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02 【网空】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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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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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2-02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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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 【网空】灯火阑珊处

之前写的元宵节贺文。

入夜后鬼祭贪魔殿空无一人，烛火不燃，一片沉黑，尤显空旷阴森。

网中人便是此时回来的。修罗国度方在人世站稳脚跟，各地兵力驻扎调派是一向相当大的工程，极耗精力，等网中人想起那位帝尊召见的命令时，距离使者到来，已过了大半日。

他不喜那位年少轻浮的帝尊，本想借机推脱掉，但使者尽责开口说，

“帝尊再三嘱托，这一次一定要见妖神将一面。”

听了这句话，网中人心知，那位帝尊是非见他不可了。自他回归魔世以来，先后借着交战，稳定后方，驻扎兵力，将那小子的诏令置若罔闻，推脱了不下十次。他琢磨，那小子估计也是忍到头了。

名义上到底还是君臣，加之已经定下了一年之约，如今诸事已定，也不好再拒，便应下了。

见着使者欢天喜地的模样，网中人冷笑了一声。就算离得远，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言道那位新上任的帝尊，喜怒无常，又极其刁钻。

从前帝鬼在时，众魔将畏惧中多有敬意，而眼前这使者，畏是足够畏了，却没见多少敬，那位帝尊的御下手段可见一斑。

如是想着，网中人心里越发起了厌憎，回归途中脚程放慢，等回到鬼祭贪魔殿，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来路上所见，巡守魔将三三两两，不成阵仗，他一路走过竟未见阻拦，大殿门外也无人把守。

网中人心中存了疑，更多的也是轻蔑，到底是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样的松散的防御，如何能够抗敌。

大殿的门敞开着，内中黝黑空旷，静悄悄的，好像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恍如一头张开巨口的巨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便在他移步想要进去的时候，殿内有轻微声响，还未等他反应，便见内中窜出一道黑影来，苍白的面容一瞬间在眼前放大，对面那人几乎与他面贴面，并极热情的“嗨”了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吓个半死，但网中人本就不靠目力视物，早就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因此对于年轻帝尊近乎恶作剧的打招呼也无波无澜的应承了下来。

淡淡说了一句，“帝尊。”

冷漠的一如既往，叫着尊称，却没有丝毫的尊敬。

戮世摩罗仿佛是没察觉到他的态度一样，摆了摆手，退了一步，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才说，“妖神将啊，你真是让我好等。”

“军中要务繁忙。”网中人按惯例找了个理由随意搪塞。

戮世摩罗笑了笑，侧了身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道，“既然回来了，何必傻站在门口呢。”

网中人抬眼向他扫了过去，年轻的人族身量细瘦，俊俏的脸颊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连唇色也是淡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单薄，好似一个一碰就碎的纸扎人。

只是露在外面的那一只金瞳，不知是不是因为脸色太苍白的原因，看起来幽深难测。

网中人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新任帝尊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他拿不准那小子的脾气，也摸不清他的底，眼下唯有忍让，努力做出一个将才应有的模样来。

戮世摩罗随意地瘫坐在王椅上，网中人站在下首，殿内唯一的光线，便是天窗外孜孜不倦地闪电。

网中人目不斜视地再下方等了许久，仍不见戮世摩罗开口，心中奇怪，便抬头去看，却发现戮世摩罗也在凝视着他，金瞳在明灭的闪电的映照下，亮时心惊，暗时深重

他略一怔，沉声问道，“帝尊有何吩咐？”

戮世摩罗撑着下颌笑了，眉轻轻挑起，在闪电灭下的一瞬间，目中亮得惊人，他轻声说道，“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呢。”

网中人默了默，没回答，只将视线凝在他身上，一双血瞳被面具遮得不甚真切。

戮世摩罗似是浑然不觉网中人的警惕和戒备，仍是随意地说道，“别这么严肃嘛，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网中人料不到他言下之意，便诚实说道，“不知。”

“所以我讲啊，你们这些魔，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戮世摩罗大摇其头，做出一副非常痛心的模样，“你们这样都不会无聊的吗？要劳逸结合才是健康啊~”

网中人不想和他多废话，便只默默听着他连篇累牍的感慨。

戮世摩罗自顾自抱怨了好一会才停下，然后像是终于才想起殿内有一个人，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网中人身上，说道，“占领中原许久，我还不曾看过这大好的江山，不知妖神将可有兴趣同行？”

网中人皱了皱眉，不知他是何意，也只能点头应允了。

出了鬼祭贪魔殿，行至山林，见琉璃满月，清辉遍洒，积雪茫漠，树影幢幢。

网中人看向头前带路的戮世摩罗，他落脚极轻，踏在雪上也不过轻微细响、

看不出修为几何。他敛眉暗在心中估量。

戮世摩罗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突地顿住脚步转回投来，唇角微微勾起，狭长的金瞳清冷泛寒，一瞬，风来，黑色披风猎猎肆扬。

“妖神将。”他倏尔轻笑，连带着话语亲切稠密，“若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来问我，这样闷在心里盘算，也是盘算不出个结果的。”

网中人敛眉，低声道，“妖神将不敢。”

戮世摩罗不置可否，只笑了两声，又沉默行路。

一路行至最近的城郭，戮世摩罗轻车熟路的往集市去了。

即便中原今天魔祸蔓延，但此时正逢佳节，仍是有不少百姓出来庆祝，灯火楼台，连片的华灯辉煌通明，蔚为壮观，将夜慕映得恍如白昼。

一路走去，往来游人提灯赏玩，摊贩吆喝连天，十分热闹，网中人本就喜静，见着人群喧哗，一张脸便沉了下去。

戮世摩罗看他不耐烦，便笑道，“你可知今日是上元佳节。”甚至颇有闲心的和他讲了几句闲话，“我小的时候可是很少有机会能下山来逛这么热闹的庆典，只有一次，我偷跑出来玩过，不过时间太久了，都记不得了。”

网中人不出声，点了点头敷衍回应。

“没情趣啊……”戮世摩罗拖着长声又感慨了一句，不死心似的问道，“你在中原这些年，就没有个朋友一起逢年过节出来玩吗？”

网中人便冷言道，“吾没有朋友，更不要说出来游玩。”

戮世摩罗眉尖微挑，苍白的脸颊在满街花灯的映照下平添了几分柔和，他赶着说道，“那我，就算是妖神将的朋友了？”

网中人对于对方这种自来熟的态度十分无语，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撇过头去沉默。

戮世摩罗看着他，许久，向他伸出手去。

网中人本能侧了侧身子，那只同样苍白的手便正好触碰到了他的铠甲。

戮世摩罗笑了一声，浑不在意似的收回了手，“啊”的一声长叹，又将手覆在左眼的银色眼罩上，笑着说了一句，“一只眼睛，总是不太方便，掌握不好距离。”

网中人心思微动，却睨着眼前的人，冷淡开口，“帝尊的眼睛……”

“瞎的哦。”戮世摩罗眨了眨眼睛坦然的看着他，和盘托出。

网中人目光沉了沉，一时有些茫然，拿不准他的意思。

“我说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啊。”戮世摩罗摊了摊手，无奈地看着他。

此时正有烟花尖锐鸣叫着升上空中，在戮世摩罗背后那一片黑魆的天幕绽放，千丝万缕，如星雨坠落，煞是好看。

网中人默了许久，看着戮世摩罗在明灭光线下闪烁不定的神情，敛着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对面那人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打断。

戮世摩罗歪了歪头，神情越发明媚，语调嬉笑道，“我猜，妖神将一定很讨厌我吧。”

网中人对他着不明所以的态度和行为起了厌烦，即便面上不发作，绷紧的神情也是十分不友好了。

戮世摩罗转了身，失落的垂着肩膀，低声喃喃，“我可是，很喜欢妖神将呢。”

这下子网中人连表面都绷不住了，沉了嗓音，冷冷说道，“军中公务繁忙，帝尊若无其他吩咐，妖神将告退了。”

说罢，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直接转了身离去。脚步扎实匆忙，像是逃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名震天下的邪郎网中人居然这么胆小。”戮世摩罗耸了耸肩膀，切了一声。

此时月已西沉，街道上满是花灯琳琅，华彩炫目，一时竟觉迷了人眼。

戮世摩罗站了许久，忽地猎猎寒风吹来，寒意沁入骨髓一般，若有针刺。他不觉搓了搓手，察觉已是该回鬼祭贪魔殿的时间。

而转身时，视线不自觉扫向灯火零落之处，突地如雷击顶，霎时愣住。

眼前是一个身穿明黄僧衣的小童，正孤零零坐在一处石阶上，抱着膝盖，时不时往人群中看看，表情显而易见的带着些沮丧。

心脏顿时如擂鼓一般，在胸腔剧烈跳动。戮世摩罗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直到那个小和尚发现了他在看着自己，摸了摸圆圆的脑袋，脚步轻快的来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满地说道，“你是看到了鬼吗？”

戮世摩罗仍是愣愣地看了他许久，才竭力将呼吸平缓下来，慢慢蹲下身，向那小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小和尚并不怕生，十分爽朗地开口道，“小空，是酒泉寺出家的小和尚。来这里……化缘！”

戮世摩罗心中骤然一紧，说不出的滋味翻腾撕扯，一时间竟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小和尚见他愣着，挠了挠头，忽地眼中灵光一闪，又扯着他的袖子指着远处卖汤圆的摊子，道，“这位先生啊，今天是上元佳节，我出个灯谜给你，你要是猜不出，就买一碗汤圆给我好不？”

戮世摩罗合了合眼，点点头，“嗯”的应了一声。

小和尚的眼睛灿若明星，明亮也清澈，瞳仁一转，满是狡黠机敏，他得意说道，“天黑黑，给你猜六只野兽。”

戮世摩罗嘴角暗勾，却带出几分苦涩来，他故作冥思，好一会才道，“天黑黑像欲落西北雨。”他挑着眉看那小和尚愣住的模样，笑道，“象马鹿狮豹虎。”【土豆空霹雳城的谜语。】

小和尚显然没料到对方能猜出来，皱着小脸，正想再说，对方却已牵起了他的手，道了声，“来吧。”

小小的手掌十分温暖，握在掌心，导入心间，带起的却是不知名的酸涩。

戮世摩罗带着那个小和尚在庆典上逛了许久，吃了他想吃的汤圆点心，看了舞龙舞狮，直到他玩的尽兴，才问他知不知道如何回去。

小和尚嘟着嘴，明显有些不开心，也还是点了点头，口里说着是出来许久了，不能让师父师兄担心之类的话。

戮世摩罗淡淡的笑着看向他，摸了摸他的头。见着街角卖花灯的姑娘还剩下一盏莲灯，虽不甚精致，却也好看，便买下给了他。

小和尚看着那个粉粉的莲花灯，挠了挠头，“我要这个没用啊。”

戮世摩罗见状便逗他，“拿去送你心上人吧。”

小和尚虽然聪敏，但到底年纪小，提着这种事不免满脸绯红，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才要多加小心，没看到刚才那姑娘被你勾的魂都飞了，仔细回头惹一身桃花债！”

说罢有装着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的对他念了句佛，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我在这里有几句人生格言要告诉你，记住啊，酒若千杯知己少，话无半句投飞刀。”

戮世摩罗眼中一闪，想笑，可未至面上，便被一阵尖锐的疼痛阻碍，全化成了悲凉。

小和尚转身离去，戮世摩罗向他伸了伸手，却没有多加挽留，眼看着他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在转头去看空中绽放的火树银花，耳中轰鸣着，感觉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迷梦一样。

时光荏苒，经年流转，光阴飞逝。

仍是一个上元佳节，仍是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的街道。

身着重铠的绿发青年分明与人群格格不入，却偏偏又是十分熟稔，他身边站着一个红发红衣的男子，同样是铠甲加身，即便盖头盖脸，也是显出了满满的不耐烦。

“妖神将妖神将。”戮世摩罗摇着身侧的魔将，指着窜上天空的烟花，道，“我们也买一些带回魔世吧，那些妖兵魔将太没情趣了，过个节一点气氛都没有。”

“军营不适合这些东西。”网中人甩开他的手，竭力维持着自己面上的平静。

“无聊。”戮世摩罗耸了耸肩，手下抓了个空，不满的嘟囔了几句，又被其他的东西吸引去了目光，一边说道，“我和你讲，我这也不过是第二……第三次来逛庆典，怎么就又带了你这块木头呢，一点不解风情。”

“要解风情，你去找策君。”网中人毫不留情的刺了回去。实在厌烦着熙来攘往的人群，接着说道，“你自己慢慢的玩吧。”

便甩下他网城外走，大步流星的，一点都不留恋。

“网中人，你给我回来！本帝尊要告你以下犯上，目无尊长咯！”对身后抓狂似的叫喊置若罔闻。

远离了喧闹的人群，网中人捡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在一处人烟不到的地方停下，他并不打算出城，离那小子太远，无非也就是实在不喜热闹，可那小子偏偏爱往人堆里扎，像是才出笼的鸟兽一样。

此处安静，站了一会，网中人心中突然起了些很微妙的波澜，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正疑惑间，遥遥看有一个小和尚，提着一盏莲花灯喜滋滋地向这个方向走过来。

他分明不认识那个小和尚，却莫名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而那个小和尚，也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抬起手，借着花灯暖黄的光芒看向他。

开口却是令他十分无语的一句。

“你长的真好看。”小和尚抬头看着他，手里的莲花灯映着稚嫩的脸庞，明亮而真诚。

网中人没说话，只暗暗皱起了眉，垂眼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和尚。

“你是哪里人啊？我没见过你。”小和尚仔仔细细的将他观察了一圈，一点都不怯生。

“吾……”网中人迟疑了一会，蹲下身，视线落在他跑乱的领口上，单薄的僧袍因为玩闹了许久而凌乱，领口微微敞开，隐约见得他脖子下方的位置，有一块圆形的伤疤。

他皱了皱眉，心中存疑，开口问了这小和尚的来历。

“我住在酒泉寺，师父太空，师兄大空。”小和尚笑着回答，提起亲人来十分的开心，然后突然想到现在时辰不早，连忙说道，“我得回去了，不然给师父发现我偷偷跑出来玩，一定不让我回禅房睡觉。”

“嗯。”网中人点了点头，合目掩下了细微的情绪波动。

“这个给你。”小和尚将莲花灯往他手里一塞，嘿嘿的笑了两声，转身便跑离了此地。

网中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眨了眨眼，眼前仍是灯火阑珊的街口，若非手中莲灯，真像是幻觉一场。

他低头看了看，那盏灯花瓣淡粉，中心托起一小截蜡烛，已经快要燃到尽头了。

正看着，耳边忽地响起一声，“妖神将啊，你真是让我好等！”

旋即黑绒覆上眼前，网中人向后一撤，近前处贴近一张脸来，虽是苍白失色，但修眉长目，清俊无二。

戮世摩罗先是扯了扯领口，以手做扇给自己扇了扇显得跑了许多路十分劳累，再来抱怨了两句网中人实在没有良心，居然扔下他一个人跑了。

“你不是喜欢热闹。”网中人毫不留情地刺他，视线向他颈后一扫，隐约见得他脊背上的伤疤。

“我才不……”本能的反呛突地噎在了喉间，卡壳了一样。

网中人心中好奇，便看向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那小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莲灯，好像丢了魂一样。

“你要这个？”网中人将灯一递，晃动的火苗险些将灯瓣烧着。

“停停停。”戮世摩罗连忙伸手稳住了灯身，又仔细看了看，心中更觉不可思议，然而更多的却是难以形容的惊喜。

他抿了抿嘴，不觉又偷偷显出几分笑意来。

网中人看他笑得莫名，联想到刚才的巧合，正想着是不是问他，对方已然先开了口。

“你留着吧。”

俊朗的青年抬起头，望向站在阴影下，一身颜色的魔将，灿金的右目在天际明灭的焰火映照下，绽出十分的喜悦和情意。

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只给你一人。”

[ 此帖被xingyue在2023-01-29 00: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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