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17 【雁默】寐梦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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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樓主發表於: 2023-08-17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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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7 【雁默】寐梦闲情

雁默-寐梦闲情
☆甜饼

一
上官鸿信今日心情不佳。
他连续几日梦到三年前车祸去世的小妹霓裳，活蹦乱跳的霓裳。
梦中却不是常见的场景，而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小妹与他笑闹玩耍，在古色古香的屋中读书习字，一同走过人声鼎沸的集市，少女带着俏皮的笑意，递来一支米糕。
直到昨夜，画面一转，热闹街道忽然成了峡谷漫天大火，火光映红半边天空，灰烬下只余孤单立着的墓碑。
他不敢走近去看碑上的字，却不知为何十分清楚地知晓，这是小妹。
梦是如此真实，仿佛一夜间经历相依为命的十几年，又再次经历失去小妹的那一瞬。
他听课时心不在焉，前两节是年纪很大的老教授，对台下学生视若无睹，自顾自讲了半早上。上官鸿信一边发呆，一边回忆那个过于真实的梦。
……和小妹去世时年纪是一样的，周末带束花去看看她吧。
默苍离走进教室时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微微皱眉，眼神扫过窗边的学生，也自顾自开始讲课。在他的课上不听，向来是后果自负。
上官鸿信的目光从窗外挪到讲台上，这画面又与梦中重合。只是那间屋子里学生仅他一个，他们相对而坐，阳光透过窗口洒在桌上，老师指著书册说了句什么，台上的人也象是说了什么——他骤然回过神来。
他收拾心情，只是一个梦而已，下午还要去跟老师说事情。
此时已临近中午，上午的课没听几句，下午暂且空闲。研究生课程比本科少，其余时间基本在自己读文献做研究。
上官鸿信进默苍离办公室时带着昨晚写好的综述。他大二被默苍离看中，跟着老师一路读到现在，学社会科学，文献综述这种东西早已驾轻就熟。今日名义上是来汇报进度，实际上……他轻轻吸气，推开木门。
早上上课刚犯过明显错误，现在要来提的还是这种事，上官鸿信态度极为端正，递上东西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等。
默苍离瞥他一眼，仔细读那份综述，待翻到最后毕业论文拟订的题目和摘要时，他的手顿了顿，终于抬起头来。
“你着急毕业？”
上官鸿信抿了抿唇，“我不想继续读博了。”
默苍离看着他，沉默地看了许久，直到眼前的人明显挺直脊背僵硬起来，才低头在那份摘要上圈出几个重点。
“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但即使是硕士学位的论文，你也该有能力做得更深入。”
……终于算是将这件事说出来了，上官鸿信松了口气，起身接过那几页纸。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事情已经说完，脚下却磨磨蹭蹭不肯动。
默苍离随手将桌上几本书收拾整齐，挡着光线的一团阴影左右摇晃，就是不走。他微微叹气。
“还要说什么？”
见上官鸿信不答，半晌，默苍离从抽屉里取出一册笔记，递到他手中。
“你有其他想做的事，这没什么不好。若是这些天都在为此事闹别扭，不如多花时间在你的论文上。写得太差我不介意让你只拿结业证回家。”

二
这事讲得太过容易，直到晚上到家，上官鸿信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老师是在等他开口。
此时他正靠在床头翻那册笔记，是与他题目有些关联的、默苍离曾研究过的记录。他一页页仔细读过，脑海却不由自主浮现下午默苍离的一声叹息。
……是因为他的学生不愿走上他的路？不象是，他更像对此早有准备，目光里有别的更深沉的东西。
上官鸿信放下笔记思索，思绪越来越缓，逐渐沉入梦中。
还是羽国。
蝉鸣此起彼伏，夏日午后，连檐下的鸟儿都困倦。
师徒二人正坐在廊下对弈，院中绿树繁茂，远远有风送来一丝凉意。做学生的那个正对着棋盘苦思，策天凤——梦中人曾这样叫过——的表情称得上难得闲适，他给两人斟满茶盏，并不催促，只慢慢饮茶，转头去赏院中的树。
上官鸿信正在这个方向，策天凤看不到他，谁都看不到他，他作为外人旁观这段难辨真假的故事。
但这个小院他梦过多次，策天凤住在这里，雁王日日来跟着他学习。有时讲书，有时评讲时事政策，有时指点处事。一日忙毕，偶尔也做些消遣之事。
院中花木从翠绿到白雪皑皑，在新一年春发芽，如今已又是盛夏。这梦连贯的奇怪。
上官鸿信不大懂棋，只扫一眼便饶有兴致地观察两人。
旁人称作雁王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他抬手，将黑子稳稳按在木质棋盘上。策天凤转过头来，露出一点赞赏之意，却仍不多言，手指探去陶罐中摸棋子。
少年准确捕捉到这一点认可，克制过的喜悦依然肉眼可见。他抬起头说句什么，梦中声音朦胧不清，上官鸿信凭口型认出唤了声师尊，后面只隐约能听出是在说前一次下棋。
眼前苍绿色衣袖拂动，他听到策天凤应了一声。
但他的目光却全被那抹绿色吸引。这人的身姿言语、动作习惯无不和老师一模一样，平日不敢细看描摹的眉眼，如今仗着在梦中贪婪观察——太像了，几乎可称是同一个人。
等他回过神，这场对弈已经到了尾声。
雁王的思考越来越慎重，眉头微微蹙起。上官鸿信看着他，他抬头看向策天凤。
上官鸿信怔住了。
“雁王”的目光时时落在策天凤身上，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倾慕和眷恋。那，“上官鸿信”呢？
他从梦中惊醒。

三
这几日上官鸿信都在避着默苍离。
除上课避无可避外，文献去图书馆查，论文在家里写，有问题要请教尽量问其他老师，实在绕不过默苍离就给他发微信。
给默苍离发微信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差事。默苍离不爱回微信，他忙时消息传递极慢，逐条列出问题的文字比言语更冰冷。上官鸿信反复阅读几次回复，开始加倍努力钻研资料，自力更生。
他的论文方向是关于历史事件对社会文化的影响，这是大方向，具体的论述着力点还在挑选，这些日子翻遍了相关书籍。
他不敢确定有些东西默苍离是否看出，也难以得知自己平日在老师面前是什么眼神，但总不能去问别人，过于蠢了。

梦断断续续还在做，短短半个月时间，梦中已又过一年春秋。
雁王来小院不那么勤了，他换了身更繁复庄重的衣服，整个人沉稳不少，象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策天凤看上去也比往日忙碌。两人议完正事常常已是夜露深重，雁王叫侍从送来消夜，师徒二人在院中月下谈几句闲话。偶尔实在晚了，他也留下住。
旁观的上官鸿信清楚看到他眼中情愫一日多过一日，他不信策天凤看不出。但策天凤从不点破，也从不拒绝。他看不透他。
不知为何，上官鸿信总觉得心惊肉跳，眼前的场景称得上温馨，他却莫名其妙地恐慌，多次从梦中惊醒。
夜色正浓，上官鸿信急促呼吸着睁开眼睛，扭亮床头台灯。
他眉头紧皱，取来一沓笔记本，随意席地而坐，靠在床边开始翻找。今日梦中有个极为熟悉的符号，他确信见过。
窗外一片寂静，只有书页不停翻动的声音，许久，上官鸿信动作一顿，手指划过笔记上用作批注的符号，沉默着闭上眼，坐在地上久久未动。

天色渐渐亮了，起床闹钟反复响过两遍，上官鸿信才从地上起来。
他去冲了个澡，冷水自头顶淋下，浇透了未知的焦躁。他抹一把脸，头脑清醒许多，这些日子在梦里模模糊糊听到的词句也逐渐清晰起来——一定也在哪里见过。
默苍离给他的那本笔记中，他常用的标注方式，和梦中瞥到策天凤的习惯，可说一模一样。而在他拿到这本笔记之前，在他看过默苍离习惯之前，已经在梦中见过同样的标注方式。
能梦到未见过的、与现实分毫不差的事情，这是梦境能做到的吗？
上官鸿信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信任，他擦干身体出来，一面随手热了三明治啃，一面打开手机搜索梦境潜意识。
这是最科学的解释，但他直觉并非真相。

今天一天上官鸿信都没顾得上论文，他在满书房浩瀚如海的历史资料里寻找梦境中的几个关键字。
“比鹏”、“霓霞之战”……肯定见过。
但却找了整整三天未果。
等他终于想起打开手机看看时，通讯软件已经堆满了未读消息。最上面是默苍离的微信。
默苍离（两日前）：上次你问的东西，做出结果了吗？
默苍离（半小时前）：埋头未必有效率。
……
上官鸿信对着聊天框五分钟，不知该如何回复。
往下翻是俏如来的消息，向他借几份资料，那几本书是默苍离的收藏，近日一直在他手中翻看，市面上很难买到。他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俏如来急着用，隔两小时催一遍，眼看着就要来家里找了。
上官鸿信敲字：自己来拿。
他灵机一动，忽然意识到自己翻看过的资料不仅有手头这些和市面上的，还有不少默苍离收藏和总结的东西。
有了思路便好想许多，不多时上官鸿信便列出几本可能性最大的资料。
好消息是很可能找到了，坏消息是都在默苍离书房里。
而他暂时不想去面对老师。
但这事好办，趁俏如来还没回消息，他迅速给后面补充一串书名，敲字：师弟，顺便帮忙跑一趟老师家借几本书，再来拿我这里的。
言外之意不去借书，这几本也别想要。

四
但俏如来一直没回音，上官鸿信这几日一直在熬夜，如今快到触摸到真相，反而终于感觉到疲累。
他还靠在沙发上等消息，眼睛却不由自主慢慢合上。
又是羽国。
漫天大火。
和他半个多月前梦到霓裳死去的那晚一模一样。
上官鸿信抬头，正看到少女身披盔甲，奋力挡住砍来的刀剑，队伍七零八落，有人高声喊着公主小心。
他不忍地闭上眼，身体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又身处那座小院，院中无人，上官鸿信往前跨出一步，似是进了什么结界，迷雾散去，血色琉璃树下正是那师徒二人。
显然是对峙。
上官鸿信直觉这是最重要的一次梦境，他走近细看，越过两人中间插着的大剑。他敢赌雁王脸上的表情比他此刻更为难看。
他听到策天凤说杀了我，去救你的小妹和你的国家。看到雁王的震惊与茫然，看到他摇头，看着这一对师徒走到末路。
他看到雁王丢下剑，转身走出结界，踏入层层杀局。看到策天凤只带了那面铜镜，遥遥望向霓霞关的方向许久，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羽国。

上官鸿信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人还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终于确信，他见过这个故事，多年前在默苍离的一本藏书上读过。只有寥寥几句，写的是久远的一段历史传说，十七人杀了三万人，当作一个不可能的、口口相传的故事提过一句。
这个故事听起来太过离奇，因此他还有些印象，是一本许多年前的书，书页已经泛黄，但被默苍离保存的很好。
他迫不及待拿起手机，想看俏如来什么时候到。
但第一条还是默苍离的消息。
默苍离：来我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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