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08 【风花雪月】三击掌（近代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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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舟釣月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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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樓主發表於: 2020-08-08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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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8 【风花雪月】三击掌（近代paro）

给落潭的无料交换文
近代paro
注：《三击掌》是京剧《红鬃烈马》里的著名唱段，讲述主角王宝钏为了嫁给薛平贵而与父亲王允击三掌为誓，与父母恩断义绝

  几斤毛豆，一点小酒，风中捉刀惬意地剥着豆，嘴里品得是啧啧响，这动静在荻花题叶看来，实在是太不雅观，太失礼数了。
  戏台下边的观众来来回回地走，又吵又乱，把荻花题叶弄得心烦，道域没一个专门的戏园，只有借镇上的戏台，前面放几排观众的座位，如此便开始唱戏，这叫群众戏场，其实唱得不怎么样，但对于道域这样的小地方来说，已经足够了。戏班子轮流用这戏台，这阵是这批，过不久就换了另一批，风中捉刀惦记着上一回那个演任堂惠的武生，可谁知这次来的班子根本没排这出《三岔口》，他也就见不着那个动作敏捷，身姿矫健的任堂惠了。无情葬月啥戏都看，嘴里时常哼一点《霸王别姬》的唱段，他说他母亲生前最喜欢这一出，其中又最最喜欢韩信，“看长江浪息风恬，济川人自在行舟。”
无情葬月后来说，其实她不是喜欢韩信，是想起了父亲岳万丘。
  玲珑雪霏对戏没有什么兴趣，她不爱看，但是兄弟们都看，她也只能装作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丹阳侯直接管这些叫下九流玩意，不光彩，偌大一个家族，方方面面他都照顾得上，今天管颢天玄宿，明天管天雨如晴，大后天管玲珑雪霏，跟个操心老妈子似的，他自己不看戏，也不允许其他人看戏，说戏本里的内容封建落后，他们家都是留过洋喝过洋墨的，哪还瞧得起这些。
  他一并瞧不起的还有风中捉刀，说警察局里没一个好东西，你当警察的弟弟是什么好人？指不定心眼坏着呢，他指的警察，其实就是千金少，千金少是桃源街的街道片警，和丹阳侯不对付。
  桃源街是一条贯穿南北的长街，这儿有一条河，叫做桃源渡河，坐船可到苗疆，玲珑雪霏家是做生意的，现在是由颢天玄宿主持家事，街尾有个中学，名叫修真院，这地方原来是一处书院，后来改成了中学，除了玲珑雪霏，风中捉刀、荻花题叶以及无情葬月也在这儿念书。
  无情葬月家有人是做大官的，有多大，无情葬月也说不清，风中捉刀问：“有我大哥做的警队队长大吗？”
  无情葬月苦笑一声：“那可比警队队长大太多啦！”
  荻花题叶不屑，在没取缔科举之前，二叔还中过状元，风光了一段时候，结果后来皇帝没了，状元也没用了，二叔碧松影就进了学校做语文老师。
  他们四个人年级不同，班级也不同，能玩到一处，纯属是巧合，至于后来开始称兄道弟，这完全是风中捉刀带起来的，丹阳侯还不知道玲珑雪霏和三个家世背景五花八门的男孩结了兄弟，玲珑雪霏也没敢跟他说，说了那才是真的不得了，他得气死！

  最近正准备放寒假，学生都考完试，等着拿卷子，整日呆在学校里无所事事，荻花题叶想拉上雪一块儿逃课，去看月轮花，最近刚好是花期，但又不好单独约她出来玩，就趁着戏班子到镇上表演，把风中捉刀和无情葬月一并提溜了出来。
  出发前，风中捉刀在蒸糕店买了包毛豆，又顺便拿了瓶二锅头，赊的是千金少的账，打算边看边吃。
  那毛豆刚出炉的，新鲜得很，风中捉刀一边吹气一边伸出几根被烫红的手指对荻花题叶说：“二弟，你知道为啥毛豆要先从热的开始吃吗？”
  奇怪的问题，不从热的开始吃，难道从冷的开始吃？荻花题叶不知，风中捉刀说：“热的剥起来难，没开场的时候拿来打发时间是最好不过的，这时候味道也正，等戏开始演了，那豆就凉了，吃起来腻味，手指一捏就爆，连瞧都不用瞧，直接丢嘴里，不妨碍看戏。”
  这是千金少悟出来的人生哲学，吃豆的哲学，他把这伟大的哲学思想郑重地传授给自己的弟弟，从此台下边盘腿吃毛豆喝小酒的青年又多了一位。
  无情葬月拿着几枚毛豆在手心里搁温了，小心翼翼地掐头去尾，拉出一根连接着两瓣豆荚的侧线，手指轻轻一挤，整齐的毛豆就从豆荚里探出了头，他用嘴对着一吸，浸满了汁的豆就滚到他的嘴里了。
  他一边嚼一边问：“二哥，今天排的是哪一出？”
  荻花题叶回曰：“《红鬃烈马》。”
  无情葬月哦了一声，又问：“能演完吗？”
  风中捉刀说：“我看他们的角少，怕是轮不完那么多场，估计演到《三击掌》就差不多了。”
  无情葬月低头又吃了几口：“《三击掌》，我喜欢。”
  玲珑雪霏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荻花题叶扭过身来冲她说道：“也就一个时辰左右，雪，等这边结束了，我们就去看月轮花，肯定能赶在修真院放学之前回去的。”
  其实月轮花才是今天的主角，看戏只是荻花题叶诓他们几个出来的借口，风中捉刀是住宿的，除非是放假回家，一般不怎么出学校，无情葬月上学期也申请了住宿，请他出门不如到天师道场请张天师显灵，玲珑雪霏想看月轮花，但非要风花雪月四个人都到齐了，她才愿意去看，用她的话来说，世事无常，指不定都等不来下一个二十五年的花期，要是这次错失了，就要惦记上半辈子的时间，好生折磨。
  她的心要放得空空，惦记就是往心里扔一粒沙子，时间久了也不会生出珍珠来，只会割得那处血淋淋发疼。
  荻花题叶不说话了，风中捉刀往他大腿上一拍，台上振袖踢腿缓步踱出一小生，正是黑衣黑帽的薛平贵，只见他身上东一块西一块花花绿绿的补丁，滑稽极了。
  “唉，困煞俺英雄也。”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风中捉刀都能背出来了，他一边在心里跟着唱，一边在荻花题叶腿上打拍子，荻花题叶将手挪回他自个儿身上，没多久，台下气氛渐渐轻松，风中捉刀的心思也跟着活络，他突然扯了扯无情葬月的衣服，凑过去同他说道：“飞凕，你看那丫鬟，是不是有点像成日跟在昊辰后头的小跟班？”
  荻花题叶听得一清二楚，开始拧风中捉刀的大腿肉，把他痛得龇牙咧嘴。
  无情葬月马上就想到了禹晔授真，正巧演到丫鬟遇见薛平贵倒在相府花园外的那段剧情，这时候他还没怎么发育，声音清脆响亮，他咳了几声，学着丫鬟的语气动作，假装手上捏着一抹手帕，故作震惊道：“哟，学长，您瞧，这儿有个倒卧。”
  荻花题叶举起扇子往他脑门上敲。
  “小心明儿倒卧的就是你！”
  玲珑雪霏笑了，荻花题叶见她开心，也就不跟两兄弟置气。
  《花园赠金》演完，整个场面完全热闹了起来，台下的人都颇有默契，该鼓掌的地方就拼命鼓掌，台上演员越放越开，演薛平贵的小生在接绣球时差点滑了一跤，惹得台下一片惊吁，风中捉刀又不安分了，接彩人在台上喊“三姐”，他就在台下喊“二弟”，只是王家三姐要扔五色绒线绣彩球，荻花题叶却是两手空空，扇子正在玲珑雪霏手里扑扇着往脸上送清风。
  “绣球是球，拳头就不是球了？等散场了我定和你分个胜负。”
  风中捉刀将他攥紧的拳头摊开来，笑嘻嘻：“那我先认输。”
  玲珑雪霏突然从两人之间伸出一只手来，指着一个方向迟疑地问：“你们瞧，那个人是不是有些面熟？”
  剩下三个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荻花题叶一下便认出那是谁：“是逍遥游，他竟然也来看戏。”
  逍遥游是他们学校的数学老师，还兼任教音乐，带过荻花题叶和风中捉刀，他教荻花题叶数学，教风中捉刀唱歌，唱的是《教我如何不想她》，在学校里算是个时髦的人物，就这么一个时髦的人，居然和学校的保安是朋友，浪飘萍因为成天喝的醉醺醺的，被学生们叫做老酒鬼，风中捉刀爱酒，更爱潇洒的人，老酒鬼很潇洒，所以他尊称他一声萍叔。
  他匆忙低下头去，其余的人也跟着弯腰，风中捉刀小声道：“萍叔说他是资深票友，能来这儿也不稀奇，就怕他发现咱们，然后把咱们逃课偷溜出来的事情说出去，那就惨啦。”
  玲珑雪霏急切地问：“现在要怎么办，提前撤吗？”
  荻花题叶偷偷瞄了一眼台上，王宝钏水袖一挥，高举过头顶，正要“上脱日月龙凤袄，下解山河日月裙。”
  风中捉刀拿定了主意，把怀里的毛豆往地上一放：“好戏不在一时，为了看戏而被抓包就不划算了，我看咱们还是先走吧！”
  以前时间宽裕的时候，风中捉刀会和千金少溜到后台，看后台的人忙得热火朝天，就为了给王宝钏脱下她的宝衣，摘下她的珠翠，人多的时候换得快，人少的时候换得慢，方才他还悄悄同月说，这戏班的人不够，恐怕得拖上一段时间，你一会儿且看着。
  结果还没等到王宝钏手捧宝衣换素装，他们就被逍遥游给吓得连忙遁逃，无情葬月有些失望。

  为了不被看见，他们蹲着着在地上走，许多人的手脚在他们头顶上飞，最前面是风中捉刀那弯成弓状的背，他们四个为了避免被逍遥游发现，连站都没敢站起来，蹲着走实在是太累，等他们绕过层层叠叠的大腿，早已是两股战战，膝盖发软。
  风中捉刀坐在地上喘气，荻花题叶两手撑着膝盖，稍微歇了歇，然后说：“咱们去看月轮花。”
  风中捉刀摆了摆手：“等等等等，让我、让我再缓缓。”
  荻花题叶看了看玲珑雪霏，玲珑雪霏道：“风还有月缓过来再去看也不迟。”
  风中捉刀没忍住，仰头往地上一躺：“诶哟，我是太久没活动过了，怎么这么累呢！”
  无情葬月也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惜了那包毛豆，还没吃完，都浪费了。”
  风中捉刀竖起耳朵仔细听戏台那边的声响：“现在演到哪儿了呢？”
  荻花题叶道：“王宝钏在同王允对峙呢。”
  风中捉刀说：“这儿我背得滚瓜烂熟。”
  他清了清嗓子，风中捉刀家以前很穷，为了生计，还练过一段时间嗓子，有些根底，等后来千金少做了警察，有收入了，说什么也不让他学唱戏，下海，就要他念书，识字，活得明白！
  只见他学着那王允怒气冲天，大声呵斥：“前堂无有儿的父，后堂焉有儿的母，丫鬟？”他眼睛在另外三个人身上扫视一圈。
  荻花题叶接道：“有。”
  “家院？”
  玲珑雪霏无师自通，也接上了：“有。”
  “哪个敢去通禀，打断尔的狗腿！”
  王宝钏又惊又气，无情葬月将这情绪演得有八分相似，他扯着嗓子，声音颤抖：“儿……不去了！”
  荻花题叶鼓掌：“好。”

  后来荻花题叶想起这一幕，觉得实在是造孽，无情葬月的母亲前不久因故去世，王宝钏枯守寒窑十八载，至少还有个母女会，无情葬月呢？他这一辈子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后来的许多次，他想拉着无情葬月，和他说二哥不该那样做，给他赔礼道歉，但他压根儿没开口，那时候他恨他恨得紧了，巴不得他给他添堵，就差杀了他。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无情的雪。
  但那时候，荻花题叶完全没往这一层上想，无情葬月坐在地上同他干瞪眼，什么话都不说，玲珑雪霏以为他哪儿不舒服，问他，他也说没事，风中捉刀说：“估计还在想着刚刚的戏呢。”
  无情葬月确实还在想刚刚的戏，他还没看见王宝钏和她爹王允三击掌，父女恩断义绝，从此跟了那花郎平贵，在寒窑里住了十八载。
  风中捉刀低声问他怎么样，他说没事，大哥，我们是要往哪儿去？
  “东边的亮竹园，那儿的花开得好。”
  无情葬月哦了一声，心头一动，“银光耀眼雪初晴，新春天气也宜人”，王宝钏不就是在相府的花园外头，遇见了落魄潦倒的花郎薛平贵？
  花郎，花郎，无情葬月抬起眼看着走在前面的荻花题叶，此花郎非彼花郎，那个是轻许负心汉，这个是孜孜深情郎，脚下的路细又长，夜风吹拂月徘徊，长檐落雪花自来，他们要到花园去，赏那二十五年一遇的月、轮、花。
  这是戏吗？如果这是戏，谁是薛平贵？谁是王宝钏？
  无情葬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花，哪有戏来得好看啊。

  花最后都被玲珑雪霏赏了，荻花题叶光顾着赏她，忘却了身后的兄弟，他沉浸在眼前的美景里，沉浸地忽视了时间，突然身后一阵风窜过，风中捉刀远远的听见巡警出门骑马的马蹄声，咚咚咚咚从远处赶来，别人听不清楚，他可不能再熟悉了，荻花题叶忙回过神来，见风中捉刀已经冲了出去：“风，你去哪儿？”
  风中捉刀跑得飞快：“我出去看看！不走远！”
  亮竹园离警察局很近，风中捉刀提了气迈开腿一溜烟往人多的地方跑，却见千金少从人堆里牵着马跑出来，一把扳住他的肩膀：“三弟？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人和你一块儿吗？”
  风中捉刀支支吾吾：“还有昊辰、盈曦、和飞凕。”
  千金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一下子松了，他说：“那就好。你今晚就给我老实呆在家，哪儿都不许去，听见了吗，还有你那些好哥们好妹妹的，叫他们全回自个儿家呆着去，懂了吗？”
  风中捉刀嗯嗯应了，等千金少纵身上马，才觉得不对，他追了几步，问：“发生啥事儿了？”
  “你们学校。”千金少摆了个射击的姿势，往空中开了几枪：“我也是听说的，你就别管了，快回家，弟弟，快回家去！”
  他骑着马，很快就没影儿了，马蹄落在路面上，发出咯咯哒哒的响声，身后荻花题叶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问他怎么和一句话都不说就跑得这样远，风中捉刀愣愣地说：“听说学校出事了。”

  事后他们就都知晓了，那天下午刚好有个特务溜进了他们学校，保安浪飘萍巡查的时候发现这人鬼鬼祟祟，还很面生，刚想把人叫住，谁知那人突然从怀里踏出一只手枪，朝浪飘萍打了一枪，随即他举起枪往旁边的教室一通扫射，玻璃窗上登时飞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点，一根根长长的血流沿着玻璃往下滑，远远看去，茂密繁盛，就像花。

  学校关闭了，风花雪月四人到最后也没拿到那个学期的成绩单，荻花题叶回了家，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那段时间桃源街的白事办了一场又一场，荻花题叶家的状元先生也在那场事故里身亡了，整个家都被重重的阴霾笼罩着，让人窒息。
  出了大事，教育局局长得出来说话，市长，也要出来说话，那个寒假里，风中捉刀每天都等着新的报纸送来，修真院惨案占据了那整个寒假的主版，他看见一个长得很像无情葬月的男人，穿着笔挺的正装，严肃地看着镜头，旁边是一排大字“道域市长玉千城勒令关停修真院中学，教育局局长琅函天引咎辞职。”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曾经问无情葬月，家里做大官的是谁，有多大？再大，能大得过他大哥西风横棹当的警队大队长？
  无情葬月当时的回答是：“那可比警队队长大太多了。”

  随后没多久，他又听说了市长玉千城被人开枪刺杀的事情，风中捉刀想去找无情葬月，谁知荻花题叶先来了。
  那日清晨，风中捉刀还在睡梦里，突然听见有人在敲窗户，推开窗户一看，荻花题叶穿着件大风衣，头上戴了顶护耳的棉帽，手里捂着一只烤地瓜，脸被冻得通红的，正望着他。
  风中捉刀想去开门，但是想起来千金少睡在外头，怕他听见，就让荻花题叶踩着窗沿进了屋，荻花题叶一开口，就把风中捉刀给吓了个半死。
  “大哥，我要离开道域！”
  风中捉刀不理解：“好端端的你离开道域做什么呢？”
  荻花题叶睁大了双眼，他说，大哥，你不知道吧，引咎辞职的教育局局长，就是雪的爸爸啊。
  风中捉刀愣了：“盈曦她家不是做生意的吗？”
  花说：“那是她母亲娘家，她母亲，早就死啦！”
  风中捉刀有些茫然：“那你现在，是打算做什么？”
  荻花题叶说：“我已经税负了雪和月，都离开道域，走得远远的，我们就等着你呢！”
  风中捉刀说：“可，可我在这儿没有什么不好的啊，我还有两个哥哥呢……”
  荻花题叶变得前所未有的伶牙俐齿：“玉千城为什么死了，就是有人看不惯他，很快就要从其他地方调来新的市长了，到时候警察局肯定要有人事变动，你的哥哥们还能顾得上你？”
  风中捉刀看着荻花题叶的眼，那是一双他看不透的眼睛，他很想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们跟你一块儿走？还有那天我们出去看戏，怎么刚好就错开了，我总觉得不对劲，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这些他通通没有问出口，他只说：“让我想想。”
  荻花题叶道：“你想，寒假结束的前两日，我们在桃园渡口等你。”

  第二个来的人，是玲珑雪霏，她穿着一双边上缝了一圈长毛的靴子，手上套两个皮手套，站在冰冷的街道上，北风呼呼地刮，风中捉刀也想如上次放花进来一样，让她进屋去，玲珑雪霏没进去，就和他隔了扇窗户，说道：“我爸爸要我转学到别的地方，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道域是呆不下去了，我只能跟着他，所以昊辰要走，我也走了。”
  她吸了口凉气，接着说：“昊辰非要你跟着我们走，但我也知道你没有走的理由，但咱们几个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送送吧。”
  她没说了，看着风中捉刀，一双眼在路灯下竟像是荡漾着水光一般，风中捉刀觉得她可能哭了，但他没有问，因为那眼神中带着期待。
  风中捉刀觉得有东西堵在嗓子眼，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好。

  他说了好，就代表着他肯定会来，寒假结束之前的两天，桃园渡口边上见。
  无情葬月围了一条厚厚的围巾，脑袋上扣了顶不知道是什么造型的黑白帽，风中捉刀见到他，就可着他的头发揉，无情葬月也不动，任由他搓圆了捏扁了。
  荻花题叶和玲珑雪霏脚边都放了一只手提箱，桃园渡河码头边上人来人往，高大的船拉下了梯子，有人攀着上边的扶手，慢慢地往船上登，一步两步，远离故乡。
  风中捉刀细细问了一遍什么时候走，去哪里，一边问眼里一边发酸，他舍不得这些弟弟妹妹们，舍不得他们认识的这许许多多年。
  荻花题叶突然说：“既然要走了，那咱们每个人击个掌。”
  他朝风中捉刀伸出一只手：“大哥。”
  风中捉刀的手掌结结实实和他碰到一起。
  “雪。”
  “月。”
  他又得了另外两掌，看着发红的手掌心，荻花题叶沉思半刻，笑了，玲珑雪霏问：“昊辰，你在开心什么？”
  荻花题叶道：“我总想着那天没有看完的《三击掌》。”
  风中捉刀问：“谁是王宝钏？”
  玲珑雪霏说：“不是我。”
  无情葬月摇头：“也不是我。”
  总得有人是，风中捉刀清清嗓子，依照着记忆，给即将离开的兄弟姐妹唱那天没有演完的《三击掌》。
  “本当把击掌的事儿，对母亲说明，怎奈爹爹不允许我前去，只好烦劳你们，见了我那母亲，就说你三姑娘……往寒窑，去了。”
  玲珑雪霏开始抹眼泪，风中捉刀的嗓子不是练给旦角的，但他感情很深，情真意切。
  “击掌的事儿对母禀，父女反成陌路的人，终须有别莫相送……”
  “从今后不回相府门！”
  就在他声音收了最后一个音的同时，城门的所在突然爆发出巨大的一声炮响，霎时间，道域的城前炸开了花，人们惊慌失措地看见天上飞来一排排飞机，几乎是贴着头皮压来的战斗机，往地上扔下了一颗颗炸弹，那些炸弹把道域的土地炸了个底朝天。
  风中捉刀被人稀里糊涂拽上船，挤上来的人大喊着“开船，开船！”，把栏杆拍得发颤，风中捉刀扶着围栏往前看，只见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整个道域都置身在火海之中。

[ 此帖被孤舟釣月痕在2020-08-08 12:2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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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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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1-09-30 0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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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篇很有情调的文，好一出戏，唯有唱戏的人不是戏中人反言戏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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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1-05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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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喜欢您的道域故事！
风花雪月这段支线，花和雪着墨不多，大段大段的留白和不说人话的对白，但是绝对是回头细品超级上头的一段。
除了风逍遥，直白的付出感情，潇洒的抽身离去……最多情也最无情
其他三个小孩就别扭多了。一个为了父亲的阴谋一个为了爱情和野心一个为了追查真凶，不得不被拧在一起，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怎么能不生情。
您写得烟火气太足了，把四个人那种不尴不尬的相处变得鲜活无比。
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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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2-05 19: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還能有後續嗎？真的很喜歡太太對風花雪月的安排處理，希望能再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