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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har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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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0 【血萬血】薔薇騎士(完結,有一毛錢杏默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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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看見血神一個人坐在深夜寂靜的馬路牙子上,遠遠只見她臉上好像有兩個黑色的窟窿,很是嚇人,走近兩步才看清那是畫得太過頭的煙熏妝。這妝面被她吐出的香煙遮擋,加上眼淚的洗刷,越發模糊和潦草。萬朔夜看了她很久,直到血神終於把第三根煙踩滅在地,抬頭看他,說:給我一張紙巾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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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有煙嗓,還有哭泣附贈的鼻音,相對的容色很平靜,似乎一點也不為在陌生人面前那樣哭泣而感到羞恥,也一點也不忌諱這個半夜盯著自己看了半天的看似年輕男性的人,她好像心很大。萬朔夜也心大,同樣不在意她發號施令一般的語氣,掏出紙巾遞給她。血神面無表情,用熟練的手法擦臉,紙巾上沾滿了藍色眼影的閃片。她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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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把紙巾丟在地上,又點了一根煙,她用力咬碎爆珠,傳來嗒地一聲。萬朔夜還是看著她。她倒好像覺得這裡已經沒他什麼事了,也沒有再和萬朔夜說話,很快一根煙又要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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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坐在了她的旁邊,也掏出自己的煙來,叼了一根在嘴裡,沒有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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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小路盡頭接入一條大馬路,血神的住所就在那條大路上,周邊店面當然早就關了,萬籟俱寂,不遠處持續傳來劃破夜空的車嘯聲,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天氣太熱,萬朔夜好像開始流汗了。血神不知是否也是同樣的感受,忽然側過身,用自己的打火機給萬朔夜點上煙。她的打火機又厚又重,是男式的打火機。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過於白的臉一瞬間染上了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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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嗒地一聲咬碎爆珠的聲音。萬朔夜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霧後問,你不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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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看了他一眼。準確地說,血神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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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仍舊沒有被打敗,不放棄搭話:再過不久就是七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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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從隨身的黑色皮包裡掏出化妝鏡,補起口紅,蒼白的嘴唇染成了深深的棕紅色。萬朔夜不理解她這個行為的意義何在,她現在該做的是把一臉一塌糊塗的妝容整個擦掉,只補口紅並沒什麼大用。血神似乎也這麼認為,畫完嘴對著鏡子看了半天,煩躁地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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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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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也站起身。他把抽完的煙頭丟下踩滅,動作和剛才的血神很像,他的煙頭也成功混入了血神製造出的一地煙頭裡。你不回家嗎?血神看著他的動作,問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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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看似苦惱地說:我現在沒家可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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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露出有點無語的眼神。她黑洞似的雙眼來來回回打量了一遍萬朔夜,忽然發出一串笑聲。那你和我來吧,她笑著說。血神拉起萬朔夜的手,她的手指勻稱又有彈性,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和她的著裝風格很不相配,那雙手輕柔地摟著萬朔夜的手腕,就好像從路邊抱起一隻流浪的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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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的家也和她的指甲一樣乾淨整齊,地方不大,木質傢俱擠得很緊,連沙發也沒有,因為客廳的大部分面積被一黑一白兩架鋼琴佔據,牆紙是暖黃色。萬朔夜喜歡黃色,他走進來後就覺得心情很好。玄關的鞋櫃裡除了血神的高跟鞋之外,還擺了幾雙明顯大許多碼的運動鞋,萬朔夜在意地看了好一會那些鞋子。血神拽一下他的袖子,指了指一邊一扇門。你就住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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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推開那扇門,同樣一塵不染,狹小的空間裡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座衣櫃,衣櫃裡全是男裝。血神看起來不想解釋,萬朔夜產生鵲巢鳩佔的不安,坐在床上的動作也戰戰兢兢,血神露出覺得好笑的表情,說,沒事,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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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立刻從善如流地點點頭,聲音恢復平靜說,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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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很久了,不用安慰我。你靠什麼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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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轉得太生硬,萬朔夜停了停才說,我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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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錢,住一天就給我一百塊,好了,你睡吧。血神也不追問是什麼工作,說完就把門一關。這房間也不知有沒有十平米,連空調也沒有,萬朔夜手長腳長,雖然床不算小,還是有種束手束腳的感覺,但他反而喜歡待在小空間裡,也並不怕熱。夏天夜短,這時候天已經開始泛白了,日光透過小小的窗子,照射擺在窗臺上的花瓶。花瓶裡插著花,兩朵烈紅色的薔薇,是開得正好的時候。萬朔夜輕輕碰了碰薔薇的花瓣。紅薔薇的花語是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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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拉上窗簾,薔薇和晨光都被阻隔在窗簾之後。他在床上躺下,床也很硬,也符合萬朔夜的習慣。萬朔夜回過味來,有點想笑了,看樣子血神今天第一次與他見面,就讓他登堂入室住進已故的前男友——應該是已故的前男友吧——屋中,萬朔夜也立刻就給面子地在這張床上睡著了。真是一個敢租一個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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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把萬朔夜丟進房間,就回臥室爬上了自己的床。她很快睡著了。血神的臥室很大,很寬闊,擺著一張巨大的柔軟的雙人床,她卻總是一個人睡在上面。她和她的戀人都經常忙碌,回家的時間難以固定,其實並不經常一起過夜,她不討厭獨身度過的夜晚,也很喜歡一個人睡這麼大的床,如果她再結交戀人,也一定要分房間睡。只是,當然,如果可以,她偶爾也會希望那個人也躺在床上,躺在她的旁邊,能握著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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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握住了她的手。萬朔夜躺在雙人床的另一邊,溫和地盯著她。血神眯起眼睛,她上下睫毛的睫毛膏已經粘在了一起,因此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子,但她很確定那是萬朔夜,今晚她在路邊遇到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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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垂下眼睛,輕聲唱起了歌。血神聽過這首歌,是赫本的月亮河,是她喜歡的歌。萬朔夜聲音很低,和血神一樣因為抽了很多年的煙,嗓音聽起來發啞。他斷斷續續地唱,血神再次閉上眼,萬朔夜的手將她擁在懷裡。血神的頭靠在他鎖骨與肩的連接處,萬朔夜胳膊上的肌肉鬆弛下來後很軟,體溫也偏低,在這個燥熱的夏天的清晨,他的皮膚觸感很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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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過紐約嗎?血神朦朧間想起這首歌來自一部講述發生在紐約的故事的電影,就順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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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們以後要一起去的,你說過想看自由女神像。萬朔夜停下歌聲,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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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嗎?血神自己也記不清了,畢竟過去她們說過那麼多話,但去看一看自由女神像的確不錯。萬朔夜說,你說過,如果你想去,我們就去吧。他仍然抱著血神,就這麼抱著她坐了起來,血神的目光越過萬朔夜的肩,望向窗外。她的房間裡有一扇不小的窗,睡前理應拉上的窗簾不見了,窗外映著藍天和白雲,那種純粹的藍和白在這座城市裡並不多見。藍天前是飽和度同樣很高的自由女神像,顏色青翠,健壯的手臂高舉火炬,面容又剛毅又柔和,在血神的心裡,和那個人的氣質很像,很漂亮,和照片上的一樣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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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真是好聽的詞彙。血神出神地望著窗外,用煩悶的語氣說,很可惜人只會把得不到的東西造成神像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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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不膜拜要好,萬朔夜語調平緩,這座雕像是為了紀念美國獨立戰爭勝利一百周年而建,至少它代表人們曾經爭取到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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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說,然後呢,現在又過去幾百年了,該不自由的人還是不自由。萬朔夜說,你厭煩人與人的爭鬥和壓迫了,所以想見見自由的象徵,不是嗎?血神說,沒錯,但實際見到了才發現,這只是一座漂亮的雕像,除此以外什麼也不能代表。就算解放後的美國也還是原樣,勝利只是暫時,哪裡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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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說,不,你還沒有實際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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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忽然從柔軟的環境裡清醒,驀地睜開眼,依偎著她的只有一層薄被,空調打得有些低,因此薄被摸著也涼涼的,她的頭枕著高度適宜的海綿枕。原來只是做了個夢。窗簾還拉著,拉得嚴嚴實實,血神知道那外面是看慣了的街道和樓房,不可能是自由女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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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自己生氣起來。的確霸王已經離開她很久了,但正因為如此,她一時間沒法接受自己把昨天撿回來的男人夢到了床上。好在這只是夢,萬朔夜不會知道她做了這樣的夢。血神憤憤地起身,她才睡了三個多小時,精神卻異常地亢奮。距離該去工作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左右,血神走出房間,兩架鋼琴仍然靜靜地陳設在客廳裡,萬朔夜的房門緊閉。血神沒有心情去管他幾時起床,自己收拾一番,決定去樓下的咖啡廳吃了早餐再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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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白天也仍舊是那副打扮:過於濃的妝,款式不適合正式場合的衣褲,她去工作場所要騎摩托,著裝也就以方便活動為主。好在她的同事都早已習慣,她作為樂團裡的鋼琴師,只要正式演出換上禮服,平時排練的時候怎麼穿也無所謂。下一次演出是七夕的演奏會,還有段日子,這段時間每天只需要排練半天,算是很難得的輕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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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坐在排練廳的鋼琴前,等著其他同事調音。她注意到另外還有一架鋼琴。她記得,樂團發展越來越好,團長也說過想招些新人的。不過比起鋼琴,還是弦樂再多些更好吧?當然,這些不是她需要操心的問題。她這樣琢磨著把琴譜擺好,按了幾下琴鍵,百無聊賴地又多看了那架鋼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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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的鋼琴發出一聲巨大的悲鳴。所有人都看著她,血神雙手按在琴鍵上,盯著另一架鋼琴前不知何時出現的人。那是個男人。他身材高挑,健壯,黑色的長髮披散,容貌英朗。他穿著簡單的黑色的T恤,渾身唯一的飾品就是一條南京鎖的項鍊,那項鍊血神認得,正是她多年前買給他的,光滑的金屬表面反射燈光,有點刺眼。霸王。血神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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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也看向血神,和其他人一樣,流露出關切的神色。大家都沒有說話,沒有人問血神怎麼了?似乎大家都對血神的失神司空見慣。片刻的安靜後,霸王忽然抬起手,彈起琴來,流水一樣的琴聲從他手下流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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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不會彈琴。霸王是做拳館的,總帶著學徒四處比賽,私下裡還有些灰色副業,因此名頭不小,拳館的名字叫霸王,於是他在圈內的外號也成了霸王。他一向和藝術無緣,只是門外漢程度的喜歡聽,他非常喜歡血神的琴和歌,但自己絕對是從沒碰過琴的,更別提這樣乾脆嫺熟的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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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魂不守舍,她的手卻如同受到感召,自然地又按上了琴鍵。血神的琴聲與霸王的合在一起,漂亮的樂曲開始成型。這首曲目本來就是鋼琴開場,其他的人就像得到信號一樣,也各自開始自己的工作,樂器逐漸加入進來,形成完美的樂曲。血神的雙手仿佛在用肌肉記憶演奏,排練廳的空調或許開得不夠,她額頭滲出汗水,視線模糊,手指還在彈奏。這樂曲真的演奏得很完美,仿佛他們已經排練過無數遍,事實上血神的確記得,這支曲子已經排了很久了,幾乎不會再出什麼問題。可是,為什麼, 大家都對霸王視而不見?霸王早就死於所謂意外了,樂團的大家都知道。她記得霸王去世後,她受到很大打擊,請了整整三個月的假,樂團沒了鋼琴師,這三個月是怎麼維持下去的?但那時候的她沒有多餘的心力在意這些,即使在三個月後回歸了工作,她也又花費了很久回到過去的狀態中,具體過程是什麼樣,現在卻想不起來。她現在整個心神都被在這裡的霸王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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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曲目演奏結束,霸王還坐在那裡,安靜地看著血神,仍然面露關切,血神受不了那眼光。明明離開的是你。你在關心我的痛苦嗎?和被留下我的相比,化為虛無的你應該更加痛苦才對。血神抱著頭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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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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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叫他。只有霸王會這樣叫她,只有她的愛人會這樣叫她。虞,你的琴聲有點猶豫。你在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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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發出低沉冷徹的嗓音,血神已經很習慣了,這樣的聲音不代表真正的冷酷,他的柔情和愛意一向隱藏得很好,唯有血神能夠解讀得出。為什麼其他的人都沒有反應,他們莫非沒有見到霸王?是了,其實他們本來也沒有見過霸王本人,只是知道他是血神的戀人而已。霸王在他們的心裡,應該只留下血神死去的前男友這樣一個印象罷了。所以,見到霸王的,只有血神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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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理當並不害怕的,如果霸王真的回來找她,她只會覺得幸福,理當是這樣的。可是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是在樂團裡?為什麼不回到他們共同生活的家去見她?他在生氣血神帶了別的人回家嗎?可那只是把房間借住出去而已,霸王從不是心胸狹隘的人,他不可能會為此生氣的。何況,霸王現在還在看著她,模樣絕不像是在生氣,神色擔憂而哀愁。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呢,在血神的印象裡,霸王永遠是硬質的,他們曾一起度過許多難關,即使在最難的時候,霸王也會不曾流露任何軟弱;即使在血神終於趕上的霸王的最後一面,霸王也只是擺出了遺憾的表情。如果最後還能聽你彈一次琴就好了,這是霸王最後對她說的話。這個時候,甚至他眼裡還有一絲欣慰的情緒,血神能明白,他在慶倖這次意外沒有波及到她。她的戀人,她的家人,她的天空與太陽,她的半身。一切都隨著那句話的結束離她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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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流下了眼淚。霸王錯愕了,周圍的大家都錯愕了。血神本來不是那麼容易流淚的人,在大家眼裡,眼下也沒有發生任何可能會讓她流淚的事。血神盯著霸王的身影,那只有她看得到的身影。抱歉,我今天請個假。血神留下這樣一句話,逃也似地離開了樂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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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忘記了她的摩托,渾渾噩噩走了好幾公里的路,在自己家附近小路上的咖啡店裡坐到了深夜,終於把眼淚止住,她確實不是那麼容易流淚的人,她不明白今天為何會這樣。這家店,過去她常一個人來,後來和霸王在一起了,就兩個人一起來,現在終於又變回一個人。在咖啡店打工的男生看起來年輕過頭,店裡沒有別的客人,他就一直關注著血神。血神哭夠了,對他說,別怕,不會在你店裡自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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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趕緊收回目光,說,哦……好。你還要不要喝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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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沒有回話,男生開始窘迫。另一位深夜的客人拯救了他。萬朔夜走進店裡,坐在了血神對面,血神還在用紙巾擦臉上的眼淚,頭也不抬:還有很多空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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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在哭。萬朔夜雙手交叉擺在桌上,用低沉又柔和的聲音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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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你什麼事。血神仍然頭也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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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沉默許久,大概是找不到語言回應,於是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放在了桌上。血神這下抬頭了,萬朔夜說:你說住一天一百塊,我想住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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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錢看厚度大概的確有三千塊,血神的表情變得玄妙:我隨口說的,你如果要找長期住所,去找個旅店不是更合適嗎?萬朔夜想了一會怎麼解釋,最後擠出一句:我很喜歡你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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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說,我只是看你沒地方去,暫時借你住,沒有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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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看著她,那眼神讓血神有點受不了了。她認得那是關切的眼神, 的確是不含雜質的關切,如同她今日所見的霸王的幻影。血神從來討厭把自己放在弱者的立場,也從來都討厭被明確地施以關懷,但畢竟她也明白,萬朔夜已經兩次看到她在深夜痛哭,只要他還是個具備普世價值觀的正常市民,會產生關切情緒也很正常。萬朔夜說,我也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你的家離我晚上的工作地點很近,我覺得很方便。我可以幫你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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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隨便你吧。血神起了身,說,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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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也跟著起身。我和你一起回去,還有,沒有自我介紹,我叫……他遲疑了一下,報上名字,萬朔夜。血神於是說,叫我血神吧,這是我的藝名。她的語氣裡沒有報出真名的意思,於是萬朔夜也識趣地沒有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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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g<-!>RM
不知是不是情緒波動太大,或者是因為走了五公里的消耗,血神覺得自己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醒來後,她開始想,如果今天再見到霸王,就對他說些什麼吧,無論那真的是他的鬼魂,還是自己的幻覺。在血神的心裡,還有很多話沒有對他說,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始終難以將他放下。如果把那些話都說出口,想必就能終於走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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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閉了閉眼,自己原來也有逃避性的想法。她明明知道放不下的原因不是僅僅有話沒說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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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乘坐公交來到排練廳,樂團其他的成員早有默契一般,沒有一個人問她昨天為什麼突然離開。血神也沒有提起,她只在意今天會不會再見到霸王。並沒有。在她到來時,另一架鋼琴前已經坐了一位與她年齡相仿的女性,挽起長髮,畫著清淡柔和的妝,口紅是淺的豆沙色。她穿著條設計繁複的橙黃色連衣裙,腰收得很好,血神一眼就看出袖子上綴著的蕾絲是為了掩蓋骨架過大造成的寬肩,裙子和簡單的珍珠首飾與她本人相稱得很,這是個很懂得打扮的女人。女人向她微笑,首先起身說,你好,血神小姐。我是第二鋼琴,聆秋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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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秋露。血神重複了一遍,看著聆秋露的臉。聆秋露無疑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高挑勻稱,幾乎比血神高出一個頭,笑得很完美,含珠唇的弧度很漂亮。血神點了點頭。聆秋露就坐下了,不打算再多寒暄,血神於是也不多說,她並非熱衷於職場社交的類型。在聆秋露已經佔據的第二架鋼琴的琴凳上,霸王的幻影始終沒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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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秋露彈得很好,嫺熟,流暢,在感情的銜接上也和血神配合得過於好了。不如說,她的鋼琴和整個樂團都配合得非常好,仿佛在今天之前就已經一起排練過無數次一樣。血神從業十幾年,見過這樣的人,技術純熟、對音樂理解透徹的人,和新團隊的配合也會比別人上手更快。血神多看了幾眼聆秋露,秋露專注地彈琴,鋼琴冷質的音色如同她的名字一樣,聽起來像深秋的露水滴在草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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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短時間內忘記了霸王的幻影,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彈琴彈得這麼痛快了。雖然這樣想很對不起樂團的其他成員,但她此時覺得只有和聆秋露的合奏才是她真正想演奏出的音樂。在今天的排練結束之後,她看聆秋露的目光已經帶了很多親切之意。在休息的時間,她走到聆秋露的身邊,問,你是否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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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秋露顯然沒想到她會先問這個問題,血神不像是會用閒話家常拉近距離的人。驚訝沒有在聆秋露的臉上留駐太久,她依然態度得體:沒有,我是獨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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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說:是嗎,我認識和你相貌很像的人。你的演奏果然不負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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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露沒有羞澀,也沒有流露傲氣,仍然微笑說,謝謝,你也是。很高興可以與你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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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萬朔夜還是深夜才回家,血神想起他說過他晚上也有工作。血神坐在客廳看見萬朔夜從房門口來到客廳,頭髮被汗水粘在臉上,像一團沾滿野草的貓滾了進來,忍不住笑了起來。萬朔夜充滿疲憊地說,晚上好,我要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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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看著他的臉,問,你睡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知道聆秋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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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定住了,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問。秋露是我的愛人。萬朔夜在回答的時候,眼神忽然變了,血神知道那個眼神。她覺得,萬朔夜和霸王在某種程度上很像:他們通常眼神和語氣都沒有那麼大的波瀾,甚至有些冷漠,內裡卻不像外表那樣冰冷。那是霸王面對她的時候也流露過的眼神,好像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的那種眼神。她是很厲害的鋼琴師,萬朔夜一邊說,一邊輕輕撫摸客廳的那台白色的鋼琴,仿佛鋼琴對他而言,就代表了彈琴的人。如果還能聽到她彈奏一次,我怎樣也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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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看著萬朔夜撫摸鋼琴的手。他的手很修長,關節卻不像許多像他一樣瘦削的男性一樣凸出,而是線條柔和,指甲修剪得乾淨整齊。血神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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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秋露這個名字她並非今天第一次聽說,今天在樂團見到本人之前她就知道。她彈了二十幾年琴,怎麼會沒聽過這麼好的演奏家的名字,早在五年前,名為聆秋露的鋼琴師就已經自殺了。她不知道原因,因為她不那麼關心八卦新聞,只是覺得唏噓,當然她也沒有瞭解過聆秋露的戀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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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這時候的臉部線條看起來很柔和,讓他的面容失去了男性特有的某種強硬。既然你也彈琴,希望有一天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他說。血神問,你也會彈琴嗎?萬朔夜點了點頭。是秋露教給我的,只是,我當然彈得沒有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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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很像精神分裂。不過,一般人對精神分裂的理解並不準確。明顯的人格切換這種誇張得好像動畫片裡的情節,只是其中一種非常罕見的症狀,被叫做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更像一種心理障礙,造成他的原因很多,精神分裂症也可能是其中的一種。其實呢,大部分精神分裂患者的陽性症狀都包含幻覺和妄想,所謂的人格分裂,也許會是這麼回事:由於妄想而產生的自我認知錯位。我知道這樣的說法很讓人難過,因為她也許更願意相信,是死去的戀人仍然還存在吧。但作為醫生,為了進行有效治療,還是不得不從病理的角度來看待。你……能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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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對面坐著的人認真地點了點頭。我能理解,冥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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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那好,然後,我們來說說病因。當然病症會爆發肯定有外界刺激的要素,但內因也不能忽略。現在學界認為,遺傳因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畢竟悲劇每天都在發生,但不是每個遭受悲劇的人,都會染上這樣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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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她會生病是天生就註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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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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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抱歉,冥醫,我也不是在指責你的說法。我也曾這樣想過,變成這樣是不是某種命運在作祟。無論是基因,還是發生在我們身上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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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只能說,有家族病史的人,遇到刺激會爆發疾病的概率更大。但是,理論上,這世上絕不存在精神完全健康的人,只是程度有差,有些人的異常沒達到病態的程度,有些人也許一輩子也沒有機會爆發出來罷了。正常是一個相對的概念。這方面你不必想得太多,那我們來說說治療吧。她雖然精神狀態不好,萬幸並沒有出現諸如自殺、傷害他人等有破壞性的行為,所以也不用採取太激進的治療方式,只需要藥物治療加上生活上的輔助就夠啦。但藥物治療也不輕鬆,你也曾經用過藥,知道精神類藥物的副作用有多難搞,全靠她一個人太危險了,肯定需要你的支援。
$6evK~
我知道。吃藥的時候精神有可能比以往更不穩定,也會出現很嚴重的軀體化症狀,也許反而比沒用藥的時候狀況更糟。我過去曾經有一段時間,情緒就變得非常暴躁,也做了很多不太恰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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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就別再提啦,你現在的狀態已經很穩定,再有什麼情況及時調節就好,想來不用我太多操心。我還要說的是,藥物治療當然必不可少,平時生活中的陪伴和照顧、還有心理疏導也很重要,這些就都是你的責任了,我想你自己曾經也是患者,或許更能理解她的情況。但還是會很辛苦的哦,而且你要知道,她並不一定像你一樣能很快穩定下來,也許會出現很多次反復。精神疾病是一生都沒辦法完全治癒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復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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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我也未必穩定下來了,也許過一段時間,我也會復發得很厲害也說不定。
O#g'4 S
……做什麼啊你不要嚇我!
N:]71+
哈,開玩笑的。我現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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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是真的已經恢復得很好了吧……總之,治療過程裡有什麼問題隨時聯繫,千萬不要擅自改變藥量。
1'[RrJ$Q
多謝你,冥醫。辛苦你了。
J.r^"K\
是我的工作嘛,你又不是沒有給診療費。而且,我也很習慣照顧精神狀態不穩定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幸或者不幸呢。
gxIGL-1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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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eQvIob@
根據血神的觀察,萬朔夜應該是打了兩份工,他每天比她還早就出門,深夜才回來。當然,血神也很清楚上午的那份工作是什麼:和她一樣在樂團做鋼琴師。他提早出門,當然是為了把自己裝扮成秋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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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朔夜和霸王的著裝習慣相似,喜歡穿純色並樣式簡單的衣褲,多半都是黑白二色,除了同樣簡約的耳釘,也幾乎不戴飾品;與之相對,聆秋露的衣櫃顯然太豐富了,她幾乎每天都換裙子與首飾,隨著心情更換妝容。血神於是在排練的間隙,借樂團的公用電腦,上網查詢了已故的聆秋露的資料——她以往從來不在意無關的人的個人資訊——毫無疑問聆秋露是真的死了,因為她生前的影像資料裡,容貌和萬朔夜所扮演的並不同,但氣質和穿衣風格都很像,眼前這位聆秋露,顯然是萬朔夜模仿之下的複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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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她不叫萬朔夜,而是萬雪夜。出於霸王的人際關係,血神有一些非從事正當職業的朋友,這些人多半情報來源廣泛,她下班後去找了他們一趟,很快就查到,聆秋露生前的確有一名同性戀人,名叫萬雪夜。萬雪夜不像聆秋露屬於公眾人物,沒能找到她的照片,但血神心裡卻很肯定,那位萬朔夜一定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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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都沒被刻意掩埋過,只不過血神一向對旁人漠不關心,而且五年前秋露自盡的時候,她和霸王還在外地生活。秋露的自盡可能也和性取向有關,但再查下去只有眾說紛紜的猜測。這件事她想要直接去問萬雪夜,私人的感情是只有當事人才能真正明白的東西,她討厭經過無數道轉手、被加上許多臆測和獵奇加工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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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既然是私人感情,她一個外人為什麼要問?聆秋露已經去世五年,此事與她毫無瓜葛,即使問清楚又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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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那以後每當聆秋露來到琴室的時候,她就不會再被霸王的幻影困擾;或許是因為,她真的很喜歡萬雪夜的彈奏;也或許是因為,她發覺萬雪夜每天都在給房間裡擺著的薔薇換水。那只是插花,本來就鮮活不了幾天,在紅色的薔薇枯萎後,萬雪夜又換上了兩朵白色的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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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換花的時候剛好被血神看到。萬雪夜說,我換成白色可以嗎?其實她問的時候,兩朵白花已經在花瓶裡安安靜靜地呆著了。血神說,我現在說不可以還來得及嗎?萬雪夜說,那麼我可以立刻再去換兩朵粉色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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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擺了擺手說,算了吧,別和我來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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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把枯萎的紅色薔薇用紙巾包好,才放進垃圾袋。你最喜歡什麼顏色的薔薇呢,萬雪夜忽然說,在不歸人的屋子裡擺著,果然是因為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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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血神不給面子地說,是他生前喜歡,什麼顏色在我眼裡都差不多,我本來也會換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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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點了點頭,又說,我也喜歡,薔薇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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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小聲地抱怨,你們這些男人都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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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說,喜好本來就和性別沒有關係,即使我要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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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不說話了,血神盯著她的臉。在這之前,血神曾試圖婉轉地提及萬雪夜的性別,而在她自稱萬朔夜、穿著男裝的狀態下,也會表現出認為自己是男性的態度。如果她接下來想說,即使身為女性也還是會喜歡女性,顯然會和她現在的自我認知衝突。其實,同性戀在這個時代,本來已經不是什麼新鮮的事了,尤其在文藝工作者血神的眼裡。可是在別的人眼裡呢,別的出身、別的職業的人又怎麼認為?無論任何人,好像總是會有某一部分被人看不順眼的。血神自己也是。她和霸王交往的時候,也曾引起不小的風波,那時候她隸屬一個編制內的樂團,狀態當然和現在不一樣,即使沒有工作也要朝九晚五,她每天打扮得樸素純良,態度也謙和許多,但就為她交了一個開拳館還和黑社會有染的男友,三番四次被請到各個階層的領導辦公室談話,被人在背後和當面議論紛紛,本屬於她的演奏位也被替換掉了。她忍受不了,才辭職跟著霸王來到這個地方,換在私人的小樂團裡工作。收入減少了很多,演出機會不穩定,但不會再有人管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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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聆秋露又怎樣?聆秋露也很有名氣,她是不是也被許多條框束縛住?擁有一名同性的戀人是不是也給她造成很大壓力?萬雪夜又怎樣?她是什麼出身?認清自己的性取向是不是花了許久?她裝扮成男性的樣子,是後來養成的習慣,還是天生的喜好?那只是一種穿衣風格,還是她在心理上就是跨性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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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過了好一會,看來沒有找到合適的說法,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據說,白薔薇的花語是純潔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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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挑了挑眉:你還對花語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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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說,秋露喜歡。血神就問,既然你有愛人,為什麼不去和她一起住,要住在我家裡?你不擔心她生氣嗎?萬雪夜說,她很相信我,她不會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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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在的萬雪夜腦海裡,她的世界到底是怎樣運行的?但說到底,這和血神也沒什麼關係。血神皺著眉看萬雪夜,最後扭過頭去說,隨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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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薔薇的花語是永恆的微笑。聆秋露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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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穿了套鵝黃色的套裝,天絲面料的無袖上衣和長褲,搭配白色的絲巾,在編發上插了一朵黃色薔薇的發飾。她看血神盯著那朵花看,就這樣解釋了一句。其實血神是在想,如果有機會,希望可以和她聊聊穿搭和編發,但一想到這人其實是萬雪夜,就很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而且,又是薔薇,她說她喜歡薔薇,看來的確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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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一個故事,聆秋露又繼續說,是講一位一直等待戀人歸來的女子,屍身留在黃薔薇的花叢裡,臉上一直掛著微笑。我不記得是在哪裡看到的這個故事了,但永恆的微笑實在很浪漫,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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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神眼裡,更襯得上永恆的微笑這幾個字的,是聆秋露的微笑。可是真可憐,血神有些煩躁地說,等到死去也沒能見到戀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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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秋露說,可是等待也是有意義的呀。如果是我,只要想到我在等她,就會感到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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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沒有答話,並且差不多該開始今天的排練了,現在距離七夕已經不遠。血神心想,晚上回去,要用這個故事再問問萬雪夜,看看她的萬朔夜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是,那或許萬雪夜自己也很喜歡現在的狀態,即使朔夜和秋露永遠也不可能再次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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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還是我更好一些,我還見得到霸王。血神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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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的拳館,也就是名為霸王的那家拳館,就開在血神家附近的咖啡館對面,霸王去世後血神沒再進去過,但每次騎著摩托路過,總是忍不住會往那裡看一眼。拳館二樓的訓練廳為了招攬客人設置了落地窗,能清楚看到裡面的情形。當然,霸王在黑道上的仇家如果到這裡來,也能輕易看到裡面。對此霸王表現得不屑一顧:那些宵小,就讓他們看去,我就在這裡,能把我怎麼樣?血神所愛的,也就是這樣光明正大的霸王,只是她後來難免忍不住會想,如果當初多勸勸他,讓他多小心一下他口中的宵小,那麼也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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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沒有如果,而且血神也認為,霸王不會聽她的勸。霸王的豪氣干雲,換一種說法就是剛愎自用,血神並非對此毫無認識。她同樣知道,霸王也包容了她的偏激狹隘,他們都不願意對方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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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在恍神間,忽然間感到一陣惡寒,她此時又到了拳館的樓下,感到四面八方針紮一樣的不適。她注意到,路邊有些人在盯著她,也有人在盯著霸王的拳館。血神在路邊停下摩托,用一條腿撐著地保持平衡,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發覺被她發現了,漸漸隱入路邊的人群,消失蹤跡。血神許久才停下身體的顫抖,這顫抖並非由於恐懼,而是憤怒。血神肯定他們來自霸王生前的對頭,因為吸毒者的精神狀態很明顯與尋常路人不同,霸王認為黑道也有自己的道義,早就看他們放販毒不順眼,雙方起過不少次衝突。那麼現在他們又來做什麼?霸王已經死于他們故意製造的意外了,難道就連拳館裡其他的人也不放過嗎?血神的手握著摩托車的車把,她想不明白該怎麼做。霸王說過,希望她不要牽扯進黑道之間的鬥爭,只要自由地生活就好。可是,這種時候還有什麼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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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求助一般抬頭看向拳館的二樓,而霸王正在那裡。隔著玻璃,能看到裡面有幾位教練在教導學員練拳,拳館裡養了一條柴犬正趴在地上,霸王半蹲在柴犬旁邊撫摸它。血神過去來拳館找霸王的時候,也經常看到霸王在和柴犬玩,這只柴犬很親人,幾乎沒有人不喜歡它。霸王和她記憶裡一樣,嫺熟地摟起狗的頭,又粗魯又溫柔地撓狗的脖子和肚皮。霸王面相凶,和狗玩的時候看起來好像也很兇惡,這個畫面很有意思,血神很喜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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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這個場面,覺得想笑,既想笑又想哭。霸王好像注意到她的目光,與她視線對上。霸王好像笑了一下,和從前一樣,在他休息的間隙和愛人偷偷交換一個溫暖的視線,然後又起身,繼續他的訓練。沒有人察覺這個瞬間,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還在被盯著。宵小,血神想起霸王說的這個詞,那些欺人太甚的宵小,他們再次出現在這裡又是為什麼,他們莫非打算再次殺死霸王的幻影嗎?再次把他從她的身邊奪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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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仍在深夜到家,發覺血神一個人坐在客廳,坐在那架黑色鋼琴的琴凳上,樣子就像那天坐在馬路邊上的她一樣,這次沒有在哭,表情卻比哭還讓人揪心。萬雪夜遲疑了一下,把手裡提的東西遞在她面前:我買了水果,你要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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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這才發覺萬雪夜回來了。她抬頭一看,萬雪夜又是那副頭髮被汗粘在臉上的模樣,臉色微微泛紅,在她白皙膚色襯托下越發明顯。血神看著她,逐漸回神,說,你不洗一下就讓我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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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呆了呆,說,不好意思,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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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她晚上的工作是什麼,把她累成這樣。萬雪夜將杏子洗淨裝進盤子,擺上客廳的茶几,血神坐在琴凳上,一探身子就能夠到。這時節杏子很甜了,和外皮的酸澀糅雜在一起,血神一邊吃著,看到萬雪夜露出扭曲的表情。你這是怎麼了?血神問,萬雪夜努力維持平靜地說,吃到一個特別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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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終於笑了,濃黃色的杏子像聆秋露愛穿的連衣裙。血神起頭道,我今天聽聆秋露講了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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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講完那個永恆的微笑,問,你怎麼想,你也願意等她等到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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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意外地表情凝重說,願意,無論多久我都願意等,我想如果她知道還有人在等她,對她也具有很大的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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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哂道,你們真是傻子。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傻的人,還等,你難道不能主動去找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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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問,去哪裡找?血神說,哪裡都可以啊,她難道沒有說過想去哪嗎?萬雪夜說,她是說過的,她想去紐約,她說,她想去看自由女神像。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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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忽然怔住了,久久沒有言語。她想起那個夢。她把手放在琴上,彈了一段她喜歡的那首歌:赫本的月亮河。萬雪夜在聽。血神低聲說,編織夢的人,你這讓人心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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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又扯出紙巾,遞給了她。血神停下彈奏,說,既然她說過,那就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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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確實是個好主意。冥醫贊許地說,換一個環境對患者的心境改善也有很大的好處,精神疾病本來就和患者的心情息息相關,互相影響。而且據我所知,她主要的創傷是戀人的死亡,有你陪著她一起,她也能更好地放下過去。但是一定要注意,旅遊的日程不要安排太緊,不要太累,不要造成壓力,否則反而對精神的恢復不利。而且還有一點,對她這樣的症狀而言,一定要儘量避免直接告知患者他不正常,也不要斷然否認患者因為妄想而說出的話,那也會很大地刺激到患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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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下了。但如你所說,她的創傷和戀人有關,我真的能順利幫助她忘記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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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沉默了一會,才說,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我只研究過病理,在心理諮詢方面不是專家,所以你選擇性地參考吧。你不必幫她忘記過去。你們並不是情侶關係,對吧。即使是情侶,和別人交往也不意味著忘記過去的人。要做的不是忘記,是放下——放不下也沒關係,一生不願意開始新的感情生活也沒關係。我的職責只是幫助病人痊癒,恢復健康水準的精神狀態,能讓她正常生活,但戀情並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如果她不願意走出來,沒有必要一定要她走出來,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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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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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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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些話的口吻和默教授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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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被他影響了!謝謝你提醒我,他說話的口氣可不適合和病人溝通……我以後得注意了。抱歉,我重新表達一下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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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不用,我明白。只是我個人私心不希望她走不出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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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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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這終究太損耗精神,對她不好。既然我走得出來,她也不應該永遠把自己封閉在過去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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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有這樣的幹勁很好,不過,我們這麼熟,有些話我就不客氣地說了。人的腦是很複雜的,人對人的影響也許會很大,也許弱小得難以置信,你付出了很多努力,最終還是無能為力的情況也是有的。實際上,除了明顯的病態症狀,精神疾病患者在日常生活中會有許多可能難以注意到的障礙,比如情緒不穩定,對周遭一些明顯的情況視而不見,難以集中精力,思維出現斷層,比起誇張的瘋狂,這些小事更容易耗損他們的心神,以及患者的家人朋友的耐心。你也是,千萬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你自己的精神健康也很重要。能幫到她固然好,如果真的做不到,那也不用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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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沉默了許久,才說,我明白。人的這一生,能真正做到的事終究太少了。但我仍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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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接著連著吃了好幾天杏子,吃得快要上火,終於想明白,原來杏子也是薔薇科的植物。她被萬雪夜這種一根筋的精神所震驚,看來這個女的屬於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類型,難怪她會想不開到用已故戀人的身份生活。萬雪夜想不開,血神倒覺得自己想得開極了,只是工作結束經常會路過拳館看看而已,並不是每次都見得到霸王的幻影,但既然已經是幻影,她只要偶爾能見就足夠。那些鬼鬼祟祟的偷窺者也依然還在。血神有一次早上路過看見他們,忽然發起脾氣來,騎著摩托橫衝直撞到他們面前,這些人都是道上混的,當然不會被嚇著,也知道血神以前是霸王的女人,不和她起衝突,嘴裡罵罵咧咧著就走了。血神因為擾亂交通秩序被罰了五百塊錢,反正這筆錢出自萬雪夜的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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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完這件事,神清氣爽地來到排練廳,然而相對的,今天聆秋露卻狀態不佳。秋露彈錯了好幾個音,現場演奏失誤是不可避免的,但秋露以前卻從沒失誤過這麼多次,而血神被她影響,也沒能儘快配合上。血神倒是知道她為何如此:萬雪夜仍然每晚狼狽兮兮地回家,她晚上的工作看起來也很耗費體力,累成這個樣子,當然很難每天都保持好的演奏狀態。一首曲目結束,大家都覺得很尷尬。血神於是提議,現在排練工作已經進入尾聲,大家都辛苦了,我們休息兩天吧,讓秋露也調整一下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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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神的性格,她在樂團裡還是相當有話語權的,團員都沒有意見,大家各自散去。血神看著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樣子,感覺已經捕捉到了某些秘密。已故身份的聆秋露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此,沒人提出疑問,他們或許也都知道萬雪夜的異狀,只是怕刺激到當事人,於是都選擇了沉默,和血神選擇的方針一致。秋露沒有急著離開,她來到血神的面前,坐在了旁邊。多謝你,真抱歉我最近狀態不好。秋露的面容看起來的確很疲憊,微笑卻還是能稱得上完美。血神說,不用謝我,謝大家吧,何況我的狀態也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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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露低著頭又笑了笑,試探一般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說,除了今天的事,還有一件事我早就該說謝了……還要多謝你照顧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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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愕然地問,你知道他住在我那裡?是他和你說的嗎?秋露笑著說,是啊,他對我說,你是一個很好的房東。血神問,你什麼時候見過他?秋露愣了一下,說,偶爾吧,並不經常見。他的工作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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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覺得有點懵,萬雪夜的這兩個人格難道可以互相溝通嗎?她記得很久以前看過的什麼書裡說,多重人格者的各個人格之間記憶不一定是否互通,就不明白萬雪夜的腦子到底是什麼機制了。血神這段時間總是琢磨萬雪夜的事,又想不明白,挫敗地說,的確,他晚上回家很晚。秋露笑道,是啊,拳館十一點才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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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說,拳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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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露看著忽然起身的血神,聲音開始不安,問,是啊,怎麼了?你不知道嗎?他在拳館工作,還說在拳館見過你在外面路過,還和他的視線對上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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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絕沒有,血神的確有意無意地從拳館外面路過,她看到了很多別的教練和學員,看到了霸王的幻影,從沒在裡面見過萬雪夜。血神說,你……她忽然想起,眼前的是聆秋露,而不是萬朔夜。在不知道對方精神狀況的時候,貿然揭穿她的妄想絕不是好的方式,恐怕會把事情弄得更麻煩。血神跑了起來,高跟鞋嗒嗒作響,她沒有和聆秋露告別,抓起頭盔,乘著摩托開回拳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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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說過,晚上工作的地方離她家很近。萬雪夜每天晚上回家時都顯得很累,頭髮被汗水粘在臉上。萬雪夜的胳膊柔軟而有彈力,有著相當漂亮的肌肉。萬雪夜喜歡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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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久違地沖進了拳館。前臺是霸王當年的下屬,還記得她,站起來,不知所措地喊,虞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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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說,萬朔夜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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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在,聆秋露還在樂團那邊,如果她要換上衣服再過來,也絕不可能這麼快。前臺茫然說,不在,他晚上才來,虞姐,您找他不然給他打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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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煩躁地說,我沒有他的號碼,沒關係,我不找他。霸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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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睜大了眼,顯然血神所說的話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您怎麼會沒有……而且……霸王……霸王早就……您是怎麼了?霸王已經走了啊,現在拳館是萬朔夜在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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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萬朔夜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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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您要不要坐一坐?等他晚上來了,您有事直接跟他說……要不,我幫您給他打電話!前臺有些被血神嚇著了,慌慌張張地要拿起桌上的座機,被血神按住了手。不用。沒事,別和他說過我今天來過。血神用異常冷靜的聲音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拳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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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樂團排練中止得早,現在還是下午,天很亮,太陽好大,血神熱得發昏,她猜想臉上的妝又要被汗水泡花了。討厭的蚊蟲在周圍嗡嗡地轉,討厭的視線吵得人頭疼。血神為了讓身體和大腦都冷下來,走進對面那家咖啡廳,現在這時間有不少其他的客人在,還是那位打工的男生一個人在招呼,看見血神,露出驚奇的神色。血神沒有心情管他,在距離門口最近的位置坐下,過了很久,才想起點單,也是這時才終於開始思考。如果現在管拳館的是萬雪夜,如果曾與他對上視線的是萬雪夜,那她所看到的霸王,難道其實是萬雪夜嗎?她也曾夢到和萬雪夜有親密的舉止。是不是因為萬雪夜的氣質和霸王有幾分相似,讓她無意識間把兩人聯繫起來,造成了奇妙的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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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又望向窗外,那些鬼鬼祟祟偷窺著拳館的人這時也還在。這所拳館一直是霸王的據點,在霸王離開之後,接手了他的拳館,同時接手了他在道上的工作以及仇恨的人,也是萬雪夜嗎?這些人現在盯著的目標,其實是萬雪夜嗎?他們打算把霸王的死再複刻一次嗎?他們又要從她的身邊奪走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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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的男生端著點好的咖啡,放在血神的桌上,他有些小心地觀察血神。血神正在心煩意亂,說,看我做什麼?男生說,啊……不,您需要什麼説明嗎?血神冷笑著說,幫助,你能幫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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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說,呃,對不起,打擾了。他回到咖啡廳的櫃檯,還是時不時往血神這邊看,血神沒有管他。咖啡她沒怎麼動,總覺得味道很怪,和往常在這裡喝的不一樣,她隱約明白,是她的精神狀態影響了味覺,似乎她過去也有過這樣的經驗。她坐在這裡想事情,實際上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夜晚逐漸降下來,血神才好像猛然驚醒。是太累了嗎?但似乎最近的狀況,並不能用一個簡單的累字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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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對面的拳館已經亮起了光。血神為了能看清裡面,從咖啡館走了出去。裡面看起來還是一樣,有教練和學員在練習,卻沒有看到霸王,也沒有看到萬雪夜。那只柴犬百無聊賴地趴在窗邊的地上,往窗外看,它還記得血神,看到她就支起前肢,搖了搖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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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對柴犬笑了笑。柴犬卻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一樣,忽然整個狗站起來,對著她吠叫。隔著玻璃聽到它的叫聲被減弱了不少,有個學員模樣的人上前去安撫它,這個人似乎是霸王去世後才來的,並不認識血神,看到血神在窗外也沒什麼反應。柴犬不依不饒,依舊對著血神大叫,萬雪夜始終沒有出現。她今天沒有來嗎?會不會是因為和聆秋露的對話刺激到她了?血神心神不安,不再理會狂叫的狗,轉身向自己停在路邊的摩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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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這只狗平時都很乖,但確實偶爾會像這樣發狂地大叫。上一次也是……上一次是?她的手握在摩托車把上,在心裡回憶。霸王曾經對他說過,狗叫得很凶,不知道怎麼回事。是在電話裡說的,背景音就是汪汪汪的叫聲。那一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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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霸王的命日。血神忽然發覺冷汗滲滿了額頭,那通電話是霸王下午打給她,當天晚上就出了事。為什麼會把這件事忘記了?她的記憶好像一片模糊,好不容易才調取出需要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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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站了好幾個人。天已經黑了,這是條小路,行人並不多。那幾個人盯著他,佈滿血絲的眼神就像快要缺水而死的魚。血神啞著嗓子說,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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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走夜路要注意安全。看起來是領頭的人說。他面容枯黃,血神一眼就看出是個癮君子。讓開,血神又說了一遍。那些人並沒有讓開的意思,反而越來越近,血神抬起頭,拳館的窗戶剛好被幾個個子很高的人遮住,他們已經做好準備了。小姐,既然你在這,請你做個客,這樣我們等會辦事會比較省心……那個人獰笑著說,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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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抬腿想登上摩托,身後一個人抱住了她的腰,其他的人也紛紛撲了上來。血神用腿踢他,或許是被尖細的鞋跟傷到,那個人大叫一聲向後倒去,牽連到一片其他的人。血神終於上了摩托,不顧另外幾個糾纏不休的傢伙拽著她的身體,將鑰匙插入錶盤。血神並不是孱弱的女子,她曾經跟著霸王做過基礎的體能和格鬥訓練,在這個世界上,女人活著本來就加倍艱難,血神向來要強,不願過得比男人縛手縛腳。吸毒的人精神極端,這時候也很拼命,但他們的身體並不強壯,血神的手緊緊攥著鑰匙,咬著牙等待摩托啟動。引擎的聲音逐漸加大,血神也大喊起來,她用一隻腳蹬著地面,借力讓摩托向前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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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只覺得身上被他們掐的生疼,越發憤怒,立刻開了最大馬力,男人們被忽然的加速度襲擊,都鬆開了手,血神向前沖去。她像發洩一樣,漫無目的地駕著摩托在夜晚的街道飛馳,飛過了數不清的街道,沸騰的腦海終於慢慢冷靜下來。那些人早就影子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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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對血神側目而視,血神猜測自己的樣子應該很狼狽,她調轉車頭,向自己的家駛去。她的家離拳館很近,卻是臨著一條大路,理當安全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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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沖進家門,立刻沖進萬雪夜的房間,她不在。萬雪夜沒有回來嗎?這時候,她才在衣櫃的穿衣鏡上看到自己的模樣,的確十分狼狽。頭髮散亂自不必說,汗水又把妝容弄得亂七八糟,上衣和短褲原來也被扯破了,萬幸那些人沒有用刀子或者鐵棒之類的武器,身上只有烏青,沒有傷口。那個人說要請她做個客,看來本來也暫且沒打算真的傷到她,或許是要用她來牽制萬雪夜,他們沒有出全力抓她也沒有追來,大概也是因為真正要對付的還是萬雪夜,她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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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萬雪夜到底去哪裡了?血神焦躁地把手伸進隨身的挎包,還好這包並沒有被扯掉。但是,沒找到她的手機。這麼說來,的確,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用手機了。她應該是有手機的,手機又到哪裡去了?是什麼時候開始不見的?血神覺得腦子一團亂,失神地坐在了萬雪夜的床上。一陣夜風從窗戶吹進來,血神側頭看過去,窗簾沒有拉,深色的夜幕前面,那兩朵白色的薔薇已經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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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到了拳館後,首先在更衣室小睡了一會,最近她來回奔波太多,確實過於疲憊。她醒來時,好像已經快要到了下班的時間,萬雪夜沉浸在小睡後的恍惚裡,呆了好一陣子才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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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訓練的學員和教練也幾乎都已經走了,寬闊的訓練廳裡稀稀拉拉地沒有幾個人。千金少在窗邊摟著柴犬玩,看見萬雪夜走出來,雙手抓起柴犬的前爪對她招呼:早上好,來說早上好!你還好?我看你蔫了吧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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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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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少放下狗,站起來說,看樣子你沒事情了,用不用我等下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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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想了想,說,不用,很近,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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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少哦了一聲,那有需要別客氣啊。我帶上徒弟仔先走啦!你悠著點,注意安全。
g%V#Z`*|
千金少走了以後,剩下的人也慢慢都走了,拳館裡安靜得嚇人,只剩下柴犬還留在窗邊。萬雪夜又檢查了一遍器具有沒有歸位,把柴犬的韁繩拴好,給它補充好飲水,換了狗廁所的墊子。工作全部做完以後,也基本快到了該下班的時間了。狗在她腳邊蹭了蹭,又汪汪叫了幾聲。萬雪夜摸了摸柴犬的頭,說,沒關係,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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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關好燈,鎖好門,走到路上。也許這幾天快要下雨了,夜晚天有點陰,沒有月亮,風很涼快。路對面的咖啡館也已經關門了,四周只有路燈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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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走了幾步,漸漸停住了。陰影像蛇一樣向她爬行。她看著接近的人的眼睛,十幾個……不,二十五個人左右吧,手裡都拿著武器,都有著死魚一樣的眼睛。萬雪夜笑了一下,說,原來霸王是這樣死的,原來只是靠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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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為首的人冷笑著說,我們這種他瞧不上的螻蟻,不就只能靠人多了嗎?他再瞧不上,結果不還是被做掉了,何況你一個女人。不過,說來也是,你是女人呢,不會讓你死得和霸王一樣快的……還真可惜,我查過,你本來跟這事毫無關係,安安分分過你的日子不好嗎,幹嘛攪這趟混水?真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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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點點頭說,你們本來也可以好好過日子,幹嘛要碰不該碰的東西,真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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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絲毫不生氣,這當然是因為他覺得這麼多人毫無疑問可以解決萬雪夜,他只是有恃無恐地笑。街燈很靜,萬雪夜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她想起那天也是在這裡找到的血神,那時候她們兩個抽了一地的煙頭現在早已被掃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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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不說話了,她左右腿分開站好,手在褲袋裡找自己的指虎。她看起來也並不慌張,她無論何時看起來都不慌張,這也許是因為她其實也沒有真正到了需要慌張的時候。也許今天就不一樣了,她也沒有遇到過今晚這樣的危機。隱隱約約好像聽到柴犬在二樓大叫,隔著玻璃,聽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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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說,先把她的腿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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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嘯聲由遠而近響起,那人的身影下一秒就不見了,仔細一看,原來已經飛到了幾十米遠的地方。萬雪夜笑了起來。將他撞飛的是一輛黑色的摩托,用巨大的引擎轟鳴昭示自己的存在,前面還豎著防爆玻璃,橫衝直撞地撞飛人群,來到萬雪夜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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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抬起頭。騎手身材嬌小,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衣,萬雪夜認得那是她房間衣櫃裡的某一件,因為過於大了,衣擺在摩托帶出的風裡獵獵地飛揚。騎手戴著頭盔,萬雪夜只能看到她一雙燃燒著傲氣的銳利雙眼。白衣的騎士向萬雪夜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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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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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撘上她的手,那只手並不大,卻很有力,足夠萬雪夜穩穩地借力翻身坐上後座,還沒有坐穩,摩托又飛了出去。萬雪夜來不及戴頭盔,摩托開了最大馬力,風刮在臉上生疼。血神不說話,發狠一樣對著其他人繼續衝撞過去。有些人仍然試圖用手裡的武器攻擊她們,卻根本沒辦法接近摩托。血神大聲地笑,在確認這些人不是被撞倒地、就是嚇得逃跑以後,才駕駛摩托向她們家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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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在後座扶著她的腰,等她笑得夠了,才說,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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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放慢速度,一隻手伸進短褲的口袋,摸出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她向後伸手,萬雪夜才看清,是兩朵已經面目全非皺巴巴的白花,被風一吹顫抖著舒展開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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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薔薇。血神大聲說,都這樣子了,你也不知道換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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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過白騎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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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摘下眼鏡,用總結的語氣問。這個詞最初來自一個童話故事,後來也被塑造成許多文藝形象,不過我現在說的算是,呃,一種心理現象吧。白騎士情結。和代理型孟喬森綜合症有點接近,不過遠遠沒有那麼嚴重,不能算是一種病,所以不用緊張,只是我想和你聊聊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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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斟酌了一下,接著說:一般人們見到小動物、嬰兒、或者相對柔弱的小孩,通常都會起憐愛之心,但大部分人只會停留在情緒的地步而已。只有一部分人,會迫切地想要照顧他們,並不僅僅出於喜愛,而是他們需要通過照顧這種行為,來提高對自己的評價,實現自我價值。到此為止還好,因為小動物和孩童的確是需要照顧的物件,但更進一步,有的人對理應和自己平等的成年人也會產生這種心態。對方也許是患病或者受傷,不僅僅是肉體,也包括心理疾病和精神創傷。有些人會渴望庇護這樣的人,沉迷於照顧和拯救的過程。也就是說,這樣的人,未必是真的執著於某個人,而是執著於庇護別人這種行為。當然這個現象並沒有被正規的醫學體系承認,最多只能算是民科,不過因為真的很常見,因此流傳得也很廣。我個人是認同有這種心理現象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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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仔細想想,我也知道不少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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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了然地說,對吧,我們身邊就有。會產生這種心態的原因嘛,我想,當然也和本人的經歷有關係,比如說,如果自己的生長環境裡有人一直在照顧別人,就會影響價值觀的塑造,對這種行為產生模仿的心態,認為這種行為的價值非常高;也或者,自己曾經有過非常脆弱渴求關愛的階段,就把那時候的自己投射在了對方的身上。當然還有很多種其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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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你算是前面那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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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冥醫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唉,你要這麼說,我不想反駁。我的職業就是治病救人啊……還是不要說我的事了。我對你說這些,你明白我想表達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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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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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只要你們都覺得滿足,就算是出於這樣的心態交際也無所謂……但是……一旦疾病被治癒,傷痛痊癒,不再需要照顧,這個關係還能不能順利地持續下去呢?如果不能,又會不會再次對人造成傷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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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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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的患者站起身,鞠了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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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我知道你是為我設想。不瞞你說,我以前不知道這個名詞,但也對我自己的心態有過反思。你的這個問題,我也曾經想過,但那是未來的事了,等到了未來再說,在她真正恢復之前,不是眼下的我應該費心思去思考的。沒有現在就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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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醫啞然半晌,又笑了。哈哈,是啊,是啊!到底是我老了,變得太故步自封了。沒有現在就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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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上身只穿了件文胸,還在發表意見:還是換紅薔薇吧。紅薔薇的花語也有優雅高傲的意思,我喜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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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說,原來你對花語也有研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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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坐在那架白色的鋼琴的琴凳上,看著血神的身體。血神說,我說了沒有外傷,最多是皮下瘀血而已,沒傷到骨頭,也不會感染的,你太緊張了。萬雪夜說,小心為上,你的手臂和手沒事吧?希望不要影響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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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活動了一下手臂和手指。沒事,我沒那麼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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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嗯了一聲,還是很仔細地把她身上淤青的地方都仔細檢查了一遍。血神說,你真是囉嗦,而且你這樣子難道不怕秋露知道了吃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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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眨了眨眼,慢慢地拉開距離,說,也對,嗯,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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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看著萬雪夜慢速的動作,從褲子口袋裡掏出煙盒,自己叼了一支,又遞給萬雪夜一支。萬雪夜說,你受了傷,不要抽煙了吧。血神已經點燃自己的煙,聞言看她一眼,叼著煙湊過去。萬雪夜只好也把煙含住,和她對著煙頭,把自己的香煙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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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傳來嗒嗒兩聲咬碎爆珠的清脆聲響。之後是一陣沉默,血神吐出一片白霧,忽然噗嗤地笑了。她笑著笑著,說,對不起,秋露已經去世,去世很久了,也不會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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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沉默了一會說,我知道。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既然你身上的傷沒關係,那早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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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把煙頭按滅,說,謝謝。萬雪夜說,該我謝謝你啊,你為何要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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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說,我知道你早就從秋露的去世裡走出來了,你的病也已經好了,只是在試圖幫助我恢復,你接手霸王的拳館,還加入我在的樂團也是為了我。的確,我在把心思轉移到你身上以後,慢慢地就不那麼執著于霸王了。但你……我總這樣反反復複,其實你不用這麼辛苦的,你根本不用一定要住在這裡照顧我,你完全可以不管我。我的精神出問題畢竟是因為以前吸過毒,雖然和霸王在一起以後已經戒掉了,還是我自作自受。你其實完全能去過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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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好像又要哭了,萬雪夜卻笑了,她的含珠唇延展出漂亮的弧度,就像聆秋露一樣。那你還記得你這次發作是為什麼嗎?就是因為我們談到了這個話題,你覺得你絆住了我,感到內疚,半夜忽然跑了出去,等我在路邊找到你,你把你的手機摔了,而且已經又忘記我們已經住在一起那麼久了,在樂團見到我的時候,甚至還把我認成了霸王。我想,你這次出現的認知錯位好像特別嚴重,如果你的手機還在就好了,裡面應該是存了我給你寫的便簽的。於是我只好試著換女裝到琴房去,果然你不會再看到霸王的幻覺。大概別的團員要配合我更辛苦吧,老實說,我很久沒有穿女裝,還覺得很新鮮呢。比起謝我,你不如明天到咖啡館去謝謝戚寒雨,是我拜託他,看到你有什麼異狀就告訴我的。他可有點被你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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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垂著眼睛,說,誰教我長得凶呢?嗯,我會去的。今晚我還傷了不少人,後續的處理也要麻煩千金少他們了吧。他們那幾個跟你關係好的條子是不是也在附近?你是不是知道今晚會出事,還故意沒讓他們留下,就是等我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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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說,糟了,你已經很瞭解我了,下次我就騙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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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問,你是真的不怕出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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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夜說,即使你忘記了我,你的本性也不會變的。如果你還記得霸王的事,你知道我有危險,那麼我相信你肯定會來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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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抿著嘴,拉起萬雪夜的手,小聲說,這一套你是跟誰學的。萬雪夜順勢將手伸過去,為她把雜亂的長髮理順。如果你真的覺得過意不去,趁著你現在狀況良好,等七夕過去,我們請個假,真的到紐約去一趟吧,去好好地休息和放鬆一下,去看看真正的自由女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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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神說,當然好。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那座美國人的雕像,我現在已經覺得,也沒什麼好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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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玓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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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07-31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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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后面再回看开头才发现刀妹和血神最开始的场景刀妹的状态非常稳定,“不管血神做什么反常行为她都要留在眼前这个场景‘的那种稳定
L/tn;0
Om0$6O
啊,而且开头提到指甲也有暗示的意思呢~
@Uez2?
最开始我还对客厅的两架钢琴感到很困惑,因为想着霸王应该不是会弹钢琴的设定吧……读到后来才为精妙的反转恍然大悟
1}DA| !~
[UzD3VPg
很喜欢秋露外形的朔夜和血神一起演奏给血神带来安心感的这一段,感觉出那种非常稳非常深厚的爱的氛围,血万两个人的原剧设定就很有互补,太太这篇故事把她们两个的经历写得更完整更巧妙了。感觉她们都在这个故事里焕发了强大的生命力,走出悲切的过往,塑造自己对生活的温柔又坚强的态度,和对方互相扶持
yKV{V?h?
h.>SVQzU
很喜欢对话里透露出来的一丝拉杏默!!
R}Lk$#S#
]WDmx$"&e
陷入发作状态的血神还在试图关怀看起来人格分裂的雪夜,呜呜,好喜欢。而且过程中我真的以为雪夜也是这个状态,还好难过来着
MMFwT(l<1
YK3>M"58
冥医在讲的注意事项什么的感觉好专业,穿插的咨询讨论的对话好精妙!!好喜欢“没有现在就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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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WId 0eNS
担忧绊住雪夜而发作的血神,和为了唤回血神装作发作的雪夜,太可爱了,真的感觉她们两个都是在自己的苦难经历里不断地努力成长蜕变,然后也学会了拥抱对方,珍惜眼前的人珍惜现在。
$5&%X'jk
aDNB~CwZZ
昨晚就看到太太的这篇文,感动得要命,好喜欢这人生战友一般的关系,好感人的女性的力量,好温暖人心的爱,好厉害的情节和人物塑造!!谢谢太太写这篇血万血!!!吃到粮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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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hard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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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08-02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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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樓(于玓瓅) 的帖子
非常謝謝您的喜歡!精神疾病方面的描寫並不太嚴謹,請不要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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