Ern  
r<fcZ)jt|  
就在这时,剑子先生又开口说话了。他一语道出了我的身份。“疏楼小姐。”他谦恭有礼地唤了我的姓氏尊称,紧接着道了声歉:“犬子先前在卡梅尔给您和疏楼先生添麻烦了。” D(ItNMc Ku  
ymxA<bICS8  
“你知道?”我还以为暮远是背着剑子先生跑到卡梅尔的呢。 :0:Tl/))  
,93Uji[l  
剑子先生没有回答,只是严肃地看着我。十数年前初见时我就觉得他长得严肃,如今经过岁月的洗礼后就更添威严感了。他这般看着我,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不由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然后我猛然意识,原来刚才情急之下,我不仅没有对长辈打招呼,之后更是连敬称都没用,身为贵族真是失礼到家了。我心想坏了,才见面就给暮远的养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正想补救一下,却出乎意料听到剑子先生“噗”的一下笑了出声,这才反应过来被捉弄了。可不知为何,我又直觉认为剑子先生最初的严肃才是真的。然后,我看到剑子先生瞥了一眼又开始低头罚站的暮远,笑意更深了:“您该听听我这蠢儿子找的蠢理由,说什么去卡梅尔寻找梦中情人,噗。” HhQ0>  
vY_[@y  
我听了一愣,瞬间就反应过来,马上就扭过头看向暮远,后者正红着脸看向窗外,也不知是为了谎话被拆穿,还是别的什么。我的心一下就被甜蜜填满了。然后,我看到他噘着嘴,有些气恼地反驳了一句,神情甚是可爱:“哪里蠢了,流浪摄影师的真谛就是追求梦的所在!” B?i#m^S  
Q&.uL}R  
剑子先生对暮远的话没有多做注解,只是祥和地笑了笑,然后抬了抬手臂,示意暮远扶他下床。剑子先生说,他想到外面走走,晒一晒太阳,呼吸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暮远没有反应,只是又低下头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想什么。病房里十分静谧,我有点尴尬地站在其中,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只得拉了拉暮远的衣袖。暮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扶起剑子先生。 Hc'Pp{| X  
pDlrK&;\z  
我们在疗养院的后山走了一会,便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继续聊天。我们东拉西扯的,很快就没了先前的拘谨,剑子先生也不再对我使用敬称。这样的转变让我感到开心。剑子先生是暮远的亲人,我不希望他因为我来自高贵的疏楼家而疏远我。 u ,3B[  
dscah0T  
我们聊了很久,多是一些暮远小时候的糗事,我听得津津有味,也乐得看一向沉稳的暮远一脸窘迫的样子。在剑子先生面前,暮远就像个小孩子,老是被捉弄得毫无还口之力。其实我最想知道的,还是有关剑子先生和祖父的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但这毕竟是老一辈的辛秘往事,我一个后辈不好随便打听。就在我想着怎么开口才合适的时候,剑子先生看向我,主动打开了话题: JD#q6 &|  
uKAI->"  
“你专门来一趟,是想知道我和你祖父的往事吧?” [TOo 9W  
sR1_L/.  
毫无准备之下,我闻言一怔,本能回过头,不其然就对上了剑子先生那双乌黑的深潭。和祖父一样,剑子先生也有一双能看穿别人心思的眸子。不同的是,祖父的眸子是锋锐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回避开来,遮遮掩掩,自曝其短,而剑子先生的眸子则是深邃的,让人不自觉就被吸了进去,主动把自己的秘密供出来。 is8i_FoD,n  
Ht;Rz*}  
于是我乖巧地点点头,把从穆姨那听来的事情告诉了剑子先生。 pi"M*$  
^%,{R},s  
剑子温和地笑了,我还没问出口,他就主动开始解开了我的疑惑:“其实最初的安排是我托仙凤和言歆办的,我有一个愿望,只有龙宿才能替我实现。只是没想到,他却先找上了我。” FShjUl>mV  
g0j)k6<6(Y  
“您是要和祖父远走高飞么?”我只能想到这个愿望。 I9 zs  
TiI/I`A  
剑子先生却摇了摇头:“不,我要给他一个卡梅尔的日落。”他说这话时,眸子里的一往无前从来未曾褪色过。 I`{*QU  
A .&c>{B7  
然后,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的连绵雪峰,思绪已经飘回到了很遥远的过去。 nRc\!4  
]S4"JcM  
原来当年剑子先生遭到毒打,被赶出旧金山后,在外地的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康复。还好他和祖父的丑闻并非发生在欧洲祖宅,虽然仍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疏楼家终是把事情压了下来。 @$r[$D v  
- $<oY88  
剑子先生说:“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和龙宿已经快到终点了。”然后,他似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皱起了眉头,眼里凝聚着浓烈的情感,压抑着声音道:“可是,我不甘啊!”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呵,那个时候,他看着我的照片一脸嫌弃,却花了重金买下,然后随手一笔,在上面写下了一句浪漫的诗句,分毫不差地写出了我拍下照片时的心情。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一眼就看穿了我隐藏在照片里的心绪和想法,我不相信。然而,这个人,就真的站在我眼前,于是我便无法自已地就此沉沦,即使我知道我们不会有将来的。贵族和平民,白人和东方人,男人与男人,无论哪一项,在那时,都是站在刀锋上的感情。”然后他看向我,攫紧我的容颜,眼里迸射出和他年纪不符的光彩和火花,“但是你知道么,那个时候的龙宿啊,就像刀锋一般锐利,将叛逆满满地写在脸上,要把他看上的一切都一同拖入地狱。他那人啊,就算一个人走在人流沙海中,也是锃亮的宝石,闪耀着光芒,让人无法忽视。他本就不是朵生活在红瓦黄墙里的温室玫瑰,注定要被我遇到。” b_RO%L:"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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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剑子先生所说,他等伤好得差不多了,便在旧金山郊外找了一个隐蔽的小茅屋暂时住了下来,通过穆姨还有那位叫默言歆的叔叔与祖父取得联系。既然已经是最后,他想和祖父做一个正式的告别,对这一段无果的恋情做个了结。他准备了很久,不过是想带祖父到离旧金山不远处、一个还没发迹的小镇渡过足以让彼此永生难忘的一日,在那里看一次日落。 c ^ds|7i]a  
 q6F1Rt  
剑子先生闭上眼,嘴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仿佛随着自己的描述堕回到了过去:“我还没准备好,龙宿就来了,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我面前。他满身狼狈,白色的雪缎衬衫上沾满了尘土,开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老式卡车,来到了我的小屋前,即便灰头土脸也掩盖不了他的华丽无双。他朝我伸出手,问:剑子仙迹,此时此刻,你敢跟我走吗?” )iw-l~y;  
Ck )W=  
他这么说着,突然就睁开眼,眼里流露出隐藏了一辈子的神往和追求: THhxj)  
k)-+ZmMOh  
“我自然是敢的,”他这么说,声音里带着的,是连时间都不能淡去的坚定,“他是我走过大江南北都无法媲美的风景,将他收如囊中,本就是我的心愿。每次回到旧金山与他小聚,我都有种冲动要带他一同离开,他本就该是草原上的猎鹰,应该在更广阔的天空下飞翔,不该被关在疏楼家的鸟笼里。”说着,他的眼眸突然又黯淡了下来:“可我知道,他是不会走的。并不是因为惧怕疏楼家的家势,或是留恋疏楼家的地位财产,更不是害怕外界的广阔,担心未来的不可预见。他那个人啊,想做什么就会勇往直前,不会因为惧怕犹豫而踌躇不前,这也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可是啊,他终究是疏楼家的继承人,有他不能放下的责任和义务。他走不了的,我也带不了他走。” d[9{&Yn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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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穆姨说,祖父不甘被疏楼家束缚,是想逃离疏楼家的,不然他也不会跑来找您。”我没说的是,我也同样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和祖父不同,我付诸行动了。 ij0I!ilG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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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先生却摇头叹了口气:“仙凤是很贴心,可说到了解龙宿,还是差了一点。” (.P}>$M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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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结果你们什么都没做就各自分离了?”我只能这么猜测。 #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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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先生又摇了摇头,继续道:“那时,我随龙宿上了车。他啊,呵,用他那烂得一塌糊涂的车技在小树林里不顾方向地狂飙。你也知道,以他的身份,平时怎么可能自己开车。可再理智的人,也总会有那一霎那的疯狂,不是么?” 9< ?w9D.1  
V.:,Q  
我忍不住赞同地点点头。 ):PN0.H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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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剑子先生就垂下了眼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惜,理智的人终归是理智的。刹那的疯狂如急而猛的洪流,一瞬间的奔腾爆发后,马上就会迅速消退。我们一路都没有说话,但心中彼此明白,路已经快到尽头了。车速越行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树林里黯淡无光,我们坐在车里沉默了很久,最后,龙宿先开了口。他说,抱歉,我要回去了。” "qq$i35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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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也不禁为祖父的理智感到惋惜,既然已经开始了疯狂,为什么还要恢复理智,那样活得太累了。我的心里还有很多疑问,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剑子先生继续说: gGvL6Fu  
o4p5`jOG@  
“那时我的手已经抓上了车门的把柄,做好了下车的准备。这样再见上一面,虽然和预想的不同,但也算是正正式式的道别了。花开无果,却也算是有始有终。但是,还是不甘啊,时间太少了,少得连一个转身都不够,却已经是永远。”他说着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整个人瞬时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不再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仿佛返老还童回到了当年的年少轻狂,眸子里闪烁出比白日里的炎炎烈日还要耀眼、黑夜里的满天星辰还要缭乱的不灭圣焰:“于是我放开手,回过身捧起了龙宿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既然已经是最后,为什么不让我们再疯狂沉沦一次?我对龙宿说,龙宿,我们去卡梅尔吧,去一次那金黄色的海滨,看着落日西沉,等待这一日的终结。我带不了你去更远的地方,但是我能带你去卡梅尔,渡过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最后一天。” zgjgEhnvU  
Xw9]WJc  
在剑子先生绘声绘色的描述下,我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那个昏暗绝望的年代,看到了两个彼此相爱的年轻人共同向往的那个卡梅尔的日落,那一定是和我们眼中看到的不同的风景。 =? !FO'zt"  
>97YK =  
“龙宿回望着我,我们都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火焰在燃烧。他点了点头,抓紧方向盘,我们一起将油门踩尽。那一瞬间,我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了漆黑的树林里有光的隧道,在那隧道的尽头,是龙宿向我伸出的手,所以,我一定要带他去卡梅尔。” ?MFC(Wsh  
8i] S[$Fc  
剑子先生忘乎所以地述说着当年那段让他无法忘怀的疯狂过往,仿佛是回到了那个让人不顾一切的年岁。然后突然的,他从回忆的炙热中清醒了过来,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wqDf\k}'v  
S*G^U1Sc+  
“然而,大概是我们都太过疯狂,黑夜树林又幽暗无光,我们一下不留神,就连车带人冲下了断崖。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坠落中,我和龙宿紧紧拥吻。如果这便是天意,那就让我们疯狂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吧。有彼此作伴,死亡又有何可怕。” NE#`ZUr3  
|Jx:#OM  
到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惋惜得泪水都要掉下来了。那是怎样的感情,才让人连死亡的恐惧都忘记了。只是,祖父和剑子先生都还是活了下来,也不知是上帝的仁慈还是残忍。就在我这么想得时候,就听到剑子先生叹息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们,是分开还是死亡来得残忍。只是结果是,既然我们都还活着,就只能继续走下去。我是在卡梅尔的小医院醒来的,听说已经昏睡了半年有多。后来去确认龙宿安危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回到了故居,把留学的事情全都忘了。” %R4 \[e  
b)IQa,enH  
说完,他突然俏皮地对我眨了眨眼睛,打趣道:“怎么样?很失望吧,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私奔故事。” +I uu8t  
<UO[*_,\  
我本已是沉浸在故事的哀伤气氛中,猛不防就一下被剑子先生逗乐了。剑子先生真是个幽默温柔的人,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聊起天来让人感到舒适轻松,人不由自主就想亲近,也难怪能融化祖父大人这样的万年寒冰。他述说起自己与祖父的往事时,表情是鲜活的,声音在跳跃,整个人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那些早已被尘封的过往就发生在昨日一样。我想,他的心或许早就定格在了那个红红火火、轰轰烈烈的青春年华,流逝的,就只有时间而已。 Hx+r9w  
1@I#Fv  
我可以感受到那份爱恋的惊天动地,却仍是不解:“那您为什么没有回去找祖父大人?当时或许不行,可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时代也已经不同了,祖父也掌控了疏楼家的大权,不再受制于人……”然后,听我突然就领悟了,便轻声问道:“是因为祖父遗忘了您吗?” uzQj+Po  
)kjQ W&)g  
剑子先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吟了句我听不懂的诗词:“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I ~'2mpk  
rx| ,DI  
我曾听说,东方的人都很含蓄,喜欢将自己的感情寄寓与诗词中,不会直白的表达出口。虽然疏楼家也出身东方,但已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如今早被西方同化了。 DW,ERQ^  
z4D)Xy"/  
然后,剑子先生叹了一口气:“事到临头,他总比我来得聪明、决绝……” u `ww  
Ge=6l0  
我不明白剑子先生想表达什么意思,却能从他的叹息中感受到化不开的遗憾和无奈。 p&\QkI=  
dCn9]cj/  
我们出了疗养院,在不远的地方散步直到日落。一路上剑子先生东瞧瞧,西看看,对什么都十分感兴趣的模样,怎么都看不够,还和我们说了很多过去的往事,似是完全不觉得累。然后我们一同回疗养院,来到后院的小湖畔,一同看着远处的雪峰背后,失了温暖的红日不再耀眼夺目,缓缓沿着山间缝隙滑落。 .I|b9$V  
p5rq>&"  
这一天快要结束了。 3BK 8{/  
j@nK6`d+1  
看着落日,我无由来就想起了远在卡梅尔的祖父。每逢这个时分,他都会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安静地等待着落日将尽。于是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就问了一个我想知道了很久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我像祖父,剑子先生,您觉得像吗?” 1Bs  t|  
jXmY8||w  
剑子先生似是已经沉浸在眼前的日落之景中,听闻我的提问才有了反应。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暮远,又看了一眼我,最终将视线投回远方的落日,感慨了一句: +Goh`!$Rj9  
J0bcW25  
“这个世上,就只有一个疏楼龙宿。” LsGO~EiJ  
(5`(H.(  
我听得满是疑惑,可还没开口,剑子先生就突然说他有点累了,想回房休息,于是我们便扶着他回去了。一路上,多是我和剑子先生在侃侃而谈,暮远几乎没搭上几句话,仿佛我这大半个月来认识的那个开朗善言的男孩不过是我的错觉。 ;K l'[~z  
o:UNSr  
剑子先生躺回床上后,很快就睡了过去。我想走了一整天,剑子先生肯定是累了,也该要好好休息休息了。等他身体好了,有的是时间一同散步,还能去更远的地方,与我和暮远一起。 BJHWx,v  
1M)88&  
我看着剑子先生安稳的睡颜,突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便在床边多站了一会。过了不知多久,他似是转醒了,双眼眯合着睁开了一条缝,半睡半醒间,缓缓抬起手,一点一点伸向我,苍白的双唇一开一合蠕动着,好似在唤我。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床头灯光微弱,打照在他那张叠满褶皱的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我像是被什么附身了,瞬间被莫名的哀伤感染了,情不自禁一下就就扑到床边,双手紧紧握住他伸出的手,这才听清了他嘴里呢喃的话语,眼泪便止不住地簌簌落下。 ci? \W6  
8rJf2zL  
我将剑子先生的手靠到脸颊上,啜泣着安抚道:“您安心睡吧,我明天还会来看您。”我是真心这么想,明个儿一大早再来看他。因为不知为何,我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和祖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睿智老人。 !j  #8zN  
=v|$dDz  
然后,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像昙花般绽放,转瞬又化开去,陷入了沉眠。 D)4#AI  
$5ea[n c  
我并不知道,那会是我对剑子先生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第二天,我等不及暮远回来就独自一人兴致勃勃地跑去疗养院看望剑子先生,心想着剑子先生的病会不会又好了些,才被值班的护士告知,剑子先生昨日夜里在我离开后不久就去世了。昨日的清醒仿佛是人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和倾吐。难怪暮远昨日会那个样子,原来他早就看出剑子先生是回光返照,活不长了。而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zGd[sjL  
9;*B*S~znW  
我默然立于剑子先生曾住过的病房内,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病床,还有床上已被清理过的惨白被套。病房内明明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却有人的眼泪随着大气在流动,压抑得使人感到窒息。 3&[d.,/  
to_dNJbv  
昨日夜里的最后一幕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u9q#L.Ij  
w=nS*Qy 2  
弥留之际,剑子先生将手伸向我,双唇在蠕动,灵魂在呼唤。我知道,我知道,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在呼唤谁,就只有我,听到了他的呼唤,于是,我咬着唇,鼻子一酸,泪水再忍不住一下就涌上了眼眶,如流水般倾泻下来,沾湿了衣襟。 |w~*p N0  
G a$2o6  
剑子先生耗尽了一生,最后在唤: "kc%d'c(  
C.u) 2[(  
“龙宿……” ;)f,A)(Z  
B|^=2 >8s  
(10) I+ Qt5Ox  
剑子先生火化后,我陪着暮远在威尔士教堂后面的墓园给他选了个位置。然后,我们一起登上了威尔士雪山的最高峰。剑子先生的骨灰并没有被埋入土里,而是被暮远洒在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峰顶上。暮远说,这是剑子先生的愿望,他本就是不受拘束的风,偏生在刮过旧金山的时候,被攀在大铁闸门上最华丽的一朵蔷薇留了下来,困了一生,如今终于解脱了。而我却觉得,剑子先生是希望随着威尔士的雪风,漂洋过海,飘到卡梅尔,回到祖父身边。 d@ZXCiA},  
ze8MFz'm  
高耸入云的雪峰之上,暮远默默看向远方的身影遗世而独立,融入茫茫白雪中无所依托。他自小和剑子先生相依为命,如今剑子先生去世了,他连唯一一个亲人都失去了,该是多么的孤独。还好,他还有我在身边。于是我自身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再没忍住,吐露了我内心的感受。 6ypHH 2X  
X+\=dhn69  
我没有东方女子的那种古典含蓄,想要的时候,就会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我将脸贴上他宽实的背部,对着连绵不尽的雪峰宣示:“暮远,我喜欢你,在卡梅尔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每天都想着你,等着你,你不能前来,我便跑来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直到永远。” 我收紧臂弯收得更紧了,要将他牢牢地锁在怀里,“暮远,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让我成为你的亲人吧。” jX$U)O  
[ p0_I7  
暮远的身体僵硬了好一会,什么回应都没有。在我内心忐忑不安的时候,他终是转过身回抱住我。雪峰之上,我们情不自禁地热吻,拥抱,互诉衷肠,直到红日落尽,夜幕降临,才舍得下山。 P 2x.rukT|  
#="Lr4T  
暮远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回了他家的小房子,我以为我们的这辈子就要从此开始了。却不料,守在家门口等我的,竟是祖父的亲信保镖。他们仿佛是计算好时间才来的,剑子先生刚入土,就立刻出现了。我的猜想确实没有错。后来穆姨曾透露给我说,其实自我半夜潜逃后,祖父就已经追查到我的行踪了,只是一直没有采取行动。而我,竟真天真地以为自己轻易就逃出了祖父的五指山。 W+V &  
ki `ur%h  
那些人毕恭毕敬地对我行了个礼,却用蔑视的眼光看着我身旁的暮远。为首的人对我说,祖父要我跟他们回去。 N- <,wUxf  
CC`#2j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二十多年了,我终于离开了疏楼家的牢笼,挣脱了命运的枷锁,找到了属于我的爱情,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我如何能离却,又如何舍得离去。我握紧了暮远的手,表明了我的决心:“我不回去,我要和暮远在一起。” >A L^y( G  
h=au`o&CG  
我以为他们对暮远使用暴力,然后将我囚禁,再带回卡梅尔,不由就将自己代入了祖父和剑子先生过去的情景里,牵着暮远的手握得更紧了。不,不会是一样的结局,我就算要和暮远死在一起,也不会放开他的手,离开他半步。我要和暮远一同看每一天雪峰顶上的日落,直到老去。我不要和他告别,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S[/D._5QD%  
dqt}:^L*0g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激动,为首的人就又开口了,他说,祖父让他们传话,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从此往后,疏楼家便与我再无关联。 ]xV2= !J  
>Zm|R|{BE  
闻言,我瞬时愣在了当场。 7S_"h*Ud  
V22Br#+  
我自由了?竟然这么轻易,轻易得让人不敢置信。 q+4<"b+6G  
`9f7H  
然后一转念,我马上想到,是啊,疏楼家子孙成群,我身为女性,若不是凭着祖父的宠爱,便什么都不是。想来疏楼家少了我和少了栋别墅没什么区别,而起离了疏楼家,指不定一栋别墅比我还值钱。 L6=5]?B=  
9Pm|a~[m  
就在这一刻,我迟疑了。 w*Ze5j4@ \  
n5#9o},oK  
虽然我在疏楼家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角色,但离开了疏楼家,我更是什么都不是了。再也没有锦衣玉食,再没仆人伺候,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疏楼家给的。万一,万一有一日,暮远不要我了呢?没了疏楼家,又没了暮远,我又无一技之长,要如何一个人在外讨生活。谁也不能保证,暮远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一无所有的我在他身边只会是累赘。万一他厌烦了,他不需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B]#iZ,Tp  
NQbgk+&wD  
这么想着,恐惧一点一点地攫紧了我的心脏,使我握紧暮远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我仍在犹豫,暮远却一言不发地主动松开了我的手,就像很多年前在威尔士的广场,他在祖父的逼视下松开了我的手一样。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相同的剧情,再次重演。 kkT=g^D9j  
6se[>'5  
我还在错愕中,暮远就往后退了一步,与我拉开距离淡淡道:“你回去吧。那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7c'OIY].,  
>hotkMX `3  
我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暮远,发现他正低着头,没有在看我。他逃避的时候,总喜欢低着头不言不语。我看得生气,便控制不住脾气朝他吼了一句:“剑子暮远,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OBM&N  
3=lQZi<]%  
其实我想问的是,如果你真喜欢我,为什么要放手。 <oTNo>U/k  
VpM(}QHd  
而暮远却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我的疑问。他抬眸看向我,冷静地问:“那你要留下来跟我走吗?” +\B.3%\-  
!?{%9  
我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便再也不能回答了。 "SwM%j  
/T<,vR  
我们就这样彼此对视了很久。我看着他,还是希望他说些什么。然而,暮远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又将头低了下去。我赌着气,一转身就跟祖父派来的保镖走了。 N!af1zj  
*ur[u*g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祖父给我的成全,也是对我的考验。只是,我和暮远都没有通过考验。 VSc)0eyn  
kkV* #IZ  
很多年后,我时不时会回想起这段年少轻狂的过往,想着如果那个时候,暮远再跨前一步,我再坚定一点,我们的手再握紧一点,会不会一切都不同了。  B}h8c  
} qr ,  
回到卡梅尔后,我把剑子先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祖父,然而祖父却什么表示都没有,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显得十分的漠不关心,只是仍旧和往常一样独自看日落看到天黑。我也跟着一起看,却是看得心里难受,总觉得那是天空的心脏被挖了出来的一块破洞,里面流出来的满满都是血泪,血流成海,往复不息。明明曾经如此相爱的人,为何如今却会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lJ4&kF=t  
]K>x:vMKH  
我觉得,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卡梅尔的日落了。 URxy*)  
J*f..:m  
隔年,我回到了欧洲祖宅,嫁到了西蒙家。之后,我便很少再来卡梅尔的别墅了。 >Q# !.lH$W  
b@N*W]  
(11) dO[pm0  
“我自冰冷的海水中冒出头来,四周漆黑一片,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四处张望,卡梅尔的日落离我如此遥远,我已无法到达,而你却已身处其中。” naW!Mga  
C@FX[:l@-  
一张没有被制作成明信片的旧相片背后,草草写了这么句意味不明的话。笔迹虽匆忙潦草,却仍透着骨子里难以剃去的优雅凌厉。我一眼就认出,这是祖父的笔迹。这张相片和一堆老旧的明信片一起,被细心地摆放在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藏在祖父床头柜的暗格里。 EAnw:yUV(  
'ul~f$ V  
祖父去世后,卡梅尔的别墅被留给了为祖父奉献一生的穆姨。穆姨不久后也因重病去世了,临死前将别墅转让了给我。那时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R)5zHCwOw  
\kksZ4,  
穆姨一直将别墅保持原状,每日打扫,那是她对祖父的想念。在她去后,我也一直找人定时搭理,不舍得移动屋里的物件摆设,那些毕竟都是我少女时期的珍贵回忆。 |^kfa_d  
y{uN+QS  
我偶尔会和家人一同来到别墅度假。夕阳下沉时,会在祖父的房内独自呆上一阵,站在祖父曾站在的阳台上,感受祖父眼里的卡梅尔日落。我的祖父就是那么一个强势的人,即便人已经不在了,依旧影响着他人。每每怀念祖父的时候,我会无由来想起另一个人,不知那个随着威尔士雪风远走的灵魂,有没有最终来到卡梅尔,再看一眼卡梅尔的日落。我总觉得,这世上只有那人真正了解祖父,明明严格说起,我只和他交谈过一次。 C'//(gjQ-G  
1ml{oqNj  
后来经济不景气,这栋别墅终于要被卖出去了。清理物品时我才偶然发现了祖父床头柜里的秘密。藏在暗格里,留在那个精致的木头匣子中的,是遗失在时光洪流中的永恒。一张张老旧明信片,用独一无二的摄影照片制成,由世界各地寄往旧金山,背后满满记载的都是寄信人的旅游心得以及对收信人的无尽思念。我见过这些字迹,在和暮远当年带来的那些没有寄出的明信片上——那是剑子先生的笔迹。每一张摄影照片的右下角,都有一句随性浪漫的诗词,细品之下与照片的内容相得益彰。是祖父的字迹。 \bWo"Yo  
A^hFRAg4  
还有那张没被制成明信片的相片,以及相片上的潦草字迹。 0 8 aZU  
-D30(g{O  
潦草字迹所透露出的信息,分明是当年祖父与剑子先生坠崖后的情景,还有执笔人的心情。直觉告诉我,祖父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会在祖母死后回到了卡梅尔,日复一日地观看他与剑子先生那场来不及追逐的日暮之景。可为什么呢,既然记得,又要装作互不相识,无动于衷呢? C XiSin  
"DNiVL.  
我心里疑惑,却再无法得知答案,因为能给出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了。 "': u#UdS  
/N(Ol WEp  
后来,我把这个推测告诉了暮远。 ;K<W<v5m0N  
dWAKIBe  
会再次去威尔士,再次遇到暮远,其实是个意外的巧合。 l?LP:;S  
6(.]TEu0  
那个时候,暮远恰好回威尔士替剑子先生的墓修整修整。而我,则是为了处理祖父在威尔士买下的那座无人打理的庭院豪宅。然后我们就在宅子其中一堵断墙处意外相遇了。我站在围墙下恰好抬起头,正好就看到了暮远趴在大树枝干上,在替小孩捉猫,背对着身后璀璨的阳光,一恍惚就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在相似的情景下,相遇了。 aJ}Cq k  
= ^A/&[&31  
我曾来过威尔士两次。第一次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祖父带我来度假。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被暮远带出了宅子,偷跑到威尔士小镇的广场游玩,被祖父抓了个正着。也是那一次,我头一回见到了剑子先生。我仍依稀记得,祖父曾表示很喜欢威尔士的雪山湖泊,才买下了这栋别墅,想常过来度假。只是那一次后就再没来过了。再来,则是剑子先生病重过世的时候。我在这里邂逅了此生唯一的爱情,渡过了人生最难忘的一段日子。后来,我回到祖父身边,没多久就嫁回了欧洲,便再没来过威尔士,也没再见过暮远。 vL:tuEE3  
=M+enSu  
我和暮远再次肩并肩走在了威尔士的小巷中,看着一簇簇三角梅点缀在沿街古老的建筑上。威尔士的广场依旧落满了白鸽,被人一吓就哗的一下散开。卖沃夫甜饼的小摊仍在孜孜不倦地叫卖着,也不知道那甜饼的味道是不是和当年一样,腻得让人离不开口。最后,我们找了个露天茶寮坐了下来,要了两杯冷饮。 )\r;|DN  
1K'.QRZMb9  
暮远还是一点没变,一如既往的落拓潇洒,开朗健谈。而我,却已不是当年那个爱做梦的少女了。我告诉暮远,我嫁得还不错,有一个疼爱我的丈夫和一双可爱的儿女,过得十分幸福。祖父看似严厉独裁,却是疼爱我的。我嫁的人,是他精挑细选,才华性格品性无一不是上等,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待我很好。祖父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年轻的时候也好,上了年纪以后还是。暮远则是告诉了我他这些年旅游的见闻。原来,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威尔士了。当年剑子先生的骨灰已随风而去,留在威尔士墓地的,不过是一座空坟,于他毫无意义。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想回来,替那座空坟修整修整,除除杂草什么的。 /6@Wm? `DB  
7IH^5r  
然后,我把遗物的事和我的推测告诉了暮远。 P~"`Og+  
Yhkn(k2  
暮远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他从背包里抽出了一张明信片——和他当年带来卡梅尔的那一堆明信片一样,都是出自剑子先生的手笔,都没有寄出。暮远一直把剑子先生仅有的遗物带在身上一起旅行。 w st)O{4  
%4rPkPAtrp  
他说,即便私自来卡梅尔找祖父,他还是不想过于违逆剑子先生的意愿,便没有将这张明信片拿出来。 XQ]5W(EP  
a\m@I_r.N  
我接过明信片,翻到背后,上面写着: 3d@$iAw1<  
.U:DuyT  
“11月15日,晴。我第一次来到威尔士便爱上了这里的巍巍雪山。雪山顶上的日落是那么的明艳动人,光芒照在皑皑白雪之上,像是要融化掉整个世界。虽然比不上卡梅尔的落日,也别有一番风味。更重要的是,我终于再见到了你,是命运之神冥冥中的牵引,虽然我们终是无言地擦肩而过。这是你我当初的决断,你早已用最聪明的方式,切断了我们间的联系。我知道,今日过后,你不会再来威尔士,而我,却决定将这里当成我旅游疲劳时的栖息之所。你要逃离我的气息,而我却要活在你的气息中,这是我们放开彼此的方法。原谅我连再见都没说,因为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想和你道别。” :. ja~Q  
OAiip,  
我拿着明信片的手在簌簌发抖。 e+5]l>3)f  
}6V` U9 ^g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默默看着卡梅尔日落的祖父,把威尔士当成最终归宿的剑子先生,原来竟是这样! T m0m$l  
h5?yrti  
可我不明白,直到今时今日仍不明白,穆姨不是说,爱恋是炙热的、疯狂的,不顾一切,抛开一切世俗的枷锁,眼中只有彼此的,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实实在在的爱过,然而祖父和剑子先生,却默契地选择在热恋中将彼此遗忘。 Gf{FFIe(  
L:g!f  
之后,暮远和我又聊了一会有的没的。眼看果汁快要喝完了,我开始放慢了速度,想再多留一会,却不想暮远已经朝服务员招手结账了。然后,他喝完杯中最后一口冷饮,付了钱和消费,和我道了个别,起身就要走。难得的相会,也不知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再见,人生匆匆数十载,说不定这一别,就是永远,而他,却是洒脱得一点留恋都没有,说走就走,和他的养父一点都不像。 H/Fq'FsQB  
szy^kj^2  
心中隐藏多年的不甘突然爆发,我开口叫住了他。等他停步转过身,我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老旧的怀表,是那只嵌着祖父和剑子先生照片的怀表。当年在威尔士,我本是把它还给了暮远,暮远交还给了剑子先生,最后剑子先生却转而将它赠给了我。剑子先生曾说,这是祖父当年为他特别定制的,如今送给我刚好。我没有告诉暮远,在离开威尔士后,我偷偷把我们的合影裁剪了,和当年的祖父一样,在下面认认真真地写上了那句“TO MY BELOVED”,把它嵌入怀表中。回到卡梅尔后,我后悔了,一直期待着暮远能再次出现,将我带走,就像年幼时一样,趴在树上向被困在豪宅里的我伸出手。可是,直到我出嫁,他都没有来。仿佛是为了纪念这段无果的爱情,我一直将怀表带在身边。又或许,即便已为人妇,潜意识里,我仍旧期待有一天,我们的爱情能够重新续上。 Iv5 agh%  
C r~!N|(  
我将怀表放在桌上,希望他拿回去。疏楼家的人送出的东西从不拿回。 YQI&8~z  
AW+ q#Is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到剑子先生吟的那两句诗里蕴含了什么感情。是啊,就算时过境迁后,他再回去找祖父,也是无补于事了,因为时间错过就是错过了,等可以回头的时候,彼此都已经走远了,再回不到原点。那还不若就此两两相忘,当做从不曾相识。 i YJzSVO  
cH!w;U b]  
我的手在怀表的盖子上流连了一会,终是放开了。然后我抬起脸,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出了一个埋藏在我心里很久的问题:“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拉紧我的手?” i2EXE0;  
T53|*~u  
暮远闻言却低下了头。他不说话。我总觉得,他已经把他这辈子所有的沉默都给了我。过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就这么轻飘飘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jHxg(]  
u-a*fT  
他轻声道:“我一直记得,威尔士豪宅中那个一直站在栅栏后看着天空的女孩,也清楚明白到我们生长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B>CG/]  
Y4 Y;xK"  
原来,原来他一直记着,却不愿意相认。他一直明白,命运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设下轨道,我是活在童话里的公主,他则是住在孤儿院里的孤儿,我有舍不下的荣华富贵,他有摆脱不了的自尊自卑,所以我终究会犹豫踌躇,他也会害怕退却。但是他还是看漏了一点,那就是,早在幼时第一次在威尔士见到他时,他就已经在我心里扎了根,后来的一切,不过是让我越陷越深而已。 ^=nJ,-(h_  
Zw[A1!T,  
或许那个时候,我需要的,不过是有人拉一把而已。 9cu0$P`}5  
Q`dzn=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D#T1~r4  
5mD]uB9  
最后,他终是给出了答案,说: K 0i[D"  
uV:;q>XM'%  
“只是,这世上,剑子仙迹也只有一个。” 3UIR^Rh+  
zd+_ BPT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jX'FNv#  
u*ZRU 4 U  
我呆坐在露天茶寮的太阳伞下,细细品味了一会那句话,突然就释怀了。 Dwq}O  
8jE6zS }m  
然后,我听到远处有稚嫩的声音在呼唤我,一转头,发现是我的一双儿女,正拉着我丈夫的手,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就在此时,我突然想起了剑子先生的一句话。他说,大千世界,何处不是美景,并不是你错过了你心目中最向往的风景,其他的风景就会失去了美丽,失去了值得一去的价值。 (YbRYu  
(bIg6_U7\  
我默然注视了一会在桌上的老旧怀表,又看了一眼远方在群山间逐渐沉没的落日斜阳,拎起挎包,转身离开了。 'L w4jq  
{o?+T );Z  
(12) CV~\xYY  
卡梅尔的日落到底是什么? EPQ~V  
BTwLx-p9t  
他们曾有一瞬无比的接近,却是怎么都无法到达。 5y. n  
3%<Uq%pJ  
卡梅尔的日落每一日都在上演,每一日也都在落幕,不曾停留。然而, 5Mfs)a4j.  
a$7}_kb  
“龙宿,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卡梅尔的日落。”
[ 此帖被ltian28在2019-12-25 17:0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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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  發表於: 2018-02-20 00:08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嗯,看到新文好開心,但大過年看完心又揪揪的… paUlp7x  
大大,過年要吃糖啦! V[R33NYG  
不過能寫完一篇長文都要給大大拍拍手的!大大很有毅力與創意。 ~:Jw2 P2z  
東方的感情永遠是含蓄的,所以悲劇總是特別多,因為委屈永遠求不了全,事後總是會後悔與不滿和怨懟,因此這種只能存在故事中,現實生活這樣太悲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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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  發表於: 2018-02-20 00:42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看的我哇哇大哭,(இдஇ; )剑龙的文章我看的不少,给我感触的最大的现代文只有这篇
昔曾随风奏华章,万仞不索心头。几许孤星零夜雨,愁眼今在,暮泊倦流看湄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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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  發表於: 2018-02-20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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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遠帶著信物去找主人時,主人連看都不敢看…,真的超壓抑的.。 xkIRI1*!  
故事帶著遺憾的美,但若是現實,這人也活的太遺憾了,這種美讓它留在故事裡才好,先生說不是錯過了其他的就沒有意義了。總之,這篇寫的揪揪的,從第三人的視角,帶著不解與哀傷,但感情也是如此,如人飲水,文句優美,大大寫的真的超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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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
6樓  發表於: 2018-02-20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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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過然就是手殘,前半段不見了… gU7@}P  
老人想說的是這篇文大大處理的很內斂,情感的表達很壓抑,但留下很多小暗示,在威爾士重逢時,主人的話是對自己說的,主人在自我催眠…(後面接上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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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ia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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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  發表於: 2018-02-20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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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樓1314167于2018-02-20 00:42發表的  : a!MhxM5  
看的我哇哇大哭,(இдஇ; )剑龙的文章我看的不少,给我感触的最大的现代文只有这篇 BIf E+L(  
;D^%)v /i  
[%(}e1T(  
么么哒,别哭。本质上只是狗血的言情。 uU v yZ  
5t]}(.0+  
*"V5j#F_  
wD|,G!8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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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5樓z06z06于2018-02-20 10:11發表的  : :34#z.O  
暮遠帶著信物去找主人時,主人連看都不敢看…,真的超壓抑的.。 t3ua5xw  
故事帶著遺憾的美,但若是現實,這人也活的太遺憾了,這種美讓它留在故事裡才好,先生說不是錯過了其他的就沒有意義了。總之,這篇寫的揪揪的,從第三人的視角,帶著不解與哀傷,但感情也是如此,如人飲水,文句優美,大大寫的真的超好的。 _{CMWo"l  
Xz)UH<  
Rk2V[R.`S  
引用
引用第6樓z06z06于2018-02-20 10:16發表的  : O$jj&  
老人過然就是手殘,前半段不見了… 1{N73]-M:  
老人想說的是這篇文大大處理的很內斂,情感的表達很壓抑,但留下很多小暗示,在威爾士重逢時,主人的話是對自己說的,主人在自我催眠…(後面接上層樓) 1PWs">*(  
dkTj KV  
,L#Qy>MOb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爱情就是这样。咻咻想说的,大概就是,爱情也好,自由也好,都是奢侈品,只有一无所有的时候,才能拿到最纯粹的。但也如剑子所说,并不是错过了爱情,世间就不值得留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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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ian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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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  發表於: 2018-02-20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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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后记的后记 ,(d\!T/]'  
eVL #3|=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这篇文写个不算后记的后记吧,毕竟是自己写的为数不多的文中最满意的一篇,没有之一。情之所钟,原因总是难以理解的。之所以满意这篇文,大概是因为这篇文最毫无遮掩的诠释了我的爱情观和原剧中我对剑龙性格的解读。 Y ,1ZvUOB  
vW`Dy8`06  
正如友情小标签所说的,这是一篇狗血而且故事老套的言情文。有人写文为了展现一个人物,有人写文只为了说一个故事,每个人写文的目的都不同。而写这篇文,我大概只是想通过两代人的爱情故事说说我眼中的爱情,而很不幸的,我眼中的爱情,大概都和狗血脱不了关系吧。无论分开还是在一起,中途的故事再曲折离奇,抽丝剥茧后不过就是老套的“比较”和“选择”——是选择爱情,还是其他。而这样的“选择”本身于我而言就带了那么些“狗血”的色彩(笑)。 >*DR>U  
\ G}02h  
看到这里估计很多人都已经有想要抽死我的冲动了吧。如果爱情的本质就是“比较”和“选择”,那么我会这么定义:能抛弃利益特权乃至身家性命的爱情,是伟大的爱情,而枉顾义务责任的爱情,则是卑劣自私的爱情。后者通常容易达成,而这其中,爱情的成分和纯粹总被无限的夸大,其本质不过是为了掩饰胆小鬼的不负责任和没有担当。而前者却难达成,因为利益特权身家性命甚至前程都是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财富甚至是生活的依赖,诱惑之大,何谈放弃,所以爱情这样的精神食粮总在人清醒的时候低下头来。如果说这个故事想表达什么,大概就是这样一回事吧。 j\W"P_dpd  
`SDpOqfIrP  
说到剑龙,一千个观众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大概这篇文里的剑龙最能诠释我心中的哈姆雷特吧。既然人物脱离了原著的大背景,那还剩下什么?大概就是这个人最有代表性的性格和特点吧。而在我眼中的龙宿是怎么样的呢?首先第一个就是有枷锁的叛逆,意思就是在不违反底线的原则下反抗传统。在原著的话这个底线大概是儒门天下。而其次,他是个事事计算,将利益最大化的人。为了目的,他可以将一切当筹码,包括感情,自己以及自己最亲近的人。当然,多数时候他会排好后路,避免最坏的打算。在我眼里,他大概就是个这么冷酷的上位者吧,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仔细考量过的,将事事掌控在手。这个人不是为爱情而活,甚至可以说有没有爱情都无所谓。他有的是野心和目的。这也是我喜欢龙宿这个角色的原因。而在文中的龙宿也是一般,他敢顶着风雨带领身为贵族的疏楼家下海经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经商是最低贱的职业,和贵族的高贵相悖。然而正是因为龙宿的果断犀利,才有了贵族没落失权后疏楼家的再次崛起。而年轻时的他想要自由,所以争取去了国外留学,但底线是,他终究会回到疏楼家继承家业,那是他不可丢弃的责任。 bf1Tky=/  
;U7o)A;  
他是这样一个冷酷的人,他的柔情和退让只给了少数的人。在原剧,是剑子和穆仙凤。而在文中,则是剑子,穆仙凤和梅影。剑子是他此生最爱的人。以他的能力和手段,真不能脱离疏楼家与剑子远走靠自己创出一番新天地么?可他还是选择了回去面对自己作为继承人的义务和责任。就算是去卡梅尔长居也是在疏楼家稳定和妻子过世之后。他从不将个人感情摆在责任和义务之前,除却那一次疯狂——他默认了默言歆和穆仙凤的帮忙跑去和剑子“私奔”。虽然只是一时冲动龙宿最后终是主动返回,却仍是因为意外事故间接害死了默言歆。而最后让梅影去威尔士,大概也是希望这个长得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人,代替自己去陪那个让他爱了一辈子的人最后一程吧。对穆仙凤,他是愧疚而又宠爱的,所以有时候穆仙凤做了不符合规矩的事情,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对梅影,他对她的宠爱和保护是毋庸置疑的——把她带离疏楼家祖宅的牢笼,放任她去找暮远,给她机会远走高飞,最后为她安排好最完美的婚姻。 *nb `DR  
HEqTlnxUu  
而剑子呢?原剧中的剑子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信念不顾一切的类型。在原剧,那大概就是他心中对正义的追求吧。文中的剑子则是想要亲自踏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因此他即使爱龙宿,也没有就此留在旧金山,而是隔段时间回来和他小聚。而说到本身的性格特点,剑子是个看事通透的智者,而且特别容易使人有亲切,让人想要亲近。文中的剑子会在气氛尴尬中适当的开玩笑,知道梅影的心思会主动提起话题。所以,虽然只有一面,梅影是喜欢亲近剑子的。在我心中,剑子因为看事通透,所以很多时候能够做出准确的应对,但这并不是说他喜欢并能够掌控一切。无论是在原著还是文中,龙宿都是他不能掌握的所在,但是他了解龙宿,看清现实。因此,剑子能够理解龙宿的决定,也尊重对方最后的选择,而他唯一执着的,就是要在分别前和龙宿有一次永生难忘的回忆,而这就是卡梅尔日落的意义所在。即使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到达过卡梅尔,但是他们的心早已在那里。 _v~c3y).  
bv %Bo4s  
剑龙这对在我眼里,龙宿和“柔”是完全贴不上边的,他锋锐直接,内心决断。反倒是剑子,是柔软的,所以柔能克刚。文中的龙宿要用伪装失忆来暗示自己忘掉剑子的柔情,让自己不再沉沦。因为剑子只消说一句,他的防线就会出现裂痕。就像当时剑子提出了一同去一次卡梅尔做个完美的结束,他抵抗不了而同意了,也才会有失误冲下崖的意外。剑子理解龙宿,所以也接受了龙宿失忆的说法,把对龙宿那份深情寄于山水文字之中。他也明白,如果继续与龙宿纠缠不清,毁的,也只会是龙宿。纸包不住火,就像之前他们维持了多年的关系,终究还是浮出了水面一般。他爱这个人,所以决定独自想念。 L{;Sc_  
zNAID-5K;  
文中的剑龙毋庸置疑是相爱的。他们同样都是理智的人,却为了彼此做过生平最疯狂的十几分钟。他们对彼此的爱情都是笃定的,龙宿敢不要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跟剑子走,而剑子也敢将龙宿带走,只要龙宿一句话。但他们都知道龙宿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龙宿是个有担当的人,他要回去领导疏楼家,那是他的责任和义务,而剑子了解龙宿,所以他不能逼他走。从一开始的情不自禁就是错的,他们除了彼此是对的人,其他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所以注定没有结果。 JQ5E;8J>  
@Z0?1+k  
反观梅影和暮远。其实梅影一点也不像龙宿,充其量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向往外面世界的小孩子。穆仙凤和疏楼家的人都不了解龙宿,所以才会将梅影的任性和叛逆和龙宿重合在一起,觉得他们相像。她从来没有真正走出过疏楼家,所以向往着要走出来,却从来没想过后果,大概想着总归是被捉回去的。所以当真正要被疏楼家切割开的时候,才感到害怕和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没了疏楼家的一切后能不能存活下来,不确定暮远是不是会对自己不离不弃。所以,她犹豫了。 n7Em t$Hi>  
;<=Z\NX  
而暮远也是,被剑子抚养,大部分继承了剑子的观念思想,本应该是个很洒脱的人,实际上却摆脱不了来自孤儿院的自卑感。所以总是担心身为大家闺秀的梅影会不会只是一时冲动,会不会答应了以后会后悔当日的决定,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梅影。所以一开始初识的时候,他在龙宿的注视下放开了梅影的手,去卡梅尔的时候不敢和梅影相认,在威尔士再次放开了梅影的手。而梅影本身的犹豫更是让他退却了。 _=%F6}TE  
T@K= * p  
其实梅影和暮远的枷锁远没有龙宿和剑子当年的多。梅影在疏楼家可以说除了被龙宿宠爱,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作用,只要龙宿愿意,她随时可以走,而龙宿最终也愿意放走她,而她却没有通过龙宿的考验。而暮远和梅影本就是男女相恋,种族身份这种事情凭着龙宿对梅影的宠爱,都不是大问题,而且时代也不同了,然而暮远心里却始终跨不过。如果摆在剑龙身上,那最后绝对会是大团圆结局,龙宿和剑子一同离开,但梅影和暮远却只能留在原地,因为思想觉悟不够。所以,剑子才会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疏楼龙宿,暮远才会说,世上只有一个剑子仙迹。 *\#/4_yB}  
L7kNQ/  
所谓卡梅尔的日落,不过是人心中一个美好的梦。剑龙正是因为看清了这是个美好的梦,才能将这个梦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而梅影与暮远因为看不清,所以最后只剩下遗憾。世上大千美景,即使心里想着一个,也不会阻挡人前进的脚步。现实不正是如此,面对爱情,总是衡量着,但是难道错失了一份刻骨铭心的真情挚爱,世间就没有其他值得欣赏的吗?剑龙也好,梅影和暮远也好,他们活了一世,可能就只遇到过一份爱情,但又绝不可能只遇到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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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  發表於: 2018-02-20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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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大大這篇寫的好,沒有其他的了。愛情觀人人不同嘛!只有自己的那份才是能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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