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2 【剑风云中心|月云】仙山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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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6-22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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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2 【剑风云中心|月云】仙山纪事

-风云生贺活动文，存一下

剑风云对自己上了仙山这件事接受十分良好，他只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不久之前肩上那些重担似也随着他身死而化作云雾消散去。剑风云昂首挺胸气势汹汹，除却青丝白首倒也隐隐看出几分昔日那天不怕地不怕、朝阳一般蓬勃灿烂的风云儿的模样来。剑风云脖子梗得比背还要直，明明早该一脚跨过仙山的大门，换了旁人来，或许还应该回首看一眼那片让人深爱的苦境大地，再感慨一下自己生前辉煌二三事——剑风云却是半分都不敢回头去看——明明他投注在这片大地上的爱和心血也绝不比其他人少。
剑风云不敢回头，脚下的步子也不似他展现出来的气势：慢慢抬起又重重落下，一步一步细碎无比，叫人见了都要笑话。剑风云一步一步慢慢走近仙山的大门口，走得慢慢吞吞磨磨蹭蹭，中间有无数时间能让他回头看上无数眼，哪怕一眼看到地老天荒也无所谓，毕竟总归已经身死，时间对他们来说成为了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可剑风云没有回头，他迈了无数的碎步花了无数的时间终于走到门口，而后他深吸一气，终于下定决心，彻底将整个人都投入到那扇闪着氤氲光芒的门扉之中。登时之间全身好似浸泡在温暖的水波之中，眼前闪烁着奇异的色彩，剑风云在这个时候终于回了头，却早看不见苦境，自然也看不见自己一心想要守护的那个人。他在这时又开始有些后悔起来，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看一眼无缺才好。
可后悔已然无用，剑风云放松身体，随着水波一般的触感任由自己在其中漂浮，双脚再次踏上地面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又被拉入了温暖的怀抱之中，还带着一些淡淡的花朵一般的香气。剑风云眨眨眼，方才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还在他眼前跃动，他看不清周围是怎样的景色，只隐隐看见在温暖的光芒之中站着好几个身影，纵使看不清，但那些形影不是伴随着他长大便是支撑着他从风云儿一步一步变成剑风云，是早已见过无数次的刻在灵魂之上的人们，岂是眼睛看不清就认不出来的。他还未开口，抱住他的那人身量并不如何高大，却是努力将剑风云更亲近一些拥入自己的怀中，她双手攥紧了剑风云背上的布料，终于呜咽出声。剑风云赶忙抱住这个女人，安慰道，母亲，母亲，别哭，我不是好好在你面前，没缺胳膊没少腿的，你瞧，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香如昔却是抱着他不愿撒手，哭到最后剑风云的眼睛也逐渐恢复，他四周观望一番，眼眶却也不自觉酸涩起来，他见到义父和天扇子，舅父和琴狐，甚至连剑谪仙都站在一旁望着他。剑风云过去握不住的亲友如今都齐齐站在仙山的入口处等着他来，少时一直无缘得见的母亲拥着他不愿放手。剑风云去世之前本还自嘲自己做得似乎还不够好，到了九泉之下不知该怎样给这些对自己给予厚望的人一些交待。他原有些内疚自责，此时此刻也全数消弭无踪。
剑风云吸了吸鼻子，想他也已经是一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孩子了——不对，应该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成年人，在长辈面前哭鼻子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他强忍着眼泪，却在开口的时候还是不争气地滚下几滴泪珠来，他说，母亲，别哭了，风云儿待会给你舞狮好不好，母亲先前不是最喜欢见我舞狮了，母亲，母亲，笑一个吧。
香如昔听了这话终于慢慢止住了哭泣，她从剑风云怀中慢慢起身，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红彤彤的舞狮帽子，仔仔细细给剑风云带上，又拨干净了他的碎发，才捧着剑风云的脸看起来，母亲的手指划过他泛红的眼眶，慢慢说道，别哭……别哭……母亲在这里呢。
剑风云点了点头，想自己就算偶尔哭一次也没什么丢人的，反正自己记不清的更丢人的时候也都被眼前的这些人看过了。香如昔拉着他的手，慢慢将剑风云带到他所爱的那些人中间了。

剑风云在仙山上的生活也非常忙碌，这回倒不是因为像还在当靖玄九星那样要将整个天下的安危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切切实实幸福地忙碌着。剑风云在仙山之上有母亲有兄长有义父有舅父，还有琴狐和天扇子以及许许多多过去照顾他的人，他原先就是听话懂事又开朗热情讨人喜欢的孩子，短短的几十年生命之中后面半截人生又过得实在太难太苦，长辈亲友便总想将这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好好照顾：剑风云在香如昔身边时间最长，也是为了弥补母子二人之前过去未能享受的天伦之乐，他已数不清给香如昔说了多少遍自己曾经的故事，小三仙的，靖玄者的，他避开那些疼痛苦难，又舌灿莲花添油加醋地将过往编做好听的故事，香如昔总也听不够，让剑风云枕在她的腿上，一遍一遍重复说来。除了香如昔，剑风云会去和舒龙琴狐还有舅父一道：琴狐神识只恢复了一大半，许许多多的回忆都还未能忆起，剑风云便陪着鹿巾一块给琴狐做康复训练。他还会去找天扇子，年纪是秘密个性却纯真非常的前辈在仙山上发现了许多苦境没有的扇贝品种，剑风云就当是过去讨个口福，陪天扇子一块吃他的扇贝料理，偶尔还会提起天窍里那数十年的光阴，天扇子看他一眼，便说，在这里我们还有不止数十年那样短暂的时间。最后剑风云会去看攀玉趾和剑谪仙，说实话，剑谪仙作为他的兄长兼师祖，看上去可比他义父要年轻许许多多，加上月无缺又认他做小弟，一下便让剑风云的辈分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他看看剑谪仙又看看攀玉趾，最后干脆自暴自弃，想还是照着以前叫法念就好——尽管攀玉趾在看到自己养子唤师尊做兄长时脸上的错愕表情叫剑风云不好意思了好一阵儿。
剑风云就像是标准版别人家的小孩，忙忙碌碌地在亲友之间打转，是幸福地劳累和烦恼，可他还是不能完全变回曾经无忧无虑的风云儿。上仙山之后，剑风云重拾起过去在南域舞狮的兴趣，他举着舞狮头，跳着梅花桩，动作熟练和过去分毫不差，可一套舞下来，却总是觉得欠缺了什么东西。剑风云抱着自己的舞狮头，和上面那双灵动的眼睛大眼瞪小眼。剑谪仙这个时候便会做一个好兄长，他宽慰他，人都是会变的，风云，你只是长大了而已。
剑风云看着那个舞狮头，忽而说道，不知道无缺现在怎么样了。
剑风云在仙山上忙碌，却又不是那么安宁，不安宁的原因也不过只有一个——是地上的月无缺正在思念他。苦境上的人们对逝者的怀念会传达到仙山之上叫亡者知晓，月无缺的思念许多许多，最后重重压在剑风云心口。剑谪仙显然知道剑风云所指为何，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背，说，无缺就是这样的，风云，习惯了便好了。

月无缺对剑风云的思念与日俱增，可在仙山上被众人爱意拉扯着的剑风云余下的时间少之又少，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他才会把时间分给地上思念着他的兄长——仙山上的人们当然可以入生者梦中一圆遗憾，但是自然也有它的规矩，要入梦还得打一份申请报告，写明如梦对象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缘由为何等等等等。剑风云在靖玄岛的时候没少干过这事，一开始不太熟练频频出错，到后来更是仿若觉醒一般得心应手，写报告对他变得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至于月无缺，仙山上除了剑谪仙之外，几乎人人都问过他和月无缺的事：这个地方也不是完全和苦境断了联系，总能让人知道苦境又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像道听途说一般，只知道个大概，细节是全被模糊了的，所以亲友们对月无缺这个剑风云的半路兄长也只是一知半解，总想着从故事主人公嘴巴里听一听全程才好。
于是月无缺的任性、臭脾气、不可理喻的桩桩件件，在剑风云的嘴巴里就变成了这些只不过是兄长嘴硬心软，对我的一点小小磨练罢了，兄长后来对我诸多照顾，可最后……他甚少说到最后，每每想起自己不辞而别，便更加不愿意去想象月无缺后来是怎样熬的，又是怎样才会给予他那样沉重的思念。
剑风云对月无缺有愧，所以从不敢去见他，甚至于他已经入了小水仙四五次梦才会去见一次月无缺。那个梦中的月无缺抱着他，半点撒手的意思都没有，男人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而已。剑风云想这样的梦实在是太过枯燥乏味，想同月无缺说说话逗逗这个挑剔得不行的兄长笑一下，可是他还没开口，人又被送回仙山——月无缺已经醒了，他忙碌许久，偶尔才能小憩一会儿。
剑风云又想，兄长这样劳累，梦中便不该让他继续伤心伤神。他刻意地不去想自己的心思，依旧在逃避和月无缺的见面。
他还是时常去找小水仙，大部分时候都是用风云儿的模样去见自己有缘无分的青梅。最后他见得实在太多，小水仙也从一开始的热泪盈眶到后来开始嫌弃总来找她的风云儿。他们在梦中并排而坐，小水仙的膝上还放着一个狮头，剑风云时常会听女孩说一些月无缺的事。他一开始只觉得真奇妙，这两个人近乎八竿子打不到一处，怎么现下小水仙却能和他畅谈兄长的话题。他不问，只听小水仙说，他听女孩说自己去世后的几天，兄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非常没有人世神仙形象的扒在他的棺木上，不想让他尸身回到南域，最好长长久久留在仙境，剑风云听得瞠目结舌：他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月无缺会是什么模样；小水仙又说，虽然月无缺最后松了口，可是一路肿着眼睛从玉川仙境把你的棺椁送回了南域，亲眼看着你下葬之后又哭了好久好久；小水仙还说，现在南域月无缺还时常来呢，除了顺手管管南域的岔子，就喜欢走在你以前最爱走的路，吃你最喜欢吃的红豆饼。
小水仙还说了许多许多，剑风云听得心口发出扑通扑通的响声，他沉默良久，最后小水仙醒了，他人也回到仙山上，才喃喃说道，我是不是应该多去看看兄长。

剑风云花了许多时间做心理建设，说不清是因为心虚或是其他，当他为月无缺打了第二份报告，再次见到月无缺时，对方比上次见面要憔悴许多。剑风云看着月无缺，想兄长就算憔悴了也还是风采依旧。月无缺看了他半晌，眼里的悲痛好似要都要溢出来，他踌躇几番，终于开口：月无缺道，风云，你可知我是如何思念你。
剑风云一怔，一面想着自己也真是思念这个人啊，一面又口不对心，他不敢去看月无缺那双玻璃珠一般透彻的双眼，说道，兄长，我不在，剑谪仙也不在，这样的寂寞你一个人也能忍耐的是不是——毕竟兄长可比我要成熟可靠得多，若是你早早就来见我们，我会难过的。
月无缺自他死后态度就变了，这些事剑风云从小水仙口中听过无数次，也在前次梦中相见时感受过。如今月无缺宝贝他宝贝得紧，不敢碰不敢骂，一副生怕剑风云就此消失的模样，哪怕听了这些他不想听的话而气急，却也只是含着一汪眼泪瞪着剑风云，一叠声说出好几个你你你来。
后来两人不欢而散（实际上后来他们没有争吵，就这么互相对望，然后月无缺醒了），剑风云回了仙山，反省许久，想要鼓起勇气再见见月无缺时，报告打出去了一份又一份，却都像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少年便开始惶惶不安，想着莫不是兄长出了什么事——他的不安在几日之后终于落了地——剑谪仙带着他去了仙山山门，他们在那里见到了来这里的月无缺。
剑风云这个时候突然就很后悔，很后悔之前没能多见见月无缺——他并不是想要责改月无缺没有珍惜从自己那里转过去的命力，他只是舍不得在这里见到月无缺。
他走上前两步，拉着月无缺的衣袖，在对方握住自己的手后，便抱着月无缺很没形象地哭了起来，反倒是月无缺这个初来乍到的要安慰小弟，他不怪剑风云的鼻涕眼泪沾湿了自己的头发，也不怪剑风云抓皱了自己品味很好的那一身衣服，只是耐心而珍爱地拍着剑风云的背，像在对待一件珍宝，月无缺语气淡淡，却含着释然和放松。
月无缺道，风云，来了这里我才是再没有了遗憾。

从此之后，剑风云在仙山上能够收到的爱意便又多了一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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