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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覺菲才寡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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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8 【温任剑】食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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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圈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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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07\?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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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光线争先涌进阴暗发霉的房间,刺得剑无极几乎睁不开眼。他无力地抬起手挡在眼前,想要遮一遮这样的明亮,然而两双强壮的大掌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像拖一只丧家犬一样把他给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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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的动作无疑是粗鲁的,剑无极试图挣扎,但全是徒劳。他饿了三夜三天,不说食物,就是水也没得喝。亏得夜晚寒气丛生,墙上沁着露珠,靠着这点露水,剑无极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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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身体悬空,意识混沌,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哪里。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壮汉才在一间房门前猛然停下。他们恭恭敬敬地向里边的人报告几句,就推开房门,粗暴依旧地把剑无极给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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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扔让剑无极四肢一齐着了地,半天也没有动弹,像是晕了,又像是死了。坐在桌前的人倒是安然,仿佛没听见那声闷响似的。他也不看他,只在片刻后叫身旁伺候布菜的侍者退出去,直到屋内只剩下他和剑无极二人,他才拿起筷子在铜锅里拨弄了几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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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不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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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语气低沉和缓,却带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剑无极掀起眼皮,吃力地看向声源,很想立刻催动不听使唤的手脚,支撑自己爬起来。不过他并不是迫于这种威压,而是因为嗅到了食物香气,铜锅上方袅袅腾着水雾,随着搅拌动作,那雾气被打散,又时时要重新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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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容置疑,锅中之物必是他现下的救命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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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活下去。他想。因而当神蛊温皇捞出一片肉扔在地上时,剑无极没有半点犹豫,扑过去抓起肉片就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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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得太快了,或许嚼也没嚼,温皇睨他一眼,又选了半块菌菇掷去。两者就这样一个投,一个吃,谁也没有多说一句。温皇是个文质彬彬、谦逊可亲的人,对于剑无极的粗鲁失态也十分包容。他观赏着对方的模样,端详着他嘴边颊上沾着的汤汁,尽管包容,心中不免还是认为剑无极很像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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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皇自认是个慈悲的善人,让人变狗非他本愿,所以他以食物相引,由远到近,最后把一片牛肚丢在桌上,等剑无极囫囵咽下它时,温皇顺势就把筷子放到了剑无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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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中已有了三分饱,但食欲正起,不减反增,只是剑无极从地上爬到了桌前,到底是从狗变回了人,狼狈姿态立时消去了不少。此刻他攥着长箸,下意识抬头,直直撞上了温皇的视线。热气氤氲,让对方的面目变得模糊了些,模糊太多,模糊到好似他不是还珠楼主,而真是个萍水相逢救他一命的过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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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他真的不是还珠楼主,剑无极也就不会出现在此,更不会受到这番磋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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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了?”温皇大大方方回望,同时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吃了这么多,才来担心是否有毒,不觉得太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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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收起目光,转而往锅里又捞了一筷子,“我没这么想。你要杀我,何必大费周章,继续关着我不是更省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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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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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中似有几分认同,温皇摩挲着杯身,重新打量起他斯文许多的吃相。剑无极能感受到他的注视,但他也不说话,只专心往嘴里填着食物。锅中沉浮着的有素有荤,大都是平常之物,但不知是用什么吊的汤,极醇极鲜,使每样食材尝起来都清香可口。非是剑无极饿了这么几天才把它们看作是山珍海味,就算是平日里有宾客赴宴,尝了这汤,想必也会是食指大动,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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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屋内很静,静得只有铜锅里汤水的翻滚声,和剑无极的进食声。温皇始终看着他,半晌,他又拿起勺子,舀了汤到剑无极面前的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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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的确是想留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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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的嘴不得空闲,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话,于是他保持沉默,只抽空瞄他一眼,算是回应。所幸温皇也不需要他用嘴来答,等剑无极咕嘟咕嘟喝下大半汤羹后,他又十分体贴地替他添了半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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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到底是违反了还珠楼的规矩,若轻易饶了你,吾又要如何服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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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大人说得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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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说着,一边连汤带水将碗中的东西吞了个干净。尽管嘴上顺从,他还是悄悄加快了速度,暗中做好防备,生怕对方心口不一,会突然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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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温皇是一位正人君子,君子总是表里如一的。他放下勺,微微笑着,不杀也不剐他,只和气地下达了一道命令。
“这几日,你练完剑后就来吾房中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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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愣了愣,精神一瞬间放松,又立刻绷起。可他一时没来得及咀嚼,口中那块软烂的豆腐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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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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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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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以命抵命,吾也不拦你,那五人当中还有两个活着的,你现在就可以去他们面前自刎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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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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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抿紧双唇,他当然不会去死。原本就是那几个人下药设计他在先,手段龌龊又不自量力,被他亲手送去西天,是死有余辜。更何况他历经千辛来到还珠楼,所谋未成,大仇未报,怎么能够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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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多谢楼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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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秒后,他放下碗筷,单膝跪地向温皇行了一礼。后者却是摆了摆手,说言谢尚早,莫以为逃过了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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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有些不解,心想一同吃几顿饭,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是惩罚吧。不过他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保持着警惕,毕竟,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有多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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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
“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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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方高深莫测的笑容与平缓温和的催促中,他回到桌前取过勺,要再盛些汤,可刚到锅底搅了没两下,他就触到了一大块沉甸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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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触感紧实,却又能轻松被勺子碾开,且比起其它食物,简直算是体积庞大了。剑无极隐隐觉得不妙,不知这一锅好汤里到底藏了什么,当即就将它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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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残缺不全,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块脑子;而光看大小,剑无极无法想象哪一种动物的能与其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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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心有所感,面色渐青之际,温皇适时开口,证实了他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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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向来赏罚分明,那几人对你意图不轨,理当受刑。活着的已被挑去手脚筋,死了的也不必留全尸,三个脑花,大抵可以炖上五六餐,吾会看着你享用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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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惩大戒,下次你可要记得,莫要在楼内随意杀人了。”他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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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是谆谆善诱,语重心长,好似剑无极真的只是犯了什么小错,而他神蛊温皇何其宽宏,必会原谅他少年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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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他冲出房门,哇地一声将腹中饮食吐出,但怎么吐也吐不尽,涕泪混合着涎水还有秽物,弄污了地面,也弄脏了他一脸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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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始作俑者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反正明日,后日,再一日,还有得是机会让剑无极思过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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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剑无极确是没有思过的能力了,他浑身发软,眼前朦胧,被几个侍从再度拖走时,新仇旧怨无限翻涌,心中杀意更甚,恨不得当场与神蛊温皇来个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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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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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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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合上原著小说,坐在旁边的神田京一还拿着剧本,正在念温皇的最后一句台词。他念得很有感情,只不过应该和
“神蛊温皇”这一角色的感情没太大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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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这剧情还真挺有意思的,比这几年那些无脑恋爱侮辱智商的本子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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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有意思,是有意思,”风间烈搓了把脸,“我还是在想这真正能过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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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你讲‘过审’了,罚一百块,”神田京一立刻丢开剧本,抓起手机打开了收款码,“怕什么,人家影帝复出都押在这部戏上了,他都不怕,你瞎操什么
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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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他影帝,听着真讨厌,”风间烈翻了个白眼,言出必行转给他一百,“是哦,他肯定会打点好一切,不允许这部电影出任何问题,我反正又没名气又没背景,担心也没用,还是老老实实感恩戴德抱着他的大腿吧,等戏一拍完了,上映了,坐享其成就行咯,哈哈,真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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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吃火药了?我就说了一句实话,你这么激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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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激动?我也是在说实话啊。谁不晓得我就是为了跟任飘渺合作,跟他炒作,才去找师父求来这个机会的嘛,难道我还能是因为对本子感兴趣才答应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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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不说了,”神田京一咕叨着,先看了眼到账的钱,“我知道你心里窝火,但是何必呢,跟那些只会嚼舌根的人一般见识,到头来气坏的只有你自己,不值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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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风间烈依然是尖牙利齿,可嘴上的怨念恐怕还不及心里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这些人鼠目寸光才会计较嫉妒,说到底这不就是一部电影吗,以为谁稀罕似的,要不是师父想让我演,我才不想和任飘渺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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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这话最好别被狗仔录到了,这么狂,好像还让你吃了大亏一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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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你个头!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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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莫名被引爆了似的,顺手抓起旁边的抱枕就往神田京一身上砸去,神田京一不甘示弱,也夺过一只跟他对打起来。两个幼稚鬼相杀了一阵之后,还是风间烈先气喘吁吁地缩回了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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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点力气吧,从昨晚饿到现在,到明天拍完之前都没得吃,你再这样激动,小心晕过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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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想被,扣工资了是吧。”两句话要缓好几下,他才能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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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啊,哪有,怎么可能。”神田京一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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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没回嘴,他确实有点头晕,正如他的师兄兼经纪人所言,为了拍好明天这场吃戏,他早早地就挨起了饿。挨饿对他来说不算常事,因他本来就瘦,这两年演的角色对身材也没有特殊要求,这会儿饿得太久,猛一活动又情绪起伏,让他不适得有些心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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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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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在他身边蹲下,戳了戳他的脸颊。自从接下这部戏之后,风间烈是眼看着一天天瘦了下来,也不知是他自己为了角色主动去控制的,还是因为对那位了不得的对手有怨,被动怨瘦的。他这个当师兄的嘴上不说,心中自有分寸,肯定不想让他真弄坏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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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不行了。”过了一会儿,风间烈好像又恢复了一点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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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恢复了战力,两人也不再战了。神田京一起身去洗了根黄瓜,掰成两半后递给了风间烈一半。风间烈看了看黄瓜,又看了看他,没好气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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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就给我吃个黄瓜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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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不想吃就算了,本来你就只能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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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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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还是拿过了那掰得极不均衡的一小截黄瓜,可他只是抓在手里,并没有吃。神田京一对这种又是水果又是蔬菜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在风间烈发呆的片晌里,他已经咔嚓咔嚓咬去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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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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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往沙发上一坐,风间烈只觉身体跟着往下陷了又弹起,头又开始发晕了。他闭上眼,嗅觉变得更加敏锐,黄瓜的清香直往脑子里钻,使得他胃部抽搐了一阵,不过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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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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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怕明天演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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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师兄一秒戳穿,风间烈又不讲话了,神田京一这下也不跟他插科打诨,他知道对方心里有负担。把那剩下的瓜吃完之后,做师兄的随手拍拍他师弟的膝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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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总说自己是天才吗,拿出你天才的自信来啊。再说了,师父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这角色是给你量身定做的嘛,本色出演,怕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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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的鼓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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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有自己的想法,当然没信他师父的那些话,只当是哄他来拍戏的借口,不过得到了亲师兄的支持宽慰,他的紧张焦虑多少还是减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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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难伺候。”神田京一听出他的阴阳怪气,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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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没让你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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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不跟他一般见识,继续道:
“剧本背了,原著看了,人物小传写了,前几天拍的也都没问题,还要怎么顺利怎么满意?现在起肖,说到底不就是要和任飘渺演对手戏了嘛。至于吗,跟他演,跟别人演,不都是一样?该怎么演就怎么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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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还握着那点黄瓜,他半躺着,神游般盯着天花板,几秒后才摇了摇头,噌地一下坐起来,向几步之外的床方向移动。
“算了,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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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暗恋他才患得患失魂不守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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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黄瓜头就向神田京一飞了过来,幸好他早就料到风间烈会有攻击举动,轻松用抱枕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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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神田京一碎碎念叨了些什么,风间烈没再听进去半个字,大抵是饿到了极致,除了晕,他真正感觉不到半点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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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很好,他迷迷糊糊将睡不睡时又想,明天应该能完美贴合角色状态。师兄说得没错,区区一个任飘渺而已,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和任何人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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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应该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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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HND%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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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E.ml.
在表演方面,风间烈是个彻头彻尾的体验派。
N}/>rD
他平时可以自称天才,故意作出骄傲模样,但他心里何尝不清楚,自己离天才二字相去甚远,想演好戏,唯有以勤补拙。幸运的是他有一位恩师,踏着师父走过的步子去走,虽免不了磕磕绊绊,好歹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G^h_YjR`*
但也就是走得下去的程度罢了。
H~+xB1
次日早上六点,风间烈就和神田京一一起出了酒店大门。距离开拍还有三个小时,酒店就在拍摄地点附近,就算还要化妆造型,他也没必要去那么早。不过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凡事赶早不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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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十分钟就能到场地,这十分钟里,神田京一通常会念些最新的热搜头条给风间烈听。两人都不爱关注这些东西,更准确点,是厌恶这种投机取巧炒作成风的大环境,可身处其中没有办法,最起码现在的风间烈还没拥有可以抵抗这种环境的能力,成为异类,意味着失去资源,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不得不遵守各种根深蒂固的制度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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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低头妥协也只在某些方面,为了不在无形中被这种环境风气同化,风间烈和神田京一作了师兄弟间的约定:在他们私下讲话时,不许说那些污染精神妨碍思考的词汇言论,违反一次罚一百元,上不封顶。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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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张自拍也要上热搜,真服了这些人了,”神田京一实在念不下去,滑动屏幕的速度加快,“唉,没意思没意思,算了别看……哎等等,你上热搜了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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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捉着手机猛地往风间烈脸上送去,风间烈,因为距离过近,一时间什么也没看清。“你放下来点……喔,这不就是说我们电影开始拍了吗,安怎,这才哪到哪,宣发就都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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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睁大眼睛再看看,词条那六个字是什么。”神田京一给他指出了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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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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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原本只一目十行看了看干巴巴的文字跟无关紧要的配图,经师兄提醒才往上一扫,这词条居然写的就是他和任飘渺的名字。
mVf.sA8
带上影帝的名字,自然能够吸睛,就算这位影帝沉寂了五年,一朝复出,轰动依旧。但再加上风间烈的名字,感觉就又有点不一样了,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词条下的内容也平平无奇堪称乏味,可第一眼看来,就像是两人在炒CP似的,跟无数荧幕情侣的预热做法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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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别人买的黑热搜吧。”风间烈面色不悦,胃抽着疼了一下。
N)OCSeh
“不好说,”神田京一没他那么不爽,只是把手机拿回来塞进口袋,“万一是任飘渺那边的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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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除非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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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是团队商量决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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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嘴角都快撇到地上去了。“那我就去跟他理论,想要热度别带上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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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下意识想反驳到底是谁蹭谁的热度,不过看他臭着个脸,还是体贴地忍住了没开口。
XoL[ r67Z
十分钟转瞬即逝,风间烈下车后仍然没什么好脸色。他闭了闭眼,半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化妆间方向冲,不料没冲几步,在下一个拐角处就意外撞上了一堵墙。
G\rj?%
说是墙,其实是人,但因为风间烈速度不慢,对方的身板也实在精实,一下撞得风间烈又犯了头晕。
N=fz/CD)I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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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脚下一软,身形摇晃,眼看着就要摔倒,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了他的背,掌心扣在腰间,带着风间烈找回重心,稳稳站定。
=y;@?=T
“谢谢,不好意……”风间烈一手揉了揉额角,另手还抓着对方的臂膀,抬头正要致谢致歉,猝不及防就和任飘渺对上了视线。
c>MY$-PD
风间烈怔住了,从那双幽紫的眼瞳里,他能清晰看见自己的模样,而这样近距离的相对,使他能感受到彼此呼吸交织,再仔细寻,还能嗅到对方身上好闻的气息。
7>je6*(K
他用的什么香水,风间烈不合时宜地想,随即才后知后觉瞪大了眼,用力把人给推了开。不知该说他是饿到敏锐还是迟钝了,敏锐是在那些细致的感官上,迟钝则是他根本就不该让自己有感受这些的机会。
!RMS+Mm?
“不好意思,我走路没长眼睛。”他还是把道歉的话说了出来,只是语气变得刻意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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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来了。”不想任飘渺居然给出了简单回应,语气倒是不冷不热,好似在阐述客观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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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顿时心头火起,但他也只是深吸口气,就继续快步向前走去。神田京一这时才跟了上来,先前的一幕当然也没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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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怎,你们不拍武侠,改演恋爱戏了?”说着,他还看了一眼朝反方向离开的任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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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病啊!”风间烈小声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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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哟,发这么大火,别是心虚吧。”
A~y VYC6l
“……”
]Y5dl;xrM)
风间烈本想争辩,不过忍了又忍,还是把这口气写在了脸上,压在了心里。神田京一意外于他的忍耐力,愈发想要作弄这个师弟几下,只不过他要忙的事还有很多,进了化妆间,他也没工夫去管风间烈本人了,只得暂且放过了他。
n&7@@@cA
实则不是风间烈小题大做胡乱生气,越是临近开拍,他就越要放大自己的情绪。无论是任飘渺还是他师兄给他带来的愤怒,都能帮他更好地演绎出这场戏当中的恨与忍。
MSB%{7'o
整个妆造过程中,风间烈没有分心去玩手机或做别的,也不再看那烂熟于心的剧本。他只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被打扮成一位形容落魄的少年侠客,待最后一点造型梳理完毕,他就变成了剑无极。
Uz>Yn&{y6
今日要拍的是剑无极和神蛊温皇的第一次会面,同样,这也是风间烈与任飘渺的第一场对手戏,剧情正是昨晚师兄弟两人看的那部分。
@a;sV!S{
做过了准备,讲过了戏,风间烈自认有了九成的把握。此刻他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嘴上翻起一层白皮,双眼凹陷,面色晦暗,看起来极为窘迫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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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被拖行,被丢,抓取扔在地上的食物狼吞虎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风间烈虽然名气不大,在业内的口碑却是很好,除了待人真诚之外,便是因为他的演技跟工作态度实在是吊打同辈的一干流量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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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发挥稳定,风间烈这会儿完全沉浸在了剧情中,他也没工夫分心去想自己昨晚的焦虑担忧是不是多余,吞下口中的吃食,似乎还夹带着咽了一粒沙子,他的身体已经来到了桌前,接过筷子,并和任飘渺目光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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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了?”任飘渺——神蛊温皇——望着他,淡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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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还有半句台词没说完,风间烈需要继续等待。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戏服让任飘渺变了个模样,他自己的银发总是给人一种疏离感,换成温皇的墨蓝色就会好很多,但那双眼是没变的,又或者变了,风间烈久久凝视着它们,莫名受到吸引,很想再近些,更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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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寻常食物入不了你的眼,非要啖肉饮血才能满足呢。”他又开了口。
|>JmS
风间烈愣了愣,这不是剧本上的内容,而瞬息之间,温皇眼神一变,如淬毒之刃,直射向他的面门。
.CmL7 5
“比如,吾之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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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本能地,风间烈身体一紧,稳住了险些被危险吞噬的自己。他想,如果他给出的答案有误,神蛊温皇恐怕真会在此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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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短暂而漫长,剑无极没说话,只是避开温皇的目光,从锅中夹出一片菜直接塞进了嘴里。这火锅虽不算很烫,到底也还是刚准备好的,他被热得眼眶发红,呵了口气,同时用舌头把食物抵向一侧,以防口齿不清。
+3?`M<L0
“楼主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一时感动,忘了尊卑,不禁多看了您几眼。如果要加上这冒犯之罪一并处罚,我也无半点怨言。”
a@k.$
他神态如常,不放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大嚼,仿佛是真心认了罪,只求能做个饱死鬼上路。
ORtg>az\%
“哦?为何感动。”还珠楼主不提其他,也没收回审度的目光。
=#'+"+lQ }
“楼主大人亲自招待我,我不该感动吗。”
W:>J864!
剑无极的语气轻松又诚恳,只是夹住的那粒鹌鹑蛋几次从他筷尖上滚落,在锅内溅起小小水花。
P=pY8X:
他没再抬眼去触碰对方的视线。
e5qvyUJM
再度沉默,半晌过后,温皇忽然笑了笑:“吾款待你一餐,你便感动,那之前吾想杀你,你又待如何呢。”
"S|(4BUJ(
他饮了口茶,虽是说着杀,眼中面上的杀意反倒是随着茶杯的放下,而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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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此问,剑无极也没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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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不答,风间烈吃东西的速度跟着慢了些。他把自己当作是剑无极,努力思索着剑无极会怎样回应对方,又或者说,剑无极在思考的时候,身体动作本来就是要慢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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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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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低沉柔缓,来得突然,简单的四个字却带有审问、关怀,以及两分蛊惑。风间烈倏然抬眼,撞上那双紫眸时的确有些慌张了。于是他明显地定了定神,再开口时将台词接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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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什么,你若要杀我,何必大费周章将我放出来,继续关着我,再过两天直接饿死,不是更省事。”但这是一句包含着逞强与不安的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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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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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蛊温皇又笑了一声,开始替剑无极舀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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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第三次静了下来,和剧本上写的一样。风间烈以为他还会自由发挥,喝着汤的同时拿余光去扫他,警惕地暗自绷紧了肌肉。不过这之后任飘渺倒是没再改动半句,两人中规中矩地对了下去,也是颇为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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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隐藏在汤底的秘密即将要被揭露之时,规矩才又不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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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单膝跪下行完礼,温皇就不说话了,不说话,也就代表他不能起身。剑无极悄悄瞄了眼,发现温皇也没有看他,对方只是用勺在锅中搅动着,再过了两秒才开口让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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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不免疑惑,同时也开始想象锅中的“人脑”,真的和假的到底不一样,对他来说,如果感受不足,演出来的好坏也会大受影响。他跟着剧情进度回到桌边,一边拿过勺,一边再瞄了两眼任飘渺,心中无端地升起一股不妙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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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了没两下,便该去捞那一块至关重要的道具,风间烈很快碰到了它,触感却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了。脑花他是吃过的,细滑得像豆腐,但总归不是滑腻的滑,食材明明进了勺内,可又一下散了开,像是往四面八方溜了出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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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慌忙抓起筷子,左右开弓在锅内翻找着,一股腥味随着他的动作扑面而来,紧接着东西终于被寻到,捞起一看,赫然是一滩滑溜溜带着血丝的生脑花。脑花还在缓缓顺着勺沿往下坠,像是会动的活物,又或许是里面寄生着活物,比如什么白色的,长条的,蠕动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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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之前他吃下的食物,底下藏了个这样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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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惩大戒,下次你可要记得,莫要在楼内随意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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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神态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欠缺也不做作。可风间烈已经一句都听不见了,他不肯停留转身就逃,逃没两步,又扒着门框呕出了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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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吐要吐的,可饿了两天,刚才吃得也不多,现下什么都吐不出来,这是真实的身体反应,与演技无关,于是形容更加凄惨,叫在场者几乎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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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几个工作人员备好了毛巾和矿泉水,只等着导演一声令下,就要过去帮忙。导演的神色也有些不明朗,这场戏算是很难,两人又是第一次配合,演得却是如此传神,出人意料,他当然想继续下去,只要等风间烈收住,再给出几个眼神反应,就算是圆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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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风间烈此刻呕得天昏地暗,停不下来,连嘴都开始发白了,哪里还记得演戏。眼见他靠着门闭上眼就要晕倒在地,导演心说不好,刚要喊咔,屋内端坐之人就先他一步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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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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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三个字,让剑无极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立时有几个仆从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往外拖。而再次被拖行的少年人不知怎么来了力气,满腔怨愤地盯住了神蛊温皇,嘴唇微微颤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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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蛊温皇泰然地坐在原处,血腥气若有似无地围绕在身边,他也不在意,只抿了一口渐凉的茶。而在放下茶杯的瞬间,他抬眼一睨,正好收下了剑无极眸中的滔天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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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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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颇有些激动,倒也还记得风间烈的状况。这声过后,风间烈身边的那些群演即刻改拖为托,几名场务拿着之前备好的东西再加上药箱,也急急忙忙跑去查看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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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比她们跑得更快,他先前还在远程处理别的事,等他忙完凑到监视器前跟着看时,戏已经拍了一大半了,但正是后面这一部分,肉眼可见风间烈的状态变得十分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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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你要不要紧啊,怎么吐成那样,非要这么拼吗!”他接过一瓶水喂到风间烈嘴边,风间烈漱了漱口,又灌了几口进去,神色才稍微缓过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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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他虚弱地翻个白眼,不过是对着从室内走出来的那人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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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看着他这副模样,怎么说都有点不是滋味。他让其他人帮忙,把风间烈从地上扶了起来,又转移到了最近的椅子上去,这过程中任飘渺径自从他们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地离去,丝毫没有帮助甚至关心一两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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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还是盯着他,从脸到侧面再到背影,当然,眼神不像演戏时那样的恨,只不过也称不上和善。神田京一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帮他坐稳之后又拿了点吃的和胃药来,一边问他怎么突然演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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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风间烈忽略了食物,只干嚼着药片,艰难咽下后再喝了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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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点了之后可以去找导演看看啊,演得真的很好,比你以前那些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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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恭维我,讲好话我也不会给你加工资的。”不知怎的,听到这样的称赞,风间烈并不高兴,反而还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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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神田京一连忙捉起刚才那板药,仔仔细细检查起来,“是治胃痛的啊,怎么像是脑子被治坏了一样,好话歹话都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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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你脑子才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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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摇头叹气,不正面反击:“唉,悲哀咯,我看你是学师父学得走火入魔了。戏里要饿肚子要吐,你也让自己又饿又吐,那以后角色要是得死,难道你还真的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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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少咒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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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眉毛一扬,起死回生,扑过去就和神田京一打闹了起来。神田京一左闪右躲,也不顾及他刚刚险些晕倒,在防守之余时不时要还两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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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二人的行径,片场内不禁有人指指点点,窃笑摇头,整体的氛围倒是跟着轻松了不少。期间风间烈无意偏头,就发现大家正在收拾装备,俨然一副收工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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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下,”风间烈转身叫住一名经过的人员,同时反手拍开神田京一的爪子,“是怎样了,怎么在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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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场拍完了,当然要收,要去赶下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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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完后又加上一句其实也不用赶,时间还早,可以慢慢挪去下个场地,这一切都多亏了他跟任飘渺的超常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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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风间烈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神情逐渐地平静了下来。神田京一及时跟着休战,他看了会儿他师弟,末了拍拍他的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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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回酒店休息,反正今天也没你的戏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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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师弟吸了口气,最后却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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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看看下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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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覺菲才寡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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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只有主楼能够使用不同字体是吗……sad
muK'h`
——————————————————————————————
!V$6+?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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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场正是任飘渺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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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胃里不再翻江倒海,风间烈还是没有任何进食欲望。他在一方角落里坐下,背靠大树,身旁这个机位正好对着任飘渺。风间烈不去监视器那边跟导演挤,而是经过一番精挑细选,才选中了这个绝佳位置。
'7S!6kd?
妆发戏服都还没换下,他只把外袍解开,散一散热,又无意识地把玩起了手里的矿泉水瓶。那边还在讲戏定位,没有正式开拍,不大的庭院内显得是热闹无比,在这片嘈杂之中,风间烈身体虚浮,神游天际,思绪万千,五味杂陈。而他忽然又想,自己为什么要躲来这里看任飘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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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了抓后脑,不禁烦躁,认为应该趁这时离去,权作没有跟来;他也几度想要起身,腿部肌肉都在发力,最后却仍然留在了原地,一寸没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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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是想等着任飘渺,想和他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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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和他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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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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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嗓子让风间烈猛然回神,失去了犹豫的最后机会。视线自然地落在了任飘渺身上,只一眼就叫人无法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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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拍的是一部武侠电影,故事围绕着少年剑客剑无极和还珠楼主神蛊温皇展开。大致的剧情内容是剑无极为报血仇,潜入还珠楼成为门下弟子,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誓取温皇性命,却又因一系列经历遭遇,阴差阳错,数次与还珠楼主出生入死,共同进退,对温皇的态度逐渐由恨之入骨转变成腹心相照,但他既不能完全放下仇恨,也做不到彻底原谅温皇,两人成了亦师亦敌的复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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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样的剧情其实并没有新意,不过近年来刮起的双男主风狠狠助了一把电影的人气,加上男主之一是曾经蝉联三届实至名归的影帝任飘渺,另一男主风间烈虽然为人低调可也有不少死忠粉,所以当这部戏放出消息时,各大社交新闻平台不可谓是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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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下这个时代,热闹来得快也去得快,如今电影都还没拍完,全体人员正在按部就班跟紧进度,纷纷祈祷能顺利杀青就够了,自然也就没有拨出人力金钱去炒热度的计划,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热度可炒。对此不知有些人是怎么想的,但能够专注于事情本身,倒是很合风间烈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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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场是文戏,是剧情第一个小高潮来临前的铺垫,人物之间对谈往来,需得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能轻飘飘,也不能太用力,才能让接下来的发展合乎逻辑,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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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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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人影自庭院那端走来,前面之人昂首缓步,姿态悠然,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好似是因为对任何人事都漠不关心才会如此从容;后面跟着的听到他问话,则是嗯了一声,不言其他,垂首躬身,亦步亦趋,看似是谦卑恭敬,但只消细察,便能洞悉他眼中藏匿着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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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不自量力。”神蛊温皇摇了摇扇子,嘴上一哂,眼仍无半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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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说得是,”百里潇湘附和一句,慢慢挺直了身板,“只不过,那边似乎暗中联络了几个门派世家,可能……还有王室。若他们三方联手,还珠楼不见得能占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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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皇没有说话,他随手抚过一旁花丛的枝叶,继续向前迈了两步,不知在想什么。百里潇湘不禁皱眉,又将落花随缘庄和巧木宫近来的反常举动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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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他们,倒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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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潇湘不甚明显地顿了顿,“楼主哪里的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他们先要向还珠楼下手的,我不过是做好分内事,随时迎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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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背对着他,光听这番话,全然挑不出半点错处。“嗯,有理。只是想不到,还珠楼不过一介江湖之地,伤了个副楼主,竟能引来这么多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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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副楼主八面玲珑,才能过人,素来结交甚广,只是还珠楼的营生非比寻常,行事中结怨或也不少。撇开他个人的恩怨不谈,楼内许多事务一直都是他在把控的,他这一倒,大小事情落回您手中,着实是有些冗杂繁乱,叫人头痛。眼下局面混乱,无人可用,于公于私,银槐鬼市怕是都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更何况他们还勾结了其他势力,万一等待我们的是天罗地网,楼主,不能拿还珠楼和一干人等的性命做赌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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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似乎表尽了忠心诚恳,但话里有话,聪明人一听便知,他先是点出了酆都月有越俎代庖、公权私用之嫌,挑拨了二人的关系,又再度夸大形势之严峻,应是要激得温皇不能淡定,另作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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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楼内的事是多了些,可见酆都月平日里十分操劳。吾虽为楼主,处理这些本是分内之责,可到底也不能面面俱到,”神蛊温皇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过身来,“那么,依你之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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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潇湘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稍稍躬身,一抱拳道:“我愿为楼主、为还珠楼、为上下兄弟们分忧解难,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副楼主能做到的,我百里潇湘一定会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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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皇则是微微颔首,一双深邃眼眸盯着对方的头顶,只要他想,一根毒针便能从这里穿入,轻松了结这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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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当然不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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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心了,吾会记住你的功劳的。”温皇收回视线,算是应允了他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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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这就去副楼主那里交接令牌……”百里潇湘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快了些,即将得到渴望已久的权力,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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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不住气,心想,什么还珠楼主,不过如此,偏听偏信,愚蠢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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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为何找他。”温皇又一摇扇,看似疑惑,实则是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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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潇湘一愣:“酆都月既已重伤,副楼主之位空出,我不去取令牌,怎能号令下属,排忧解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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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说得几乎前言不搭后语,一颗司马昭之心愈显。温皇不戳穿这拙劣的借口,只作恍然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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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是吾疏忽了,无名无分,如何去调动人手呢。副楼主一职实为重要,凤蝶还未归家,不然可让她趁此机会历练一番。思来想去,就只好先委屈你了,你现下便去取令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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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潇湘还不及松一口气,说一声遵命,就听得温皇继续道:“顺便再把剑无极带来,你做个见证,吾要将副楼主之位授予他,不许他推脱。此后你要好好协助他办事,直到酆都月痊愈方可卸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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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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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发话的是任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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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看着他一秒从表演状态中脱出——其实并不那么明显,但绝不会有人弄错“神蛊温皇”和任飘渺本人——立时都有了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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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紧张的还是和他演对手戏的那位,他平时有个外号叫“烧香”,而此刻恐怕不光是他在心里为自己烧香拜佛,其他人心中大概也是在鼎力香助的。早前导演就和全体演职人员说过,任飘渺可以自行决定拍摄中的活动,他拥有和导演同样的权力,甚至某些时候,连导演都要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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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天才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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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好像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也可能是忘了,他此时只看着任飘渺,看他逐一列出烧香同志在刚刚那场戏中的缺点不足,譬如哪句语气不对,哪里仪态不对,哪个表情不对,字字扎心,让后者涨红了脸,却也不敢反驳半句。此情此景,让风间烈没由来地心理平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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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不是刻薄的人,或者说,他不屑于用那些刻薄的言语,他只是平淡地讲述着事实,也总是如此平淡。即便只是这样,也能让旁人芒刺在背,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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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再来一次吧,我了解了。”烧香哥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试图掩饰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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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再来几次,或者十几次,”任飘渺扫他一眼,便向庭院远端走去,“但愿你是真的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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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的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更多时候还是黏在任飘渺身上的。这段剧情是百里潇湘想要借机顶替酆都月的位置,其目的不仅为己,还要伤人,神蛊温皇何尝不知,于是将计就计,把剑无极推了上去。而剧情发展到这里,两人先前的冲突摩擦,也因温皇每日教习剑无极剑法而告了一个段落,剑无极俨然成了神蛊温皇的关门弟子,只不过两人都不言明这层关系,也不认为彼此是对方的师徒,但在许多情况下,却已经默契地站上了同一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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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看着他们演戏,思维又飘飘晃晃回到了先前自己和任飘渺的那场上去。任飘渺没有叫停,一遍通过,是真对他的表现满意吗,这位烧香哥也算半个前辈了,难不成他比前辈还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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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情更舒畅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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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这场戏没有如愿地再拍一次就过,但经过任飘渺指出的地方得了改进,的确是比最初要好上不止一点半点。可惜烧香同志被吓得心理负担过重,这里改好了,那里又差了,他越是想尽快完成,就越是状况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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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第五次重来的时候,有两个人朝着风间烈缓缓靠近。风间烈看得入神,正在观摩任飘渺的言行举止,忽被轻拍了一下肩膀,他身体一颤,回过头眉心紧皱,话没出口,就先看清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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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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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控制着音量,这么一喊,周围有几个人还是跟着看了过来。宫本总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向大家点点头打了招呼,就拉着风间烈往旁边走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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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又乖又惊喜地跟着他师父走着,神田京一也在一旁。他抽空瞪了眼这不靠谱的师兄,做师兄的则满脸无辜,以眼神交流打了几个回合后,风间烈却是倏然扭头,看向了不远处还在拍摄的两人。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影响,身影在风间烈眼中慢慢变成了两个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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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任飘渺那么专心认真,怎么可能听得见他喊出的那一声呢。风间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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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看见师父不高兴?”走到远离剧组的安静地段,宫本总司才开了口。他比从前要更加随意,随意到了几乎不修边幅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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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我在想你多久没刮胡子了啊,真正变老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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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宫本总司温和一笑,“你都这么大了,我当然也该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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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少在这里假鬼假怪啦,不过只比我大个十几岁而已,高兴的时候我叫你一声师尊,不高兴就叫你大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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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烈子你占我便宜啊。”神田京一及时阻止他乱改辈分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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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烈子?麦乱喊!还有,师尊要来你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是怎样,想偷偷和师尊见面不带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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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语速惊人,给他一拳,又堪堪躲过回击,两人围着宫本总司转了好几圈。见打闹不止,他们师父不由微笑摇头,终于出手一边一个,把两个徒弟给抓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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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和任飘渺相处得不错,还能有多余的心思和你师兄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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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风间烈抿住了唇,脑中浮现出一些画面,胃也跟着抽了好几下。“……什么嘛你也乱讲,我们哪里合得来?你是不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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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嘴边转了转,风间烈又不肯说了,宫本总司没有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早上和他的那场对手戏,你演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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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了?”风间烈顿了顿,“你那时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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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过我刚才去看了录像,前面应对自如,后面的反应也很真实,”说到真实二字,宫本总司见他苍白的面色一下转青,略一推敲,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并不直接点明,“能者为师,这段时间跟任飘渺多学一学,对你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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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向影帝学习,自然不止是“没坏处”,但做师父的怎么会不了解风间烈的性格。他们师徒几个均不是趋炎附势之辈,而风间烈对任飘渺更有一种说不清的抵触,所以苦口婆心劝说他去向任飘渺请教,一来不会做,二来也无效,便只这样交代一两句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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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跟他学哦,”话未落,风间烈就想起自己方才还在看任飘渺演戏的事,他赶忙插科打诨,摇头晃脑,然后一指神田京一,“你去,你是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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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抓住他的手指一折。“谢谢,我已经退出江湖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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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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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吃亏的师弟抽回手,又有了较量的架势,但宫本总司一句话,就提前平息了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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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带我四处转转,晚上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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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风间烈眨了眨眼,有些诧异,“我还以为起码要留个三五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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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出公差,正好在这里转机,来看看你们,也不能耽误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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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撇了撇嘴,欲言又止,“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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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了,还舍不得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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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谁舍不得你了啊,我是想着本来可以宰你好几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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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师兄说,你饿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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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
Dil4ut-$
“那现在就去吃饭吧,几顿没机会,一顿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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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吃,那股蛰伏着的恶心感又猖狂地翻了起来,风间烈抚了抚胸口,觉得脚步有些不稳,但他不好直言,只能找个借口。“算了吧,这个点不是早饭不是午饭的,哪有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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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水底捞,就在那边,24小时营业。”神田京一大大咧咧往东面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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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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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提到火锅,风间烈的脸色是难看到了极点,那溜溜滑滑还会动的脑花又在他眼前跳了起来。他对着师父师兄摆摆手,三两步跑到最近的树旁,忍了又忍,终于没能憋住,俯下了身。“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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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总司和神田京一对视一眼,随后上前给他拍背递纸。因他先前已经大吐了一场,这时吐出来的不过是一些清水,饶是知晓内情,但他吃的苦也是真实的,宫本总司叹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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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这样一场戏,从此就要绝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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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擦了擦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憋屈,那本是一件小事,他不想在师父面前多说,大概因为这时身体疲惫,头晕无力,面对亲近的长辈,即便不大情愿,他还是道出了委屈。“他让我吃了生脑花,我一想到吃的就会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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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食恶心,瞒着他这样做更是令人反感,难道那人是觉得他演技太差,差到必须用这种方式才能进行表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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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之前在烧香前辈那边找到的一点自信就又消失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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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吃,那脑花是他后来倒进去的,刚放下就被你捞出来了,否则怎么会那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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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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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神田一起看过了录像,你不信我们可以再去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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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的头脑运转变慢了,一时没有理解宫本总司的话,但那好像是移走了杯中的弓影一般,明白了原是没有蛇,胃里的不适感也就自觉地消退了,只在心中还扎着一点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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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他看轻我在先,不和我商量就算了,事后也不解释,就眼睁睁看着我这么难受,连一句关心都没有,他也太蛮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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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他的音量小了下去。是啊,真正蛮横又如何,任飘渺是什么身份地位,他风间烈又算什么,何况人家师出有名,是为了拍出好戏,要怎么做,难道还得纡尊降贵先来征得他的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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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他是小看你呢,”宫本总司望着徒弟矛盾纠结的脸,不知是不是在帮任飘渺说好话,“他向来都有导演的特权,不会对任何人解释他的做法,多年前开始便是这样。假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单独和你一个人说明,难免惹来注目,你背后无权无势,得到了特殊对待,明天的新闻会是什么样,舆论又会让资本做出什么决定,谁也无法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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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风间烈咬着唇,师父言尽于此,他心里自是清楚这些道理的,却还想挣扎两下,似是不肯轻易对任飘渺低头。
YwTtI ID%
“他有分寸,不是那种为了拍戏不择手段的人,这点你放心。而且,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宫本总司继续宽慰道,最后一句倒是有点故弄玄虚的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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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没能咂摸出这份高深背后的含义,他只是放弃了挣扎,转头看看师父,又看了看师兄。神田京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也一样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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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这是你说的,要是下回我再受了欺负,你可要马上飞过来帮我跟任飘渺打一架!”既然想不通,风间烈只好摸摸脸不再想了,他的语气恢复轻松,又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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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定帮,一定打,”宫本总司笑了一声,“或者为师现在先传授你几招,我没赶到的时候你可以先对付他,怎么样,学不学?”
D `3yv R
“多讲的,当然学啊!”
`fE:5y
“那就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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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Uc;IPS
“走走,水底捞去。”
I)4|?tb?
神田京一趁机架起他一条胳膊,像个绑匪似的带着他往火锅店跑。风间烈眼花无力,头重脚轻,一点跟不上他的极速,半边身子被拽着又甩不开,于是没几下两人就又开始了吵闹。
fHp#Gi3Lz
“喂,喂,等一下,慢点!走太快了……师尊你管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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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09-18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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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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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八点一刻,风间烈走出了酒店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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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自己的房间,低头贴着墙边前行,还戴上了口罩墨镜和帽子,与小贼或狗仔只有一线之差。而他也做贼心虚般没有搭乘电梯,在七拐八弯之后,他溜进了紧急出口的楼道内,再往上爬了一层半,便到了另一条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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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嘛,这个臭师尊,真是为老不尊!”风间烈嘟囔着,一边凑近去看房门号,“骗我,耍我,不负责任……靠北,到底住在哪里啊,怎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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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层都是三套间房,所以房距不小,加上墨镜影响了视力,风间烈磨蹭了两分钟,才找到了他要去的那一间。然而站定之后,他又迟疑着不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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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他以为宫本总司只是顺着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给他支了一个大招——今晚就去向任飘渺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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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父让我来的,不是我想来的,是师父强迫我来的,我是一点嘛都不愿意的。”他不停地念着,好似是抗拒到了极点,也不知道宫本总司是怎么劝服他的。又过了几分钟,等他做好了基本的心理建设,才伸手摘掉了帽子,取下了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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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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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风间烈一手拎着眼镜,一手抓着软帽,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来人扣住肩膀按在了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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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放、放开……我是……”他听出了来者是谁,痛呼过后,却是有些讲不出自己的名字,“我、我走错房门了,你先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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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罩还严严实实挂在他脸上,话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头发也被帽子弄乱了,不知是这身打扮让他捂出了汗,还是这时紧张到全身发热,似乎都能看见他头顶冒出来的蒸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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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臭未干的小子。任飘渺作出了评价,并大发慈悲松了手。其实他认出了他,只不过看到他这副模样,便是自然地施展身手,陪他演了演这拿贼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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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挟持的压力一松,风间烈大大地喘了口气,口罩随着他的呼吸印出了形状。他不知道对方的心思,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继续狡辩,余光一瞥,就见一只手朝他脸侧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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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要躲,然而发现自己居然被这人困在了身前,他大骇,脑中所有的理由都成了碎片,随着任飘渺的靠近,他连动都不会动了。而那只体温略低的手掌在他耳畔一勾,就把他的口罩给扯了下来,距离太近,呼出的热气或许沾上了任飘渺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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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怔怔地看着对方的手,他的手像常年覆雪的高山,骨骼为山脊,皮肤为冰雪,如鬼斧神工,浑然天成。他的吐息不能消冰融雪,又看到自己用过的口罩落在任飘渺的指间,他再次一惊,即刻抬头去看他的脸,还好,他并没表现出不悦或弃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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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任飘渺亦不知道这短短几秒内,风间烈的内心都经历了些什么,他直起身,没有随手丢掉那只口罩,也没把他之前的借口当回事,“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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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让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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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风间烈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表情纠结,让任飘渺觉得有点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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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总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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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让我代他向你问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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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既然已经坦白了,风间烈也就不再畏畏缩缩,干脆挺直腰杆仰起了头。但马上他又意识到,原来任飘渺早就知道他和宫本总司是师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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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进了组之后一直没去跟他打招呼,甚至话都没怎么说过,早上被人家扶了一下还不大领情,该不会被记恨上,怪他不懂礼貌,不尊重前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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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得来一趟,都知道和我打个招呼,进组这么久,你就没想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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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被记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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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看您太忙,怕贸然打扰了您。”风间烈挤出一个谄媚假笑,当下只想逃走,但任飘渺没给他逃的机会,刷卡开门将人一起带入房间,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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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外面说话不好。”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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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心想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啊,他还紧紧抓着自己的帽子墨镜,毛线帽被他揉成了一团,墨镜腿也快被他捏断了。直到看见任飘渺把那只口罩扔进垃圾桶后,风间烈才莫名松了口气。他把东西放在玄关处,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朝对方走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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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就来这一次,虽然师尊让我学,他肯不肯教还难说呢,要是不肯,林北马上就走噢。他这样想着,无形中给了自己一点留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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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房的确不差,他们站在客厅,西南角设有一个开放式的小厨房,左右两边的走廊各自通向书房和卧室,虽然拍摄地附近的酒店条件,比不得旅游景区内一些极尽奢靡享受的所在,但眼下住他一个,也是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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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经纪人呢,怎么不在?”风间烈习惯性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最后选中了靠窗的单人椅,准备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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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在楼下,现在不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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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也站在落地窗边,凝视着风间烈,后者不禁腹诽差别待遇,这么大的房间他一个人住,而他就要和神田京一睡同一间。咖位不够的小演员还在东看西瞄,暂且没注意到影帝的视线,等屁股沾到座位,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任飘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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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僵持两秒,风间烈只觉浑身都不自在了,一瞬的犹豫后,他还是离开椅面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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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坐这里啊?我乱坐的,不知道这是你的宝座。”他又开始口不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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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没接他这话。“刚才还用的‘您’,怎么又变成‘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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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头皮发麻,暗骂他摆架子规矩多,可是他本来也得先低头服软,不然连请教的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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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错,我不该目无尊长,您是名声赫赫的大前辈,跟我师父也是旧识,我早就该主动来问好的。能和您演这部戏是我三生之幸,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为了电影,多多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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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些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最真的大概是“为了电影”四个字。任飘渺不介意他话里的几分阴阳怪气,那四个字也是他所看重的,因而为了电影,他也一点头,海涵了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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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可能你不会在乎,不过今天那场戏……刚拍完的时候,我很恨你。”风间烈斟酌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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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或许你想说的是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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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没有解释,只是继续道:“其实我知道自己恨得不对,你是怕我演不好,为了增加真实感才那样做的。我该感谢你,因为就连师父都觉得那场戏演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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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看着他,眸中没有冷意,只是淡淡地看着。风间烈还杵在原地,双手在说话时偶尔会小幅度地比划几下,他站在那儿,可能是被他吓得不敢再坐了,也可能是他把话说完之后就打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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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任飘渺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门口,他记得自己锁了门,虽然假如对方真要走,也只能多延迟半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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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师父告诉我,我没有真的吃下……那个东西,又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你以前拍戏时的风格习惯,”风间烈挠了挠蓬乱头发,“总之,对不住,是我小肚鸡肠,我不该在这件事上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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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低下头,态度比之前要诚恳太多。说来也怪,开始宫本总司让他向任飘渺说明这件事并认个错时,他还惊诧得难以接受,但真说出口了,他反而感到轻松,毕竟那虽是一件小事,却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有时候偏偏就是一件不愉快的小事,会让双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又演变成无意义的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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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任飘渺的回应还是不咸不淡,并在几秒后另起了话头,“你晚上还有什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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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没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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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又嗯了声,“剧本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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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了。”一问一答,风间烈显得很是老实,又有点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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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们就开始走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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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很突然,又确实很合理,风间烈看着电动窗帘缓缓合上,将落地窗完全遮了住,俶尔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好似他和任飘渺在这里,做什么,待多久,都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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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很痛,不是在做梦。可任飘渺怎么会二话不说,主动就满足了他未曾讲出口的请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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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此刻他已经没空考虑其他事情了,连准备工作都已做好,下一刻他必须要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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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练的,是在还珠楼被多方围攻、死伤惨重之际,温皇和剑无极两个人杀出重围,夜间藏在山洞中躲避追杀的这一场。因着生死与共,他们第一回交了心,这也是二人关系重要且重大的转折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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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百里潇湘已经死了,身为叛徒,他先于敌人第一个被温皇了结了性命;尚有重伤的酆都月被凤蝶带走,下落不明;而温皇和剑无极即便还能抵抗,也是强弩之末,危在旦夕。高高在上、坚不可摧的还珠楼在顷刻间破碎,或许大仇即将得报,但剑无极却没有什么喜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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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他同样会死,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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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吾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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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闻声抬头,温皇的药瓶就已抛了过来。他握着瓶子,下意识答了句自己来,接着才想起自己许多伤落在背上。于是他抿了抿唇,想要收回那句话,但见温皇坐在原地闭目养神,面无血色,形容狼狈,心下不免更沉,没有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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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当机立断抛下自己,又何至于此,甚至,他身上的数道刀伤创口,都是为了替他解围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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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皇救了他,无论缘由为何,他总归是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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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阴冷湿寒,教他想起了当初温皇关他的那间屋子,可那屋子比这里又强了数倍,而现今不止他一个,还有还珠楼主在旁。神蛊温皇,何等的人物,竟然沦落到了亡命天涯的地步。不知是感同身受,狐死兔悲,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剑无极深吸了口气,强压下一点落泪的欲望,爬起来缓缓挪向了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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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了?”温皇睁开眼,带有一丝警戒地扫过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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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咳,不要紧张,”剑无极的嗓子有些哑了,他再轻咳了几声,“没人追来,我先给你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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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关心吾,是怕吾死了,你也活不了?”楼主大人笑了一声,随即放松了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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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倒是没错,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两人齐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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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有本事,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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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跪坐在他身侧,小心地帮他解去衣衫,然后将药粉一一涂抹在伤口上。药是温皇自制的神药,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有的伤口砍得太深,看着吓人,剑无极眉头紧锁,又给它们再敷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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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着点,没多少了,你的伤口还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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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皇的声音多了两分疲倦,和平日里他午睡醒来时的倦不同,这样的疲态让他显得更像是个人,而不是一头冷血的怪物,剑无极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也许没有任何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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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怎,你也主动关心起我来了,是不想我死啊?放心,我伤得比你轻多了,别以为你说这几句话,碰到敌人就能躲在后面不出力了啊。关心抵关心,我们不过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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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故作轻松地说着,他坚持给那些可怖的伤做完了二次处理,瓶内药粉果然所剩不多。随后他把它塞回温皇手中,再扬了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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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扯平了吗,还要吾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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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一个让我欠债的机会,不愿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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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温皇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乐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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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把剑无极按近一些,果真给他上起了药。动作是难得的温和,两人身躯紧贴,在这寒冷中因彼此而得到了少许温暖。这让剑无极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兄弟,想起了师尊,想起了族内家中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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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后,眼前只剩下了一把大火,和不尽的血光,还有那进行屠戮的罪魁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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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蛊温皇,还珠楼主,身边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与他有灭族之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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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么,有这么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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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哭了,是你眼瞎。”这话带着浓厚的鼻音,全然没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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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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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皇无声笑了笑,将最后一点药粉用了个干净。他是会判断伤势的,所以剑无极的大小伤口基本都得到了妥善处置,那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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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了,还舍不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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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那点热意,剑无极的确是还赖在温皇身上没动。他张了张嘴,说我们这样靠着也挺好,活就活着,死就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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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不是还说,吾有本事,死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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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有本事,”剑无极把后脑枕在温皇的左肩上,他仰着头,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去看对方,“我有时候,很多时候,真的好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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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或许你想说的是讨厌。”任飘渺改了台词,原本不过是“为什么”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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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维持着那样的姿势,看得最清楚的便是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所谓的准备工作是两人各自灌了一杯威士忌,现下酒力催化,酒气翻涌,酒意上头,他盯着他的眼,也笑了声,乖乖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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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错,是讨厌。我讨厌你,你明知是那几个人的问题,却要罚我,关我,饿着我,还骗我吃人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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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毛茸茸的脑袋蹭得温皇倒不知是痒还是痛了。“你也讨厌我,不是吗,为什么又要教我剑法,是为了让我做一枚有用的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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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皇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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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月倒下了,百里潇湘显然是居心叵测,你不直接拔除他,反而把我拉上来,又让他联合敌人灭了还珠楼,到了现在的境地,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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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不说话,剑无极则是愈发起劲了。他觉得很冷,从头冷到了脚,而说点什么,似是能够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他不那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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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管我,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可是断情绝义的还珠楼主,为什么,你可以全身而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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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关紧要的讨厌,没有回应的疑惑,不能宣泄的仇恨,又使得剑无极心中逐渐沮丧,意识跟着也混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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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蛊温皇,你哑巴了?怎么,连一句话都答不上来。”他再开口,语气虚弱了许多,语速也变慢了。温皇这时才探了探他的额头,意料之中,他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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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话,留点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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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闭了闭眼,他在混沌中只觉自己被分为了两半,一半叫嚣着要趁此机会杀了神蛊温皇,以报血仇,另一半则是焦急阻拦,叫他不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背信弃义,失去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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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义,情谊,这些东西,温皇本来是没有的,所以他是人人憎恶的怪物,可此时此刻,他的所作所为都说明他有了血肉,有了信义,有了情谊,如果剑无极要利用他的血肉来报仇,那么怪物就成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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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他死去,最起码在这一刻,他不会让他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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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蛊温皇。”良久,剑无极又开了口,他发现自己正被温皇抱在怀中,难怪,不像之前那样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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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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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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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力地抬起眼,不知道自己烫得像一块碳,而神蛊温皇对上他的视线,片刻后微笑着摇了摇头,作出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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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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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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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身旁一空,任飘渺收回了环抱着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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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好’,说了显得太满,好像只有爱,没有恨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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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对不对,什么爱恨,他们、他们是仇人兼师徒啊!”对于这两个字,风间烈后知后觉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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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像看一个不成器的晚辈一样瞥了他一眼。“是仇人,自然有恨,是师徒,为何不能敬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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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敬爱,很敬。”风间烈脸更红了,也对自己那狭隘的思想有些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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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今的时代不同了,审查太严,舆论太多,思维变得局限,也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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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任飘渺又补上了一句,像是在为他开脱一样。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是刚刚的戏让他受了影响,风间烈忽地觉得眼前的任飘渺好像不那么讨厌了,而人不讨厌,那些话语也就只有话语本身的意思,不夹带着冷嘲热讽与高人一等,同样也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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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摸摸鼻尖,应了一声,承下了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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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得不算差,但不够,”任飘渺再度开口,大抵酒对他来说也起了些微作用,让他不吝赐教,“明天晚上再过来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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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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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刚才的感觉,明晚不会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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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连连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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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任飘渺不管他听没听,话已说完,他当即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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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得了令,老老实实走向了门口,看起来意识尚存。他拨弄了半天才打开门栓,而就在他要踏出房门之时,听得任飘渺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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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角色,不是要你变成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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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顿了半秒,又哦了一声,并替他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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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覺菲才寡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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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离开后,任飘渺给宫本总司打了电话。宫本总司尚在飞机上,没有接,所以他又改为发消息。消息内容简短明了,只有“可以”二字,随后他也丢开手机,没再理会任何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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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懵懵懂懂得到了指点的风间烈,在回到自己房间后,仍处在一种巨大的恍惚中。他躺在床上,头脑放空,却听得到神田京一在卫生间讲电话,想必那一边是衣川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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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部戏拍完,要给师兄放个长假。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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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想到了戏,风间烈就不免回想起了今晚,想起任飘渺。他说他表现得比想象中好,也并没有毫不留情地列出他的不好,甚至还让他明晚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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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忽然犹豫了,毕竟今天是答应了师父,他才会去找任飘渺。如果让他自己选,是绝对不想跟任飘渺有什么牵扯的。但明晚见面是对方的提议,要是他爽约,岂非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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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做这些事,说这些话,是真的高看了他一眼,还是单纯给他师父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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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都不会是,肯定不是。自己那点斤两怎么可能入得了堂堂影帝的眼,再者,成王败寇,他又有什么必要给宫本总司面子呢。风间烈使劲摇摇头,在被子里来回滚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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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那年的影帝之位虽是他当选,迎接他的却是被雪藏的下场,在巅峰时期陨落,难道就不会迁怒于对手吗。哪怕到现在,任飘渺若是迁怒于作为对手徒弟的他,也是人之常情,能够理解,正如他也因他师父的寥落,而怨恨着任飘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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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然有怨,既然憎恨,又为什么要纠扯缠夹,乃至施恩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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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应该讨厌我的,不是吗,”风间烈心头涌起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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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神田京一挂断电话,出来就看见风间烈直直躺着,双眼失神。他吓了一跳,立刻过去摸他的额头手脚。风间烈正陷在千百心绪中,乍然被摸,更是吓了一跳,他大喊一声做什么,就抱着被子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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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英俊潇洒,你近水楼台,不过也完全没可能得到我的人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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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瞬间气结。“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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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弹,”风间烈重新躺好,“向嫂子汇报完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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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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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下意识要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但他马上想起师父的嘱托,不能主动问他,万一激起他的逆反心,不肯去学就麻烦了,于是他硬生生把话咽回去,改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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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饿,”他摇头,“我在任飘渺那里喝了点酒,胃里还很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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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师兄惊讶瞪眼,“进展也太快了吧,没失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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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伸手要去掀风间烈的盖被。风间烈使用连环掌将他打远一些,并且大骂:“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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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弹。”神田京一不落下风,在战场边缘反复横跳,试图再次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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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风间烈在体力上确实要逊于神田京一,攻守一阵之后,他识时务地选择和谈。“他让我明晚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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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看来你们处得挺好啊!”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做师兄的也立即停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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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不好的,就……还行吧,”风间烈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不说,“哎我问你,你以前接触过任飘渺吗,他到底……那年,师父和他的角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听说有黑幕,是……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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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到最后,语气中多了几分迟疑。那年他才二十一岁,因专注备考,对许多事都疏于关注,尽管最后他如愿考到了宫本总司门下,同时得到的却是对方退出影视界的噩耗。至于退出的原因,他听到的版本一直都是任飘渺用了手段,胜之不武,又怕他东山再起超过自己,于是联合背后的靠山落井下石,叫他再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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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实在不能接受,不接受如神一般的师尊竟在一夜之间落入凡尘;更不能容忍,不容忍这些害透了他的诡计阴谋,和踩着他的人如愿地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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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人本就已经身在云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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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不在人前提到这些事,尤其是在师父和师兄面前,只是暗自拼命,誓要胜过任飘渺。对于这份争强好胜的心,他倒是从来没有掩饰过,不知情的只会认为他像无数个熬不出头的年轻人一样,把任飘渺这样的影帝当作奋斗目标,也想爬上那样的高位。并没有人会知晓,他纯粹是为了扭转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不公,为了替他师父争一口气,才在心中埋下了一个难以消去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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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他破了例,他心下有了怀疑,也向师兄提了问,好似是在期待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也不知是因这五年来,残酷现实将他尖锐至极的芒刺磨平了些,还是今夜这一杯酒,一场戏,醺得他有些软了,才会有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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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真是那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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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了,神田京一却是没有答。他只是看着他,想到了更久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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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京一比风间烈大几岁,是宫本总司带的第一届研究生,跟着师父,按理说应该有不少机会见到任飘渺,对当年的事也该是更加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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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宫本总司在影视圈炙手可热,亦是唯一一个与任飘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演员。作为他的学生,彼时的神田京一受到了许多关照,跻身于天之骄子的行列,满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只不过世事难料,这骄得时间没有多长,五年前那届天马奖的最佳男主角最终还是落到了任飘渺头上,这是资本的抉择,也代表了市场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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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谁,再怎么独一无二,惊才绝艳,也都只是面向市场的商品,如果不能被大众喜爱,不能为资本牟利,便会被抛弃淘汰,直至彻底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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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渺,宫本总司,他们这样的天才都不可能愿意成为这种商品。因而即便在奖项上有胜负,却也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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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两人的决定,也让他们都没有成为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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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不说话,”风间烈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算咯,我就是随口一问,又不是真的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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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无银三百两,”神田京一回过神,抓住他的手塞进被子里,“你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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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谁此地无银了!”他又把手拿出来,并送上一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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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谁激动就是谁咯,我可没指名道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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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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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正要使出扣工资的杀手锏,还没说出口,就被神田京一的话给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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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要是想知道当年的事,为什么不去问任飘渺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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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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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今天去见过他了,明天他又约了你,你也是要去的。趁着机会问问,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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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想好去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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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拿乔,出门在外,脸皮厚点吃得开,扭扭捏捏就要悲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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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隔着被子蹬了他一脚。“你厚脸皮大王!你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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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话放这儿了,有没有道理你自己想吧。”做师兄的灵巧躲开,因略胜一局,他心情大好地又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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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频尿急,小心肾虚。”风间烈嘴上还不肯认输,他小声地嘟囔着,但焦躁的心也随着对方的话语慢慢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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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就见面咯,怎样,是他求我去的,而且我也刚好有事情想问他,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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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反复地想,终于在进入梦乡前劝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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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风间烈发现自己舌头边缘起了个泡,不仔细看找不见在哪儿,但一说话就能牵起一阵撕扯的痛。他站在镜子前张嘴伸舌,心想应该是几天没吃东西,昨天一下口味太重,才激得上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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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轻易能消下去的火,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嘴闭拢,只祈祷疼痛不会影响今天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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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毕,他照例提前到达了片场。一踏进地方,风间烈就觉得今日的氛围隐隐有些不同,等进入化妆间后,他才明白了大家脸上洋溢的喜意是从何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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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和尚庙一样的剧组,总算迎来了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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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小姐早啊。”风间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也很高兴,高兴到似乎舌头都不那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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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她点了点头,“叫我凤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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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要尽快进入状态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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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烈摆了摆手,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看起来很是默契。两人之前合作过一部电视剧,虽然演的是男二女二,但正因为不是主角,剧情顺利美满,便也掀起过一场甜蜜风浪,称得上是荧幕佳侣。尽管私下没什么往来,这位冽小姐的为人与性格独树一帜,彼此想法多是接近,且二人都是劳形苦心的体验派,所以称得上是一拍即合,君子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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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和任飘渺关系不错,也不妨碍风间烈欣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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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下午才到。”风间烈又开了口,这时化妆师已经走来,他微微仰头,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刷粉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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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部杀青了,这边已经耽误了几天,我不想再拖。”她淡淡说着,造型师正在打理她的高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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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星,大忙人。”他揶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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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欢迎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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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敢啊,热烈欢迎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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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而对上两句台词,调整状态。由于冽小姐的提前到来,拍摄顺序也稍做了调整。当得知要把自己和她的戏份提到第一场,后面紧接着就是还珠楼几人的群戏时,风间烈的脸色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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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想被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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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精准地戳破心事,心里跟着一紧,他开始瞎扯。“……怎会,他又不是你爸,我才不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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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之前那部电视剧里的桥段,男二女二约会后到了女方家楼下,吻别时恰好被女二父亲撞见,父亲女婿天生水火不容,于是男二挨了结结实实的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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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答,冽小姐却只是笑了笑。“没说你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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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见得会来这么早吧,”风间烈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强装无事地照了照镜子,“说不定他也没兴趣看,也许他要做他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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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小姐没接话,仁慈地不戳破他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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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幻想果不其然是幻想,走入片场后,就见任飘渺已坐在了导演旁边。他穿着温皇那套文人装,假发倒还没有戴上,少了斯文的伪装,冷如霜雪,让他更像一个上位者,只要往那儿一坐,所有人便得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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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的确不想他来监工,可这也由不得风间烈,短暂犹豫后,他还是走到对方面前打了个招呼。任飘渺本在和导演说话,这时看他一眼,也点头回应,两人的关系似乎仍是不甚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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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悉就不熟悉,风间烈没有在众人面前示好或讨好的意愿。接下来就是常规流程,导演讲戏,他跟冽小姐大致走了一遍,一切就绪,便可以开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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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的剧情是凤蝶劝剑无极放下仇恨,希望他可以跟自己一起离开还珠楼,远离江湖纷争,去过新的生活。虽然电影主打的是双男主,但也不是真的没有女主,只不过凤蝶的戏份确实不多,点到为止的情感,也多半是起推动情节的作用。平心而论,男女主的爱情线含蓄又突然,真比不上两个男主之间的纠葛来得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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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算是屈指可数正儿八经的感情戏,在经历了还珠楼的清理门户与重组后,两人日渐生情,本是携手退隐的最佳时机,只可惜眼下剑无极心中依旧执迷挣扎,没能答应凤蝶,错过了此生仅有一次的新生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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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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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蝶正一圈圈地替剑无极解着头上的绷带,绷带上沾着暗沉的血渍,血液干涸,让布料也变得硬挺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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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结痂了,不必再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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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其他地方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我……自己来就好。”剑无极难得有些羞赧,虽是说着自己来,但一双眼却是期待着对方还会继续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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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能行?”凤蝶显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也是,男女授受不亲,既然你这样坚持,就自己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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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亲的,哪有什么不亲!”剑无极着急了,不敢再欲擒故纵,恨不得当场要作西子柔弱状,倒进凤蝶的怀里才好,“我、我弄错了,一个人可能还是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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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凤蝶不由莞尔,说实话,在她照顾他的这段日子里,的确也没想过什么男女有别,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本该如此,现在才来想合不合礼数,实在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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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剑无极脱去了上衣,红着脸背对她。凤蝶扯开绷带末端打着的结,狰狞伤口就逐渐显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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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没好,可能是太深了,我还是再给你上药包一下吧。”她皱了皱眉,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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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巴不得伤口不恢复,他笑了几声,“都听少楼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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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前一直叫她“少楼主”,接触多了就是“凤姑娘”,这段日子两人关系突飞猛进,称呼也跟着变成了“凤蝶”,忽然回到最初的叫法,反而增添了一点暧昧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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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江湖儿女敢爱敢恨,到底也是情窦初开,不说凤蝶心中甘甜,这样自然流露出的心意,就是剑无极自己也被甜得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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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感受和拥有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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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都听我的?”凤蝶轻咳一声,用指腹推开药粉,将那道刀伤给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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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不听你的听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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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的事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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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不假思索,继续点头。“一样,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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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蝶抿了抿唇,却是少见地有了优柔模样。“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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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走去哪里?”剑无极愣了愣,一下没理解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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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还珠楼吧,”凤蝶比他更快恢复常态,“离开这里,放下从前的一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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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缓缓转身,对上了凤蝶的眼眸。心中好几个念头一齐涌上,但他分不清孰轻孰重,孰对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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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还珠楼是为了报仇的,对吗?但事到如今经历过生死,死里逃生,你觉得仇恨还有那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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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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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冤仇,百里潇湘背叛了我们,却立刻自食苦果,死在所有人之前。如果能料到这样的结局,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选择另一条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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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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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你现在学会了楼主的剑法,也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们安稳地过下去,过一生,不是最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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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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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可倘若复仇会让你陷入险境,丢失性命,哪怕只有极小的可能,我也不愿你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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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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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没有什么仇是放不下的,那些你想为其报仇的人,必然也和我想法一样,现今……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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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蝶,”剑无极满眼苦涩,终于开口打断,他扯了扯嘴角,喉咙发紧,“这不一样……百里潇湘,和我的仇,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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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能说为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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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敷衍,苍白的,没有一点说服力。凤蝶凝视着他,他也只能垂着眼,不敢与之对视。剑无极的模样是很俊秀的,俊秀中又流露出一点矜贵,他笑起来的时候和许多少年剑客无异,潇洒、自信、风流,可更多时候——就像现在——却被忧郁缠绕,上天在他的贵气与傲骨上洒下落魄和萧索,相互矛盾,又完美地合而为一。这样的脸,这样的气质,放在他这么个人、这么个身份上,实属有些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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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许他今时今日的境况,本就是一场大错酿成的,也非得由他去了结这个错,才能让一切回到正途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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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个仇你是一定要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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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蝶倏然抬手,捧住了剑无极的脸,二人相隔太近,如果不是接下来对方所说的话,剑无极甚至以为她是要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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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陪你。一起杀了你的仇人之后,我们就走,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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