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剧设定,原剧时间线之前
🌟ooc有,若雷点×
月色沉静如水,略有些无力的蛐蛐叫声从不知哪处的草丛传来,在寂静的深夜里尤为清晰。
微风拂过树梢,只能从落在地面的影子上那细叶轻颤的晃动,察觉到那一缕未曾被人发现的凉意。
一切,本该如此静谧下去。
然而从林间小路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是被什么轻轻踩过了落叶的响声由远及近。
鬼祟的身影左右张望了片刻,才从树下阴影缓步走到了清澈的月光下,然而未等他一只脚踏出,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劲风掠过,腰上猛然一紧随即被人狠狠掼在一旁大树上,还未痛呼出口,已被人紧紧捂住了口鼻。
“唔唔……”
吃痛的哀嚎最终变成了一声模糊的呻吟,暮云知书感受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心中顿感焦急。
不待他理清如今情况,便听到一声轻“咦”,身上的禁锢立刻撤去。
“原来是小先生,是鬼煌道失礼冒犯了。”
刚想扯着嗓子喊有危险,听到这话暮云知书到了嗓子眼的话被他险险咽了回去,不过这一下呛了气,只能忙不迭转过身去捂住嘴压抑着狠狠咳了几声,才喘着气看向已经退到了树影之外的人。
喘息间,一股陌生的清冷香味涌入鼻尖,并不浓郁的味道与薄荷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似乎带着些提神醒脑的功效,让暮云知书勉强撑起的精神好了许多。
未再感觉到危险,刚刚绷紧的脊背瞬时放松下来。书生温润的眉眼往鬼煌道身后探了探,确定草堂里的人并未因为这番动静惊醒,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下意识拍抚着自己的胸口。
鬼煌道并不知道眼前人究竟在做何事,却也没有再度出声。他恰到好处地观察着对方,没有让暮云知书感受到半点不适,等缓过来后还不忘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招手示意对方跟着自己。
眼见暮云知书小心提起衣襟下摆,一步一挪一听音的架势,鬼煌道跟在对方身后时,也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脚步声,就这么一路跟着暮云知书走进了那间属于对方的草屋。
“呼——还好先生没醒,不然我又要被骂了。”
这话暮云知书以为自己是小声嘟囔,然而在内力浑厚的猂邪之城的新任少主却一字不落地听了个真切。不过他面上不显分毫,只作毫无所知的样子。
等暮云知书点了烛火,鬼煌道这才看见对方胸口居然鼓出来了一块,也才后知后觉回想起来,暮云知书方才确实有意无意遮挡住那一片。布料下不知藏着什么,交襟的领口处被撑起,露出外衫下月白的底衫,而拿东西这会儿还在不停耸动,让外衣的开口越来越大。
“咳……”
知晓自己再看下去过于冒昧,鬼煌道急忙偏开视线轻咳一声提醒似乎要忘记这件事的人。
暮云知书刚刚光顾着庆幸,听到这声咳嗽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从衣料掩盖下掏出了一只兔子。
瞧见那毛茸茸的一瞬间,鬼煌道微微怔愣,在暮云知书看过去时下意识退了一步。
“我先离开了,小先生可独自享用。”
他以为暮云知书这是贪嘴抓了野味,又被自己撞破不得不带着他一起。
本想就此告辞,就只听身后人急急“哎”了一声,又想起来此刻不宜大声交谈,匆忙追过来压低了嗓音开口道:“尊驾误会在下的意思了!这是白日先生为在下授课时,所用的道具。只是当时在下未能通过考验,反倒连累了它在林中受伤。虽是心中过意不去,又不敢立刻将它带回,这才等先生睡熟了之后外出。”
为了减轻自己说话的声响,暮云知书不仅话说得轻全用的气音,还真就如同平常人说悄悄话一般,凑到了鬼煌道耳边才开口。
暮云知书的嗓音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清澈,这会儿着急起来仿佛带上了些委屈,蓦地让鬼煌道心头一悸,不由屏住了呼吸直到那人说完微微后退了一步,才重新缓缓吐息。
“小先生将原委告知,是有事需要吾帮忙吗?”
鬼煌道身量较暮云知书高了有大半个头,这会儿他略一低头,就看到暮云知书那因为紧张而微微垂下的眼睫被烛光映出一片鸦羽般的青影,那轻颤的影子落在眼尾,让对方平添了几分脆弱和无助。
“在下……”
那受伤的兔子不知是放松了下来,还是疼得没了气力,它趴伏在暮云知书的小臂上,任由修长的手指穿过皮毛抚慰着。那柔软的触感扫过掌心,也让暮云知书先前因为慌张而混乱的思绪逐渐平复下来。
他抬头看去,但只看得见鬼煌道逆光中模糊的轮廓,并不能从对方的神色中察觉到需要的细节,顿时心里又没底了几分。
那双蓝眸有些心虚地向下瞟了瞟,才带这些不确定地缓缓问道:“可以请尊驾帮忙吗?”
或许动物亦有灵。
暮云知书怀中的兔子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也抬头看向了鬼煌道,即使知道那一双滴溜溜的圆瞳本就是红色,但此刻却仿佛从中看到了些委屈和期待的泪光。
鬼煌道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从刚刚开始一直有一股温和的暖香萦绕在鼻间,让他不自觉因为这气味的影响,而软了心神。
“若今夜未曾遇见吾,小先生又当如何?”
既已知晓暮云知书是担心被阅天机发现,才会在深夜外出将那兔子寻回,那此番请求极有可能便是将这对他而言的麻烦推给别人。鬼煌道无需多想,便猜到了这一层,转而就把对方的问题又抛了回去。
“啊,我……”
没想到鬼煌道反应如此迅速,暮云知书到底还是年轻,面上不由露出些尴尬的神色,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将之掩饰了过去,心中又多了些懊恼和腹诽——怎么刚刚就突然失了分寸,冒然想找别人帮忙;怎么这妖帝平日对先生恭敬有度,到他这里就睚眦必较了。
然而转念又一想,世人皆逐利。对方如此坦然想问,至少给了他选择和退路,应当是不存下套的心思。一时也就重拾了平常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又再度迎上了鬼煌道的视线。
“暮云知书自知如今学识尚浅,无法为尊驾真正解忧。然,在下是成日里与先生接触最多的人,纵使先生如今对尊驾依旧婉拒,但在他真正等到所期许之人到来前,暮云知书总有机会多争取到几次能让先生考虑尊驾的机会。”
暮云知书说这话时,背过身的那只手藏在袖中紧紧握住,却仍是不免微微颤动。他此刻心中没底,更记得阅天机教导过智者最忌空谈无补,以至于原本应是有力的承诺被他说得虚浮,连自己都无法坚定地认下这件事成功的可能。
面对这样的空口白话,鬼煌道明知自己应该如同平常一般,拂袖离去才是最该。
但……
“说实话,吾并不相信先生那样的人,会因为小先生的几句言语争取,便能对吾有所改观。”
平淡中带着疏离的话语入耳,暮云知书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样的回答还是不自觉垮了肩膀,下意识将怀中的兔子搂紧。然而不待他再思考如何争取,就看到一只手伸向了自己。
“吾今日相帮,是被小先生心善所感。”
此刻,鬼煌道冷冽的嗓音听在暮云知书耳中仿若天籁,他有些不可置信朝着对方眨了眨眼,在见到鬼煌道略一颔首后,才小心将怀中的兔子递了过去。
那团温热的毛绒入手,鬼煌道沉着脸将暮云知书面上的欣喜收入眼底,最重要的那句缘由最终只在他心中闪过,并未吐露分毫。
既然期寄于着那可能千万分之一的几率,若是阅天机真能被暮云知书所影响,那便不能有任何让那人对他有不满的可能。
想到这里,鬼煌道又从袖带中拿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方才我以为是歹人接近草堂图谋不轨,出手时力道重了些。这瓶伤药不论对淤青或是擦伤都有奇效,算是鬼煌道为刚刚鲁莽作为的赔礼。还望小先生不要拒绝。”
他不说这一茬,暮云知书都快忘了。这会儿被提起后,暮云知书顿时感觉后背有些火辣辣的疼。一想到刚刚撞上树干的力道,不用猜也知道皮肉肯定遭了罪。
虽说刚刚才受了别人的善意,但暮云知书也不觉得自己接下这瓶药有什么不应该。
见他落落大方地收下,鬼煌道一时不知还该说些什么——毕竟,在今夜之前,他们不过点头之交的关系。如此深夜都无事了还留在对方屋里,属实是有些太过亲密。可若要走,说得太生硬依旧会有些尴尬。
这边犹豫的人面上虽无神色转变,但那一双眼仍盯着暮云知书没有移走,让被他看着的人有些莫名打量了一番自己,随即一拍脑门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
“尊驾莫不是想要在下给它取个名字?可若是有了名字,暮云知书对它怕是难以割舍了。”
明明方才冒险也要救兔的人是他,如今这么撇清关系的人还是他。鬼煌道不禁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人了。
解决完一件心头大事,又处在自己极为熟悉的环境中,暮云知书相较于刚刚,整个人都懒散了不少,更是毫不介意地转身背对着鬼煌道,去拿了帕子擦了把脸。
“我救它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愧,但它亦是暮云知书计谋失策的证据。更何况,先生总是教导在下智者无情……如今日这样的心软可一而不可再,若是给它取名便是有了动情的契机。智者不该留有这样的弱点在身,若是留了,那今日救它这事便不美了。”
这番话说得自然,丝毫不见刚刚那为了兔子担忧又筹谋的样子,鬼煌道甚至要以为不过短短几瞬,面前人就在他无知无觉中换了一个。
见他仍是沉默不语,暮云知书也有些摸不准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不知该如何在阅天机发现前,悄无声息赶人离开,干脆抽着气坐到了床边。
“哎,身上确实有些疼起来,在下应该试试尊驾所赠的灵药了。”
暮云知书这一句虽然委婉,但鬼煌道身为一城之主,自然也同人精们打了不少交道。他听得出来这是对方在催促自己离开的借口,然而到底身处高位惯了,哪遇到过这种利用完立刻一脚踹开的情况,即使教养再好心底也有了些不忿。
“小先生伤在后背难以自治,而这伤由来又是因吾之故。不若就让鬼煌道为小先生上药,如此倒是能消弭几分心中愧疚。”
他说完也不等暮云知书回答,将那受伤的兔子往自己怀中一揣,几步走过去便伸手隔着衣衫按在对方一侧肩上,果不其然听得了一声比刚刚更为真切的抽气声。
这举动既粗鲁又失礼,暮云知书亲身感受到了身后那人的不满,不禁反思自己在用人事上以后确实更应多加注意,便也没拆穿鬼煌道的故意为难。略一僵后便放松下来,甚至主动配合着褪下了外衫,又去解里衣的襟扣。
“原本在下还在想该如何为自己上药,尊驾既是有心,暮云知书自然承了这份情。”
这话语和动作十分坦荡,坦荡得让站在暮云知书身后的鬼煌道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方才分明是在发泄不满亦是直白地让对方感受到了自己的不满,但却未想到眼前这人连个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仿佛狐狸崽子似的讨好地对他露出肚皮,也不知该说这算心大还是识时务。
鬼煌道手中握住瓷瓶出神片刻,暮云知书已经褪下上衣还把散落的头发拢去身前,露出他那有些惨不忍睹的后背。几处突出的关节骨骼上,不仅有冲撞带来的青紫,还有树皮隔着布料的粗砺摩擦形成的伤口。
将一切看入眼中的鬼煌道心中那团火气到底因此而熄,甚至又翻涌上些许的愧疚。他取了些药液以掌心搓匀搓热后,覆手在微微肿胀的地方按揉。
“淤血要揉散了才容易好。小先生务必忍耐片刻。”
揉开淤血时需要的力道不轻,本就疼痛的地方还被大力按揉,这滋味属实不太美妙。
暮云知书疼得身体轻颤,倒吸了好几口气后,终是屈指放在了齿间,不然若是本能咬住下唇噤声时太用力,明日阅天机定会发现他唇上的伤口。
鬼煌道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小动作。
他此刻掌心按揉的皮肤细腻,抬眼就是对方微微侧头时,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曲线中透露出几分纤细的感觉……
鬼煌道突然感觉喉头一紧,不敢再多观察,专心将几处淤青揉散之后,又给人迅速上了药便退开了。
起身时,他瞧见暮云知书发髻里有些淡黄色的花瓣,想起那阵熟悉的暖香,顿时想到那应该是对方在林间行走时,不慎沾惹的桂花。
若此时再伸手为人摘下,应该更是不妥,而且还会依旧陷在目前这诡异的氛围里,鬼煌道只提了一句,见暮云知书匆忙起身整理,这才再度将兔子放回怀中抱着,从后颈顺着脊背大致摸了几下。
“应该是腿部骨折,这种小伤回去养伤一段时日,它便能自如了。”
那边暮云知书看不见发髻里藏着的桂花,只能散了头发拿篦子小心梳着,闻言才反应过来有些好奇看了过去。
“尊驾竟然精通医术吗?”
鬼煌道原本注意力在兔子身上,听到询问抬头看过去时,正好瞧见了暮云知书发丝柔顺披散的模样。他这会儿刚把衣物简单收拾了下,领口仍有些不平整。
于待客一道来说,十分的不体面庄重。可是两人今夜,糊涂事做了一摊,再来计较才显可笑。更别提鬼煌道心中有些莫名情绪翻涌,又怎会去在意这种事。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让他发现确实不应再留下。
“不过是习武之人必备的一些常识而已,小先生不必惊诧。倒是今日小先生奔波一阵又受了伤,还是应当好好休息才是。鬼煌道叨扰已久,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暮云知书什么反应,开门后闪身便用了极为上乘的轻功直接飞身而去,只留下刚张着嘴还未来得及出声的人望门心叹。
暮云知书伸手接住落下桂花时,莫名想到了曾经的那一夜。当时的他一心想着要将桂花清理干净,否则被阅天机发现自己所作所为,会被训诫。却忘记了房中还留有一人,以至于后来每每相遇,他总是莫名觉得没多少底气在。
“策书。”
营帐外传来的声音,让暮云知书收回心神,不再去看窗外的景色。
跑腿的小兵一脸开心走进,双手端着的托盘中正传来阵阵香味。
“我们的人发现了一窝兔子,刚刚伙头兵已经全部烤了,这是分到您的兔腿。”
小兵放下托盘,嘿嘿一笑又出去复命。
色泽棕红的烤兔腿上还奢侈地洒了一些葱花,香味扑鼻勾人食欲。
“说起来,那只兔子应该也是折了腿吧?”
想到之前血洗灭剑阙时,自己那淡然地一挥手后,便是无数人命的消散。明明是同一人的同一只手,当年可以善心大发到救一只兔子,如今却又冷血冷心到屠戮一方人士。
“谋师,学生可是学会无情了?”
自言自语的人自然也得不到回答,垂眼思索片刻后,暮云知书拿起那盘中的兔腿轻咬一口。
“确实很香。”
与此同时,沉域猂邪之城内。
鬼煌道正在院中享受难得的悠闲,突见门外一个侍从快步走来,在近侍身边耳语了几句。
那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近侍闻言神色略变,犹豫了一瞬才几步上前,先为他的杯中续上香茗,才低声开口。
“少主,您之前带回来的那只兔子,刚刚突然……死了。”
举杯的动作不由一顿,鬼煌道想起那只被他带回治疗后并未放生的兔子,他让下人好生照料,却从未再去看过一眼。
鬼煌道记得暮云知书说,若是取了名字就容易动情。于他而言,若是多看几次便会多想起几次那夜的所有。
不论是那心头莫名的情绪,还是别的什么,对他这一城之主来说,都太过危险了。
“死了……便埋了吧。”
未曾动的情,不应留意的心,统统都结束了。