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1 【靜青（靜濤君x青陽子）】於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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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8)

樓主發表於: 2019-07-21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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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1 【靜青（靜濤君x青陽子）】於夢中

　　1.
　　男人过来时是雨天。
　　他撑了把浅蓝色的纸伞，走过被雨水冲刷过石板路，来到了青阳子面前。
　　“要一葫芦糯米酒。”他说。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小小的雨滴击打石块发出的清冽声响，落字虽然轻，但足够让人听清。
　　青阳子知道他并非是本地人，但经常会出现在镇上，多数是在雨天。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但靛蓝的头发中夹杂了白丝，让他添了几分不必要的沧桑。
　　“吃梅子吗？”青阳子顿了下，又补充道：“是糖渍梅子，不酸的。”
　　男人抿唇笑了，说：“无功不受禄，我用这个和你换好吗？”
　　他说着递过来一支狼毫笔。那笔一看就贵重得很，青阳子推辞不收，但后来了三两个客人，他一时无暇顾及，再回来时那男人已经拿了糖渍梅子和米酒走了，柜台上留了酒钱和一支笔。
　　他总喜欢借着各种由头给青阳子送东西，有时是笔有时是书，更多的时候是各种小点心。青阳子也问过其他在酒馆做事的人，他们好像都没有收到过那个人的礼物。
　　“许是觉得你生得可爱，以为是个姑娘。”有人如此调笑。
　　青阳子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还未长开，确实是有些雌雄莫辩的意味。他对着水中的影子认真思考了几日，在下次下雨那个客人过来时特意说了：“我叫青阳子，不是姑娘。”　　
　　男人掩着唇笑了，淡蓝色的雨伞因此倾斜了点，几点雨水从檐下滴落，溅湿了他的衣袖。
　　“我叫静涛君。”他语音依旧带笑，继续道：“没有误会你是个姑娘。”
　　这次静涛君要的是竹叶青，从青阳子手里接过装酒的葫芦时问了句：“今日没有糖渍梅子了吗？”
　　“没有了，你要是想吃我下次给你留。”
　　静涛君便叹了口气：“那我找什么理由送你东西呢……”
　　话是这么说了，却还是送了青阳子一段发带。白色的，两端绣了浅金色的游龙。
　　
　　2.
　　青阳子也不总是和那位喜欢送礼的静涛君在酒馆见面。
　　春末的时候青阳子上山摘草药，在半山腰时遇到了急雨。他在树下避雨，远远地看见了静涛君。
　　静涛君并不像每次去酒馆时那样打着那把浅蓝的伞，他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鹿，手里拿着一支细竹削出来的笛子凑在唇边吹奏青阳子没有听过的曲子。
　　雨水打湿了他的长发和衣衫，他却是毫无所觉般，吹了一曲又一曲，渐渐地消逝在了雨幕里。
　　要不是他被雨水淋得全身湿透，那么看着倒是很像话本里的神仙。
　　青阳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出声叫他，后来想起来，约莫是因为当时的静涛君看起来太落寞了，像是皂角水里搅弄出来的气泡，太脆弱。
　　他要是贸然出声，那脆弱的气泡就要碎了。
　　
　　3.
　　那支笛子后来被静涛君送给了青阳子。
　　“可我不会吹笛子，我连乐谱都看不会……”说到后面青阳子的声音不自觉渐渐弱了下去，静涛君的表情有点冷，给人一种冬日里檐下生出的冰锥那般的尖锐寒冷感。
　　青阳子头回在静涛君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雨天吹笛子那次也不像这样。他总是笑着的，要是青阳子明确表示出了对他的礼物的喜爱，他会更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心里的欢喜。
　　那个表情没有在静涛君面上停留太久，快得好像方才是青阳子的错觉。
　　“你想学吗？”静涛君问，“我可以教你。”
　　没等青阳子回应，他又继续说道：“我有一张琴……是故人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它交给你。”
　　青阳子没有注意到静涛君说的是“交给”他，不是“送给”他，他被这个陌生的熟客吓到了。
　　“你会喜欢的。”与其说静涛君在和青阳子说话，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当然会喜欢……你是青阳。”
　　“静涛先生？”青阳子下意识叫道。
　　静涛君的肩膀轻轻颤了下，那把浅蓝的纸伞从他手里滑了出去，又被风吹开了几尺远。
　　“为什么这么叫我？”静涛君的表情变得哀伤起来，他抓着那根竹笛往外扔去，说道：“你不想要就扔了吧……留给我也没用。”
　　似乎有人说过静涛君是个疯子。
　　但是他生得俊美，每次来酒馆也都举止优雅言谈有礼，比起镇上的大多数人，他甚至有种超脱凡俗的贵气。他若是个疯子，别人又算什么？
　　“静涛先生……”青阳子不太清楚自己的称呼有什么不妥，他从后台出来想要帮对方捡起那把伞或者那根竹笛，没走几步却被静涛君拽住了手臂。
　　“静涛……你是这么叫我的。”
　　静涛君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脸，青阳子几乎以为他在哭。他呆愣在了原地，他不懂这变化，也捉摸不透静涛君对他的态度，直到看见暗红的血从静涛君的指缝间淌下来才回过神。
　　“静涛先……你怎么了？”
　　“没事……”静涛君松开了青阳子的手臂，像是不适应青阳子过矮的身高般缓缓退了几步。
　　“抱歉，我有点失态。下次……下次我再过来。”
　　梨花木的柜台隔日长出了嫩枝，店主说是吉兆请店里的客人喝了酒。可能是因为没有下雨，静涛君并没有来。
　　青阳子盯着嫩绿的叶子看，那位置昨天沾了静涛君的血。
　　静涛君大概是什么山精鬼魅，他猜测，但没告诉过别人。
　　
　　4.
　　青阳子开始学琴是在十五岁之后，起步晚天分也有限，学了三四年似乎也没多大长进。但他的老师极有耐心，愿意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他。
　　青阳子本人其实对弹琴并没有太多兴趣，他只是觉得……这么做静涛君会开心。他莫名的不自觉的试图为静涛君改变自己，想要让自己更贴近静涛君透过他看到的那个“青阳子”。
　　“我”是什么样的人？是我的前世吗？还是什么不相关的人？
　　心有杂念就容易出错，青阳子轻轻啧了声，听见静涛君说：“休息一下吧。”
　　“好。”青阳子答应得爽快，站起来拍了拍落在衣上的花瓣，从身上摸出来一个油纸包递给静涛君。
　　“我学着熬了糖，你尝尝。”
　　静涛君接过那包糖却没有拆开，他低头看着那张琴，极轻极缓地说：“我要走了。”
　　“为什么？”青阳子下意识问道。
　　“没人会不老不死，我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你不也发现了？”
　　“可是……”
　　可是精怪都是会各种幻术的。
　　青阳子意识到静涛君是不想留在这里了，他找到了比他更像的“青阳子”了？还是他终于对自己失望了？
　　“你不能留下吗？”问出这句话后青阳子开始后悔，静涛君心里的那个“青阳子”会这么做吗？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勉强自己。”静涛君轻笑，终于拆开那个纸包尝了一块糖。
　　“你知道‘静’字怎么写吗？”
　　
　　5.
　　静涛君还是走了，也可能只是消失在了青阳子面前。
　　他只留下了那张琴。
　　青阳子保管得很好，一直期盼着交还给静涛君。
　　再次和静涛君“相见”已是青阳子病重，他还年轻，脸上才褪去稚气却又添了病态。静涛君出现在他床边，恍恍惚惚如同梦境一般。
　　他伸手去够静涛君的衣袖，强提一口气说道：“你还未教我‘静’字如何写……”
　　“静”字青阳子是会写的，上学堂的时候先生教过，知道静涛君是叫“静涛君”后也私下写过不少次。但是静涛君当时那么问他的时候，他却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空空的好像不会写了。
　　静涛君捉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一遍又一遍，直到那只手失却了温度也不再柔软。
　　“别忘了我……”静涛君低声说着，“不要忘记我。”
　　
　　6.
　　学堂里新来了位教书先生，长得高相貌也好就是有点严肃。月初路过算命摊的时候被那不知道什么半仙的算命先生强拉着算了一卦。
　　算出来一个八字轻，容易招山精鬼魅的结果。
　　教书先生是不信的，虽是被强拉着算的一卦，还是老实给了铜钱。待到月中的时候真的在卧房里见到了不速之客才发觉那几个铜钱不算白花。
　　来人……或许不是人。他穿着一件素白的斗篷，只露出一小截下巴和带着点浅蓝的白发。
　　“你不怕我？”他问。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为什么要怕你？”教书先生说完又贴心地问一句：“可否点灯？”
　　那人没有回应他，手指一抬帮教书先生点了桌上的蜡烛，也省得他找火折子了。
　　“可否听我说个故事？”他问。
　　
　　7.
　　故事的开端应是早几百年前了。
　　山上修行的道士在陌生的山头迷了路，一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水里有只水妖把他救了起来，又鬼迷心窍地跟着他走了一路。
　　“你也迷路了？”年纪尚轻的小道士问。
　　水妖含含糊糊地嗯了声，依旧跟着道士走，冷不防小道士伸过来一只手，说：“这边路不好走，我拉着你。”
　　水妖虽是比那小道士活得要长，懂的却不见得有他多，走出了熟悉的山间便愈发离不开小道士了。
　　这么朝夕相对难免生情，一人一妖很是快活地度过了五六十年。这对小道士来说已是一生，对水妖来说却是太短了。他握着变老了的小道士的手，感觉自己难过得要哭了。
　　可是妖哪里会哭。他们会流血流汗，会爱恨怨憎，可是不会哭。
　　道士也是不想水妖哭的，他摸着水妖的白发，逗他：“你说，怎么会有人光是头发变白却不长皱纹呢？”
　　水妖愣愣地看着他，听见他说：“我一早发现了，可你又不害我……”
　　“长了皱纹多难看，妖精哪有长得难看的。”水妖可不想承认是自己修为不高术法有限。
　　道士便笑起来。呼吸渐歇时也是带着笑的。
　　
　　8.
　　“这应该不是故事结尾。”教书先生说。
　　“自然不是。水妖找了办法去寻道士的转世……一次又一次。可是人终究是有生老病死的。”白发的男人顿了下，继续道：“其实妖的命数也有限，水妖决定再去见一次那个道士，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妖没有转世轮回之说吗？”
　　“也许吧，可是他要是转世轮回了，就算再见也认不得了。”
　　“会认得的。”教书先生的声音放得低沉温柔，托起那人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个“静”字。
　　“我不是认得你吗？”
　
　　——END

常年冷逆，北極啃雪
《養狐為患》存稿完畢，《了了》存稿進行中～
玉鬼群：Q 767962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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